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令兴言是看着令琛的。
但令琛依然没什么反应。
“我问过了,不过当时周哥没在这边,她听说要等二十来分钟,就说自己打车回去。”
卢曼曼说。
令兴言收回视线。
“你还不了解这个地方有多难打车,阿哲他们有时候喝了酒不能开车,等一个多小时也是有的。”
“啊……”
卢曼曼顿时有些慌,“那会不会……那……”
“这次就算了。”
卢曼曼原本是工作室的宣传人员,令兴言看她嘴巴严,从来不多说不多问,这才让她过来当令琛的助理,有意培养成自己的接班。
不过她年纪小,有时候做事确实有些马虎,“你以后接待要考虑周全些,提前安排好司机。”
卢曼曼:“噢噢好的,我记住了。”
两人说完,令兴言再瞥了眼令琛,无声地叹了口气,也扭头看向窗外。
他就是一时没忍住好奇多问了一嘴,令琛有必要晾他这么久吗。
十多分钟后,卢曼曼在自家小区门口下车。
当车上只剩三人后,令兴言手指敲了敲大腿,又想说点儿什么。
但扭头一看,令琛已经玩儿起了手机。
他张了张口,踌躇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算了。
他收回视线,扭头看向窗外。
这时,身旁的人淡淡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
“?”
令兴言坐直,朝令琛那边靠了点儿。
“那这次可是你叫我说的。”
令琛瞥他一眼,冷着脸继续看手机。
“其实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
令兴言本来想问祝温书是不是就那位小蚕同学,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没必要浪费口舌。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令琛:“没什么打算。”
“是么?”
令兴言笑,“其实我有点儿搞不懂你,不过首先我先摆明态度,我可不是反对你谈恋爱,我作为你哥,比谁都希望你好。但只是不想希望你瞒着我。你也知道现在的舆论有多恐怖,我不得不防微杜渐,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绯闻,我还蒙在鼓里被打个措手不及。”
令琛视线没离开手机,轻哼一声:“你想得可真多。”
“我能不想多点吗?”令兴言揉揉眉心,“这可不是小事。”
令琛:“我没那个意思。”
令兴言:“没哪个意思?喜欢又不追?”
令琛没搭腔。
“不是吧。”令兴言一脸惊叹,“大明星还搞暗恋那一套呢?”
长达好几秒的沉默后,令琛垂眸继续看手机,极轻地吐出几个字。
“大明星算什么。”
“行,随你,不追就不追吧,我刚好省心。”
令兴言一哂,脑袋徐徐靠向窗,拉长语调,不咸不淡地说:“唉,就是不知道这么晚了人姑娘安全到家没有。”
新开发的园区确实挺难打车,不过祝温书运气不错,刚好有经过的网约车司机接了单,没让她等多久。
回程一路通畅,到家时,不过才八点半。
应霏的房间亮着灯,门没管,隐隐约约传来她跟人电话争吵的声音。
祝温书轻手轻脚地经过,带上了她的房门,才回自己房间。
脱了外套坐到书桌前,她盯着面前的小绿植,脑子里又开始盘旋令琛今天在她耳边弹的那首曲子。
没有歌词,也没有其他乐器的合奏,只随意听了一遍,旋律就像在她脑子里生了根似的盘踞在她脑海里。
此时,她终于有点明明令琛为什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红到家喻户晓。
如今某些新歌为了追求脱俗,拧巴到让人根本听不懂,很难让除了粉丝以外的人想单曲循环。
而令琛的旋律总在灵动不流俗,与朗朗上口之间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大概就是所谓的,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所以他的大众接受度极高,是祝温书这么多年来,唯一在自己的朋友圈见过许多“活粉”的男明星。
关于他的事情在脑子里盘旋片刻后,祝温书突然有点儿想听听令琛其他歌是什么样的。
她从柜子里找出前几天买的CD,拆了塑封拿着光盘,往房间一张望,突然回过神——
这个年代,谁家还买CD机啊?!
她拿着CD,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只怪自己当时被封面迷惑住,花钱买了个装饰品回来。
最后,祝温书无奈地把CD放到书架上,为了不浪费钱,还专门把好看的封面露出来。
然后打开iPad连上床头的蓝牙音响,随便找了一个令琛的歌单随机播放,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备课。
周末的夜晚比往常要吵闹一些,楼下车水马龙笛声四起,关着窗也隔绝不断。
但祝温书几乎没有被杂音扰乱,认认真真地伏案工作了两个多小时。
等她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抬头一看,时针居然已经指向十点。
她伸着懒腰起身,一手揉捏酸痛的脖子,另一只手捞起手机。
在她备课的那一两个小时里,不少家长给祝温书发了消息,她一条条回复下来,花了不少时间。
再往下拉,看见令琛的对话框有一条来自一个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c】:到家没?
