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旺毛赞”,老四边说边笑,“绕口得很,记不住也怨不得姐夫。”说着拿了个本本出来,“这次他带了好些个药材过来,还拿了几牛皮袋草籽,说是您预定下的,小妹子也不敢做主,还得当面和您禀报一声。”

“啊……”老四这调调咋听了浑身不太对劲呢?咋就痒痒起鸡皮疙瘩?真是见了世面啊,才多长时间没打招呼,换人了一样。“别,咱自家,整得和外客一样。就原来样子蛮好,习惯了。”挠了挠脊背,“这会儿拉旺啥的人在哪?”

老四见我不接受她的新形象,的点不高兴,拉了脸,不情愿道:“别人嫌他有味道,他就在后墙根上起了窝棚,我找人叫他过来。”刚起身,又扭脸过来,“姐夫,你换个房子商谈。”说着指了指后面拐角一个小门,“过去那边谈,要不味道大得去不了,二女又该骂人了。他带来的货就在里面堆积着,你正好也过去盘点。”

“哦,没问题!”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今天过来连酒都预备好,免得一会儿谈完他又请我喝酒,俩人吹了一个皮口袋,想想就头大。

推门进来,天哪,这吐蕃人真是下了本钱,小半房子药材。看来这次他不是一个下来的,没三四车拉不过来。比去看好多了,知道将药材分开,模样也整端了许多,单独一个大木头箱子里还有好些个宝石金器,看来他上次一趟收获颇丰啊。嘿嘿,不管咋说,也是实在人,先交钱后提货的客户,我喜欢。

“王修兄弟……”正想着,门外传来拉旺毛赞那半生的关中腔调。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微妙、平衡

更新时间:2006-12-1 14:59:00 本章字数:5681

拉旺毛赞的意思,花露水在吐蕃已经多得可以灌到池子里饮牛了,没了利润,所以这次本来没有打算过来。不过作为天神的子孙,不能不讲信誉,欺骗好兄弟的事情干不出来。于是,勉为其难的专门过来赔本,为了尽兄弟之情谊,准备亏的大些,让我一次把便宜占足,所以才拉了这么多珠宝和珍稀药材。

但是,既然他尽了情谊,我就不能显得太小气,好兄弟要相互帮助,为了不至于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我必须将去年给他的价钱打个对折。为了让我省心,他已经准备了容器,至于那么些瓶瓶罐罐的外包装,他就吃亏不要了,稍微加点花露水给他就成了。

果然是大方人,我屏了呼吸点点头。“既然是好兄弟,我也很想打对折给你。”

“好!”拉旺毛赞听了我的话,异常兴奋,从怀里拽了几个大型羊皮口袋出来,知道的是装花露水,不知道的以为他兼职消防员的工作。“小口袋,装满!”

“很难办啊。”我撮撮手,看着他手里的消防栓,神色痛苦的摇摇头,凄凉道:“吐蕃、吐谷浑的客商不止兄弟你一个啊,都是成堆的朝我这里拉地莲、红药啥的换花露水,如今我家里的这些个药材……”顺手比划了个夸张的体积,“早上来的时候,家里才拿了雪莲喂的鸡,红花好些,牛马吃了壮实。”指了指小半屋药材,“不敢要了,实在没地方放。”

拉旺毛赞听罢,乐得哈哈大笑。胡乱在屋里指了一圈,豪迈道:“好兄弟,不为难你,这些都是送你的!”说着将手里的袋子比划了几下,取掉一个小的,剩下的仍旧递给我,“全都是送你的,连这箱‘秣菟罗(天竺境内地城邦)’运来的纯金都是礼物。白送!装满!”

早就领教了这家伙送东西的绝技,笑道:“先不说生意,药材也不会坏,金子也不会跑,咱们先喝两杯。三五天里,你也附近转转,吃好玩好,高兴了再谈不迟。”

“还是现在谈的好。”拉旺毛赞掰了手指头算了算,摇头到:“耽搁不起。”不情愿的又取掉一个皮口袋,“不能少了,天神在上,好兄弟的情谊如同雪莲一肌的圣洁,王修兄弟承载了天神和拉旺毛赞的祝福,定会……”

天神在拉旺毛赞嘴里已经变成了关二哥一般的用途。凡是用得着的时候拉出来就能祝福,我怀疑他用了外挂。正要和吐蕃兄弟继续侃下去,老四拿了花露水撒过的手帕捂了鼻子探头打断了拉旺毛赞的禁咒。“姐夫,李家姐姐过来了,让您过去见她。”

朝拉旺毛赞拱拱手,“拉旺兄弟,您稍等,马上过来。”说着屏了呼吸热情的给拉旺毛赞一个拥抱,我故意的!早上过来时候给颖留了话。兰陵到后让她直接到花露水作坊找我。

李四的办公室里,兰陵眉开眼笑的看着我,“昨天怎么样?睡得还好吧?”

“好,好得很!”回头看老四没跟来,关了门。扑上去把兰陵搂在怀里,反正今天要回去洗澡,我男人家,才不在乎臭烘烘。

“哎呀!”兰陵脸上通红,拼命的把我朝外推,“你对我干了什么!臭死了!”

“哈哈……”我用尽全力支撑了一会儿,终于比不上兰陵劲大,被推开一边。不过,哈哈……太解恨了。

兰陵惊慌失措地举了手肘皱了眉头在身上闻来闻去,连耳根都红了,眼睛水汪汪的,有哭的意思。“怎么见人!”小嘴一瘪,干咳嗽几声,冲上来朝我脊梁上恨恨几拳,“糟践人!叫你使坏!”

