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王家养大的!”恨恨朝达莱瞪一眼,忽然发现达莱眼里噙着泪花,心尖“咯噔”一下,“不对,等等,我重想。”

女孩子嫁人是一生头等大事,两口子诚心诚意踏踏实实过日子本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可让达莱顶一肚子谎话嫁出去,不说对不对得起男方,从良心上说,连达莱都觉得委屈。怪不得刚刚达莱问得那么刁钻,自己领导、侯爷理所当然惯了,极少再站了下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有难度,别说这年头,就放了二十一世纪都讲究夫妻彼此信任。这人还没嫁就学了撒谎,古人又都讲诚信,要因为这个让达莱存内疚欺瞒夫家……何况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府上知道达莱身世的不少,按这个身份嫁出去的确是给人家小两口朝火炕里推。

“不能欺瞒,”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既然行不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该是个什么身世照实说,过日子图的长远,撒谎不好。”

“谢侯爷。”达莱扭脸抹了把眼泪,起身要拜,我赶紧起身架住,“您是好人,和上次赎身一样,这些话婢子只敢对您说。请您转达钱管家一声,达莱一生都感激他老人家的美意,一定不要因为达莱以前的身世欺瞒夫家,给人家说清楚,再看人家愿不愿意。”

是得说清楚,可说清楚的话……“万一人家不愿意和异族通婚呢?”话说到头里,这年代的唐人,尤其是关中人,包括二十一世纪的老关中人连外省,有过分的哪怕一个省连外县的都不嫁娶,非得当地人之间通婚。我要是不胡乱穿越,估计老妈就要物色个关中姑娘强娶进门了。叹了口气,既然不能骗婚,抱歉道:“要有心理准备啊。”

达莱点点头,仿佛卸了副重担,表情轻快许多,起身盈盈一礼,“若对方为难,千万不要强求,免得婢子出门后难以做人。一切全由侯爷做主。”

苦笑着目送达莱离去,这是个事。算了,叫老钱为难去吧。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巧合

更新时间:2007-1-5 22:19:00 本章字数:5468

巧合就是利用生活中的偶然事件来合情合理安排事件的一种技巧。关键是一个“巧”字,“合”是基本要求,要“合”得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料之外。“合”得新颖别致,方见其“巧”。

织造科先进评选两派得票相当,这是巧,刘仁轨和我都不愿意在这个兴头上加剧两派间的矛盾,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将打成平手的两人均呈报上去让上面仲裁先进的归属。

虽说是意料之外,却也事出有因,双方在抱了共同目的的同时却怀着不同的信念,无论何地何处都想力压对方一头,我没有让王家趟织造科这混水的决定的确英明神武。庆幸之余作为学院领导,鼓励同事间公平竞争是一方面,但不能导致这门新兴学科中途夭折,不论工部、内府还是农学都不愿意看到类似事情发生。

“我有办法,”兰陵笑着摆摆手,没有理会我的忧虑,取过了五个精致的檀香盒子逐一在在我面前打开,“先来看看勋章铸造得如何。”

不错,狗牌大小,黄灿灿的直晃眼睛,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随手捻起一个掂掂份量,压手,从手感上辩别不出材质,于是很内行的咬了下去。“哎呀,咋打人!”

“镏金的,里面包的银子,招不住你一嘴狗牙!”兰陵力挽狂澜,虎口下夺回勋章。“叫你看纹路,怎么和饥民一样?”

“懂啥?”太小气,弄半天是包金的,这么小也不值多少钱。拿起个端详,不愧是皇家定制的东西,手工精湛不说,将我创意的中心思想体现得淋漓尽致,背面刚是受奖人名字以及授将年号日期一大一小两行字。最经典的还是后面的三齿扣卡。扳合间就能咬挂胸前,下面还悬挂一指长象征丰收的金黄绶带。好,先一口气都挂自个身上再说。端了铜镜来耀武扬威地摆俩雄姿,敢上镜,起码也是战区司令员的架势,满意道:“不错。就是材质上稍有欠缺,纯金就更完美了。”

“表彰而已,能得一块就是天大的荣幸了,弄成纯金反倒不好。再说农学里用纯金铸造,往后军功上该用什么东西?”兰陵三两下给勋章从我身上摘下来,拿过丝绢擦拭干净逐一装好。“你也别眼热,这次军功论评下来,少不得有你个金的。”