祝温书目光有片刻的凝滞。
从大学起,她和朋友出去玩,不论男女,但凡是夜里回家,都会有互相报平安的习惯。
如果有男生同行,他们大多还会主动询问有没有安全到家。
但祝温书今天回家后没有跟令琛说一声,是因为她觉得令琛这种明星,应该没有普通男生的那种习惯。
现在看来,倒是她思虑不周全。
“已经到啦,回来的时候忘了跟你说一声。”
字刚打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界面突然被打断——
令琛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喂?”
接通电话的同时,祝温书坐到床头,“怎么啦?”
“你——”
令琛刚说了一个字,突然顿住。
祝温书以为网络卡了,又“喂”了一声,“你听得见吗?”
“嗯。”
一霎后,令琛声音沉沉响起,“听得见。”
祝温书:“我到——”
令琛:“你到——”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又停止。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令琛先开口。
“到家了?”
“嗯,早就到了。”
祝温书说,“回得有点急,忘了跟你说一声,抱歉。”
令琛:“急着回家干嘛?”
“?”
祝温书被令琛问得有点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就急着回家……工作啊。”
说完,她觉得令琛可能是有点不高兴她这么久不回消息才这么问,于是补充道:“我之前太投入了,才看到你的消息,正准备回复呢你就打过来了。”
“投入工作?”
电话那头很安静,听不到一点杂音,所以祝温书能清晰地感知到令琛上扬的尾音,“还是投入点儿别的什么?”
祝温书:“啊?”
听筒里,令琛轻笑了声。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祝温书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总不能说自己在发呆吧。
“我……没干嘛呀。”
令琛:“行,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啊?”
祝温书头顶写上第三个问号,不太明白令琛这一通话的逻辑。
下一秒,她听见他淡淡地说:“你慢慢听吧。”
电话挂断,祝温书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没明白令琛的意思。
直到她的注意力慢慢回笼,听到了3D立体环绕在整个房间的——令琛的歌。
倏然间,祝温书脸颊飞速蹿上一阵莫名的绯红。
第15章
十几平的主卧好像突然变得很小。
空气以祝温书为圆心压缩,裹挟着令琛的声音全都向她挤来。
“咔嚓”一声,祝温书摁下暂停按钮。
都怪这秋夜太温柔,和令琛的歌声太契合。
才让她浑然忘了房间里还播放着他的音乐。
怪不得追问她急着回家干嘛。
原来是以为她迫切地回家欣赏他的歌。
还“你慢慢听吧”。
祝温书回想起他的语气,扑通倒床,把脸埋在枕头里,沉沉叹了口气。
气温在一场秋雨后急剧下降,银杏落叶满地,碾在上面的脚步多了几分深秋的沉重。
令思渊的小短袖已经全部收了起来,秋季校服外套里面还得加一件羊毛小马甲才不会被冻着。
而且据他最近严谨观察,现在早上出门去上学的时候天都不亮了,可见冬天是真的要来了。
这天早上,坐在玄关处换好鞋等着保姆阿姨的令思渊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碎碎念道:“读书苦读书累,读书还要交学费,不如参加黑涩会,有吃有喝有地位。”
“?”
正端着一杯凉水从房间出来的令琛愣了一下。
这小屁孩在说些什么东西。
此时令兴言出差在外还没回家,肖阿姨在厨房切水果,准备用保鲜盒给令思渊带去学校吃。
原本要去客厅的令琛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什么,又掉头走到令思渊面前蹲下。
“喂。”
令思渊低头看他一眼,蔫蔫儿地说:“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现在心情很沉重,不想闲聊。”
“我也没空跟你闲聊,就是咨询一下你最近……”
嘴上说着不闲聊,但听到“咨询”这两个赋有成熟感的字眼儿,令思渊立刻抬头看着令琛。
令琛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不给我找事了?”
“啊?”
令琛倾身靠近,却压低了声音。
“你老师都不找我了。”
“啊??”
“啊什么啊。”
“你再这样——”
令琛撩眼,轻描淡写地说,“以后请家长我让你爸爸去。”
“?”
令思渊双腿突然不晃了,差点就要蹦起来。
不过他突然理智回神,拎起自己胸前鲜艳的红领巾,炫耀道:“我不会被请家长了,我已经是少先队员了。”
令琛轻哼,“这么厉害?”
还没等令思渊说什么,肖阿姨拿着水果出来,“渊渊,咱们出发了啊。”
看见令琛也在,又说:“你这是起床了还是还没睡呢?冰箱里还有早餐,我刚刚放进去的,要不要现在给你拿出来热一下?”
“不用麻烦了,我等下自己弄。”
令琛徐徐起身,垂眸瞥了令思渊一眼,“上你的学去吧,小少先队员。”
“哼。”
令思渊站起来,抖抖书包。
刚打开门,又想起什么,扒着门框对肖阿姨说:“阿姨,我想单独和叔叔说几句话。”
“哟,你跟叔叔还有秘密了。”
肖阿姨笑着说,“那我去按电梯等你。”
等她出去了,令思渊扭头眼巴巴地望着令琛。
令琛客厅,抬抬眉梢:“干什么?”
