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定笑道:「哈…你要问什么,朕一概不答,只等决斗!怎样,你怯战了吗?」
陆寄风一愣,赫连定明知不是自己的对手,却逼着求战,很明显地是掌握了陆寄风有所求,想以陆寄风的要求换取一命。陆寄风想通了他的这个谋略,感到赫连定果然非常狡猾,狡猾得超乎自己想象。
若不是如此,他怎会在兄长被俘后,不但不救他,反而立刻拥兵自重,登基即位?看来此人威猛的外表底下,也是天生的政治人物,陆寄风要与他斗心机,十分吃力。
见到陆寄风沉吟的样子,赫连定惊喜地发觉自己掌握得对,心中大为安定,便狡狯地笑而不语,等着陆寄风先提出条件。
陆寄风有点狼狈,只好说道:「只要解我之惑,我便放过你。」
赫连定冷笑道:「放过朕?呵,朕还有数万精兵,难道怕你一介匹夫?」
陆寄风道:「你以为你不和我合作,就可以扭转局面?赫连定,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只给你这次机会,你不好好把握,将得不偿失!」
赫连定望着他认真的神色,身为一方之主的他,很轻易地就能辨别出谁说的话是真诚的,谁是虚张声势。他若再要胁陆寄风,恐怕真的会得不偿失。
赫连定头一扬,道:「你要问什么?」
陆寄风道:「拓跋氏的狐狼血统,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何知道?」
赫连定眼珠一转,笑道:「你身为拓跋焘的宠臣,竟要追问这个?真是令朕意外!」
陆寄风道:「说!」
赫连定从容不迫地说道:「说,又有何难?只怕你视作荒唐,认为朕是敷衍戏言。拓跋焘的先祖拓跋力微,是由极东的地方迁移而来,那里有他们的起源故穴,这是先帝告诉朕,从前人尽皆知的传说。」
陆寄风暗想:赫连勃勃告诉子孙,那么赫连昌一定也知道了?他从未提起只字,可是心中有何打算,却很难说。
陆寄风追问道:「石室在什么地方?」
赫连定道:「一个你到不了的地方,从来没有人到达过,你问朕,朕也无法回答。」
陆寄风道:「既然从无人到达过,为何这个传说会流传下来?」
赫连定笑道:「哈,这真是可笑的疑问。最早的传说源起,渺茫难知,你问朕为何会流传下来,岂不是缘木求鱼?」
陆寄风知道那不是传说,而有真实的拓文为证。只要找到石室,就有可能见到原刻,甚至很可能追溯出舞玄姬的基地凤凰山!因为凤凰山也被传说是魏国的起源国基,或许就是同一个地方。
陆寄风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收回了刀,道:「我说话算话,留你一命。不管你要杀出去,还是困守在此,等着让人诛杀,那时再度相会,我便不会再放过你了,善自保重!」
陆寄风身子未动,整个人便飘然离远了数十丈,登时再也看不见踪迹。
赫连定仍怔立着,风吹了过来,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赫连定跌坐回榻上,想道:「此人是谁?为何有神鬼般的身手?他又为何要追问拓跋焘的出身?难道…拓跋焘真的不是人种,而是狐狼之子?」
若真是如此,自己以宗室之尊,岂能困于徒具人形的畜牲之手?只要逃出这一劫,将来再度卷土重来,难道还无法对抗卑贱的拓跋族吗?
想到这里,赫连定胸中的战火又炽热了起来,不禁仰头大笑,雄浑的笑声惊动了帐外的侍臣们,都不知道赫连定为何突然间发出那么响亮的笑声。
赫连定大步踏出帐外,天色已经微明,曙光乍现。臣子兵士们见到昨夜惨然的皇上,今晨自信满满,都感到惊讶。
赫连定下令道:「升火!」
侍臣们惊讶,连忙道:「陛下,若是烟被敌军看见…」
赫连定道:「别废话,立刻升火!」
侍臣只好依他的旨意,在中央升起大火。
火光熊熊,照耀着寒冷潮湿的鹑觚原。赫连定召集所有的兵士,朗声道:
「诸位随朕讨伐魏国丑类,是为了讨回国土,复我河山!如今困在此地,束手无策,实在可笑!难道魏国小丑,能敌得过我夏国精英?朕决定背水一战,杀出重围!」
此话一出,困守已久的军士们无不欢声雷动,大呼万岁。
赫连定指着前方的十匹好马,道:「这十匹马聊充作众卿今晨之食,大家饱餐一顿,便杀出去!宁肯作战死的英烈之鬼,不作苟且偷生之人!」
军士欢呼着,士气高昂,饿了几天的夏军,正处于奋亢的状态,已经被原始的生杀之欲给掌控了。十匹马正好可以让每个人半饱,也正是最能够发挥原始的战斗力的时候。
或许所有的人,天性中都多多少少藏着几分狐狼的本能吧?