“这次军功……也用这糊弄?”心下算了算帐,若按兰陵的说法就亏大了。这年头军功最大,论功行赏都真金白银玛瑙明珠的,要给拿个贵重金属狗牌打发就太不合算。忿忿道:“太儿戏。小心前线将士不满,炸营才后悔。”

“当然还有别的,”兰陵臭了我一眼,笑道:“你当人人都有啊,功勋卓著的才有资格。这次终于有个真东西能供起来了,给你家几个破花盆都撤了去,丢人显眼。”

“嘿嘿……唬人的。你咋知道?”也就李义府知道,肯定这老不死的跑出去大肆宣扬,怪不好意思。岔话道:“奖状呢?给看看。”

“这不行,”兰陵微笑拒绝,“农学上明天准备准备,后天我就过去。”

“织造科上你给个准话,该谁就叫提前准备好,别这这事弄得鸡飞狗跳。”

兰陵扭身从架子上又取出个木盒递给我,“看看。”

依旧是个勋章,大小色泽和刚才几个相同,图案上却由棉花替代了麦穗,中间恍惚是个织机的样子,周围隐约有桑叶状纹路围绕,说良心话,比我的创意差太远了,一点都不象五分钱。“就一个?”

“对,”兰陵点点头,严肃道:“这次只有针对织造科全体的题勉,勋章留中农学里暂时不授予个人。他们不是分派系嘛,那就拿出本事来,想得到这勋章就得有相应的成就来证明自己的确有当仁不让的本钱,从选票里做手脚有什么能耐?”

“那也不必要重做一个。”我探身朝兰陵放盒子的地方摸,死皮赖脸道:“这下多一个出来,怪浪费的,不如让我拿去化成饼子给你买点首饰。”

“少动!”兰陵打飞我的魔爪,“多的往后还能用,省得你前脚拿走后脚又拿来还帐。”

“小气人,和你没话。”撇个嘴遗憾地摇摇头,“你就好好耍心眼,连个奖章样式都分开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将织造科从农学里剥离出来掌控内府手心里?要不是看你一口气先造五个勋章,我真怀疑你从选票里动了手脚好给你找区别对待的借口。”

“能的,”兰陵扶了脑袋笑吟吟打量我许久,“本来说过些日子再动手,可偏偏出个这事,是个契机。现在我反倒不着急剥离出来,先给他们隐隐忽忽留个印象,既然连勋章的模样都不一样,别说农学的人,连织造科内心里都觉得自己和农学不是一个机构。种下这个苗头,现在正好借农学的力量先发展,等有了底气顺势和农学分离,这才是瓜熟蒂落。”

“瓜熟蒂落之时,就是王家倒霉之日。你蚕食人家工部势力我不管,到时候王家这份,您可得高抬贵手放俺一马。都下苦人,混口饭吃不容易,别斩尽杀绝就谢天谢地了。”

“说得可怜的。”兰陵身了慢慢倒过来,舒服地枕我腿上仰脸笑道:“蔫驴踢死人。”

“谁?”脑袋左右乱晃,急于给这个凶手找出来。

“内府、工部都是人才尽出,相互间拼争,你王家病怏怏地独占天大的好处,三个亲族的学生就把大事办了。张家财势皆无,谁也不会认真对付几个学生,我打听了,三个小孩既有家教又能苦学卖力,聪明信任两面讨好,工部、内府的项目都有他三个参与其中,尤其你四舅的儿子深受两面主管喜爱,这么大的祸患,要不要我去给两边都提个醒?”兰陵边说边笑,朝我身上又戳又捏。“你敢说你没在里面挑拨?”