“叔叔……就是……”
令思渊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确定肖阿姨背对着这边,才打开书包,从夹层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递到令琛面前,“这是我攒的零花钱,我想……就是……”
“这么多啊?”
令琛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想靠金钱打发我?”
令思渊支支吾吾地说:“不是……就是你可不可以帮我冲到游戏里,六百四十八那一档,这里是七百块钱。”
见令琛不说话,令思渊又说:“剩下的五十二块钱你可以留着自己花。”
“你可真大方,不过呢——”
令琛要玩,把他的钱推了回去,“靠钱是收买不了我的,得看你表现。”
“渊渊?好了没?再不出来要迟到了哦!”
“噢!来了!”
应完阿姨,令思渊还想说什么,令琛已经往房间去了。
上学的路上。
令思渊一直没想明白令琛嘴里的“表现”是什么。
他一路上冥思苦想,眉头紧锁,没怎么看路,直到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
他下意识先道歉,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啊……祝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祝温书弯腰问。
“没、没什么。”
令思渊摇头。
“嗯,以后走路要看路哦。”
祝温书看着他脸颊的婴儿肥,没忍住捏了一下,“去教室吧。”
“好的老师。”
等令思渊走远,祝温书才收回视线,轻轻呼了一口气。
前几天她还在想,要是令思渊又调皮,她不得不联系令琛的时候要怎么面对他。
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她作为令思渊的老师,就觉得还怪尴尬的。
好在自从令思渊戴上红领巾后就像被封印了一样,特别乖。
但就是不知道这道封印能起多久的效果。
今天下午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以往祝温书每周最糟心的日子。
疯玩个四十五分钟,不知道多少小孩要磕着碰着,要是遇到娇气点儿的,她还得哄半天。
不过今天运气还不错,没出什么乱子,大家下课后回到教室后都安安分分地准备上数学课。
她去看了一眼,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祝温书放心地回到办公室,打了一个哈切。
中午她没空休息,现在困得不行,正纠结着是眯一会儿,还是着手准备下周的教学比赛。
二十多分钟后,一个小女孩突然跑来办公室。
“祝老师!祝老师!”
还没看见人,只听着焦急的声音,祝温书太阳穴就已经开始突突跳。
她按了按眉心,回头道:“怎么了?这会儿不是在上课吗?”
“令思渊肚子疼!”
小女孩说,“唐老师让您过去一下。”
一般听到“肚子疼”这种事情,祝温书都会斟酌一下。
是真的肚子疼,还是小屁孩上课上得头疼。
不过这一趟她肯定也省不了。
她放下刚拿起没多久的笔,理了理衣服,和小女生一起往教室走去。
推开门,放眼看过去,她心头一紧。
唐老师是个很胖的中年男人,他弯腰杵在令思渊座位前,周围又围着几个学生,整个教室闹哄哄的。
祝温书看不清具体情况,却知道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她连忙小跑过去,唐老师见状也给她让了位置。
“不知道咋回事,突然肚子疼起来了,你快带他去医务室看看。”
此时令思渊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浑身直冒冷汗。
看到这种景象,祝温书呼吸都紧了些,一边摸他的额头,一边说:“好,我带他过去,唐老师您先继续上课。”
周围的小孩子说:“老师,我们来帮您吧。”
“不用,你们先好好上课。”
说完,祝温书俯身,双手穿过令思渊的腋下,用力一提——
抱不动。
她又收紧了些,用尽全力往上抱——
……现在的小孩被养得也太实在了些!
她扭头,指挥旁边两个男生。
“来,老师给你们两个表现团结友爱的机会,把他扶到医务室去。”
“这个得去医院。”
校医说,“急性肠胃炎,多半得用点消炎的抗生素,这边挂不了。”
“这么严重吗……”
祝温书看着躺在床上扭来扭去的令思渊,点头道,“行,那我先送他去。”
正好外面有一个男老师经过,祝温书叫住他说了下情况,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把令思渊背出去,送上出租车。
“再忍忍啊。”
令思渊捂着肚子蜷缩在祝温书腿上,倒也没哭出声,就是哑着嗓子喊疼,听起来难受极了。
“马上就到了,医生开点药就不痛了。”
安抚令思渊的同时,祝温书给令琛打了个电话。
他接得很快,只是背景声音很吵,像是在什么人多的场合。
“什么事?”
他声音沉沉响起。
“渊渊病了,肚子疼,可能是急性肠胃炎。”
祝温书语气有点急,“我现在送他去医院,先找你了解一下,他有没有过往病史?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
令琛轻“啧”了声,“肚子疼?”
语气里的疑惑毫不遮掩,似乎很惊讶。
“对。”
祝温书说,“刚刚体育课,他出了一身汗,把衣服脱了,然后又去吃了两根冰棍。”
令琛沉默片刻,说道:“我等下回你消息。”
听到他那边的背景音,祝温书也没多想,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令琛的消息来了。
【c】: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也暂时没遇到过敏的药物。
【c】:你们现在在哪里?
【祝温书】:学校附近的长盛街道卫生院。
回了消息,出租车正好停在卫生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