回头望望,九斤正被几个老不死爷爷当了击鼓传花捧来抱去,这时候带甘蔗过去和九斤照面不合适。

“箭法习练地如何了?”

甘蔗没料到我忽然问他这个。愣神一下。“还在和娘学,十步上也能中的了。”

不容易,这岁数上能射中十步距离的标靶地确难得。至少比箭术无双的二娘子大师有准头,如今教的我家九斤拉弓就变斗鸡眼,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学过箭术。这师徒俩腰上是插了弹弓来的,也算是王家一大特色。

朝远处指指,“去那边练上十发,射完把草人拿来我看。”

甘蔗听话,一个呼哨就带了人马放箭去了。我走近和兰陵对望一眼,谁没理谁,径直朝一堆老杀才过去。

九斤还美呢。老远就见梁建芳给九斤架了脖子上喊孙女婿,听地我这当爹地一阵眩晕。王家人命苦。哦不,梁家人命苦;只要看顺眼的,不管多大岁数都能拿出年龄适宜的孙女相许。我当年以为逃过一劫了,没想到同样地事被九斤摊上,不同的是……九斤还傻呵呵答应几声。

“便宜你王家了!”梁建芳见我过来,一副亲家老爷的模样朝我拍打,“老夫倒还是有几个孙女能拿出手,有和九斤一般大的,有小九斤三两岁的,还有个没断奶的,都许了你家!”

“啊…..”

“高兴啥!”老梁拽我衣领大力摇摆,“打完猎你就把聘礼送家来,行伍的人不磨蹭,应啥是啥,仨!”

“好事。”李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好孩子。说老王家的教养,不服不行。子豪当年就救老夫一命,今连孩子都敢冲狼群抢人。这才多大年岁?往后大了不知该怎么个出息。”

“那是!”程老爷子从梁建芳脖子上给九斤接过来,担了自个肩膀上还用力颠颠,“老王过世,跟前照看他王家的就老夫一人了。如今养了好孩子出来你们看了眼热,也不思量是谁这些年的辛苦。”

是啊,这老不要脸的够辛苦。

从当爹的角度上是应该痛揍九斤一顿地。九斤奔马过来时候我就已经气疯了。当爹地才不稀罕孩子什么英勇无畏。当时若出事,最该牺牲的是我。不是九斤。

既然皆大欢喜。我也不好扫孩子兴致,不过心里还是盘算怎么给他个深刻教训,没有父母打算给子女培养二百五习气的,其中可能不包括梁建芳。

“爸!”

正有说有笑的敷衍几个老不修,甘蔗清脆的童生在身后响起。俩公主府的侍卫抬了个人型草垛近前,草垛胸口处三三两两的插着箭只。

“哦,练完了?”笑眯眯摸摸甘蔗脑袋。“我数数……十枝?”

甘蔗点点头。一支支地朝下拔。“今倒是巧,没射偏地。”

“那可不好。”笑吟吟地从甘蔗手里接过箭只。“记得为师是怎么教的?”

甘蔗不好意思地蹲下身去翻腾草人。“今手顺。倒是忘记射偏了。”

“刻意射偏?”李绩似懂非懂,闷笑道:“这是什么说法?”

梁建芳拧了脑袋朝不屑道:“不教好地!”

程老爷子鄙夷地扫了梁建芳一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甘蔗。朝肩上的九斤用力地颠簸几下,指指我朝甘蔗问道:“上了沙场,射偏一箭就是要命的事。他是怎么教的?”

甘蔗仰头,带着豁牙一笑,“就是顺手的事情。熟了。想中就中,想偏就偏,箭由心发。收控自如。”

一番童言惹得老帅们大笑起来。程老爷子一脸爱意的捏捏甘蔗下巴,“倒是和你娘一个模样,小小年级就一张巧嘴。”

嘴巧不如手巧。中春上。入夜仍旧凉嗖嗖地,众人围在和

火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九斤作画。

烧焦地炭枝满地都是,捡起根合手地,支起画板随手涂抹。孩子画的随意,寥寥几笔,周围人景的轮廓就勾勒出来,站站坐坐地围绕在篝火旁,很写意。

兰陵饶有兴致的朝九斤跟前挪挪,将画纸从画板上摘下来,对照着景物参看起来。

“像。”说着又挪到九斤作画的位置上环顾四周,“大小远近都精准,是能耐呢。可拜了名师?”