“胡说,张家凭靠自己本事翻身。这么久我都没和几个表亲说几句话。”话是没多说,可暗地里该给的臂助一点没少,作为领导,手上能利用的优势都利用了,偶尔也无间几次。纯粹演习,一脸正义呵斥:“别诬陷好人。”

“你啊,”兰陵支起身子半靠我怀里,“什么人都是,却不是好人。唯一的好处就胸大无志。”

也算优点,生存之道,无论什么年月,胸无大志的人总比雄心壮志的家伙活得久些。妒忌我有钱,过来坑我几把的人好应付,或者说我还不放在眼里;妒忌我有才,既然我无心入朝,不会主动对别人构成威胁,顶多诬蔑造谣几下也就过去了。无伤大雅;就怕让别人知道你胸怀凌云壮志,持才傲物,想统个啥,想扫个啥,能统了扫了算小子运气,可一旦失手,身首异处是轻的。诛N族都有,甚至还有就当事人为原点方圆几百里画圈搞无人区的,这才爽了。

别以为这事就旧社会有,古人做事直接点,杀了剐了听起来渗人,可二十一世纪有些事往往还不如拉了西市挨几刀来得痛快,王修爷爷是滑头老革命,莫做官的家训值得世代相传。

争福不争权,做人要让人家觉得你实诚,实诚人未必是好人,很奇怪的逻辑,兰陵主观上对我的总结,很不全面,懒得理论。

钱管家却有找我理论的意思,既然对外承认达莱是他亲属,忽然要给人家说是高丽移民,这不是连钱家的血统都会被旁人质疑。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换我是求亲的忽然听了这么个解释也会震惊,或者还会发飚,脾气暴点的有可能去骂街,这太有意思了。

“扯得远点,亲戚一拉远就没事了。”面对一脸不快的老管家,我只能表示同情外加点馊主意。“出五服那种,怎么说达莱父亲也是高丽一字并肩王之类的大人物,有个远房亲戚嫁给一方诸侯也不丢人。”说完也觉得恶心,从老管家表情上可以看出来,要不是我这身份,老头摸块砖砍过来也有可能。

“侯爷……”老钱哭丧个脸,“高丽王还囚在京里,老汉再把一字并肩王的闺女嫁出去……咱大方点,就送出去,人家也不敢要啊!”

“也是,”我点头匝嘴,深表同意。“可咱不能骗人男方啊,胡乱嫁了,前面风光,后面人家打上门来,咱连还手的脸都没有。关键小两口一辈子恩爱就断送了。”

“要不……”老钱刮了刮脸上油汗,小声道:“让达莱装病,就说有暗疾,有暗疾才查出来,咱为人家男方好,话说到头里人家就罢手了。”

“这不好吧,”我撮撮下巴,有点拿不准。暗疾这东西有点不好说,就娶回去男方也可以不担任何责任地给休了,本就七出之一。这么一来,老钱的事解决了,达莱这一辈子算毁了。“不行就直接推了,早推早了,就说从小许过人家。”

“要推人上门时候就推,这都过了好些日子才说许了人家,明摆了咱欺负人。都是附近有头脸的大户,虽说咱家还看不到眼里,也不好为个婢女就随便得罪人。”钱管家拿不定主意,“要不就忽然报个远丧,孝制未过……”

有点缺德,得麻烦达莱老爹重死一次,这话我说不出口,让管家同达莱沟通去。“女方守孝得多少日子?”

“各地不尽相同,连咱关中上也不一样,要不就守个长孝?”管家显然不把一字并肩王放在眼里,开始和我研讨孝期长短,“守个三年?”

我不禁笑了,“夫孝才三年,闺女家哪有守那么长的。就守三月,因为悲痛过度身子虚弱再养一年。哦,你就养半年,他也不等,求亲的又不是贫家小户就不上媳妇,非得挂在达莱身上。

“对!”管家双眼放光,长出一口气,“就给这姑奶奶养一年!可把老汉折腾散了,比自个嫁女都伤神,往后谁再上门求达莱的亲,就……”东看西看,朝迎走来帐房一指,“就让胡先生办。”

“钱兄唤我?”胡账房见钱管家朝自己指点。赶两步跑来先朝我躬身一礼,扭头对管家道:“听钱兄吩咐。”

“吩咐啥?”钱管家恍然一拍脑门,拉了胡帐房悄声道:“胡先生的高丽婆娘和达莱交好,这事您老兄办了最顺手……”

没一个好东西,我一旁摇头吧叹,可怜达莱了。颖昨天才埋怨一顿,今弄不好还得麻烦去世多年的老爹,尤其这丫头的身世,往后想嫁好人家就不太容易。

“自找的,家里还不是为她好。”颖人多时嘴上埋怨几句,一幅操心的样子。没人小声道:“夫君不用为作坊发愁了,按达莱这身世,一时半会也嫁不出去,用起来安心。”

