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家老道,交代的事情办的一丝不苟。不滚滚新起的房屋,全庄子的农家都用石灰将墙壁里外的粉刷了一遍,老远就看见雪白的一片,煞是漂亮。
“还有石灰的话,树上也刷上一遍,”指了指村落周围的大树,冬天粉了石灰能有效的防止树木病虫害。“好,好!”空房子里架了炭火烤得通透,新搬迁的庄户们酸是享了福,摸着干燥的墙面,心里喜欢。
“丰河上的庄户都收拾停当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了。”钱管家难掩心中的喜色,说话有点走调。“当初真没想到上一这个场面,咱家庄子才粉了白灰,一下就走了风声,前后多少庄子跑来询问,弄得老汉不胜起烦。”说着喜滋滋的摇摇头,“好东西啊!才吩咐了那帮兔崽子去烧灰,老汉打算多烧些将咱家院子也粉一遍,就等小侯爷您的话了。”
“粉,爱咋粉咋粉!”我沉寂在喜悦中,现在就是管家上来粉我都答应。“多烧,不行咱家自己掘个石灰窑,老去人家烧瓷的租废窑不划算,自己掘一口出来多方便。”
“就是这话,夫君才是聪慧过人。”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庄子了,带了二娘子几个保镖就站在我和管家身后,“早就该咱自个备口石灰窑出来,省钱省事。”
“对,对!”管家见颖带了人过来,赶紧上前搭话。“这庄前庄后想要石灰的多了,咱家这榜样一出来,他们都瞧着眼红,赶四2的跑来买。”管家说到这里,得意一笑。“咱家都顾不过来,谁还有功夫和他们磨牙。差点就忘了,造造纸作坊的女管事找过老汉,要问咱家买石灰过去,都是一家人每老汉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吗?”
是该给自家弄个烧石灰的大火窑出来,往后变蛋作坊一投产,需要大量的石灰。这东西吸水性好,造纸作坊的晾纸车间里一放,吸收潮气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刷墙盖房的,往后用处大了去。
“恩,趁着才盖房子的劲,有劳力,就顺便起个火窑出来。”我点头拿了个主意。“后村的瓷窑不是老说生意败了的话吗?钱叔你就出面把瓷窑一同盘下来,火窑就盖在那里,还不占咱家的地方。下午就派人到丰河庄子上去通知,明早就能陆续朝过迁徒,大牲口不够用就从咱庄子上出。”
庄子新住宅的完工,解放了大批劳力。现在都挤在饲料作坊和牲口棚上帮工,劳力过剩,工程进展得也飞速。过来的时候看到牲口棚已经快完工了,周医生在工地上监督得很仔细,我和管家过来都没发觉。两个庄子一合并,大牲口顺便就拉到棚里集合饲养,周医生的专长也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不错,终于有了点合作社的味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钱啊
更新时间:2006-12-1 14:47:00 本章字数:5526
朝堂上的变故并没有扑灭内府赚钱的欲望,皇家的信誉还是非常可*的。十月间赊的三百斤花露水在腊月上就有可观的回报,按老四的要求,支付的全是现钱,用几辆马车拉来的现钱。
可怕的体积和重量,胡帐房坐在钱堆中犯傻。为了保持低调,颖坚决不让下人沾手,硬是拖了瘦弱的小身子和我一道辗转与后院和金库之间。我则出现了轻微的幻觉,仿佛被提任为央行行长或贬斥为搬运工。回到库房是行长,出了库房是搬运工。角色互换之快,整整一天调换将近不下二十次之多。
我象吃了鳖精一般地精壮,运动就是好啊!尤其是这种特殊的运动方式。不但锻炼了身体,还陶冶了情操。一天下来仍旧是虎虎生威,仿佛消耗的不是体力,意犹未尽的看着装卸好的铜钱,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翻工一次,自愿。颖则如同大佛一般披散着金光,不可直视。盘腿坐在炕上进入了冥想,我在她身旁放了一个长颈瓶,里面插了一枝待放的腊梅。整体造型如同观音下凡一般。
现在不能说话,需要绝对的安静。两人都在回味其过程,任何打搅行为都会被视为异端,不可饶恕。于是,下班归来,不知道内情的二女先是被我在屁股上揍了三下,又被颖拖到炕上蒙了棉被胡乱踹了几脚,造神运动才告一段落。
“想好没?”我摇了摇又准备进入冥想状态的颖。让她回归。“两家的钱,都被你截流了。拿个说法出来啊!你当老四好糊弄的吗?”
“先存着”颖毫不在意,从被窝中将装死的二女拖拉出来,然后像抱洋娃娃一般的揽在怀里。“又没说不给,下批货的钱直接给她拉过去,别送咱家来,眼不见心不乱。”
“不是这话。”我无奈的摇摇头,二十一世纪的经济概念仍模糊的苟存一线,“没分股红之前,这钱只能算是公家地,虽说是亲戚,但也不能坏了规矩。你截流,她也截流,咱这作坊还开不开了呀?”
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不忿的推了怀里的二女一把。“夫君也是,咋不早说呢?都进库上帐了,再拿出来心疼啊!”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抱过风雨飘摇中的二女,“忘记了,脑子里都是钱,早就没了公理。”推却说道:“胡帐房也是啊!也不说和提醒一声,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连这点道理都不通,过分啊!”
“公家就公家的。”颖一脸落寞,将帐本不舍地又翻看了几遍,下定了决心的模样,眼一闭,“啪”的将帐本合上,扔给二女,“拿走,拿走。送胡帐房,让他记到大帐上!”忽地回过神来,“公主呢?早上是她带人押送过来地,别失了礼数,快去看看!”