陆寄风去了一夜,没有回来,御帐中的拓跋焘心中不无几分担忧。他担忧的不是陆寄风任务失败,而是他知道陆寄风的个性不愿做暗事,就怕陆寄风在关键之刻,给他出什么乱子。
天色快要亮的时候,陆寄风才出现在御帐中。
见到他的神色,拓跋焘便明白了。
陆寄风跪在阶下,双手捧刀过顶,道:「微臣辱命而归,请万岁降罪。」
拓跋焘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怒火,道:「你为何没有下手?给朕一个理由!」
陆寄风默然,拓跋焘用力击案,喝道:「说!」
陆寄风硬是半个字也不说,拓跋焘为之气结,抓过那柄短刀,几乎就要往陆寄风身上刺个几刀才能稍解怒火。
他紧抓着刀的手不住抖着,见陆寄风那坦然无畏的样子,气得将刀一丢,喝道:「滚出去!」
陆寄风默默地退了出去,拓跋焘气得全身发抖,他实在想不透!陆寄风为什么处处违逆于他?为什么完全不照他的心意去办事?自己给他的宠信,已经盖过群臣,甚至当初崔浩都没有这样的礼遇,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拓跋焘简直想赐陆寄风一死,免得他将来成为敌人,制造祸害。
但是,想到那不可思议的武功、令人欣赏的谈吐,拓跋焘又舍不得了。
对陆寄风既爱才,又痛恨,拓跋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陆寄风才是。
拓跋焘这个早晨的怒气,让侍臣们吃足了苦头,但是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
拓跋焘才换毕晨装,正要召见群臣商议军情,后军将军已连忙来报,道:「启禀万岁,鹑觚原内冒出炊烟,夏贼形迹已露了。」
拓跋焘自言自语道:「哼,那小子要突围了,陆寄风,你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拓跋焘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见到夏人,格杀勿论!」
后军将军领命退下,拓跋焘也亲自换上戎装,整点禁军,准备迎战。
辰时,太阳已高高挂在天上,随着地面的震动,突围的夏军像是春天出山的猛虎般,杀了出来。
早已有准备的武卫将军丘眷的大军阻截,与夏兵正面交锋,高处观战的拓跋焘清楚地看见赫连定的身影,在千军万马里还是那么醒目。
烟尘滚滚之中,呐喊厮杀声卷成了满天的风云,挥砍的刀与一具具增加的尸体,使得烟尘被染成红色,夏兵虽然勇敢,可还是一面倒地惨败,几乎形同杀戮。
除了赫连定以外,他骑着凡马,但是所过之处,还是无人可挡,杀出血路越闯越远了。
拓跋焘对身后的陆寄风道:「陆卿,朕给你机会将功赎罪!」
说着,将那柄短刀又抛给了他。
陆寄风接住短刀,这回没有再迟疑,道:「遵旨!」
陆寄风以轻功御气,登时已闪至战场。赫连定抓起一名刺向自己的兵士,摔抛出去,摔得血肉模糊,数把长枪同时刺向他,赫连定大喝一声,宝刀挥过,众人长枪齐断,被他的马蹄踩过,骨骼碎裂之声清楚地响起。
突然他眼前一黑,陆寄风已挡在他的马前。
赫连定一踢马刺,马长嘶着朝陆寄风踩去,陆寄风身子拔空,在半空中一刀朝赫连定刺下!