“嘿嘿,”我捏捏颖脸颊,“就算了,往后别在达莱跟前提,如今也算咱家里个支撑,来回都留个面子。”

“她倒不见有难受的样子,妾身看啊,这丫头根本没想嫁人的意思。”颖指指达莱院子的方向,“早上还见她喜滋滋赏丫鬟个簪子,放出去一个个都成了富家户。”

话不假。按达莱的收入,算算也快百十贯身家了,小院里有钱有绢的,加上人是个温性子,对下人都和颜悦色,跟她的几个丫鬟一个个时常得些打赏,这一说达莱要个使唤的都争了去,二女要个使唤的就差集体上吊了。

看来还得相互学习,取长补短,交流最重要。这是兰陵检查工作时候在织造科众人面前说的话,反正大致意思就这样。还记得早晨颁奖时候众人的样子,尤其常贵,长得本就委琐,一打扮,一激动,这是兰陵休养好,放我非大嘴巴抽上去不可。

一整天,农学上下沐浴在浩荡的皇恩之中。兰陵在公众场合的亲和力比我想像中还要出色得多,一举一动,一腔一字,眼神,笑容,如精密打量般恰到好处。站在跟前的人感不到压力,站在远处的人感不到距离,高贵不失淡雅,绰越而不失和蔼,将皇家独一无二的非凡气质发挥到及至,耳鬓厮磨这么久,忽然感觉自己是在和真假难辨的两个人打交道,很奇妙的感受,挺高兴,由内至外的欣喜,只能意会,不也言传。

“都笑半天了,”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坐身边殷勤摇着凉扇询问道:“什么高兴事?夫君说出来让妾身也乐会。”

“嘿嘿……”搬过颖放了近前上下打量,笑道:“不告诉你。”

“那就少笑!”颖朝我虚打一下,将凉扇塞我手里拧身就走。

一把扯住重新摆放好,“急啥,没看够呢。”说心里话,若拿兰陵在农学里的表现为参照,颖要达到那个境界,可能性不大。明明什么都给兰陵比下去了,可放到眼前还是那么顺眼,说不上来哪儿就全部都好。“遇见个熟人,平时常见,也没太在意,可今天与众不同,所以回来端了你看。”

“女的?”颖拧眉翻转扇子朝我身上戳,“少拿我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比。”

“没比,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扇子按住,笑道:“有人前后是两个样子,估计每个人都有俩样子,可我最喜欢你在我跟前的模样。就一点,下月你若能帮我把上次那个鱼竿买回来就完美了。”

“说的。”颖不好意思地朝脸上摸了两把,“要个鱼竿也不用说得这么酸的话。先别胡花钱,竹子做的东西有脸卖十几贯钱,生意做得缺德。别说咱家正用钱,就是去年宽裕的时候都得思量思量,十多头壮牛呢。”

“嗯,我就说说,反正那鱼竿摆他店里好几年了,也不着急。”起身甩胳膊踢腿地活动几下,畅快道:“这上半年事情该毕的都毕了,说话能松泛几天。”

“松泛不下来,想歇息,得过了今年。”颖闲不住,什么时候都能给自己找点活干,“这修建工棚呢,才有眉目,光打院墙都不少费劳力。”

“打院墙?太平盛世的,连庄户都半栅栏半矮墙,你打算给垒多高?”

“不一样,咱自家庄上人不是高丽人能比的,别说院墙,满处鸡鸭猪羊的也从没人偷去。就是怕那帮人来了弄得庄上鸡犬不宁才得将院墙垒高,从家里护院挑几个过过去才放心。”颖揉着太阳穴,“还是不太放心。”

这就对了,等后世人挖掘唐代遗址时候会惊喜发现一所古老的集中营,看来我得配合后世的考古学家在这遗址里留点什么铭文咒语之类的东西增加神秘感,这样一来,考古家一项重大事件就诞生了。

“别弄得太恶劣,这事你最好和达莱商量……算了,我找她商量,你该咋修还咋修。”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制裁