看啥啊!现在才想起人家送钱来的,迟了!我冲到书房的时候,兰陵早已经离去,书桌的一张大纸上,霍然一个大猪头正裂开大嘴傻笑着呢,墨迹早已经干透了。兰陵的墨宝,虽然还学我地不到家,但已经有几分神似了。呵呵,还好,至少兰陵没为这个生气,猪头画得很卡通,神色安详,表现她作画的时候心情愉快,这画一定要好好装裱挂起来,让后世之人都能领略一下,堂堂大唐公主的手笔。
钱的确是好东西啊!它代表纯洁,代表和睦,代表爱情,更有甚者,它有时候也能拿去治病,看一眼百病痊愈,它能将一病秧子在转瞬之间变成武林高手的奇效来,胡帐房就是典型的范例。二女送了帐本后回来汇报,胡帐房正在他院中练武,兵器是一把大铁锹,高丽小妾已经吓得遁逃了,躲在达莱房子里说外语。
胡帐房发飙是有理由的,他清楚年底结算的时候,他能分得多少红利。两间作坊加王家的份利,别人一辈子挣地钱都让他在这一年上交代了。这说话就到年底了,大笔钱财唾手可得,练武是人家控制力好,放了别人就是上房都不希奇。
“能过个好年了。”我感慨的独自走在院子里,伸胳膊撂蹶子的舒展了下筋骨。人生如梦啊!去年这个时候,我可没想到能有眼前这么多变化,除了天上的星斗,什么都变了。双臂一较劲,后后宅大门“吱呀”一声敞开了,透透气,让院子里的喜悦气氛流淌一下,都感受感受,我是一个大方地人。
*在大门上,感受着冬夜的彻寒,一阵“嗡嗡”声伴随着清新干冷的空气袭来,纺车的声音,我最熟悉不过了。从紧邻着的后院的房间里发出的,是达莱的住所。棉花早都纺成线了,线也已经织成布了,布料的样品已经被兰陵拿走了,连朝廷的奖励也都已经发下来了,达莱还有东西纺吗?
按奈不住好奇,推开达莱房间的小门,她和胡帐房的小妾坐在炕上正空摇着纺车戏耍着。达莱房间这个炕是我专门让人盘的,怕她身体虚弱,熬不过冬天,再说一个小炕花不了啥本钱,管家和帐房的院子没入冬都学我盘了热炕,到底暖和了许多。见我近来,达莱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跪在炕上等我训话,而胡帐房的小妾则慌乱行了几个礼,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就打了赤脚逃跑了。
跑什么跑!见鬼了?我现在是出了名的王大善人,府中的杂役见我都是乐呵呵的问候不停,惟独只有这两没良心的高丽女鬼,要不就是躲藏逃避,要不就是磕头求饶。搞得我很被动啊!换了幅自认超级有亲和力的笑脸,“纺车啊!不错!有爱好就要勤奋钻研,要多练习才是啊!”看出出来啊,曾经也是有身份的贵族,这么快就能适应劳苦大众的生活,不错!是无产阶级改造初见成效了。
达莱喜欢棉花以及和棉花有关联的活计,摘棉籽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一点,比别人的效率高得多。这次的棉线几乎都是她一人独自纺出来的,怕她劳累连带了病情,还专门吩咐厨房多增加营养,仿照二女的膳食也给她加了一份。
颖最喜欢勤奋的人,勤劳的达莱受到了颖地青睐,不时的关照一下。至少再不用受二女的压迫了,对于这一点我要称赞二女,自从蛐蛐都归天之后,我特地委托人给她带了条上好的”细狗“回来,长腿细腰,动作灵巧,深得二女厚爱。现在连上班都带在身边,小丫头的爱心一天浓似一天,看得我偶尔嫉妒一下。达莱从此也过上了安宁的日子,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
“是。”达莱依旧低头跪着,规规矩矩地答话,多一个字都不敢说。拢了手偷偷将自己的腰带拉成死结,还使劲拽了一下。
“好好养病,太操劳对病情不利。这次你纺线有功,年上有赏。”气氛沉闷,外宾过于紧张,放不开。“好了,赶紧休息吧!不打搅你了。”臭丫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我搞夜袭吗?嘿嘿,腰带啊!自己慢慢解吧,要是急了上厕所就更有意思了,憋不死你。
“睡不着,夫君再抱一会儿。”颖依旧在我被窝里不出去,俯在我怀里莫名的亢奋,“二女睡了....熄灯不....”
二女则大方的贴在我背上装睡,眼睛闭得紧紧的,呼吸声悠长平缓,可小手却不老实,在我脊背上轻轻挠划着,希望我将颖赶出被窝。
我朝颖挤了挤眼睛,摇了摇头。颖会意,伸手在二女的屁股上捏了一把,二女吃不住疼,咯咯笑了起来,拱出被窝钻她那边去了,头蒙得死死不看人。
“成精!”颖笑着占据了我的空间,热炕家棉被窝,热地撩人。颖鼓弄一阵,将内衫扔了出去,细软的身子贴在我身上撩拨。“今天不同,合上了眼,可心里却象跑马一样的麻缠,就躺在您怀里才安生点。”
“钱多烧的!”手指在颖身躯上跳动着,抱了颖心里就塌实些,摸自己名正言顺地婆娘,老天爷都管不着。“这才是起头,往后这场面才多呢!”蒸馏作坊投产后,花露水的产量大幅激增,皇室截流是有好处的,长安周边市场价格没有因为量产而受到冲击,供货依旧紧张。与此同时,造纸作坊地产量稳定上升,经过半年地销售,新型纸张从质量到价格已经被市场所接受,订货的除了关内的客商外,还包括剑南各道的游商,招牌已经逐渐叫响,往后再不必为钱发愁了。
“夫君,庄子上住的穷学生越发地多了,得想个办法才是啊!”颖稍稍变换了一下姿势,让我的手更容易发挥效率。“说话过了年就开省试,今年换走了不少官员,前次通的门路都堵死了,好些人都断了考试地念头,想留在庄子上走活路的人就有四五个,但这也不是个事啊!”
