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源也笑了:“当然不是说你的样子像,这种感觉不太好形容,若说巴原上有哪位高人如此行事、宛如其修行所证,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命煞。”
虎娃点头道:“最了解我的人果然是你,我确实是在感悟与见证命煞的修行,也在演化与印证她的修为成就。”
声音中带着玄妙的神念。虎娃的修行,向来是自悟与求证大道之本源。他自幼所见所遇,都是修行中的感悟与印证,突破化境修为后,已可演化印证诸般修行之道。比如他的师尊剑煞,虎娃已完全能证其修行。
这并不是说虎娃的修为法力如今已超过了师尊剑煞,但只要虎娃继续修炼下去,将来有一天,自能证得剑煞所修诸般成就,没有什么手段是他不能领悟的。但是命煞给他的感觉一直很神秘,虎娃也在思索,命煞走的究竟是登天之径上的怎样一条道路?
换作另一位高人,也许是不太可能搞得明白、除非是得到了命煞本人的嫡传,但也不需要搞明白,修自家的传承秘法便是。而虎娃所求证的是大道之本源,见证诸般秘法所谙合的玄妙之源,既见证了命煞这样一位高人,当然欲悟透其修为玄妙,以求功行圆满。
看来虎娃已有所悟,借“扶夔之死”做一番印证。这其中的妙意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但玄源却能明白。虎娃此刻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命煞,而他并不是想做另一个命煞,只是感悟、演化、印证命煞的修行。
第051章、意境之妙(上)
玄源幽然道:“你怎么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虎娃解释道:“我不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只是想搞明白她在怎样修行,求证的又是怎样的一种修为境界?”
玄源:“看来扶夔的话还是对你有所影响,你送给少务的那枚蜃光珠中,有意略去了有关命煞的内容,难道你也在担心什么吗?”
也就是在这比翼飞舟中、玄源面前,有些话虎娃才会说出来,他叹息道:“有些事情,不需要别人来挑拨,只是当事人不便点破而已。我很清楚,少务是不会忌惮我的、也没必要忌惮我;但我也知道,少务一直很忌惮命煞,从未走进过她的一丈之内。”
玄源看了虎娃一眼,眼神有些奇怪,若有所思道:“听说只要见过命煞的男子,无不为之神魂颠倒,哪怕抛弃身家性命,也欲一亲芳泽。少务能立命煞为正妃,这本是世间男子最美之梦,他却连碰都不敢碰她,甚至不走进其人一丈之内,这又何苦呢?”
虎娃苦笑道:“他立的可是圣后,而不是一位妃子。你也见过命煞本人,当年还和她斗法交过手,应知她的厉害。少务要成为一统巴原之君王,怎能做神魂颠倒的裙下之臣?他可不想成为另一个夏卓!”
玄源:“夏卓的事情,我也听你说过。命煞的魅惑神通若用在少务身上,我觉得也没什么,无非是两情相悦,她就是他所立的正妃啊。…虎娃,难道你会忌惮与我欢爱吗?欢爱之时,你会不想欲乐更加美妙吗?”说到这里,玄源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红了。
虎娃当然不会忌惮玄源,他想要的就是玄源。想当初见蛇女齐罗、感受天生媚骨,自悟欲乐双修之道,定境中出现的女子就是玄源…尽管那时他还没有找到她,但后来在翠真村见到了她、就知道是她。
虎娃才不在乎自己是否沉迷于玄源的美色呢,这就像天地间恒存的大道一样自然,他们之间的欲乐欢爱,当然是越销魂便越美妙,还可助益修行呢!
虎娃将玄源揽到胸前:“可惜少务与命煞不是你我,少务也没我这么幸运。…我师尊剑煞赐给他一枚武夫大将军留下的剑符,他一直贴身佩戴,其剑意可守心神,若不然他怎敢去招惹命煞?”
玄源:“原来如此!…虎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命煞虽千娇百媚,令见到她的男子无不神魂颠倒。但她本人,却从未碰过男人。”
虎娃:“这算什么秘密,我早就知道。”
玄源在他怀中抬头瞪眼道:“你怎么连这种事都清楚!难道问过她吗?”
虎娃苦着脸道:“我怎么可能问她这种事,但这还用问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
玄源:“那我方才说的话,你也认同了?”