“哈哈……”脊背疼,可仍然笑个不停,“别,别打,疼,哈哈……疼得很。”

兰陵脸色变幻,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光是拉了我推搡扭打,咬牙切齿,一个劲的念叨:“还见不见人了!”

“行,别打,停!”我笑着给她按住,“再纠缠就更臭了。”老四桌上有瓶花露水,倒了点撒在兰陵身上,香香臭臭的味道,反正很刺激。“好多了,反正一会儿你见完那个吐蕃人还得臭,至于下了狠手杀我一样不。”

“杀才!”兰陵抬手闻了闻,忍不住,笑了起来,“头一遭让人这么欺负,太可气了。小气人,多走了三五里路就存心过来欺负人。”说了不解恨,又上来给我脑门上戳了几指头,“走,领我见人去。”

“等下,咱俩先把话通个气。”扯兰陵坐下,“怎么个章程,你先有个打算才行。还有,你凭个什么身份去见人家?”

“都叫你气糊涂了。”兰陵脸色正常了点,掏了手帕撒点花露水上去,遮在鼻子跟前,“先说说你的想法,干这些下流事你比谁都在行。”

“老四知道不?”我也给鼻子两侧抹了点香水上去,呼吸顺畅了点,虽然不习惯花露水的味道,但比自己身上散发的腥膻恶臭好多了。“你不没有给她提过这个事?”

“只提过内府上在吐蕃销售的事情,没说过别的。”兰陵摇摇头,“还是不叫好插手的好,少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妥贴。”

“不要紧。”我摇摇头,“她就是知道也仅限在收购鸟嘴上,咱俩就按普通生意说,她一旁只计算生意,也不会知道收鸟嘴的真正意图。你我商议一宿也比不上老四脑子转一圈的作用。”见兰陵点头答应,我喊了老四进来,吩咐道:“你一旁听着我俩说话,最后看能有更好的办法出来不。”

老四捂了手帕点点头,我觉得她在可惜她的办公室。

皇室里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在和陈家制定合同的时候就有大漏洞。按二十一世纪的商业规矩,陈家是生产商兼大唐地区的总经销,而内府有权成为在唐疆域以外的总代理商,有权利在域外制定统一的售价和销售策略。而拉旺毛赞作为吐蕃地区的销售商,却跳过内府这个域外总代理直接找上生产商,这是严重的侵犯内府这个总经销利益的越权行为,属于商业欺诈,放到二十一世纪会让陈家吃官司。

当然,老四没有这个概念,我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个损已利人的话题让兰陵找我的茬。所以在与兰陵的对话中刻意不触碰这一点,只提到用什么条件利诱拉旺午毛赞这个奸商去抛头颅、撒热血,对于这个家伙,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办起事来绝对勇不可挡。

“吐蕃那边大约是个什么价格?”有点渴,可实在不想喝水,抓了壶里的温水漱了漱口,“别打马虎。”见兰陵支吾,正色道:“作为生产商,我们有权知道你们拿了产品后制定的零售价,还有,一致对外的时候,不许欺瞒自己人。”

“看你说的。”兰陵不好意思的盯着我,余光却扫了扫一旁的老四,“按路程远近,也不光是吐蕃。过了雪山那边是长安的二十翻上下,雪山东边就便宜了,也就十三四翻,出了吐蕃的也有,那就管不到价钱了,兴许还贵点。”

“那边只有内府一家做这个生意?”这么高的利润,大唐商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贩毒品一般的机会。

“就是有也不会多。”老四一边接话,“除了内府定量供给外,这边作坊一直限理销售。不是想提多少就能提多少的。有几个跑西域的大客商,如今内府在那边量大,他们争不过。朝更远地界去了,十多翻的利益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划算,毕竟过去一趟的花销上也不是少数,再加上限量供应,手上货的确也不多,即便在吐蕃也形不成威胁。”

“那就是说,拉旺毛赞这野人一次能赚足好几十倍。怪不得呢,这小子带了天竺的珠宝器皿前来交换,他已经嫌吐蕃东边没利润了,跑起了长途。”见老四桌上有把算盘,抄起来套大数算了一遍,扭头问老四,“这次他们来了多少人?”

“都在作坊外墙跟下的窝棚里,大约十来个。对了,加了这个一共二十整。”老四对数字一丝不苟,报的精确。“照咱们这边商队的花销工钱,一个人一年得六贯,衣食住行加了牲口,每人头上再平均个三贯,大约就这么些花销了。”

“哦。”我大约减了个总数,“听起来不少,可和这利润一比较,简直没花啥钱。老四,你殷实刚才殿下和我的对话里理个头绪出来。”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过我还是希望老四有更好的办法,这个丑女孩在经商方面的天赋让我赞叹。

老四一提到赚钱,马上就不嫌臭味了。拿过算盘打了一遍,又和我的数字比较了下。招头问兰陵,“公主殿下,朝廷收购这个鸟嘴……哦,不是问用途,就是想问问,是怎么个章程?”