这年代能读书的人,家里多少有点底子。说不上大富大贵,起码吃穿不太愁。但富贵是相对而言的,各地学生在家乡算是富足的,但到了长安就大大不同了。这年代地域发展极不平衡,富饶的国都就如同毒瘤般地吸榨着各地的营养,贫富差距之大,令人匝舌。在家乡看似殷实滋润的学生们到了长安才发现其中的差距,开了眼界增长了见识,被花花世界里的各种事物诱惑,就算明年考试没了希望,也会产生定居下来的念头。
可学生终究是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身无一计之长,识文断字在这个时候顶不上一门好手艺,一副好身板,想找活路谈何容易啊!就算我乐善好施也没有兴趣去养活个“之乎者也”的废人,更何况还是四五个之多!!!
“爱留就留,只要自己能养活自己也成。”夫妻在一切久了,激情蜕变为温情,悄声细语中更见温馨,已经不需要太多夸张的示爱动作,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随和。
颖轻气地呻吟一声,“夫君轻点,别吵了二女。慢慢地,多说会话,今黑话多,别急.....”
“请先生?”兰陵多少哟点惊诧,尤其还是白念书的幼学。这是人家大族里才有的,都是给自己族人后代们的福利。
兰陵一早就过来找我算昨天的帐,笑嘻嘻的糗了我一顿。见她报了仇,我给她说起昨晚激情后迸发的点子,庄子合并后,加上造纸作坊的工匠和做小买卖的商贩,将近四百户人家,颖觉得那些学生老远的跑来考试却流年不利的赶上朝廷大清洗运动,走错门路的学生着实可怜,无依无*无前途,决定学琪郡主她家地做法,给族里孩子起个幼学出来,请不愿意回家的学生来当先生。
王家没个啥家族,可庄子规模日益增大。虽说造纸作坊上兰陵的工匠,可既然住到了王家庄,就算庄户的一员了。颖也存了拉拢打根基的心思,庄上所有的小孩也是王家往后的预备劳力,让他们从小沾了王家的光长大,不管以后有出息也罢,没出息也行,多少有个恩惠就不会忘本,只要王家一声令下,风里火里总有个卖命的,利人利己的事情。我不会反对,尤其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合算。
“不好,不好!”兰陵摇头,“念书是多大地事情,供个学生出来要花多大地力气。你一次还供真多,你家往后谁来种地?开了这个头,往后农户都学识字去了,人惶惶,地荒荒,我们都饿着是吗?”
兰陵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从来就没打算将农户的后代都供成文人,说是学校,也就挂个学校的名号,小孩过来认两字算两题,有两把子力气的时候就回家乖乖种地去,想从我这里出个诗人,学者之类的,门都没有!!!
“认字嘛,还真供他们上‘弘文馆’啊?”我不屑的瞥了兰陵一眼,她就是太认真了,什么事情都弄得一五一十让人图增心理负担。“写写算算地能写自己名字,能数清楚自己脚指头就成了。农家的小孩,当然还是农家的教养,你当我刚进了点钱,就烧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吗?”
“呵呵....”兰陵听了我地解释,笑着戳了我一指头。“这才是你说的话,刚好真的以为你转性了呢!”斜了我一眼,笑道:“那还找我说啥?误人子弟的事情,少和我商量。你啊!纯粹就是朝自己脸上贴金,当你存了好心吗?”
“话不能这么说。”兰陵过分了,我本来还想显摆下乐善好施地嘴脸,被她这么一下就打回原形,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开造纸作坊的时候,你不是也想让大唐的读书人多起来,人人都能用上纸,人人都能识文断字的嘛!”
“想是想啊!可读书人多了是好事,但也不能为了读书懒了农活,什么都要一步一步地来,要踏实。没有三,五年见不了效果的。你这是哗众取宠,还说上道理了。”兰陵见她昨天画的猪头被我贴在墙上自勉,笑得站不稳,指着我道:“你...你,你混帐!”努力起身将画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丢人现眼的,传出去我还不被人笑话死呀!”
“管你咋说,幼学我是办定了。”流芳千古的大作被主人毁于一旦,可惜了。从怀里掏出昨天花露水的收据,“下午老四来给你花押,钱大头能对上,不过其间少了四十五文。我大方点,给你添上了,不用谢我了。”
“还真仔细呢!”兰陵嘲笑般的行了个礼,“昨天和你夫人埋头点了一天吧?呵呵.....可是过足了钱瘾,了不起。”说着将收据放入袖拢里,“办幼学的笑话就不提了,还记得上半年里那个臭烘烘的吐蕃商人不?”
“记得啊!”我还等着他带了草药和草籽过来呢!当时记得他说明年春天赶过来,兰陵怎么这时候提起他来。“怎么?那臭人来了吗?”
“没,我怎么能碰见那种人。就是给你提个醒,下次见他的时候给我打个招呼,有得力的人才能办得力的事情。”兰陵起身翻开沙盘上的麻布,顺着剑南直划到吐蕃,“现在收购鸟嘴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这事情最好有个吐蕃人出面打理,你说的那个吐蕃商人就正合适。南诏那边也已经开始有动作了,总得先收服一部,恩威并举,少不了要出点兵乱,呵呵.....”说完掩嘴大笑起来,笑声悦耳,听得我稍稍有点不舒服。
“幸灾乐祸吗?不用那么夸张吧?”我发现兰陵有种满足感,重在参与的那种感觉。拉扯了她一下,“笑岔气了,停!”