虎娃赶紧摇头道:“不不不,不敢苟同!我也被你绕进去了,谁说世间男子见到命煞皆神魂颠倒,少务就没有啊,我也没有!”
玄源伸手指弹了他的脸颊一下:“还算你聪明!看来扶夔所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比如你就清楚少务忌惮命煞。若有朝一日少务成为一统巴原之君,恐怕也不希望有一位凌驾于君权之上的国祭之神。
须知太昊与盐兆不会管少务的闲事,可命煞就在孟盈丘上,而孟盈丘就在巴原中央啊!国君率民众敬奉国祭之神,实际上也象征着君权代表了神灵的意志,他不需要也绝不希望,世间真有能亲自说话与行事的国祭之神。”
玄源的话,也隐约指出了后世所谓的“祭司的困境”。世上最不希望神灵出现的人是谁?并不是那些只能选择信奉神灵的人,而恰恰是那些能够代表神灵的人。
假如命煞真成了国祭之神,那么她的每一句话都将是神灵的旨意,少务必须得照办,哪怕是错的,也得无条件地认为是对的。只要命煞愿意,理论上就可以随时剥夺国君的权威,哪怕这仅是一种理论,少务也绝不希望它成为现实。
虎娃沉吟道:“一统巴原之后,少务与命煞之间,恐怕迟早会有些事情发生。说实话,我本应该为少务担忧才对,却隐约总为命煞担忧。”
玄源:“你担忧命煞的将来,还不如担忧眼下的事呢。比如巴原国战,赤望丘会不会插手?”
虎娃摇了摇头道:“你是赤望丘长老,应该比我更清楚。赤望丘或许会插手,但不会直接插手,扶夔死后,就更不会了。说到底,赤望丘只是一派修炼传承宗门,就算将遍布巴原各地的赤望丘弟子加起来,也不过千数,其中大部分人还只是一心修炼仙家秘法。
就算赤望丘欲求超然地位,巴原上的事还是要列国自己去解决。我唯一担心的是,剩下的那些玄衣铁卫直接上战场担任将领,但这正是少务所要解决的问题。少务若聪明的话,就应派使者前往赤望丘,避免某种事态的出现。”
玄源点了点头道:“少务需要主动承诺,会像帛室国与樊室国那样继续供奉赤望丘,一统巴原并不针对赤望丘,更不会影响到赤望丘弟子的修行奉养。他身后有武夫丘和孟盈丘之助,并不会像帛君或樊君那样受赤望丘的操控;但有赤望丘在,亦可在将来钳制命煞。”
虎娃:“我能想到的,你也都想到了。”
玄源很突兀地又问道:“仅仅做个假设,若少务不惜代价想对付你,有没有手段?”
虎娃坦然答道:“有啊,当然有!若我并无防备,他绝对有把握能得手。方才已经说了,少务随身带着武夫大将军所留的剑符,若祭出剑符猝然发难,就算不能将我一举斩杀,也能令我身受重创。
你看见云起打造的那十一架特制的弩砲了吗?若是提前布置好了,在我身受重伤之际使用,我肯定是逃不掉的。
少务那枚剑符,是武夫丘历代传承之物。这种东西是不能随意拿出来赐予弟子的,武夫祖师应留有遗命,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交给他这种人。它不仅是少务的防身、护神、保命之物,更能震慑世间高人。但那东西只能用一次,实际上也是不会动用的。”
玄源:“少务当然不可能用来它对付你,更不可能轻易用掉那枚剑符。我更感兴趣的是,那样一枚剑符,能不能用来对付白煞?”
虎娃思忖道:“或许可以吧,武夫大将军祭炼那枚剑符,是在他成就仙道之后,其中蕴含的威力,我也不可能知晓。但少务也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想一统巴原,就得安抚赤望丘、尽量避免与白煞之间的直接冲突。…其实你想问的是,命煞能不能挡住那枚剑符吧?”
玄源有些尴尬道:“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方才说,若是少务与命煞之间,你必须为一人担忧,那么你反而更担忧命煞,难道就是这个原因吗?”
虎娃答道:“或许吧。”想了想又摇头道,“或许不是因为那枚剑符,我也说不清为何有这种感觉。那枚剑符不是直接拿出来杀敌的,只是自保与震慑之物,若是用它对付命煞,少务已经在用了,随身护持心神,不受神通媚惑。”
玄源眨了眨眼睛道:“少务志在巴原,不敢沉迷于美色,你呢?”
