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迦夜一怔,他身悬半空之中,头下脚上,握着杖端,陆寄风立于地上,握住铁杖的另一端,僵持不下,形成了一幅奇诡的形态。

陆寄风也没料到这么随手一挡,会硬是挡下了吉迦夜的杖头。但吉迦夜的真气一透过铁杖传过来,陆寄风便自然发出真气相抗,他并未刻意为之,丹田却像海涌千江一般,源源不绝的热力不断泉涌而出,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

吉迦夜万万料不到他在弹指之间功力不但复元如初,而且还像是更加精进,只能拼命以内力逼着要压下铁杖,敲穿陆寄风的头颅。陆寄风举臂握杖,虽然看起来高处的吉迦夜和铁杖的重量都担于陆寄风的一掌,事实上双足稳贴于地,才容易发挥内力,高处的吉迦夜身子虚悬,则难以取巧。

两人一在天一在地,两道真气在铁杖中激荡抗衡,铁杖竟渐渐地自中心透出红光,然后缓缓地往旁弯曲,这小儿臂粗的铁杖给炼得红炽弯软了,云拭松看得心惊胆跳,连腿折的剧痛都忘了,心中暗叫道:「陆寄风的内力多深啊?竟连铁都能镕弯!这…这太可怕了…」

以陆寄风一人之力,未必可以镕弯铁杖,但现在是两个内力不相上下的绝世高手,互以真气聚汇一点,在铁杖内奋力抵抗,才能有此雄威。吉迦夜暴喝一声,铁杖整个弯成对半,他也和陆寄风面对了面,另一手便一掌拍向陆寄风心口!

陆寄风早就蓄足了气在手,砰的一声,和吉迦夜一掌相碰,这回是吉迦夜被重重撞开数丈。

陆寄风不敢恋战,待吉迦夜一退,便抱起云拭松,鬼神般闪至千绿面前,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朝城内狂奔。

吉迦夜喝道:「休想你跑得了!」

陆寄风抱着两个人,飞奔如电,背后吉迦夜紧追不舍,两人就像两团流星似地前后紧跟,谁也不肯稍慢。

还好身上越来越是融暖,陆寄风奔得也越快,但他并不是慌不择路,而是朝皇城内跑。因为自己不肯告诉吉迦夜无相的下落,却逃至皇宫,那么吉迦夜便不会想到无相人在此地。

第十一章 客养千金躯

眼见前方就是皇宫的琉璃瓦,陆寄风身子一窜,越至屋顶,如履平地,奔入数不清的树影楼阁之中。吉迦夜也跃至,紧追在后。

陆寄风对皇宫地势熟悉,自然占了便宜,借着花木曲折掩映之便,吉迦夜一个没瞧见,陆寄风等人已经不见了。

吉迦夜找了一会,在大魏的皇宫屋顶来回疾奔,都不见陆寄风,又是气又是惊,想道:「那青年是什么人?内力何以如此深湛?」

不能亲手杀陆寄风,吉迦夜总感到不能安心,如果陆寄风也是拜倒在无相美色下的众生,任无相驱策,那么以他的武力,佛众安有醮类?

吉迦夜又想道:「他必定是昙无谶身边大员,甚至或许就是昙无谶本人!除了他之外,不可能还有人功力深湛若此!可是…那妖释身在北凉国,为何闯至魏来,还穿着魏官的服色?对了,近年来魏国征讨北凉,北凉屡败,或许他是奉了沮渠氏之命,混入宫中刺杀魏主。」