“心里高兴嘛!”兰陵将麻布盖好,娇怯的*在我身上。“当时听你说的时候,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可现在好了,棋啊!拿在手上的时候犹豫不决,一旦拍了出去,就没了顾虑,你死我活而已。”
“入魔了,谁家的棋都轮不到咱俩来下,观棋不言语那啥啥的,没听过么?”我拉她坐下,塞了根毛笔给她,“昨天耽误的功课,今天要补上。认真点,少胡思乱想的和谁下棋!”
“恩!”兰陵认真的点了点头,“郎君教训的是,妾身知道错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年关上
更新时间:2006-12-1 14:48:00 本章字数:5508
寒冬,梅花,永徽五年的第一场雪,雨夹雪。
是个暖冬,台阶下的青苔还泛着绿意,细碎的雪珠子和着雨水摔落下来,迅速融入大地,来去匆匆。起风了,寒风夹裹着点点寒星飘打在脸上,不由一个寒战,或许今晚会降温吧。
在我来看,还是寒冬来得痛快些,鹅毛大雪比这种半死不活的雨夹雪要来的爽快得多,至少感受不到那附骨的湿冷潮气。现在这个样子,穿得再厚都没点暖和劲,身上好像沾了露水般的难受,湿漉漉地感觉。
年关将近,今年家里钱财富裕,颖一早就和二女打着置办年货的旗号出门了,消费嘛,或许腮红胭脂的也能列到年货的清单里,谁家的面料行今天不小的发个利市。
房檐下站得不爽,索性打了伞、披了貂皮大氅独自出门走走。庄子里的路已经借了前阵大动土木的东风,翻修一遍;大石碾子来回的滚了无数趟,瓷实棱整的拱形路面走起来很舒服,每天清闲下来我就喜欢庄前庄后地走上几次,心情舒畅。
冬季,农闲下来的庄户们显得有些懒散,窝在家里极少出门,而俩作坊都没到下班时间,四周不是光秃的树干就是粉白的墙面,连狗都不叫唤一声,除了雨雪拍打的‘沙沙’声,庄子上冷清的荒凉,仿佛就我一人。
读书声,忽然传来的诵读打破了沉寂,寻声而去,低矮的院墙挡不住我的视线,院落里的门廊上,一个学生打扮或许是年轻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省试做最后的准备。书生打扮而已,我觉得他的体型相貌更适合换了短衣,手里随便拿把兵器就是一个标准的职业响马。尤其羡慕那家伙的串脸大胡子,因此不好断定他的年龄。
一副好相貌,念书可惜了。若是他山贼的话,我兴许还能上前结交一下,书生就免了。虽说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还没有那么死板,但终究得不到我这个老粗的好感,尤其和他们说起话来倍感吃力,我要有了儿子的话,敢学了文绉绉的模样和老子说话,我会一巴掌抽死他,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
长安学术界已经将我归为另类文士,从不混文人***的文化人。和我交往的武将有之,纨绔有之,乡野莽夫有之,但没一个正儿八经的学究。虽然李淳风不时的朝我这里跑,但他绝对不能划到学究里,明明是个批了宗教人士外衣的无神论者,顶了个宗师头衔的钻营投机分子,处的时间一长,发现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彼此惺惺相惜。
念书的人发现我正站在墙外观察他,和气的朝我摆了摆手打招呼,我也礼节式的扬了扬手中的雨伞应答,微微一笑,转身便走。暗想:这人也是个三心二意的,我站外面一声不吭都能发现了,就凭这,明年的成绩一定很糟糕。
说到考试,我不由想起谢宝来,秦钰今早还专门过来拜见我。顺便提了谢宝的事。尊师重教还是有好处的,秦钰是个中典范,虽身份地位已经高我许多,但我这个授业师兄的意见,他还是要选择性的遵从。一年不见,秦钰还是老样子。没有变成想像中的饱经风霜的模样,依旧温文乐雅,举止斯文,看不出来是军中下来的人,更不要提什么边塞上血与火的考验之类的痕迹。
怪不得女人都喜欢秦钰这类人,沉稳有力,光是修养这一项,我这辈子都休想赶上他。不知道他杀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若还是这么个文雅的话……想的后背有点发凉,受害者还是碰个一脸横肉的动手还好些,至少痛快。
经历了这次大清洗,秦钰成熟了,从一个热血青年蜕变成为识时务的俊杰,想达成自己的理想首先要保证自己屹立不倒,能意识到这点才有朝目标奋斗的资格,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传说中的什么文武双状元之类的二楞子,那不是本事,出门就让人家当了枪使的家伙,念再多书、武艺再高强,屁用不顶,历史上这号人多了,有几个成事的?