虎娃笑道:“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要问的就是这一句?实话实说,若是没有找到你,我当然不会被美色所迷!”
玄源低下头,满是娇羞之色,无形中的气息若风情万种,低语道:“其实蛇女天成之媚,我亦可以演化,与你行双修之妙。”
虎娃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我的阿源修为又有精进,已突破化境三转?”
化境修为,已求证脱胎换骨成就,理论上诸般神通俱足。但这仅仅是理论,就像人不可能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脱胎换骨宛若婴儿新生,需要在学习中成长。诸般无碍神通,其实都是从感悟与修炼中得来。突破修为之限、演化前所未有之意境,就意味着一层精进。
玄源隐居翠真村中经历脱胎换骨之劫,直至虎娃来到方得机缘,成功突破化境。这几年的修炼,已从化境初转突破到化境三转,虽不能与虎娃相比,但在世间其他人看来,这已是相当了不得的精进成就了。只是虎娃有些没想到,玄源竟领悟和演化了蛇女之天成娇媚。
玄源弱声道:“这不正合你意吗?”
虎娃的笑意很难形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伸手搂着玄源的腰肢道:“我最近也演化了一层妙法意境,似吞形之法又非吞形之法。在这里不好施展,到小世界的仙山中演示给你看。”
二人收起比翼飞舟离开泯水中央,悄然飞回步金山进入了小世界,来到了并无人迹的仙山。玄源的脸有些发烫:“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也是要感受我新领悟的意境之妙吗?”
虎娃:“那是当然!不过,且先看我演化一番新领悟的神通。”说完话竟摇身一变,化为一只鸾鸟飞上了半空,尾翼如屏,头生火焰状的冠羽。
第051章、意境之妙(下)
虎娃所化的鸾鸟在仙山中盘旋一圈,又落在玄源面前恢复了身形。玄源讶然道:“鸾鸟乃天地所化生之灵禽,你并未得到吞形之法的传承,甚至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鸾鸟,怎能自悟这等神通?”
虎娃的吞形诀源于自悟,但吞形之法各有来历,从駮马、从山魈、从猛虎、从金兕、从谷鱼,又由吞谷鱼之形领悟化蛟神通。虎娃甚至都没有见过鸾鸟,怎能化身为这种传说中的灵禽呢?玄源看得清楚,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幻化之法。
虎娃笑着解释道:“我其实见过鸾鸟,但那亦不是真正的鸾鸟,而是高人幻化而成。所以说今日之演化,似吞形之法又非吞形之法,我也很难解释清楚。化境修为诸般神通俱足,理论上我也可以修得鸾鸟的天赋神通,从而以吞形诀化身为一只鸾鸟。而实情你也看见了,我已修证。”
玄源除了惊叹,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虎娃所展示的这等境界,并不是说化境修为不可能做得到,但那仅仅存在于理论中,实际上是很难修证的。但对于虎娃来说,只要是理论上存在的可能,修为达到相应的境界之后,便可以演化出相应的意境。
再仔细想想,这也可能与他所经历的生死轮回镜有关吧,不知虎娃在生死轮回境中都经历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可能说清楚,说不定就是某种机缘所在。
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成就,谙合于大道本源之中,虎娃便能掌握其妙法。并不是人人都适合像虎娃这般修炼的,达到化境修为后,往往只需将自身所修的妙法演化出另一层境界,以求精进即可。追求这样的神通演化,往往会耗费无穷无尽的精力,亦难以成功。
看出虎娃在见证命煞的修行,玄源竟然也领悟和演化了蛇女的天成之魅,可融于她和虎娃的欲乐双修之中,这些皆足以令人惊叹。而虎娃竟然能化身灵禽鸾鸟,更是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境界。