更新时间:2007-1-6 22:54:00 本章字数:5415

多日后,农学上下仍旧笼罩在破格接受皇家礼遇的氛围中,能从中嗅到狂热的气息,很不对头。可能和兰陵临走前几句简短的讲演有关。鼓励大家再接再厉,百尽竿头更进一步,祝愿每个人都能取得骄人的成绩,她很愿意带着勋章再次光临农学,机会和荣誉近在咫尺,只要你愿意努力。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总结性发言总带着一点点煽动性,勉励的同时鼓舞下士气,越是高位人士干这个越拿手,效果也越明显,总体来说是积极的,但催化媒过于强横的时候,化学反应可能会强烈一些。

如果打算成立农学激进组织的话,现在正是最佳时刻,哪怕食堂的大厨振臂一挥都会出现大批追随者在一顿饭的工夫里形成一个极端团体。当清晨刘仁轨发现自己不再是第一个到达农学的工作人员时,当常贵为了蝉联勋章一连三天泡在农学夜不归宿时,当午饭大家在食堂停留时间短于小便时,当食堂的工作人员讨论打算将热饭送到工作岗位时……我发誓,小时候听老人讲述的情形的确和唐朝有关,难道新中国这么快就成立了?

不一般的感觉,望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感受着身旁湍急的气流,突然发现除了我外,原来刘仁轨也是个懒散的家伙,这是个了不起的发现,如今凡是在农学里迈着官步行走的人,那就是右派。没问题,二话不说拉出去游街就成。

捧了茶碗站在台阶上感觉有点无所事事,心里突然出现了个奇怪的想法,要把农学里的氛围推广到关中乃至全国的话,照这个精神,这个效率,蒸汽机、内燃机、电动机、永动机?或者涌现无数大于爱迪生的发明家或爱因斯坦类科学家也不一定,说不定提前个千八百年就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咬了下嘴唇,禁止自己再做白日梦。这样下去我会成为法西斯。

刘仁轨竟然也在工作时间出来望风,就站在对面的台阶上,俩人相视苦笑,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心里都明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和锦上添花不同,用不紧密数学概念来理解的话,好好得坏的可能性也有。

明知道这样下去容易出现意料外的变数,可也不能因为领导的几句话挫伤大伙的积极性,方向是对的,功利心也不算错,就是有点过于狂热。

“从未见过的场面,农学上下一心,总体来看形势一片大好,”走上前去朝老刘点点头,拉扯道:“可适当的调剂调剂,缓解下紧张势在必行。赶得快不一定赶得早,马就算不累,车子也受不了。为长公主几句勉励的话失去理智就适得其反了。”

“话不能这样说。”刘仁轨庄重纠正道:“说只为长公主几句话,就显得我农学上下急功近利了,报效国家应当放在第一位,农学的宗旨不会变。”

“有心报国是好事,”刘仁轨的意思我明白,主是话说出来有点飘。我没有那么多忌讳,该说的早说,免得后面不好收场。“在下主张量力而行,士气不能丢,但有张有驰才是长远,这节奏要靠学监和在下共同掌握。”水压再强,只要阀门上松紧得当,掌握量度不是有把握的。

“众心可用,”刘仁轨点点头,“少监说得有理。至于理智……”指指我又指指自己,“足矣。”

这属于典型的投机行径,看来老刘唯一遗憾的是我还能保持清楚,我猜的。

算是优点吧,按心理年龄我已经不太年轻了,但生理上还属于青春期,肾上腺也偶尔成为意识主导,最近才发现这个问题,看来王修家里发育晚是个遗传,这是好事,令人欣慰。

“你最近变化不小,变得比以前更可爱。”对兰陵在农学的表现持褒扬态度,不过主要是赞叹自己刚刚的成就。

兰陵用最后的力气取过丝巾盖在脸上,随后就彻底瘫痪了。棉絮一般的身体,芭比娃娃那种被动造型让人兴趣盎然。工程学,人体艺术,各式各样造型乐此不疲,创意最重要,当然,要确定兰陵是不是已经失去抵抗力,偶尔发飚起来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死了。”几分钟后,兰陵气若游丝声音再次飘来,“妾身快要淹死了。”

“那是。”伸手挑下兰陵脸上的丝巾,“你一脸汗都浸透了,再盖会我就得判行刺。”

“嗯,”兰陵伸手挡在脸上,绞起双腿羞涩地侧过身躯,细声道:“可是大罪呢,一下午尽行刺了,就没说有次得手的。”

“看,嘴硬吧?”给兰陵翻过来,扯过个丝被面盖上,“今日暂且就放你一马。”

“别放啊,可是能死你呢。”兰陵吃吃笑了起来,一捞手臂将我围住,“挨住歇会,都不知道你来商量什么事,两句话没说完就着你道了。躺妾身跟前养养精神,小心一会骑马绊蒜。”

“没问题,最近状态神勇,就是飚马也不要紧。”半搂着兰陵,握着弯臂显示下似有似无的二头肌,“哦,对了,我来找你什么事情?”