“一斤鸟嘴折四两的银价或按四两银价折算花露水。”兰陵没有隐瞒,她对老四有一种莫名的喜欢。“这是今年的价钱,或许高一些。一旦多了就会适当的降下来,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那边有多少这种鸟。”说着从袖笼里带来的样品递给老四,“这还是刚开春时候那边捎来的。”

老四拿手里掂量几下,点点头,“有没有算过多少个鸟嘴是一斤呢?”

“没。”兰陵被老四问住了,“有关系吗?”

“或许有吧。”老四将鸟嘴还给兰陵,“至少也能知道一只鸟上咱们投多少钱进去,大约得多少只鸟,一共得投多少钱,虽然不太精确,可大数还是能估算出来的,心里也有底不是?”

“可没想到这层关系。”兰陵被小丫头问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内府上可没你这号人才,回去得敲打敲打。要不,使唤起来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我不满的看了兰陵一眼,最起码的常识嘛,咋就能漏过去呢。也不知道这钱都咋花的,要这么个粗放式管理,放我进去负责的话,一年不给他皇家成员的内裤都搂完就不算干银行出身的。

“其实……”老四偷偷和我对了个眼神,神情像足了颖。“其实啊,内府上卖花露水主要目的是鸟嘴吧?”

兰陵有点发窘,求救般地瞄了我一眼。我咳嗽几声,给老四挤了挤眼睛。“老四,不该问的别问,有办法了就说。”兰陵肯定说不出口,皇家本来是照了鸟嘴去的。可发现花露水这个东西利润真的很惊人,于是就又收鸟嘴又赚钱,割草打兔子,两不耽误。很有意思的场面,感情上我和兰陵亲近,可利益上我和老四又是一伙的,兰陵还非常欣赏老四,三个人三个打算,还相互牵制,微妙异常。

“是这样。”老四坐在她的办公椅上,边说边写起来。“拉旺毛赞这个番商自打去年进了一壶花露水后就尝了甜头。今年过来下足了本钱。这点上就能利用,殿下不必亲自出马,就一句话打发,三月内都排得满当,没多余的货给他就成。下来就是咱们提条件了,花露水的钱他依旧照付,至于卖他多少按他送来的鸟嘴多寡定量。送五斤鸟嘴过来就卖他两斤的花露水,送五十斤就多卖他二十三斤的花露水,以此类推。鸟嘴是附加的,只是个凭据,不能算在花露水的价钱里。”说着拨了拨算盘,笑了对兰陵道:“内府上也就是收购这个东西,殿下仍旧叫他们收购就是,拉旺毛赞这边按了这个办法。他也沾了大便宜。这鸟嘴呢,小女也不知道用途……”说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了看兰陵。

“好,臭丫头!”兰陵是个机灵人,马上就明白老四的意思,站起来笑了笑,“鸟嘴依旧按刚刚的价钱收,你只管送了内府上,自然有人给你照价回收。”说着盯了我一眼,恨恨道:“一家子都鬼精鬼精!什么亏都不吃,还白落了鸟嘴的钱!”

哈哈,留了老四伺候兰陵去家里换衣服沐浴,我乐意去和拉旺毛赞打擂台,这位仁兄已经等着急了,满房子乱窜。

“什么!”听了我说三个月没有余货给他的话,拉旺毛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找了一圈没有发泄的地方,开始撞墙。“不可能!早上还见他们一车车拉货!”

“人家是三个月上头就订好的。”我无奈的摊了摊手,“不是兄弟为难您,马上天气就热起来了,外面客商云集长安,你如果再不订货的话,别说三个月,就是半年上想拿货都难啊!还有,订货也有规矩,最多三斤。”最后一条是我加上去的,免得他真订个几十斤上来,还真拿不住他。

“依旧是去年那个价钱。”拉旺毛赞见我说得坚决,早就把大神抛弃工,“这么些东西,好兄弟,你随便给点就行。”

“我也想给你啊。”叹了口气,“记得去看那个白莺嘴不?”

“有!”拉旺毛赞慌忙从怀里掏了牛尾出来,虔诚的取下白莺嘴递给我,“大神的恩赐。”吟唱超级毁天灭地魔法一般地唠叨着。

“小弟对你们的大神仰慕已久,想让我关中的百姓都能得到大神的祝福,不知道你们的大神保佑不保佑我们?”将白莺嘴抛了抛,“就一个太少,关中上百万户,不好打发啊。”

“世间万物,莫不受大神恩泽,关中百万兄弟当然会受到大神庇护!”拉旺毛赞散发了带了异味的圣洁光芒,“兄弟,您有什么打算,一口气说完,我代表大神接受你们!”

我觉得这个大神肯定是搞传销出身的,很没信用的样子。给他说了刚刚老四制定好的条件后,大义凛然道:“就这么个章程,如果有足够的鸟嘴能让更多的人加入大神的庇护之下,我就顶了压力,哪怕和别的商户撕破脸,都得保证兄弟您的供应!”

“可现在……”拉旺毛赞苦了脸指指屋子里的货物,“能不能先给我花露水?下次我再带了白莺嘴来?”

“可以!”我点头答应,信口雌黄道:“昨天有个突厥客商因为客死长安,有三斤货没有提走,兄弟可以先让给您!”