“回殿下,父亲教的。”九斤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毕竟也画了不少时间的各种牲畜骸骨,多少有个功底。“眼下学堂里也教这些,带学的是周医生。”

“哦,”兰陵点点头,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头问我,“说起来也是名医了,怎么在幼学里带学?倒像个画师。”

“我不太懂。”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周医生前阵反人类的请求,趁着周围几个老杀才感兴趣,趁机会提提。“学术问题,不是我这种俗人能说清的。”说着从兰陵手里接过画纸,递给旁边的李绩,“九斤跟着画了多半年,现在多少能看出个眉眼来。”

李绩端详一阵,点头肯定道:“倒是和以往画作不同。至于怎么个不同法…….”皱眉摇摇头,朝程、梁二位道:“你俩看看,老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建芳没什么兴趣,附和的看两眼,随口夸奖未来孙女婿有本事,也再无二话。程老爷子认真的走到九斤画画的地方一板一眼的对照,品论道:“本分,娃画的本分。”

“老夫也这么感觉的。”李绩伸手在篝火边上烤烤,凝望前方树林,指问道:“该有一箭之遥。”

老程点头,“若不看实景,单从画里估摸,竟然也是这个远近。这就奇了,九斤竟然把按着实景的远近长短,如实搬到画里。子豪,你杂学旁通的门道多,说说。”

“我……大概是个比例上…..”为难的摊了摊手,咱不懂,又不能当了孩子面胡说。反正除了画猪头,我还会画狗头啥的。把九斤抱了跟前,“给爷爷们细细讲解其中精要。周医生怎么教的,你就怎么说。”

兰陵扑哧一笑,揽了怀里甘蔗凑坐了九斤跟前,顺道朝我小腿上踢了一下。

九斤有说书的基础,讲解不是难题。小手顶着炭笔,对照景物如同木匠掉线一般的动作开始解惑。座谈会一开就没完没了了,对着当世几个巨魔竟不怯场,从容应答各种无理取闹的提问。

“如此的话,若山川路桥也不在话下了?”李绩拣了个炭条学着九斤的模样选取参照物。

“还没教这么些,老师自己也在摸索。”九斤如实告知,并很自豪的讲述了一个父亲勉励自己的小故事;就是一个姓达自芬奇的小孩卖茶鸡蛋求学的故事。

“老夫得见见这个周医生。”李绩一脸认真的与程老爷子对望一眼,“若真合九斤所述,这个周医生说不定能解决军伍上些许难题。”

程老爷子摇摇头,“只他一人也不成,百八十个都远远不够啊!”

“这不是问题。”梁建芳逐渐了解这俩人的想法了,稍微有点亢奋,“若真有必要,教给老夫去办。能半年教出九斤这么个毛孩,老夫就有办法凑足一府的学生给他!索性混个闲差,也好过让那帮老家伙笑话!”

梁建芳自从回京后很不爽。以前千军万马惯了,过不了游手好闲的日子,随时随地的给自己找差事干,很敬业。

兰陵笑嘻嘻瞅瞅我,怀里的甘蔗龇牙朝九斤示威。等几个老帅告退了,兰陵很有技巧的将我留在篝火旁,让人在篝火旁温暖的干草上铺垫下,给俩睡的迷糊的孩子放上去。

“高兴不?”兰陵提了酒壶满上,举杯朝我酒盅上一碰,“都走空了,孩子也睡着了,就你我二人守了旺火,总是该喝几杯的。”

“高兴个屁,”一饮而尽,大声咂咂嘴,空杯子伸过去,英武道:“满上!”

兰陵不齿的白我一眼,“吃吃喝喝的,我在跟前伺候上,你还到来劲了。”

“那是!”龇牙撇嘴,豪言道:“当娘的昏庸无道,自该当爹的出面维持大局!明日往后,且看为夫教子!”