赫连定急忙闪身下马,在地上几滚,避去陆寄风这一刀。但他连站都没站稳,陆寄风已快刀刺至,赫连定慌忙拔刀相格,狼狈地接连格了好几刀,「噗」的一声,臂上已中一刀,幸亏他闪得快,才没被刺到心口。陆寄风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手中的短刃有如索命符,刀刀紧搠,赫连定又惊呼一声,身上再中一刀。
赫连定连连退后,却接不了陆寄风几刀,便再受伤,不多久身上已处处是伤,刀刀见骨。
赫连定血流过多,面如死灰,终于两手都握不住刀了,「当」的一声,宝刀落地,颤抖着退后。
陆寄风可以轻易在一开始的第一招就要了他的命,但是陆寄风不愿意这样做,他不以内力,不以掌法对付赫连定。他只用刀法,在完全公平的立场下决斗,这样才不致于辱没了一个末路的君王。
而现在已经是绝对的胜败了,陆寄风这一刀正要刺去,赫连定叫道:「朕知道石室在何处!」
陆寄风半途收回刀势,道:「你说什么?」
赫连定喘着气,血淋淋的满身重伤,令他难以站稳,但还是望着陆寄风,说道:「我知道…石室在何处。」
陆寄风咬了咬唇,要不要逼他说出来?若是逼他说,自己就再欠他一回,这一刀是万万不能在他无力还击时刺下去的。
不等陆寄风追问,赫连定已笑道:「在…燕国之北…够远吧?」
燕国之北?若是在那里,确实极远,远得拓跋焘一连三代都无法前去祭拜,是很合理的。
陆寄风反手收刀,颓然一叹,挥手道:「你去吧!」
赫连定连忙跃上一匹无人之马,振作起最后的余力,杀出重围,消失在战尘中。
陆寄风仰首望去,远处的御座此时又是什么心情?「石室在燕国之北」,这个消息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已经放弃去追究了。
第六章 帝者慎用才
战局一如拓跋焘所计划,赫连定的残兵败将被杀了一万多人,尸体堆满整个鹑觚原。
赫连定成功地脱逃了,与残存的千名兵士向西逃散。
虽然他全身而退,不过精兵已几乎全部被摧毁。曾经骂降的赫连社干见大势已去,立刻就献投降,平凉、安定等城一一轻易地被攻取,让北魏长驱直入,接连攻下长安、临晋、武功等等大片土地,整个关中几乎全部成为魏的国土。
拓跋焘接收夏国的残余国土,宣布免除此地居民田赋税捐七年,整顿各项民生农事。本以为魏军会大肆烧杀的居民都放下了心,只要不杀他们、不逼他们离乡背井,谁做天子都是一样的。
而这一切,陆寄风都只是由他人口中听见,并没有亲自参与。
因为,他如今的身分又回复了囚犯之身,双手被沉重的铁链锁着,发配为厨役杂夫。
他在战场上当众放走赫连定,众目睽睽之下,御营的臣子将士们全部都看见了。要再枉法为他脱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此,当陆寄风退出战场,还没接近御营,就已经被司隶们逮补,直接投下监所,接着便被铐上手脚,推到厨房当杂役了。
拓跋焘连见都不肯再见他一面,这也是当然的。陆寄风并不寄望他的原谅,自己有两次机会杀赫连定,却都放过了他,当然会被视为对拓跋焘的挑衅与背叛。
他的罪名就算抄家灭门都不为过,拓跋焘只将他投下厨室,意在羞辱他,但言外之意却是等拓跋焘气消了之后,还是会再重新重用他的。只不过他是汉人,所犯的错又不是普通的小错,就算拓跋焘气消了,群臣肯不肯让这个动机可疑的汉人复出,只怕没那么乐观。
但陆寄风也不心急或事先猜测什么,等拓跋焘招抚夏国的臣民,分配好了治理的事务,大军就会回到平城,那时他再与吉迦夜商议应该如何因应。现在他多想也没用,只要尽力当一个无风无浪的囚犯就好了。