这么一想,吉迦夜不再迟疑,定神在宫瓦上奔驰寻找,打算找到拓跋焘,如果陆寄风对拓跋焘下手的话,那么他就可以逮住陆寄风了。

吉迦夜循着宦官或宫女的服色寻找,很快便在御书房内找到了拓跋焘。拓跋焘睡眠极少,体力过人,每日只要睡两个时辰就已足够。时已深夜,拓跋焘还在批阅奏章,精神奕奕。

更漏声响,侍宦宗爱道:「子时一刻了,万岁请爱惜龙体,回殿就寝。」

拓跋焘批过最后一本奏折,伸展双臂,起身道:「已经子时了吗?」

宗爱道:「万岁示下的乐舞,还在后殿等着呢。」

拓跋焘一怔,笑道:「朕倒忘了,叫他们散了吧!改日再与朕取乐。」

「领旨。」宗爱并没有马上出去传旨,立在原地不动。

拓跋焘顺口又道:「还有,传旨冯贵妃诣寝殿。」

宗爱看了拓跋焘一眼,才故意慢吞吞地说道:「万岁,冯贵妃身子不便,另传他人吧。」

拓跋焘并不特别坚持,遂道:「那叫李妃罢。」

这么一试,宗爱便试出拓跋焘心里没有人选,道:「启禀万岁,新有绝色入殿,万岁可愿一见?」

拓跋焘道:「你也有人选?好,唤来朕瞧瞧。」

宗爱道:「奴才该死,此姬已在寝殿迎驾了。」

拓跋焘一怔,笑道:「你这奴才,早给朕设了这局?你收了她多少好处?」

宗爱笑道:「奴才不敢,万岁若见了不满意,只管取下奴才的头去。」

拓跋焘笑道:「你还敢打包票?朕倒要瞧瞧,是她美还是宗卿美!」

说着顺手在宗爱脸上拂了一把,宗爱身子一扭,嬉笑着闪过。高处的吉迦夜见了,眉头略皱,想不到传闻中英明神武的魏主拓跋焘,与这貌美的小阉侍之间有这样一层。

宗爱出殿传驾,吉迦夜暗想:此时拓跋焘身边没有什么守卫,陆寄风不动手,那表示今晚是绝不会动手了,自己再守下去也无意义,看来只能改日再设法找到陆寄风了。

于是吉迦夜又轻巧地跃了出去,很快离开了皇宫。

拓跋焘乘着软轿,御驾进入寝殿,门外宿卫森严,一重一重的门内,卫士与宫女内臣越来越少。

拓跋焘夜夜易地而寝,就连皇后都不知道他的睡处,这间寝殿他自己也没来过,一进入内殿,只见重重薄帷之中,缭绕着水烟迷蒙,隐隐还可以听见水声哗哗。

原来这间殿中央,以白玉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池,池内温水上撒满了花朵,而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暖香。在池子周围悬张着层层轻纱,让池内景像若隐若现。

拓跋焘并不是沉溺于欢乐的君主,见了此景却也颇为惊喜,这自然是宗爱精心想出来的花样。

只见薄纱中,隐约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足尖轻点,轻盈地踏着水波,朝拓跋焘走来。

拓跋焘一怔,人怎么可能凌波点水?他一使眼色,要宗爱为他掀开薄纱,让他看个清楚。

纱帐中,那身影微微一旋,不再前进,发出一声极为清脆动人的轻笑:

「你怕我?」

拓跋焘愕然,此地只有他和宗爱,那女子所说的「你」,还会有谁?饶是英武威严的他,也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地看向宗爱。

宗爱忙道:「万岁,此女是远国不知礼的女子,请万岁圣怀恕罪。」

不过宗爱这么说时,口气可不是紧张,而是促狭。

拓跋焘更惊奇了,看来宗爱真的非常有把握自己见到此女之后,不会降任何的罪,才敢这么对待他。

拓跋焘英雄性起,朗声笑道:「好!朕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三头六臂!」

他上前一步,亲自掀扯开纱帘,生性好奇的他先要解开的就是女子凌波之谜,因此一掀帐,他不看人先看水。

一见之下,不由得大笑三声,水里有莲花玉柱,那女子不过是立在玉柱之上,水漫过了她的雪足,看起来像是点水而立罢了。

拓跋焘笑过之后,眼睛严厉地由那女子的脚向上打量起,敢以这样挑衅的态度对待天子,除非她真的有神一般的美貌,否则就算只有一点点缺陷,再美拓跋焘都会立刻传旨将她拖下去斩了,也给宗爱一个下马威。

拓跋焘以严苛得不合理的眼光,打量那女子的足尖,脚背,脚踝,小腿,肌肤,膝盖,大腿,只挂着黄金片的腰与臀,细得令人想一把握住,然后捏断的腰…

他的眼光越来越疯狂,那是一个有资格对他呼叱的女子,那已经超越了绝色的范围,但她也不是神仙,在她的身体上传达出的讯息是:征服我吧!