想屹立不倒,谈何容易?长孙无忌够屹立的吧?这不是眼瞅着要倒了?就这一点问题上,我和秦钰做了深入的交流。我认为秦钰现在所站的队伍是有前途的,是光明的。他身后是老奸巨猾的杜风;杜风身后站的人模糊不清,忽男忽女,但无论什么性别,都是真正的实权人物,所以秦钰的事业只能算是刚刚起步,往后就算达到程、苏二位老帅的高度都有可能。在这一点上要学习程老爷子,居功自傲但能拿捏好分寸,不时的跳出来显摆一下,便决不过分,让别人时刻的记住你的作用,但不会对你产生客大欺主的感觉,这才是长久之计。
长孙无忌就是犯了这个错误,功高盖主的下场。功高盖主有被动的,有主动的。按理说,程、苏也功高,都有跳出来盖一下主的资格,可人家宁愿装傻充楞去打群架都不跟着朝堂上那帮家伙起哄,属于‘被动一派’,这样的老功臣只会让皇上宠爱,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压迫感。至于为祸乡间,爱财抢功之类的毛病,别人看似是缺点,可在新元首眼里,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优点,放心,没威胁。
至于长孙无忌这类朝堂上乱窜,民间风评口碑绝佳‘主动盖主’的大功臣,那就是存了贰心,就是存了没名堂的打算,就是故意去收揽人心,就是明打明的想和领导撂蹶子,就得除之而后快。
临了的时候,我和秦钰作了一个概念性的总结,也算是师长对宪政的忠告: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做人不要太刻板,必要时候要故意的流露点小毛病,小把柄出来让别人瞧在眼里、抓在手里,人家和你打交道的时候才放心,你也不必提心吊胆的怕别人再挑你的刺。贪财好色都是好事,尤其是秦钰,贪财不必了,他家够有钱;但英武的外形加上儒雅的内涵,不去寻花问柳可惜了上天恩赐的好条件。只要事先和婆娘作好沟通工作,尽可以在***场上一展身手。
秦钰这出门一年多的颠簸流离后,对家庭的重要性有了深刻地认识,从话里话外能看出他对夫人的歉疚,觉得这次回来有必要补偿当年对婆娘的冷漠,纵横***场的事还要再斟酌。
在这点上我有点自卑,文武双缺之人,贪财就可以了,不必干能力之外的事情。往后别人谈及我和秦钰两人,师兄贪财,师弟风流,也算一段佳话吧?我感觉我在教人学坏。将自己没有能力办成的事寄托在学生身上,秦钰娘子若知道的话……生死两难啊。
看来我也成熟了,至少我能想到这些,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不参政,但好像也有这方面的潜质嘛,不错。兰陵对我就赞誉很高。她认为我若踏入仕途,肯定是风云老奸贼,千古流骂的那种。对这个评价我保留自己的看法,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良人,至少以前我在公交车上从来不放过给孕妇、老人让座的机会。
再有俩月功夫,程老爷子就出征了,不由想起程初上蹿下跳的模样,为了同爷爷一道出塞,前后挨得打,嘿嘿,上次来看我还顶了个黑眼圈过来,看得出,老爷子下了重手。若不是程老爷子刻意打压,凭借一身强横的武艺,程初早就该在军中站稳脚跟了,光凭军中的各位大佬对程初的赏识就起码能混到秦钰的军阶,屈才了。
脑子里事情一活泛开,人就没了指引,闲庭信步地撞在树上。还好,幸亏有树挡着,要不就掉河沟了。已经出了王家的地界,河渠蜿蜒到一处荒凉所在,顺了河道再朝前走就到了云家,这里是乱石滩头,平时没人过来。绕了个弯子,发现小河滩上拐弯水缓的地方有几个人拿了大抄网捞鱼虾,大冬天鱼虾都不爱动弹,要捞的话必须几个人配合,一个人拿了长棍赶,其他几个才能捞得有效率,我索性就蹲在对岸看热闹。
“谢宝!你给我过来!”猛然发现赶鱼虾的家伙竟然是谢宝,正咧个大嘴耍得高兴,根本就没注意到对岸有人过来。马上就考试了,这家伙还跑河边玩耍,虽然能理解域外人对河流的渴望,但也不必要拿了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吧。云家的鸡吃鱼虾补钙和你有屁关系。早上还和秦钰想去看看谢宝,秦钰觉得这时候正是考前用功的时候,怕打扰他,这可好,玩开了。
谢宝看见是我,忙扔下棍子顺流跑了好大一段才找了过河的独木桥绕过来,老远就“王兄,王兄”的叫唤。
“还要不要考试了?”我变了脸色,劈头喝道:“有你这样的学生吗?”
“嘿嘿,”谢宝理屈地抓了抓头发,“庄户家都操办过年,小弟一乱就没了念书的心思,才随了他们捞虾米,嘿嘿。”
“人家忙和你念书有啥关系?”我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考前两个月最紧张的时候,别说出去玩,就是上厕所都怕蹲的时间长了。“你今天就给我搬回来住……”说到这里不由的笑了,和人家非亲非顾的,摆了个长辈姿态有点过分,“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别辜负秦钰对你的一片心意。”
“王句子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谢宝恭敬地行了一礼,略带激动之色,“小弟父母早年失散,家中没个管教,才养成这个性子。能得王兄如此管护,心中感激……”
“感激个啥?”我拍拍谢宝肩膀,有点同命相联的感慨,“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感激找秦钰去。男人嘛,少来那么多无聊的想法,往后的前途才是正经。”指了指对岸云家的几个杂役,“你要想那样活一辈子也行,只要不嫌委屈了自己的才学就成。”
“是啊,如果能那样过一辈子……”谢宝无奈的摇摇头,“小弟有时候也想过,能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好事,才学并不重要,小弟也没有想着去考什么功名……”
“就是想报仇也得有资格,”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一个为仇恨活着的人,忽然领略到田园中的乐趣,难免有点茫然。谢宝的脾气不适合报仇,他还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只是耿直而已。“不罗嗦了,赶紧回去抓紧功课,没家没业正是打拼的好时机。”摆了摆手,催促谢宝回去。
看来我真的变了,竟然能说出这么阶级感分明的道理来,贵族生活让我有了高高在上的感觉。竟然能指着劳苦大众当反面教材,太可怕了。环境改变人啊,要不是运气好弄了这么个身份,说不定现在也是捞鱼摸虾中的一员,看着对岸几个人乐呵呵地网来网去,也过的蛮快乐。我凭啥编排人家?