对他来说,当囚犯比当宠臣容易得多。厨役大多是罪犯,到处是被链住或是黥面之人,也很容易起冲突而斗殴至死。在混乱的环境中,陆寄风逆来顺受,只要多做些事,多吃点亏,骂不还口,负担起每日挑水、劈柴、生火、搬运等等粗重的杂役,一切就非常好过。夜里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和一大堆人挤在简陋的草堆上略为休息,他也甘之如饴。
几日下来,相安无事。那日掌管御厨的膳部曹亲自莅临,所有的杂役宰士等都被叫出来列队听取命令。
膳部曹说道:「近日凉国将派谴大人及国师,向皇上进贡。万岁命我等备办盛宴,招待凉国使节,诸位现在起要开始注意细节,处处都不可遗漏…」
队伍之中的陆寄风听了,心头一动,寻思:「凉国的国师,不就是昙无谶?他奉命前来进贡,是巧合还是别有居心?」
夺走拓文的昙无谶不知将那张拓文如何处置,看来等凉国使节来的时候,有必要去刺探详情。
随着北凉使节抵达的日期逼近,厨房的工作也越显得庞杂。
内侍宫女之间的流言耳语,透露出前来的国师确实就是昙无谶,许多人都在谈论昙无谶的道行及法力。在一般人口中,昙无谶除了医术精深之外,还有各种术法及奇技,能长生不老,永保青春,而且懂得秘术,可使人多生子嗣。凉王沮渠蒙逊称他为「圣人」,对他敬奉有加,甚至听说连凉王的妃妾女儿,都与他有些苟且的污秽之行,暗中在臣民间议论。
就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凉国使节已经来了。从凉国使节来了之后,行宫里可以说是天天设宴,各种沉重的工作交相而至,不得休息。而厨房与大宴的种种工作相关至密,也是最快得到新情报之处。
陆寄风听说宴席之中,风采不凡的昙无谶时常语惊四座,并且展现出许多奇特的幻术,有时他能以鼎炉中的轻烟,化作云鹤竞祥、仙人步步下凡的奇景;还能百变如意,变作千种形貌,令拓跋焘龙颜大悦。
厨房内更清楚宴会以外的内情。拓跋焘还会在私下将昙无谶请入后宫,另设小宴促膝密谈,昙无谶对佛国的各种风土民情,知之甚详,他甚至见过大海,见过比身毒更远的国家。许多闻所未闻的奇事,都让拓跋焘惊叹不已。
陆寄风心知事有蹊跷,舞玄姬的势力与拓跋焘互有冲突,甚至到了双方互相猜忌暗杀的地步,代表仙后的世家贵族,与代表拓跋焘的汉人新贵,水火不容。舞玄姬的护法昙无谶刻意取得拓跋焘的欢心,背后一定有阴谋。
深夜里,陆寄风打听出今日宴后,拓跋焘又与昙无谶在后宫私宴,便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潜进后宫,弄清昙无谶是否别有居心。
陆寄风的手脚铁链颇为粗重,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发出响亮的声响,非常显眼。可是他若要不发出声响,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提着链带,很快地就闪进了后宫。
他不认得平凉城的后宫路径,但藉由宫女及内侍的服色态度,要找到拓跋焘所在之处并不难。陆寄风在宫瓦间飞快地潜行,不少卫士都守在其中一所精美的殿外,还有一些凉国的随从侍立在外待命,那么拓跋焘和昙无谶在里面,自无疑问。
陆寄风小心地顺着屋脊潜滑入殿,他在高梁间匍匐前进,一面小心地调运着气息,尽量不暴露行踪。若是被昙无谶察觉,恐怕是杀身之祸。
陆寄风顺着屋梁深入内殿,隐约传出阵阵酒香与粉气,浓郁的花香熏得处处皆是。内殿的巨大隔屏内,逸出一阵笑声。