“啊……”拉旺毛赞苦了脸,连撞墙的精神都没了。

“先拿货,下次再过来付钱!”我胸脯拍得山响,“这次麻烦老兄将这些东西先拉回去,记得带了白莺嘴过来提货哦。”说着我冲外面喊了个管事进来,递给了个皮袋子给他,吩咐先支三斤花露水出来交给外商带走。

“东西就放这里算定金!”拉旺毛赞拿了三斤花露水有点气急败坏,“拉了货物走不快,我这就飞马回去筹集白莺嘴。兄弟你要说话算数,到时候我拉了无数斤的白莺嘴回来,是多少就得给我多少花露水,你可不能反悔!”说罢胡乱收拾下装束,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等等!”这人看了精明,咋就不堤防我拐他东西逃跑呢。“东西就这里清点好,该多少我给你开多少的收据。”说着也不理他,叫了人过来盘点。

“好兄弟,我在外面跑得长,看人是最准的。”拉旺毛赞一旁等的不耐烦,“是什么样的人,我才和他打什么样的交道。从没出错过。”

别说,吐蕃人就是豪爽。连契约都不拿,敢把这么些东西扔下就走的人,不见。看来我真的是个可*人,嘿嘿,不错,人家吐蕃人都看出来了,这就好。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古人诚,不能欺

更新时间:2006-12-1 14:59:00 本章字数:5356

对老四的表现很满意,不愧是商界的一棵奇葩。与内府签的契约有太多漏洞,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得明白。不知道老四是故意这么干的,还是这年代商业概念还没完善的原因,再次审阅合同时候,陈家作为供应商的条款一板一眼滴水不漏,可作为乙方内府的条款却门户大开,破绽百出。

能想像出来,皇家啊,权势遮天,自认为有了这顶大帽子,只要大帐上有利润,显得大度无比,居高临下的姿态则丧失了生意上应有的警觉性,可以负责任的说,都是一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菜鸟而已,其中包括看似精明的兰陵。

陈家则不同,谨慎的行商,低调的做人,商场沉浮多年,身经百战,经验老到,尤其在与皇家这个客户打交道上,更是兢兢业业。从和约条款上就能看出两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若不是有皇室这么大的*山依仗,两方若身份平等的话,内府就可以考虑去申请破产了。

兰陵虽然没有先进的商业理论,却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拉旺毛赞等人累死累活能凑百十斤回来就了不起了。我觉得百十斤的鸟嘴就能狠狠打击吐蕃的农业,还不算内府上仍旧在大量的现钱收购。虽然内府在鸟嘴上吃陈家的亏并不大,折算下来最多也就千十贯钱,可对敏感的兰陵来说,已经嗅到了不公平的气息。

她当天没有追究,急匆匆的回家换洗,毕竟散发臭气的堂堂天朝长公主不多见。幸亏兰陵视我和老四为自己人,若被外人撞到的话,估计灭口的心思都有了。我和兰陵就这样,没事就拌嘴,耍花样折腾一下对方,小孩子的游戏。对于俩有身份教养的成年人来说,过于幼稚了,可彼此仍旧乐些不疲。

“别得意,还没完!”兰陵走的时候给我撂了话,看似拉家常的表情,一团和气,“帐一笔一笔算,等我想能了……”温柔略带妩媚的笑了笑,“呵呵,从我这里的便宜,还真没人能沾的。谁都一样。”说罢走过去大方的同颖和老四道别,上车扬长而去。

“都说什么呢,乐呵呵的。”颖远远的拿了换洗的衣裳,吩咐下人预备下杀鸡烫毛般温度的洗澡水,将我扔了进去。“时间还早,夫君多泡一会儿再出来,一直到晚饭都没关系,关键是出来后不能再有味道。”舀了一瓢水浇我身上。“要不,晚上连钻被窝的人都没有。”

“嘿嘿。”站在木桶里,一边朝身上撩水,一边傻笑。“你快忙去,我一个人就成。这蒸气重,待久了不舒服。出去给门关严实。”

给颖撵走后,开始唱歌……我从小就有在澡堂子唱歌的习惯,不管在家还是在公众浴池,泡水里热气一蒸了上头就忘乎所以,不由自己地放声高歌,等清醒过来后,周围方圆三四平方米已经没人了,一池子十来号人,不管认不认识都用异样目光盯了如花般的看我,偶尔会出现小孩子哇哇大哭的情况,又丢人又畅快,很复杂。发展到最后,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没人愿意同我去泡澡,偶尔在里面碰见我,也假装青光眼看不清楚,决不主动搭理。

兰陵不会罢休啊,呵呵。边唱白毛女版‘红梅赞’边考虑如何应付,算了,交给老四去,我才不费那个神,“红梅花儿那个开……哎,红头绳那个勒……啊……”不错,有摇滚地感觉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兰陵的后续手段迟迟未见,每日依旧来,学问依旧抓的紧,不放过任何一个和我拌嘴的空挡,时常也在一起讨论些民生大计,生活很惬意。

“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拿了题来难我?”眼看夏天就来了,天气暖和,软椅下的毛垫子已经抽掉,身上硬硬的,还不太习惯。兰陵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数学家,拿过来讨教的所谓难题越来越少,“还别说,你不布置点功课出来,我还有点不适应。”

“难题啊。”兰陵笑了笑,“也这么觉得,难题怎么越来越不好找了?这么说来,我只怕是要出师了。”说着将手里的笔放下,“原来看了就没有结果的题目,如今随手就能解决。”说罢笑了起来,很自豪的样子。