“你问我呢?”兰陵笑着藏我怀里,臊道:“怕就是为刚刚的事情,这是夏天天长,下了差就朝我这里钻。想就想,非得拿事挡着,你就是没事跑来,妾身就不应允了么?”

“别打岔。本来真有事,一来见你伸胳膊撩腿的就变得无所事事了。”搬起兰陵水汪汪粉脸端详起来。妖,实在是妖,看得脑子里更没了头尾,事情就算了,先凑上去啃几口再说。

“小心回不了家。”兰陵仰脸收臂,将我揽在身上,“最后一次,晚上坐我马车回去……”

坐马车就免了,出门凉风一吹,恍然清醒,坏了,事还没说!反正月光皎洁,再晚点也不要紧,再求见。

“郎君是打算在妾身这里留宿?”兰陵歪在塌上背对了我。连身子都懒得翻,“不想动,您上来说话。”

“嘿嘿,”拉个凉枕靠在兰陵对面,笑道:“最近爱忘事。昏天黑地差点就回去了。”

“那可看场合,是光在我这忘呢,还是见了大姑娘家都忘?”兰陵脚丫在我身上捏捏,自嘲道:“这样好,起码我也算有一次分量,都比你家花露水作坊重了,妾身是不是该庆贺一下?”伸手指指跟前的茶碗。

“看你说的。”起身端茶碗喂了几口,“拽很,咋不指指钱柜子让我替你花了?”

“你可没我钱柜子重。”兰陵轻笑着朝胸脯上捶打几下,“早料到你会回来。”

“明明知道也不说提醒下。”凑茶碗上干了一杯,“剑南那边怎么了?上半年积压那么些个,内府上出什么事了?”

“内府上没出事,就是吐蕃那边有了变故。”兰陵伸手过来,示意我给她扶起。“吐蕃已经着手限制花露水买卖,年前连续增加税收,但还能保证销路,可从上月初就已经禁止了。我也才接到消息,如今只能暗地销售,销量大打折扣。”

“这么大事情怎么不给我说?还叫我来找你。”对王家来说。这剑南一出事,两成收益就泡汤了,本来还指望由剑南的作坊朝陇右直接提供资金支持,理想与现实差距过大。

“我正要动身找你,你风风火火就跑过来,两句话没说完就给你摁到床上……”兰陵羞涩地轻轻踢我几下,“刚还纳闷呢,这人忽然转了性子。”

“最近发育,你不懂。”胡乱敷衍几句,“看来吐蕃人清醒过来了,这往后花露水生意做不做得成还是两可。”

“这到不操心。不过短期内那边的确要艰难一阵子。不光是花露水,瓷器甚至纸张都有限制,好些利润大的东西如今……”兰陵懒洋洋起身拿了份邸报,“如今缺粮食,从意思看,那边已经察觉这次饥荒与我朝有关,已经禁止捕杀那种鸟了,连续几个月都没收多少鸟嘴。”

“人家又不是瓜子,就算不明白其中道理也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现在只能走私,相对来说走私的利润高点吧?”