“教什么?”

“骑射!”

“郎君好手段!妾身即刻传周神医军前待令。”

“意欲何为?”

“与尔等父子接骨!”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骑射、温泉

更新时间:2008-10-11 0:11:41 本章字数:3731

射,顾名思义,边骑边射。

技术含量高,刺激。

与昨晚兰陵教我的不同,俩小孩要从基本功抓起,概念上有差异。

甘蔗颇有上进心,提议让九斤骑马上飞奔,他来射移动靶;被我拳脚否决。

打虎亲兄弟!扭头问负责人,猎场有无华南虎之流。

猎场负责人姓周,是见过大场面,也算皇亲,对我一介侯爵尽显鄙夷之色。随手一指,“侯爷欲猎虎?由此三、五十里,西面山林里也有几只,只管过去便是!”捋了短须,扬长而去。

“靠近西山八十里者;斩,立决!”一脚将正欲上马当人靶的九斤踹飞,“随为父后撤三十里扎寨!”

“老侯爷,三十里就又回长安了……”二娘子一边比较短弓与弹弓的不同之处,一边小心点提:“军前起号多时了,英公升帐点将呢,咱王家不去不合适吧?”

几个老头忒认真了。过家家的玩意也拿了混,围猎玩闹的意思,还点个屁将。

正摇头不屑间,一行三骑风卷残云般杀至,勒马仰蹄就钉在面前,要不是本侯躲闪快就被马踢上了。

未等看清,为首梁建芳老贼就雷霆喝道:“中军司马王修!三鼓未至,目无军法,不遵将令!于本帅拿下!”

“得令!”伴随话音,老贼身后俩校尉扑面而至。没反应过来,络腮胡子那位就飞起一脚将我踢翻。另一位上前就欲擒拿。被身后插上的二娘子一肘灌倒,惨叫着翻滚出去。

这声音熟悉啊。欣慰地朝二娘子点头示意,大呼:“世人兄休矣,赶紧救人!”

“这就对了!”梁建芳龇牙坏笑,摇头晃脑得意,“久闻王家护院勇力过人,今日拿崔家小子小试,倒也名不虚传。独孤小子善后。待救活崔家小子后。再拿王家小子军前侯命!”说罢一路狂笑而去。

独孤?和络腮胡子大眼瞪小眼半晌。这小子留了胡子,竟然也比本侯爷英武!是可忍孰不可忍!撇嘴点头,横视胁迫道:“好脚力!这账老夫记下了!再易容,还能扮了羊头不成?”

“小弟被逼的,子豪兄恕罪。”独孤复眼神含了邪性朝我淫笑着作揖,“前日与世人兄偕手相游,花市偶遇三夫人。得知兄长独自春猎一事。世人兄遭弃,心下愤然却旧情难舍,遂与小弟暗入军中探望,不想今日被梁老帅串掇蒙蔽,误会,误会。救人要紧。”

遭了二娘子护主搏命一肘,咱这老相好也就算交代了。与独孤复伤感对视,无奈摇头。“厚葬!九斤。甘蔗,代老夫拜祭你崔伯母。”

“杀才!”崔彰搬着肩膀咧嘴在地上拱了几下,“下此重手。不怕报应么!”

二娘子紧张的蹲崔彰跟前朝我打哑语。我交往的人里,本没他掺糊的道理,今一不小心先把王家最大的贸易伙伴给放到了,一脸忐忑。

还是甘蔗有天赋,爬跟前就给伯母揉肩膀,一连声的问安,不像九斤只会背身傻乐。

“小三还是小四啊?”崔彰得遇温情,翻身过来摸摸甘蔗脑袋,“几日没见就长这么大了?”

“说啥呢!是兰陵公主独子,小弟的学生!”这才上前拉崔彰起来,上下拍拍土,笑道:“这护院没轻没重,亏得带了皮甲,不定还出什么事。”回头朝二娘子一挤眼,“快给崔家公爷赔罪!”