“出师?”我轻蔑的摇摇头。博大精深的东西,兰陵的水平只是我所学的小部分,而我的水平放在二十一世纪里……算了,不好意思比喻。“早得很呢,学无止境懂不?才不到两年,皮毛都没碰到的水平,大言不惭说这话,大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这人,”兰陵白我一眼,“就不会说点叫人高兴的话,写写算算而已,也就这方面比别人能点,至于摆了臭架子说教不?我还没问你拜师呢。”抓了纸示威般的摇了摇,“都是你亏欠我的,等还完还早,先把谁是债主分清。”

“看,耍无赖了吧。”悠闲的拿过茶碗润润口,漫不经心道:“比别人强的地方呢,你就耍横,比别人差的地方啊,你就耍赖。取长补短可没你这么干的,虚心,知道啥叫虚心不?就是抱了作贼的心态,没底气就对了。你偏偏是个打劫的,响马的路数,明明都是拿别人的东西,你就气长的多。”

“哈哈……”兰陵被我比喻笑了,朝我拍打几下,“你最大的本事不是算学,是嘴学。啥话到你嘴里都能骂人,油嘴滑舌。”撑了下巴专注的望我一会,妩媚笑道:“滑头。皮奸油滑的,自打从上次吐蕃野人走后,我就知道你耍花招,可想来想去就是找不到点子上。明明你家的花露水就是这个价钱,到最后怎么就连鸟嘴的利润都被你和陈家分了去。钱终究还是内府出,吐蕃人也没落一点好处。为什么全天下的便宜就能被你占去了?”

“这……嘿嘿。”终于发难了,本来还以为兰陵不打算追究这个事,毕竟没有多少钱,财大气粗惯了,认为她不会计较。敷衍的傻笑几声,“碰巧,运气。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运气都不错。”

“骗子!”兰陵姿势不变,嘴角轻轻挑起来,笑得高深。“你家现在一个蒸酒作坊,一个花露水作坊,别给我说俩作坊没牵扯。你家的浇酒能点了火苗,偏偏你送我的九花玉露也能点了火苗出来。如今酒已经多的拉出来卖了,哼哼,只能说明一点。往后啊,你家的花露水是想做多少就能做多少!”

“怎么会,工艺复杂呢。”兰陵不好糊弄。最近蒸酒作坊加了好向套设备,几条设备一起蒸馏,高度酒的产量提升了几倍。兰陵说的没错,酒已经被颖批发给大舅哥拉出去售卖了,而且听颖的意思,大舅哥筹建了个酿酒作坊,专门给蒸馏作坊提供低度浇酒进行再加工。成本可以降低许多,这样一来,连花露水的成本都下降了,额外售卖高度酒的利润也是大进项。“花露水啊,从炮制到检验到包装,程序不是一般的复杂,从前到后,大概得一年时间!”

“再说!”兰陵笑着龇龇牙,“再满嘴没老实话,信不信我打人。说给别人骗骗也就罢了。你能骗过我?去年从你家里调货时候,那个艰难,老四是能推一天是天。可是这一个月里,打招呼的人刚到,货就预备下了。虽然你家作坊门口依旧是排队,可明显是老四为了利益压产量,故意营造那……就你说的,供不应求的假象!”

“啊……这个……我不参与……我不懂。”被戳穿了,咱就耍死狗,“老四一手置办的,我就家里甩手不理,问我也问不出个所以。”

“呵呵……”兰陵笑着摇头,“鬼家伙,属猴子的。”起身来坐我身边,下巴搭我肩膀上,嘴*在我耳朵旁边,能感受她呼吸的热气。“我回家想了许久,幸亏内府背了个皇家的名头,你才不敢造次。若是寻常客商,哼哼,亏就吃大了。”

“怎么会。”我佯装无知,探头探脑来回不郎,“做生意啊,首先是信誉,再就是公平,童叟无欺知道不?善心啊,我就是太善良,远近闻名的王大善人。”

兰陵在我耳畔吹了口热气,麻痒痒的,“公平啊,都没看出来。”

温柔的拉过我的手去,捏了个指头轻轻抚摸,舒服。正美着,兰陵猛的用劲一合,‘咔吧’一声,“哎呀!”疼倒是不太疼,不过俩动作反差太大,吓我一跳,“干啥!折腾残废了你养啊?”

“你若是真的残废了,我拼了这个名声也养你一辈子。”兰陵笑嘻嘻的放开我,“依仗了小聪明,占内府便宜的人,这世上可是不多呢。一千斤花露水而已,若突然在内府销售的地区突然出现个二千斤的,三千斤的,怎么办呢?量没人家大,拼价钱自然吃亏,是不是?”

“怎么会啊?”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心惊异的回头望了兰陵,这话听起来平常,可从兰陵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反常了。不知道她存了什么打算。“你多心了,就现在作坊这个产量,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万一呢?若有这个产量怎么办?若产量大的连内府都包不过来,你是不是打算也成几千的卖给别人?”兰陵笑得越发温柔了,眼睛都眯成弯月,“吐蕃人已经跑来你这里进货了,若所有的吐蕃客商都嫌内府卖的贵,都跑你这里进货,我们手里的东西卖给谁去?”伸手抓了我一根指头,柔声道:“别着急诡辩,你一说话,指头就跟着响一声,说几句响几下。”

点头,闭嘴,目不斜视。

“对嘛,苦主都找了门上来,你再怎么个常有理,也得听人家把苦诉完吧?”兰陵在我手上轻轻磨搓,“吐蕃那个臭小子,从你这里拉三斤也好,拉三千斤也好,都一个道理。就是说,在内府销售的地盘上至少有一个同样成本的竞争对手,是不是?摸了良心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想点头,却不能点,一点头就说明自己承认内府吃亏了。于是僵直了脖子,面部表情肃然。

“不摇头,证明你还有良心。”兰陵笑得更美了,娇艳。“你既然出了这个收鸟嘴的主意,而内府也就是奔了这个打算去的,虽然花露水在那边赚了不少钱,可这个买卖做起来不踏实啊。明眼上,你帮了内府打发了吐蕃臭人去收集鸟嘴,内府一分钱一分货的从你这里收购鸟嘴,看起来两清。可仔细想想,若你不给这个臭人货,逼了他从内府手里拿花露水,一来一回,中间的差价要比鸟嘴价值大得多,是不是这个道理?”