“不见气,打通关节上需要的花销不少,销量也比不上以前,”兰陵拉上来个方凳,将一打帐本放上来,“你少动,又不是你家帐。”

“不稀罕。”撇撇嘴给手里帐本扔凳上,“这几年你内府没少掏人家吐蕃钱财,光算花露水上我都能大约算出来你的收益,加上杂七杂八的奢侈品,在八百万朝上说话。”

“也就这么多,”兰陵翻了帐目查询,“吐蕃一年进项也可观,向我朝售卖不少货物。若不是吐谷浑一役伤了元气,泥象城以南早就被吐蕃移平了。细作回报得清楚,吐蕃人早打算从南边出雪山峡口过佛陀河攻占珈业一带。”

“天竺?”地名很陌生,从方位上大约能判断出来。“吐蕃人长本事了,也不知道咋翻过山去的。”

“听说是峡口,不用太翻山,我也不太清楚。”兰陵摆摆手,“有过去的人,听过些风俗。从说法上都不算国家,你一块我一块的,以吐蕃人的战力或者能得手。”

“哦,那地方人估计不行,干不过吐蕃。想想佛教从那地方传过来也不容易,玄奘法师当个宝贝地跋涉过去拿几本经书……”

“胡说,”兰陵使劲踢过来,“和你一扯就远,打不打和尚和咱有什么关系?花露水作坊你也别发愁,剑南那边不愁销路,价钱自然要低得多,内府一直没有在剑南售卖就是怕吐蕃人钻了空子。”

“没知识吧?堂堂公主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谁给你说天竺就只有和尚?”鄙视一眼,搬过兰陵脚腕挠了把,“剑南那边先不急卖,限制咱商品也是暂时的,等谈判时候就给这条加上,反正是他们着急和谈,咱漫天要价。”

“也没那么容易。”兰陵摇摇头,“人家就是收兵回去,咱也无可奈何,现在就是借着吐蕃内斗才能坐收渔利。他们现在缺粮食,粮食……”好像想起了什么,支肘沉吟许久才问道:“给他们种子么?就象给我的那种?”

“啊?”兰陵这话让我吃了一惊,匪夷所思。“说明白,不说清楚我就去衙门告你里通外国。”

“呵呵……”兰陵仰脸娇笑,“不知道那种鸟多久才能缓过劲来,既然人家吐蕃已经禁止捕杀了,往后就是有也不好收。他们缺粮食,按这么看今年收成应该不高,若两方撤军,人家内斗分出了胜负,不出十年又是个祸患。他们青稞不知道是怎么个种法,若三两年后就坏了产量的种子……”坏坏的朝我眨眨眼,“这一年丰收能补上年的亏欠就不错了。再丰收一年就忘乎所以地强行推广,到第三、四年连续两年没收成,再大的国家也得分崩离析。”

“哦,”换我朝兰陵踢两脚,“先不说成与不成,光你这想法就够缺德的。”

“别打,”兰陵笑着躲开。从帐本上抽了个吐蕃地域图摊开在眼前,上面将吐蕃主要农作物按地域细致地标志出来。“从与吐蕃通商就开始规划这个,你看,吐蕃那边也不全是青稞,有好些地方都种植麦子、高梁,以青稞为主罢了。”

“你怎么打算?”兰陵计划成功的希望很渺茫,不过既然有了这么清楚的作物分布,往后祸害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你别急,事关重大,也不是咱俩能商议做主的,现在有了这个想法就尽量收集这方面的资料。你是农学少监,尽量私下里找懂行的问问清楚。”兰陵合了地图,“花露水作坊的事你别操心。内府已经有人过去沟通了,以吐蕃现在的底气,一意孤行吃亏的是他们。”

“不一意孤行也沾不了光。你这话我先放心,不过适度减产还是必要的,记着咱有合同,你若完不成合同上的销量,我就扣留你的预付担保金。”

“合同上的事自然依照合同办,”兰陵无所谓地转转手腕,怪声道:“关键是今晚你若再不回去,俩夫人就能在家里开道场咒我这狐狸精。”

还好,道场还没支起来,披星戴月赶回来时颖正在咒人,不是兰陵,是老四。剑南的消息让颖很不爽,老四成为埋怨对象,对这点上已经习惯了,一个咒一个吃,反正如今家里西瓜多。

既然兰陵给了准话,有支付的担保金垫着能多少挽回点心情,趁二女老四洗澡的空档问道:“内府那笔钱真能落咱家手里?”