玄源愣了好半天才说道:“这阵子,你不仅在见证命煞的修行,竟然别有所悟。真是可以修成的、你便能修成,但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是啊,虎娃为何要去演化鸾鸟神通呢,这不是他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一种选择。虎娃解释道:“扶夔死于大军之中,很可能会将善吒妖王引来。善吒妖王的原身是瑞兽诸犍,天生神目能破一切虚妄,我还没有碰到过这种对手。
演化灵禽鸾鸟来对付瑞兽诸犍,就算暂时收拾不了他,能吓唬吓唬他也好。我就在步金山等着,他若是真的找上门来,就在这小世界中来一场斗法。…先不提这些了,这里有仙家洞府,我们且体味一番你所领悟的意境之妙。”
…
巴室国镇西大将军灵宝,沿大江北岸向东进军,已攻占了百川城。这只是局部战场上的胜利,如今各国大军远没有到分出胜负结果的时候,战线呈犬牙交错之势。以这个年代的组织能力、生产及运输水平,像这样规模的大战,恐怕要持续很长时间才能见分晓。
灵宝攻下百川城,也是因为地利。樊室国境内被纵横交错的山脉切割成很多小块平原,而面对巴室国这一侧,偏偏只有百川城无险可守,从江岸平原上就可以顺利进军。
巴室国如今有三支集团大军,由三位镇国大将军率领,而灵宝大军是居中的机动力量。另外两支大军则分别固守帛室与樊室边境,若有必要,灵宝可随时驰援他们,同时也会主动捕捉其他战机,比如趁乱攻下百川城。
而在北方的战场上,北刀大将军居然主动后撤了,让出了白驹城和金沙城这两座城廓。城外的粮食已收割,廪仓中的东西也搬空了,军民全部撤走,竟然不战而退,就将樊室国大军主动放了进来。这就是虎娃在朝堂上所讲的、诱敌深入的战略。
樊室国君臣应早就听说了虎娃在朝堂上分析的战略,但他们还是照虎娃说的做了。阴谋敌不过堂堂正正的阳谋,樊室国既然举兵为国君报仇,怎么能只在边境上采取守势呢,若有机会肯定要杀入巴室国境内。
更何况北刀大将军都主动后撤了,这么好的战机,能顺利地攻城掠地,樊室国如果不把握,那么这场国战也就没必要再打了。但由于百川城失守,樊室国向前线运送物资,都必须翻越山中的隘口,也失去了沿大江进军的水路便利。
诚如虎娃所说,樊室国大军越深入,后勤辎重补给就越困难,国中青壮劳力所组成的军阵,尽数开往巴室国作战,若不幸被歼灭,国力亦将遭受沉重的打击。巴室国不仅是在诱敌更是在耗敌,除非樊室国能在占领区就地取得补给,可是北刀大将军留下的只是空城白地。
介绍战况只需要几句话,说出来很简单,但两国为此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樊室国那边的将领也不是白痴,既知巴室国的意图,也不会轻兵冒进,而是步步为营向前推进,以保证后路畅通,防止被对方包抄吃掉,占领两座城廓之后攻势便放缓了。
反倒是灵宝这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他攻占百川城之后并没有继续推进,而是布下重兵牢牢地坚守战果,因为百川城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百川城再向东则是宜郎城,过了宜郎城便是东海岸边,这不是一条合适进军的路线,况且巴君少务早有吩咐,白额氏族人所聚居的城廓,暂时不要去攻伐。待到灭了两国之后,自然地去解决、将其并入统一后的巴原辖境。
向南有大江阻隔,向北则须翻过山脉进入樊室国腹地,关防隘口很难攻破。所以灵宝打下百川城之后就率大军固守此地,像一根楔子钉在了这里。樊室国也发动了好几波反击,企图夺回百川城,以期和主战场的大军相互呼应,更能拥有从水路进军的便利,但都没有成功。
总体而言,樊室国与巴室国这边打得并不激烈,更像是战略已明的试探性交锋,都在等待着另一条战线上的胜负结果,只有百川城成为了局部的焦点。
南方的帛室国与巴室国之间,则是真正的激战,主战场集中在善川城与白果城一线。镇南大将军瀚雄率大军扼守边境关防,几番大战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付出了很大的伤亡代价,但也没有让帛室国大军突入境内。
对于瀚雄来说,有几处重要的关防是绝对不能被帛室国突破的,否则帛室国的灵兽骑兵可长驱直入,巴室国在列阵野战中恐怕会吃大亏,后方腹地往往只能被动地困守于城廓了。
少务曾派秘使私下嘱咐瀚雄,自有对付灵兽骑兵的办法,但此刻还没有到动用的时机,目前需要瀚雄尽量先挺住、坚持得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