顿了顿,狞笑着将甘蔗提溜起来,放了独孤复跟前介绍道:“都是你母地外甥,表兄弟多亲近。九斤,过来,你哥仨一块玩去;小声点,别搅扰老夫与崔伯父叙话!”

崔彰自觉涨了辈分,精神一振,妩媚朝二娘子摆手:“忠心忠义之人,何罪之有?要不是崔某还练过,连打官司地地方都没有了。”说着嬉笑地砸我一拳,“玩闹的事,竟不叫上小弟,若不是遇见独孤贤侄,就被子豪兄蒙混过去了。”

独孤复黑着脸,窝着腰,和俩小大人正见礼,被崔彰这话憋的嗓子眼‘咕噜’一声。瞪我一眼后,忽发现新大陆一般一脸笑颜的拉了甘蔗与九斤蹲下,看看俩孩子,又看看我,啧啧有声道:“莫说这二位弟弟竟有些神似,眉眼里尽是王家世伯的模样呢。”抬头朝崔彰一招手,“崔世伯也来详详看。”

好人啊,都是好人!按军法,我首级已经戳到辕门旗杆上了;按围猎,我就被扔了大本营里负责看守女人孩子。二娘子渴望的眼神望了我一早上,俩混账孩子啊呜啊呜的要求跟随大部队体验。兰陵有了好保姆,英姿飒爽地套了猎装在围子里试马,不时蹬里藏身的卖弄几下,惹的俩孩子上蹿下跳的兴奋。

“好是好,俩娃有子豪带,我也就松泛几天。”兰陵畅快了。骑马上,汗水顺了脸颊流淌,脸蛋红红和澡堂子蒸出来一样,冲我笑道:“围场背后有个温汤池子,子豪且教孩子骑射,我先过去泡泡。”

拧眉攒目“二娘子!”

“末将到!”

“且教俩娃骑射,围场背后有个温汤池子,本侯爷过去泡泡!”

“爸!”甘蔗抓住我不放,“我也去。”说着朝正欲逼近的九斤推了一把。

“不许打架!都去!”

温汤池没我

么狭小,兰陵自然去皇家特供的高档居室里泡澡,我们就在山下的野泉坑里将就,赶紧脱光钻了进去,舒服啊!

头一回,就是不一样。肉干果干地堆了池边石头上,酒壶就半泡了泉水里温着,二娘子咧个大嘴高兴地哈气,不时偷偷给九斤灌上那么一小口。

甘蔗不服,朝我手上的壶里嘬两口。手舞足蹈地在水坑里扑腾。

拽吧?这比林子里猫着舒服多了,朝二娘子努努嘴,“那边还有池子,少在水里放屁,咕嘟嘟地恶心。”

二娘子咧嘴乐了,头顶了热毛巾,光屁股就爬上去,赤条条蹲了泉边大便的姿势。

“干啥呢!”大毛腿晃的人不爽。扯过湿毛巾“啪”一声甩了上去。“滚远!”

“侯爷。这池子不干净!”二娘子指了地上的软泥解释:“有牛在这泡过!”

“胡说!”

我还没起身,俩孩子稀奇,连人带水的就爬了上去,和二娘子一个姿势蹲着,九斤还咋呼:“爸,就是有牛蹄子!”

奇了,乱杂杂的蹄印。猎场里养牛也罢。可没在皇家温泉区边上放养的道理。

换,换。不够恶心钱,和牛泡一坑里传出去让人笑话。

后晌见了兰陵,她也纳闷。虽说温汤苑面积不小,可总归是靠着山围地,又没进山地路,谁家地牛能顺了陡峭的山坡下来?可看看蹄印,这牛还不小。若抓住就该没收。混一顿牛肉吃不错。

都没往心里去,往后几天全在温泉里消磨,俩孩子厮打厮打的。也熟了,竟然也说起话来。

俩娃都没少读书,甘蔗难不倒九斤,就一个弓箭一个弹弓的在温泉边上竞技,玩恼了就水里上演下全武行,二娘子顺手点拨几招。没兰陵跟前挑拨,父子三人其乐融融。

当晚,先头部队已经回来了,崔彰、独孤复一身脏臭的招呼:山林里已经安排妥当,明一早主帅升帐,只待号炮一响,各家分路进围林猎杀。兰陵凑趣,取了一架给皇家特制的燕翅弩当彩头,谁家猎取多,谁家得。