“有合同,他卖不够自然是咱家的。哦,咱和陈家的。”我提醒颖不要在钱财面前突发健忘症,下来嘛,着重欣赏颖的表情。

“可钱在咱家……”颖绞着手指很为难,“有点舍不得。”

“小心老四和你断绝姊妹关系。”颖的表情太有意思了,看得笑。“该咋就咋,沾便宜的时候还没到,再等几年。”

就和兰陵说的一样,吐蕃人着急,急不可耐。吐谷浑依旧有条不紊地心复着失地,大唐帝国的火器实战测试仍在继续,吐蕃第二拨使节团已经到达长安。据可靠消息,两个使节团有不同之处,上次吐蕃大相派出,而这次却是吐蕃国王的亲信。

看来吐蕃国内矛盾在加剧,前线战局左右着朝局势力的演变,这就更不好谈了,谈妥一方,另一方概不认帐也是麻烦。唐政府面临一次艰巨的外交考验,既要把得分心把复仇心切的吐谷浑拉到桌前,又要选择吐蕃能保证谈判的结果的有效势力,还不能让有效势力在吐蕃国内发展成绝对势力,谈判结果直接影响到唐帝国今后国际政策走向。太深奥了,外交这东西玄机太多,即便是打胜了也不那么轻松,大伙都在头疼该怎么应对的时候,李义府勇敢地站出来主动请缨负责三边会谈。

谁都没想到这多年的老滑头有这份勇气,我也没想到。按崔彰的话说,李大人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看来老李日子不好过啊,经过清洗再清洗,虽说上次的事件清流也蒙受了损失,可毕竟比新崛起的李、许一派根基要扎实许多。办好了,力挽狂澜,重震声威,办不好,那就……

多方势力纠缠,怎么让吐谷浑觉得不吃亏,又能让吐蕃接受联军开的价码情况下保持国内不发生激变;还得照顾军方的利益,老少将领们的意愿都要照顾到;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当今圣上失望。这么复杂的和谈在历史上为数不多,可参考的模式几乎没有,老李很被动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措手不及

更新时间:2007-1-8 20:12:00 本章字数:5567

青稞,高原耐寒、耐旱作物,由于吐蕃疆域广阔,各地地理、气候环境差异较大,不同地区种植各不相同,不同颜色的种了生长周期长短大致分为四类,周期大约从六个月到十个月都有。

若想进一步摸清青稞的生长习性则需要在剑南地区进行长时间的蹲点研究,即便是能够出现杂交新种也不能保证可以在吐蕃全境成活,就算成活,气候地理条件限制下产量也有较大差异。而吐蕃民众对手里的青稞种异常谨慎,是大神的恩典,当地称为‘圣麦’,什么地方种什么品种流传以久,不是官方想换就能换的,吐蕃政府还达不到那么高的集权度。

看来兰陵的构思不错,在创意上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但严重脱离大环境,可行性为零。

“这就对了。”兰陵没有沮丧,将我转达的青稞习性认真的记录下来,“至少知道错在哪了。来,看看这份邸报,”摆手笑了起来,“我给你念吧。”

吐蕃国民大致分为三类,靠游牧为生的占了四成,有固定栖息的务农为生的大致五成强一点,还有接近一成人里充斥着工匠、商旅和少量的学者(巫医、僧侣都划归学者范围,在当地地位显赫,某些地区甚至凌驾于部族首脑之上)。

而兰陵的这份邸报中的一部分就是出自吐蕃南部一个靠务农生存大部族的一位神职人员之手,减产和对外战争让这个部族产生了空前的生存危机,由于领地毗邻剑南,为解燃眉之急,不得不向长期有生意往来的内府商队求救,愿意高价采购一些粮食来弥补产量上的亏损。

“这只是个例子。象这样的信笺已经收了不下十封,都是愿意高价粮的。”兰陵生怕遗漏什么,又将邸报浏览一遍,“与剑南毗邻的吐蕃人绝大多数务农为主,和我朝生意上的往来也相对频繁。”

“语言和生活习性呢?”兰陵的意思很清楚了,这是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的意思是他们同吐蕃内地的人比,是不是生活习惯更像我们?”

兰陵望了我一眼,默契的笑容绽放开来,“和你家俩婆娘相比,我是不是更适合当你夫人?”

“去!”朝兰陵鼻子捏了一把,“说正事,你少打岔。”

“急什么?”兰陵俯身过来在我肋子上轻轻戳几下,“是不是戳到痛处了?”

“没完了还?”给兰陵手打开,“我现在处于青春期,再靠过来休怪我对人不对事。”给她挪开。“先说事,说完要还有时间,咱在干点别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