雨雪有加大的趋势,身娇肉贵的我有点受不了,急忙往回赶,家门口迎面碰上二位夫人的采购团队,看样子收获不小。
“花钱花得爽吧?”颖和二女将战利品摆了满满一炕,琳琅满目的和抄了人家杂货铺一样。我本来脱了鞋想上炕躺一会儿,随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被绣花针扎到肉里可是很不舒服的,危险处处存在。
“没花几个钱,熟人家的店铺,”颖拿了个火狐皮的围脖在我身上比划着,又换了个什么皮的帽子出来套我脑袋上,二女则脱了我的鞋朝里面塞暖脚的毛毡子,我被前后的摆弄。“今天路过‘福昌楼’,上去转了转,夫君猜猜发现了什么东西?”
“啥?”这事没法猜。‘福昌楼’是京城有名的高档干货门面,发现啥都不稀奇。“干货嘛,有啥稀罕?”
“才不是,”颖眯眼一笑,“变蛋啊。咱家的变蛋上了货架,价钱标的没谱,三十文一个。”
“三十文?打劫吧。”三十文是个啥概念,普通人家够用一个月的花销,就买一个鸡蛋?“有没有人买?估计就摆那作个样子。”
“是不是样子不知道,可眼见有人十来个的朝回买,扭头就没了。”颖开心地拍拍手,将堆在炕上的小玩意儿朝里面推了个空地出来,拉我坐下,“入了冬就缺鸡蛋,如今老四已经收到四十文一个的价钱,京城里鸡蛋价格被抬得厉害。”
“老四不是将云家和兰陵庄子的产量都包下来了吗?”
“不够,根本就顾不过来。”颖捡起个牛解簪子插二女头上,拍拍二女小脸,笑道:“云家的鸡一入冬就打了蔫,生蛋就不说,前后死了十来只了。照这个速度,估计开春也就剩不了几只下来了。”
“冬天是不容易过,叫人帮她家盘个火炕吧,毕竟人家和咱也算合作关系了。”鸡最怕湿冷,容易闹病,若不是一直吃蛆有了抵抗力,那就不是死十来个的事情了。颖入冬后分派人在养鸡的房子里盘了个大通炕,养鸡养蛆两不耽误。云家没这项技术,烧木炭成本太高还不能有效地保暖,蛆虫不繁殖只能找老四家购买,现在鸡还闹了毛病,怪可怜的。
“交给老四办了,咱不搭手。”颖挑了个桃红胭脂在二女脸上抹了起来,二女乖巧地坐在对面一动不动,“按她的想法,火炕好盘,不过云家得拿鸡蛋换,一来一去咱家就赚得多了。”
“鬼心思,”云家小姐落了老四魔爪,比受颖前后计算更加凶险,颖还是一味的图地产,老四则无利不图,上下其手。云丫头能保住年关上不;裸奔就是万幸了,能和皇上做生意还不折本的本事,可不是白来的。同情道:“要说这云家也可怜,落了你姊妹手里,地产你没得着,好不容易养了俩鸡又让老四抓到手心,命咋就苦得没个盼头呢。”
“可不是,”颖笑得欢实,二女脸上的腮红也抹得不成样子,“云家祖上没积德,欠咱家的太多了,活该现报。”
“你不缓缓手,多少让人家透一口气。”
“还说呢,年关人爱来要债的都是妾身帮忙给打发的。”颖从怀里取出云家的债务契约眉飞色舞的端详一遍,搬过首饰盒子小心的放在最底下,“现在不勒她脖子是让她存个念想,指望她多养两只鸡下蛋而已。小丫头现在手上也有几个小钱了,要不她才不敢让妾身拿了债权下来,呵呵,看老四的手段了。”
“老四才不和你一道人,她是赚钱的,对地产没兴趣。”老四鬼精鬼精,断不会和颖串通了起哄,她明白留了母鸡才能收蛋的道理,杀鸡取卵不是经商之道。
“年上该准备的礼物都差不多齐全了,明天就该一家家的送出去,这次该比去年的贵重些吧?”颖拉了礼单浏览起来,顺手拿了算盘就在杂乱中开始拨拉。
“你看着办,不要太显眼。还有,按崔家的规格多预备出来一份,我要送个没名堂的人。”李世很奇怪,打听了几次都没下落,但也属于有交情的人,实在不行就托兰陵转送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再说人家看身份也不低,以后可以常打交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术业有专攻
更新时间:2006-12-1 14:48:00 本章字数:5343
做人难,做有钱人更难。钱少的时候精打细算,现在稍微有点了,放银库里白白的存着又不甘心,流动起来才能增值,可流向是个问题啊。放到后世可以投资债券、股票,可如今没那么多项目,一味的投资吃、喝、玩、乐不是个事,可投得远了又怕折本,头疼啊,一句话,有俩钱烧的。
当年干银行的时候,左手出,右手进,过的钱比现在家里这点积蓄老多了。国家的钱嘛,放了空帐也从来没点可惜的感觉,收下收得回来更是不操心,直到同自己奖金提成挂钩后才开始认真对待,所以虽说顶了个业务科长的帽子,却没掌握这门钱生钱的技巧,想想有点后悔。
“安生点,才几个钱,投什么资。”兰陵对我提出的问题露出鄙夷的神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俩钱一样,有动这脑子的时间好好钻研下学问,”说着从袖笼里拿了薄薄一个册子递给我,“样书,头一册,您过目。”
哎呀,头一次出版,还是在古代出版,心里那个激动啊,双手捧着册子有点发颤,失了平时的沉稳,忙活几下竟然没把书皮翻开。
“拿反了,”兰陵帮我将书正过来,笑着翻开一页,“刻得多精细,天大的殊荣呢,魏大人当年修的‘女训’都没开成阳版。”
“男女有别,‘女训’嘛,女人看的书,当然是阴刻了。”翻来覆去地打量,灰白的书皮上,隶书‘基础算术’四个字写得庄重朴实,没有多余的封面插图,一看就知道是学术作品,古朴典雅,没说的。落款上小小的‘王修撰’让我大脑再次缺氧,太自豪了,太有面子了,要是改成王子豪撰那才十全十美。“就我一人?不是还有你帮忙攒编吗?”翻开书皮,竟然还有作者的简介和当朝学术大佬们写的序章,全书引用的是新式算术概念。明确的将0--9的阿拉伯数字列为第一章必修课程,后面所有的记数单位都以阿拉伯数字为准则,加、减、乘、除符号也标注的仔细,已经和后世小学算术课本没多大区别了。书中十进制为主流,定版的编辑是个行家。但整体太过沉闷,没有后世的课本那么活泼。应用题里少了‘小明’这个重要角色,可惜了。“一共四册吗?”