“……”面无表情,扑克脸,不动弹。

“这就是说,你跳过内府,将好处直接给了吐蕃人。让他无形中给内府在吐蕃的花露水销售中制造障碍。”兰陵说着说着,思路好像畅通了许多,问题越来越尖刻,笑容越来越妩媚,“亏得他是三斤而不是三千斤,要不然人家拼了一千斤和内府压价,逼迫内府低价出售才行,人爱后两千斤再提高价格补偿前面的亏损,最终还是臭人赚钱,内府赔本,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个……啊!”手指头‘咔吧’声打断了我的辩解,不吭声算了。

“没到郎君您说话的时候,妾身一气问完才行。您这个人呢,太精明,一被插上话,妾身就难以抵挡了。郎君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才是……”兰陵全身都贴了过来,“内府呢,能抹下脸干这个事情,多数心思还是放在国家上,有利润更好,没有利润呢,只要能除了吐蕃这个楔子,就是亏损都合算。既然是打了这个目标去的,所以绝不会防备自家人,可您在后面耍这一手,是帮谁呢?”

“停!”这话不能再由了兰陵问下去,拼了手不要也得辩解了,再问就成通敌卖国,这还了得。“大姐,你过分了吧?几斤,几十斤,能给你造成多大的损失?再说既然是冲了鸟嘴去的,我也帮了你的大忙,也符合内府的最终目标吧?”

兰陵见我着急,没对我手指用刑,笑道:“是啊,目标是鸟嘴。话是这么说,可内府的目标若是赚钱呢?别说内府了,就算是一般的商家,你这么个做法是不是也过分了?依仗了比别人聪明,比别人多点见识,在契约上搞鬼……”兰陵摇了摇头,“不,不能算你搞鬼,是我当时没有这么些见识,也绝对不会想到我的郎君会坑害我,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亏欠国家……”

“说啥呢?”最不爱听这个话,“啥比方都叫你打了,又是郎君又是国家又是利益的,能不能拉扯一起的东西全开始搅和。按你的话,我先是为利益背叛国家,再因为契约背叛婆娘。那还有啥说的,干脆就拉了西市上咔嚓得了,都成禽兽了,还留了干啥?”

“或许是这个样子。”兰陵笑着点点头,“感情上咱俩贴近,可一说到生意……”眼睛眨了眨,“你不是常说商场如战场,父子反目不奇怪的话么?”

“呵呵……”看了兰陵一本正经的和我谈生意,真有点不习惯,早先还口口声声的打击蔑视商人,现在就十足的一个官倒。“谈生意就谈生意,别拉拉扯扯的什么内府皇家国家的,刚还说要公平,偏要拉扯一堆罪名朝我脑门扣,有公平的样子没?就差打入天牢里颐养天年了。”

“天牢,你才没资格去呢。”兰陵笑着戳我一指头,“内府的生意,不仗势欺人就算你万幸了。说实话,就算不公平,和皇家里做生意也断然不会亏本,内府注重脸面更甚于钱财,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耍心眼贪小便宜吧?老四就在这个上面比你明白,钻什么公平的墙角,说来都是骗人的。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你当我过年带了老四去赴宴是什么目的?还不是腆个脸给你撑腰,昧良的!”

的确啊,现在想想,也确实存了占小便宜的心思。首先我就没把内府视为合作伙伴,虽然收鸟嘴跳过兰陵这个环节的事是老四一手策划,但却是我默许的,从客观上是我纵容了老四。兰陵刚刚问的时候虽然也耍了小心眼,可大部分还是在理的。再说,见外商的事本就该兰陵出面,而且兰陵早在去年给我打过要亲自接见外商的招呼,我和老四偏偏横插了一杠子,搁谁身上都会有想法。

“嗯。”我挠了挠头,“你别为这个事有想法,我……”想认个错,可说不出口,“我……我觉得你说的也算个理由……”

“可是新鲜了,理就是理,‘也算’是个什么说法?”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潜移默化,近墨者黑

更新时间:2006-12-1 15:00:00 本章字数:5447

“我想想。”兰陵一连串的质问让我脑子有点混乱。“有章可循的事情,可你问的仓促,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该好好想想了。”兰陵问完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磨牙磨的嘴干,以前呢,真的是小看生意人了,不干不知道,门门道道的,环环相扣,一丝不留意就能被人钻了空子。”