好东西!比李勣手上那一架还小巧精致,可贵的是有当今皇上地题词,专给这次围猎预备的奖励,大荣誉。兰陵顺手演示,三十步上,弩箭竟钉了树干上拔不下来,看得几个家主擦拳磨掌。

“拿这玩意杀人的话,怕没人敢抓吧?”

“那得看运气了。”兰陵摇摇头,“一旦抓住的话,怕是抄家才行。”

“那王家不要了。”

兰陵咯咯笑起来,“想要也得有这本事,就凭你家那几个?为首的领队还是个残障。若当真被王家得了去,有损国威。”

正聊着,独孤复领了甘蔗过来,朝兰陵行了大礼,“围猎凶险,不若让李笃跟了外甥跟前,也好有个照应。”说罢笑吟吟朝我抱拳,“给王世伯见礼了。”恨的我一脚就飞了过去。

“你俩搞什么鬼!”兰陵笑着打了独孤复一掌,“谁家的王世伯!脏臭熏天的,温泉里洗洗去!笃娃一道去!”

“这小子不老地道地。”恨恨朝独孤复背影扔个小石子过去,甘蔗在黑暗中啊哇叫唤一声,紧接着传来独孤复地笑声。

“砸了孩子!”兰陵着急推我一把,“打不准就不要打嘛!”

“小声点!”垫脚瞅了瞅,甘蔗没事,才放下心来。“算独孤复头上!”

“切!”兰陵不屑的一摆手,“没见这么胆小的。砸了孩子还不许我叫。”

“这小子可能知道点啥。抱了甘蔗来,和我对比好几次了。”

兰陵羞涩一笑,红脸拍我一下,“没说不叫人家比地话。你当爹的怕个什么。”

“什么意思?”

“猜叫人家猜啊。”兰陵拉拉我袖口,“他一家子古怪精灵的,没猜头就没事干了,你以为就你一家闲啊?”

也是。当妈的都不在意,我男人家心虚个啥。

正说着,借着星光,老远依稀看见个牛影子过去,好笑的摇摇头,“我说呢,就是有牛。”

“哪?”

“过去了,也可能谁的马没栓好。”

“去!”兰陵笑着一晃手指,柔声细气道:“趁那帮人息了营火,我带你转转去?”

“好,我去牵马!”

“别,今换个……不许笑!”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战功(上)

更新时间:2008-10-11 0:12:10 本章字数:3792

能是心境不同,同一件事上的追求就有差异了吧。脸兴奋的整装束甲,我心下却不忍起来。

这世上既然有人道,也肯定有兽道、虫道之类。杀戮是必不可少的,为了生存倒也无需心存善念,就算为了财富也有情可原;可单单为了娱乐,就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了。

吃饱穿暖之余的我,绝对是良善之辈,是个虫虫蚂蚁都不忍伤害的滥好人;于是到了这当头上就开始犹豫了。

“磨蹭的。”早已装扮停当的兰陵见我手脚有点呆滞,一脸不耐烦的拉过猎装就朝我身上套,“怕是没有俩夫人在跟前照顾,连衣裳都穿不到身上。”

给她手拨开,“去帮俩娃弄。”

“早毕了,”说着撩起营帐门帘指给我看,“瞧瞧,外面都列队了,王家上下就等你一人呢!”

见我冒头,换了新式皮装的二娘子与谢宝双双上前大声行礼,吓人一跳。

瞅瞅二娘子,“谢宝啥时候来的?”

“回侯爷,谢兄弟一直驻随军中!”二娘子身材棒,换了量身定制的新款皮衣后,人模狗样的。

这才想起谢宝也是活人,该直接问他才是。“那这些日子就没见,跑哪了?”