“先四册,后面深入的地方还没定论。毕竟后面的学问太深,不是每个人都能学懂的,而且暂时也没先生能教授得了,要不郎君受点累,教授一批先生出来吧?”兰陵伸手拿过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回袖笼里。“本该是你的,可就是不舍得,送妾身吧。”
“送你了。”我大度地挥挥手,样书虽然珍贵,可男人没和自己婆娘争执的道理。是按课本的形式出版的,往后牵扯的深了,没老师教学也是个问题,可让我亲自出马培养老师也不合适。我手下教的老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德行,不合适。“我不行,研究学问可以,真的去教学就乱套了。性急,难免殴打学生的事,都学了我的样子往后大唐的小孩就遭殃了。”平时还好,一到了教学时候我最恨反复几遍都教不通的学生,程初五大三粗的我急了还踹上几脚,别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就是要打嘛。”兰陵不以为然,心安理得道:“别说是普通学生,就是皇子、太子也打得。我小时候可没少挨先生的打,才不理会你是什么身份,挨打的也没怨气,不打学生的才是反常。”
“哦,这么说的话,可以试试。”太好了,终于可以依仗老师名头,名正言顺的打学生了,爽啊,一定要把小时候在学校挨的打找回来。坏笑道:“嗯,不错,可以考虑考虑,嘿嘿。”盘算了下,低声问道:“可以用兵器吗?”
“不可以!”兰陵被的问题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存了什么心思?军营里都没这么个问法,你当拷问奸细啊?”
“哦,没事,随便问问。讨论一下惩罚的极限,往后当了老师不得有个威风?”立威,头一条就是树立威信,别管有没有错,进我的教室先来五十杀威棒,然后再吊起来轮二十立威鞭,太爽了。“有女学生没?”
“想啥呢?”兰陵恨恨地戳了一指头过来,“和你这人谈变事真是找错了话题,算了,再深的学问也不敢让你去教,我前面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当妾身什么都没说。”
“切,你当我想呢?”不屑地撇撇嘴,“忘了个事,出版是出版,稿费咋没见?没稿费激励,往后没人愿意买死力了,是不?”
“还真听了怪事,”兰陵斜了我一眼,笑道:“天大的荣幸,打破头的朝里面挤,还真怕他们买死力呢,扬名的机会,干干净净的学问,你也好意思提钱?满世界也就你一人能挺了脸皮说出这话来,碰上一个还真不容易。”
“哎!”失望地摇摇头,旧社会啊,没办法和他们讲道理,这亏吃大了。“算了,就当我为国为民牺牲一次,下不为例哦,版权呢?版权算谁的?”
“朝廷的,想印几次印几次,收了你的坏心眼。”兰陵早上没吃饭,顺手拉了盘麻叶吃起来。看出来了,她故意占了嘴不想理我。
无聊得很,我辛苦出来的东西都成了公家的,没点奖励就算了,还连版权都不归我,还不能问,一问就是白眼,万恶的封建王朝,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可话说回来,我也是转述而已,不算自己的东西;算了,咱一个社会主义出身的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犯不上和这些古代人叫劲。
“既然出了书,也就没保密可言,尽量保证国内学术界要领先一步。一旦流落出去的话,至少在算学方面的启蒙上都平等了。所以要抓高端,注重高层次的领先。”这年代外国留学生不少,接壤的国家几乎都有学生在大唐深造,并不是光倭国一家。“后面的东西先不着急出版,或许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研讨,不光是算学上,什么学科都一样。关键要专业性强,科目分化要细致,一个人一生的精力有限,博学容易专精难,我所提供的只是皮毛而已,抛砖引玉。”
“什么时候又开始学得谦虚了?”兰陵打量着我,确实我没说反话。又道:“渊博不好吗?都喜欢标榜自己学识渊博。专精一说自古有之,可有多少人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钻研一门学问呢?”