“对的,生意人,谈判桌上认的是和约,不是交情。”我点头承认。“双方里,不管亲戚也好,朋友也罢,私下关系再是密切……打个比方说,以咱俩的关系,你若遇了难处,别说是千十来贯,就是给我家里钱库搬空,就是给王府上几千亩良田售罄,只要能帮了忙,再什么也绝不带犹豫。可这是私交,和生意往来上无关;合作也罢,往来的售买关系也罢,我是一文钱的便宜都不给你占,你一旦有破绽,稍微考虑不周的地方,尽等了吃亏吧。商人重利就是这个意思,并不是针对人的品质好坏,一旦跳入商途就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当然,规则是相对而言的,某些团体并不受太大的制约。比方就说内府,皇家的特供是块肥肉,多少人打破头想分一杯羹出来,和内府打交道,貌似买卖,却已经脱离这个规则了。”说到这里,我望了兰陵一眼,想想她刚刚的话,虽说盛气凌人了一点,但还是同我在谈生意,争利润而已。并没有到恃强凌弱的地步。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好事,说明皇家在逐渐的学了做生意的手段,并没有因为一点挫折就动用皇权来掠夺,总体来看,在思路上是一个飞跃。

“明白你的意思。”兰陵点点头,递了杯茶水给我,“行商,既然降了身份跑买卖,那就得遵守其中的规矩,做买卖是人家心甘情愿把钱送你手里,若用了内府这个帽子去压别人,那不是行商,是响马。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圣上准许内府经商的同时,挑明的话。”

“呵呵……”这个李治有意思。别看人家龙椅上威风八面,却是个讲道理的人,话也说的形象,还真是那么个道理。我若是皇上的话,估计就做不到人家那么光杆。响马多简单,尤其是披了龙袍的响马,那打劫起来无往不利,没本钱的买卖,那是我一生最大的理想啊。“的确,没想到圣上能说这样的话,英明!”真心和马屁,五五开。有元首这个话,我胆壮的多了,“可这个生意啊,你不去摔打磕碰,不去吃亏,就学不会占便宜。从什么地方跌倒,就要从什么地方爬起来。”说着示威的扬扬眉毛。“你以为给手指头掰几下,严刑拷打后,我就能屈服的么?不可能滴!有契约在手,皇上都认的帐,可不能算我坑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倭人最喜欢。”

“还就应了那话,南山里的核桃,砸了吃。”兰陵笑眯眯地转动茶杯,“刚还有悔改的意思,忽然得了圣意,马上就六亲不认了。你才是个天生的商人,得了便宜还耍无赖。”说罢站起来,“你没老四精明,可在见识上她不如你,她坑人是*小聪明,是临时起意;你坑人是*别人没有的见识,是早有预谋。”

“过奖,过奖。”满不在乎,不理她怎么说,“好了,这事呢,不归我管。我早就交给老四她们,至于你,学经验买教训,就当交纳学费。不管怎么说,契约已经是板上敲钉,要修改就要起个备案,还得征求老四同意才成。还有啊,如果你同别人做生意遇见这个事,我无条件的帮忙,可你和老四俩,我就不好插手,都手心手背的,备案还得你自己去想办法。”

“没良心!”兰陵斜了我一眼,“其实啊,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就是想确定下同你家订的契约里到底有多大漏洞,别以为内府上没有老道的生意人来主持,在域外销售花露水的都是老人手。我不过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给你个颜色看看才行,暂时还没有找帮手来打擂台的意思。你等好,老四肯定答应起个备案的事情,到时候我一条一条的和你争!”

兰陵啊,不足为患。她要是顺了刚刚的思路朝吓唬我,那这会儿我绝对已经就范了。怨就怨她太要强,以为自己文化程度高就可以横扫我这个文盲,唉……一条一条的争啊,那就得等我一条一条的坑你吧。不怕伤和气,我了解她,虽然心高气傲点,却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虽没有和我挑明过说,但前后能看出来,这次内府上参与经商可能就是她挑的头,皇家里经这么一折腾,商业气息就浓厚起来,李治不知道有没有闲功夫数钱,不过手上有了大笔经费,肯定是欢喜万分的,至少有了活用的资本,不至于因为争经费的问题被人家令官当面摔打。

兰陵从嫌商厌商到亲自出马与商家周旋,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我功不可没。从没有刻意去扭转她的观念,不知不觉中的蜕变,四季交替一般的随和。爱乌及屋,近墨者黑,这话的确不假。

“明天让老四来家里。”兰陵撂了话,让我等了瞧。我绝对不会等了瞧,从没这个习惯。家里就俩高参,还有商界魔女陈老四这个小姨子,想从我这里讨了好去,天那,真怕把兰陵逼迫到非打劫不可的地步。“有人找了门上踢咱家的场子,哈哈……”

“谁啊?”颖不知道我说什么,“您不是嫌老四吵么?”

“兰陵公主说咱家坑害她,要让本人等了瞧。”我轻快道:“她说咱家里的花露水生意上耍鬼,要重新修订契约,明天给老四叫来商议商议。”

“噢。”颖点点头,“那人家怎么说,咱就怎么改吧。为一点小钱得罪了内府可不合算。再说老四不是如今也在内府上常走动嘛,别弄得难看了,人家为难她。”

“肯定是要让步的。”颖不知道我和兰陵之间的游戏,她有点过虑了,兰陵既然提出来改条例,那绝对是有准备的,而且自己本身也是个聪明人。“不过让步是让步,咱不能吃亏,有个应对才行。”

“好。”颖点头答应。“成天里说和内府做生意,究竟是个什么契约,妾身还从没见着呢。能拿来看看不?虽说没有老四的本事,可多少也能帮忙出个主意,夫群不是常说群策群力么?”