陆寄风停了下来,只听拓跋焘笑道:
「李先生教朕读佛经,朕见了什么苦空无常,便觉不喜。而大师今日教朕佛经,朕一夕便通晓真我之道,原来是以往不悟佛性,哈哈哈…」
昙无谶道:「万岁好慧根,佛性具『常、乐、我、净』四德,这也是一切众生心所本具,万岁可说是已经深明其要了。」
他们竟在谈佛经,这多多少少让陆寄风很是意外,但是他只奇怪了没有多久,疑惑便解了。
他听见一阵压抑的呻吟声,竟是女子所传出来的,仔细再听,竟不只一名女子发出紧闭着口的呻吟,似乎十分痛苦。陆寄风略为向前探视,一看清殿内的情况,不禁面红耳赤,大感羞惭。
殿内的御榻被重重红紫轻纱所掩,隐约可以看见三名女子以及宗爱,都赤裸着身子,与拓跋焘爱戏。
榻外的昙无谶也衣衫不整,黝黑雄壮的身躯抱着一名浑身雪白的宫女,宫女身泛潮红,不住地扭动着,情欲灼身。而旁边已横陈着好几名裸妇,身上或秽或净,卧在一旁娇喘连连,有的像是死去了一般无法动弹,仅只在缠绵的轻轻扭动身体时,可以看出她们方才经过了多么激烈的爱欲之事。
昙无谶不知连御了多少女子,依然威猛雄壮,一面玩弄着臂间的宫女,一面亲自示范,传授拓跋焘御妇之道。君臣便隔着遮不住什么的屏纱,裸裎相见,尽情嬉戏。
原来这便是拓跋焘亲信昙无谶的秘密,耳中听昙无谶详细地描述阴阳出入的方式,巨细靡遗,不堪入耳,陆寄风简直听不下去。但还是让他听出了昙无谶在教拓跋焘性爱的极高技巧的同时,一并传授了他采阴补阳的方式。让拓跋焘临幸妃子时达到长寿的功用,想必这也是拓跋焘把他如获至宝的原因。
陆寄风动心忍性,对眼前的淫乱冷漠视之。后宫的玩乐,持续了至少有两个时辰,才算暂时罢休,宫女及宗爱都已经瘫地不支,动弹不得了。拓跋焘和昙无谶还是神采奕奕,又对坐饮酒谈论着政事或传闻,直到未时,拓跋焘才放昙无谶退下。
陆寄风看拓跋焘安然无事,便无声地出了后殿,跟踪昙无谶的车驾。要跟踪昙无谶,风险比进入深宫大内还要难,因此陆寄风不敢跟得太近,保持一段颇远的距离,更要小心不能跟丢。
昙无谶的车驾出了平凉行宫,转入为外宾所准备的鸿胪馆,拓跋焘对昙无谶破格礼遇,因此他的馆舍十分宽广豪华,独立于其他使节的起居之处,若是屏退了仆人,便不会有人打扰他。
这也正好方便让陆寄风刺探监视,陆寄风目送着昙无谶进入寝间,仆人一一退下之后,才小心地慢慢接近,监看昙无谶是否有什么不轨之事的线索。
昙无谶脱下衣袍,在榻上打坐行功片刻。突然间,一阵轻微的「镪铛」声,令昙无谶睁开眼睛。
陆寄风屏着息,他确信自己没有让铁链发出任何声响,怎么会有铁链的声音?
昙无谶眼中睛光骤盛,下了榻走向成堆的巨箱前。昙无谶曾译出「大般涅盘经」、「大云」、「金光明经」、「地持论」等经典,这些箱子内号称都是装着他所译的佛经,要来分送给魏国君臣的。
他打开其中一个六尺见方的巨大箱子,陆寄风隔得远,看不见箱中之物,颇为好奇。只见昙无谶嘿嘿一笑,正要伸手取出箱中之物,空中陡然飘来一阵香气,女声自天而降,道:「狮子,你住手。」
昙无谶的手缩了回来,一团朦胧的青云由窗中飘入,在半空缠绕围聚,妖气十足。
昙无谶一愣过后,便冷笑道:「是你,你想怎样?」
那团苍云中的轻柔声音道:「我不想怎样,圣女老人家吩咐你的事,怕你弄坏了,因此教我看着你。」
昙无谶道:「哼!你这团稀巴糊的东西,若识相就少管我!」
苍云不愠不火,说道:「我的分灵是圣女老人家所赐的,你敢轻举妄动,我能同时报告圣女老人家,看她怎样处分你。」
昙无谶怒道:「无相,你少恃宠而骄,不要以为圣女老人家只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