“没有渊博这话。渊博首先就是骗人的,越喊自己渊博的人越是浅薄,”这是缺陷,是不认真肤浅的表现。君子六艺之类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大家理解岔了,就像秦钰文武双全,可貌似文不如崔彰,武不如程初。学得太杂了,爱好丰富不是错,但囫囵吞枣就是缺乏责任心的行为。“这世上没有博学的人,下次听谁说博学二字你不抽他。深入、钻研才是做学问的道理,文就是文,武就是武,数学就是数学,再聪明的人也经不起瞎折腾,猴子搬黄瓜(没包谷,黄瓜代替了,反正都是圆柱体)的故事你忘了?术业有专攻嘛。”这年头想混个高雅***,礼、乐、射、御、书、数你得全会点儿,要不被人家看不起,久而久之就变成一种风尚。杂耍一般,很多好端端的东西都被扭曲了,流于形式,表面化了。“如同沙场相搏,来不得半点虚假花哨,让那些号称剑客的风雅之士上去试试,不被乱刃分尸才怪。文不能安邦于内,武不能御敌于外,不学也罢。尤其那些二两酒一上头就诗兴大发的,喝高了,姓啥都忘了,还发,发个屁。”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了别扭。”兰陵有点茫然,眼神定在我脸上,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好好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坏了味道,纵然不能安邦定国也没必要去贬低人家,你不是也喝高了做诗嘛,还很有一套呢。”
“做啥做,”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罕见地发红,“咱俩一起也不是三五天的时间了,你觉得我是那材料不?蒙人的,字都认不全写不齐整的人,拜托你有点逻辑吧。”
“怎么就矢口否认了?可没有睁眼说瞎话的,就是看不起人家吟诗做赋的,也不能耍无赖到这个地步。你这人真的很奇怪,自己学识渊博却编排博学的人,自己也附庸风雅,却看不起别人来个诗兴大发。说是文人相轻吧,你还没这个脾性,说你抠钱眼没良心吧,可大道理也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假假的。”兰陵百思不得其解,拉了张纸过来顺手画了个猪头,脑门上写了我的名讳,“也对,你刚刚说的话有道理,‘术业有专攻’,有理。”
“你说有理没用,要大家觉得有理才行。”忘记‘术业有专攻’的话是谁说的了,看兰陵的模样,好像头一次听的意思,这生活一好,人就变得浮躁起来,学啥不像啥,只求华丽。尤其边胡乱舞刀弄剑,边假装满腹经纶,到头来要啥没啥,糟蹋粮食到一把好手。
“还是那话,从下往上改难,从上往下改易,”兰陵润润笔,将我刚刚的话润了个色,写了个陈条出来,“有道理就是让大家都知道,这浮华之风一起就不好收揽,要趁了才露头就得压下去才是。”
“也不是所有浮华就不好,比方说你夏天时候穿得那身衣裳,就好,要提倡。”说着顺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下。唐初,思想还保守,尤其女性。当年魏徵上台做的头一件事就是修‘女训’,弄得大家都是领口扎得紧紧,根本就没有大圆领那种酥脸半露的衣裳,后世流传的半敞衣襟的唐仕女,要在‘开元盛世’才能出现,我觉得不公平,现在就想看。
“专门穿给你看的,当我到处都穿那个么?再不提倡什么了。”兰陵妩媚发了个秋波,“不和你瞎扯了,今天就是顺便给你捎个样书过来,年关上。都忙呢,没功夫多耽搁。还有啊,你那小姨子到年上随我去西苑一趟,告诉她准备一下。往后要常和内府打交道,我引领她去认个熟脸,弄不好还能讨个封赏。毕竟是立了功劳的,有功不赏也说不过去。”
“那我呢?我也有功,赏不?”我才是幕后黑手,凭啥便宜叫小丫头占完,不甘心。
“你啊,”兰陵笑了,“那天去的都是女人家家的,你要非得跟了去,也成。不怕被捉弄就行。”
“算了!”坚定的一摆手,“慢走,不送。哎,等下,”跑出去提了两份礼品交给兰陵,“转托你交给那个李世的,在南林苑帮了我不少忙,过年也意思意思。这份是我给他的,这份是我婆娘送他夫人的。”
“嗯,”兰陵不客气地掀开来看了看,笑道:“够滑头的,一天到晚就耍这一手,送算盘不给带口诀是个什么道理?九花玉露不错,赶明也送我几瓶。抠的你,一夏天就给我一瓶用,听说程老爷子没事就喝一瓶呢。”
“嘿嘿,你还用送,直接就家里有啥拿啥了。”本来想送几枚变蛋,最后想想算了,往后王家再不染变蛋的事,免得落人诟病。“算盘是木料的,虽然没玉石的值钱,可用起来舒服得多。想要口诀嘛,等老四买算盘时候就有了。再说你那不是有吗?胡乱教一下让他自己琢磨去,嘿嘿。”
对兰陵来说就一句话,对老四来说是灾难。颖得知妹子有幸参加高层女士聚会的消息,先是大喜,后是大忧。喜的是妹子终于能有个好盼头,忧的是老四从小野惯了,大场合上丢人多少是难免,可丢大人王家脸上也过不去,于是,在不耽误年忙的同时,颖将老四抓回来关押起来,魔鬼特训开始了。
“怎么吃饭呢?牙收起来,怕别人不知道你牙好怎么么地?”饭桌上颖不再留情面,直接就一巴掌朝老四后脑勺拍过去,刚放嘴里的碗豆糕又给打出来。
“还叫人吃不吃饭了?”我和二女一人端了饭盘离两姊妹远远的坐开,“往后你俩坐一桌子去,爱咋打咋打。”眼瞅就三四天时间,早干啥去了,现在打孩子,不嫌迟了点?
老上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挨打挨骂竟然破例没吭声,努力的配合着,但习性难改,三句话就显形了,又一巴掌。
我一旁看不下去,拉了拉颖,“别老打后脑勺啊,多聪明的丫头打傻就完了,肉厚的地方多了,换换。”
“妾身小时候就这么过来的,也没见打傻了。”颖不理会,我行我素,扭头冲老四又一下,斥责道:“坐好,谁让你动了?腿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