“秉子豪兄,小弟一直负责操练家丁!”谢宝对我短路的状况习以为常。扭头朝王家众丁高声喝令,见动作整齐划一,满意道:“今晨围猎伊始。还请子豪兄检阅。”

一脸庄重,学了谢宝的调门,“稍息!”赶紧钻回营帐忙手忙脚地穿戴起来,朝兰陵抱怨:“死人啊,搭把手不会啊?快快!”

“没见过你这种!”兰陵手脚带风,将我翻来覆去的猛勒,满嘴没一句好话:“腰銱腿短的,别人穿上就英武飒爽。到你身上就和剥半截皮的老鼠!撅着。年轻轻就有了肚皮。叫你撅着!”

撅个屁!屎都叫这婆娘勒出来了,推开兰陵,玩命从帐后窜出来,一头钻了后面的林子里。束腰系的没个章法,差点害老夫拉裤子里!

舒坦!壮观啊!看看草苛里的作品和中军账前缓缓升起的帅旗,相得益彰。扭头四面转转,可总觉有人偷窥。变态无处不在,如梁建芳老贼!

十数里地围场上,猎区已经分化停当,每到一个区域皆有专人领骑,以王家为首,沿了围场逆时针转动猎捕。辰时起,酉时收,每日四个时辰。前后延续三日;据程老爷子介绍。他以往屠城时也是这么个安排。

围猎邀请由王家而起,分宾主,接将令。王家兵丁领头阵入围。而后各家鱼贯进入。这边号令一起,驱赶兽群地人马开始策应,在山林各条道路上起黑烟断了兽群退路,数路人马并逐,恶犬地狂暴的吠声漫山而起,惊恐的野兽延着早已经策划好的路线,朝围场碾压而来。

烟飞草荡,山延边上的林木开始翻倒倾覆,凌杂的蹄声由远至近淹没震天战鼓。虽说有心为善,可身后号一起,鼓一敲,旌旗一竖,斗大一个王字随风飘展,身后家丁人人横眉瞪眼激动的浑身发抖,弄得我也热血喷涌地直上头。

王家这就算是崭露头角了?我王子豪也就成为一方统帅了?撇嘴斜眼的环顾一番,眼神到谁身上,谁就马上壮烈抱拳施礼,连兰陵都不例外。墩墩也感受到气氛中的紧张,打着响鼻侧身盘旋几圈;我一手兜着缰绳,一手挽着宝刀,隐隐有众生之王的气象,老子什么顾忌都没有了,咱手一挥就敢造反!

二啊,真二啊。丹田真气喷薄,过嗓子眼上混着浑厚的蕴力就彭勃而出,“三军听令!”

就这一嗓子,没进围场的几家都同一时间勒马停步,冲我这边齐声洪亮答令,老远就见梁建芳还下意识朝我麻利的一拱手,拱完手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左右看看,不好意思起来。

美啊,可到底传什么将令才好呢?脑子里全是血了,下来该干啥就一点没有章程,长时间的冷场让人有点没面子。

等兰陵笑声传来地时候,王家和平崛起地想法就荡然无存了。臭婆娘平时就不带配合我,笑场踢馆子的本事倒是一流!

“该干啥干啥!”恼羞成怒了,马鞭一仰直指谢宝,“今个你代本帅施令!笑场者斩立决!杀无赦!”

“二娘子听令……”跟着谢宝的帅旗缓缓前行,小声发令道:“随公主一行,保护好二位小屁孩,敢出纰漏,开除你全家!”

猎区是按阵法分化地,每个区域分生死两路,凡是入死路的皆可猎杀,而顺生门而过的会进入下一个猎区,这是规矩。除过队伍里的兰陵外,王家全是头次围猎的生蛋,幸亏谢宝按军务标准辛苦培训这些日子,多少知道个层次递进了;就这,我都害怕后面的人把我弄死。

太恐怖了,这一进猎区,我就有种从猎人变成猎物的感觉,尤其后面这帮打手一个抽剑拔刀的声音就让人脊背发凉;一时间,就从趾高气扬头排领军一直变成后队压阵,还不放心的扯过兰陵和俩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