颖最喜欢参加这种既能锻炼脑子,又能捞了利益的活动,作为王家的领军人物,没有排除在外的道理。哦,当然还有二女,超豪华阵容。梦幻劫掠团队。是不是有点过分?兰陵再怎么说也是俺地下婆娘,算了,谁叫她姓李来着。

花露水是独门生意,没有竞争对手。一家独大,和所有做独门生意的部门一样,店大欺客常理之中。记得二十一世纪里就有个类似的企业,每每给它送钱的时候,工作人员的吐沫星子就能喷薄客人一脸,还得陪笑,要不的话,你就等了听筒里电子女声过后的阵阵盲音吧。

“往后,凡是内府里销售的区域里,不许再有第二家从你这里拿货的商户。”平静了数天后。兰陵终于发难了。一早不等我准备好,拽到书房里就开始谈判。

“为啥?”我独门生意,一没竞争对手,二没区域限制,凭什么要给内府区域总代理的权利。“没有这道理,大姐。你想想清楚,我花露水作坊满世界就此一家,就算是在地域上要垄断,那也是我往后去开分号,轮不到别家插手。你过分了,我不同意!”

“可以,你可以去开分号,你开分号的地方,内府绝对不插手。”兰陵从容应对,看来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如果你在吐蕃开分号,内府马上就从那里退出来,别怕,不会用权势压人。你拿个章程出来,说明了分号成立的时间,我也好有个退出的准备不是?如今内府在那边的摊子铺开了,说撤出来也得一段时间打理,能不能提前半年通告一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过分!”我压根就没考虑去吐蕃开分号,关中周边这么多地区还没能铺开,舍近求远的去吐蕃搞外贸,先不说风险,光打通国外人事关节,就够王家喝一壶了,何况两国还随时有爆发战争的可能,到时候一禁市,哭都没眼泪。“虽说现在没有开分号的准备,但我保留在那边开分号的意愿。”

“那就是说你在胡搅蛮缠了?”兰陵轻蔑的笑了笑,“上次开造纸作坊定价的时候,你给我教了个乖。所以……”说着从袖笼里取了个方胜出来打开,“我提前做了统计,吐蕃疆域虽然大,但民间的财富远远和我朝不是一个档次。按现在内府那边的售价,照目前这个出货的数量统计,全年最多也就是三百到三百五十斤。而且其中有将近一百斤通过吐蕃流入天竺等地。”抬头看看我,“吐蕃只是内府所销售的地区之一,在域外其他地方,不对你限制,但吐蕃这边,你必须满足我的要求。”

“漫天要价而已。”我摇摇头,“若满足你的要求,吐蕃那边被你一家独大,势必会减少我这边的客户量,至少像那个吐蕃臭人以后就必须从你手里拿货。从我这里拿十斤的钱,兴许在你那连一斤都拿不到,无形中我这边就折了九斤的利润,是这个道理不?”高售价的代价就是低消费。供货商追求的是薄利多销,但高利润都进了总代理的腰包,我这个供货商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不说,还间接的影响了出货量,这就是为什么二十一世纪里,供货商往往在销售地区制定商品最高售价的原因。

“你可以开你的条件出来,商谈嘛,什么话都能拿出来说。”兰陵大度的摆摆手。

“你要拿吐蕃总代理下来也不是不可以。我得限制你的最高售价。花露水在京城里的售价是出厂价上面加三到四成,我在西市上专门开了个铺面就是限制乱加价的手段。关中地区的商家都以陈家铺面里的零售价作为参考。”我也取了个本本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颖、二女、老四三人的建议。“你如果要独家代理吐蕃所有业务,可以比关中地区价钱高,但绝对不能超过关中地区零售价位的三翻。而且必须保证每年在吐蕃地区有七百斤以上的销量,七百斤作为一个门槛,八百斤内,必须从中间的销售利润里扣缴一成五作为代理费用,如果销售超过一千二百斤,则可以将代理费用减为一成三,但若是达不到七百斤的出货要求,作坊有权考虑更换总经销……”正说着,发现兰陵拿了纸笑疾书,“哎!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现在写个什么劲啊?”

“把你坑蒙拐骗的话都记下来,我回去好有个参照。”兰陵头也不抬,一个劲地写。

“好,你写。”什么人啊,边谈判还边听了讲座,不但锻炼了实战操作还省了学费,当我是开夜校咋地。“刚问你话呢,考虑更换总经销!”

“换啊。”兰陵无所谓,还找了块点心咬了口,“你这个不如我家里做的好吃,油劲大了,发腻。”

“大姐,是商务会谈不是糖酒会,你管我油不油腻。”看兰陵离开了坐位,晃晃悠悠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蜜水边吃边喝,滋润得不得了。“你耍我吧?有这么谈判的没?早上让你吃早饭,你说等不及要商议,可商议了半路,你怎么又开始吃饭了?”

“今天就商议这么多,等我吃饱了咱们干正事。昨天你列的那个三角形求边公式,我依旧不太理解,一会儿你要细细的再讲一遍才是。”兰陵挑了个糖馅的桃仁酥,闻了闻,又放了回去。

“不理解正常,昨天也就给你比方一下,现在的程度还达不到……”被拐走了,气的拍了下桌子,“什么意思啊?谈生意有你这么个样子的?连个草案都没拟定下来就暂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