能令拓跋焘疯狂的不是美丽,而是难以驾驭的野性,那女子就像荒野中不驯的嗜血生物。

在拓跋焘还没来得及见到她的脸,沉醉在那罪恶的胴体上之时,她背转过身,柔若无骨地缓缓扭动了起来。那像是舞又像是欲求般的扭动,在水波反射出的光芒里发出令人目眩的色香。

拓跋焘笑了,他大步上前,涉水入池,道:「让朕看看你的脸!」

水深及腰,那女子立在莲花玉柱上便高出了他半截,拓跋焘正要抓住那女子的脚,她竟轻盈一闪,已立在另一柱上,甚至发出了一声极为不屑的冷笑。

「哈哈哈…好,朕就不信抓不着你!」

拓跋焘身手矫健,在水中亲自动手扯碎外衣和内单,浑身小麦色结实的肌肉虬结突起,有如黑豹一般。他将皮带握在手中,重重一甩,激出一大片水花,朝那女子击去。那女子轻身一闪便躲开了,拓跋焘手中的皮带沾了水,再加上他膂力过人,谁被这样的鞭子打到都吃不消,更不用说是一名细皮嫩肉的女子。

但拓跋焘一直没打到她,并不是他怜香惜玉,这名女子的野性已令他无法记得什么叫怜香惜玉了,他只想掳住她,以最原始的方法撕裂她。可是她一再闪过拓跋焘的皮带,闪身的动作依然优美如舞。

拓跋焘的欲念被那女子妖艳的舞姿挑逗得兴奋无比,终于一鞭缠住了那女子的头发,使劲一扯,将她拉入了水中。

女子惊呼了一声,拓跋焘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喘着气道:「让朕瞧瞧你的脸!」

拓跋焘用力地将她的头发往下一扯,逼得她仰起脸来,湿淋淋的几绺发丝还贴在脸上,贴在她赤裸的高耸双乳上。

染着水珠的脸,竟清雅如稚子,冰冷如顽石,拓跋焘的呼吸更急了,一手捏住那精致的下颚,吻住了她,肆意侵犯她的口舌深处,像是想把她吃入腹中一般。

当拓跋焘放开了她的口唇,望着她的面孔时,那双眼睛依然冰冷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拓跋焘粗暴地扯断她的黄金腰带,反扭她的手臂,残酷地玩弄着她纤柔的身体。她因疼痛而微皱起眉宇,咬着唇发出轻微的喘息与呻吟,在在都让拓跋焘的兴奋一波接一波冲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朕封你什么,赏你什么…你说吧!」

激烈的冲刺中,拓跋焘的手几乎要捏断了那女子的细腕,她紧紧缩起的双足缠在拓跋焘腰间,痛苦地扭动着。

「我什么也不要…」女子奋力挣开拓跋焘的手指紧扣,十指抓住了拓跋焘的头颈,咬嗫着他的耳朵,喘着息,露出邪媚的笑意,道:「现在…皇上你就叫我若紫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若紫?呵…」拓跋焘笑了,他要征服这个眼神冰冷的女人,当她出现热情的那一天,她就会成为被玩腻、却依然对他崇拜、期待着他的临幸的冷宫弃物,这就是王者的爱的游戏。

殿外的天色蒙蒙泛出鱼肚白,看来今日是不上朝了。

※※※

好不容易才潜出宫的陆寄风,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他带着因断腿而昏过去的云拭松,以及惊恐的千绿,就躲在水殿的横梁上。他见到无相赤裸着身体,在水池莲柱上作妖魔之舞,诱惑着拓跋焘;他见到无相扭腰仰颈之际,刻意伸展双臂,完全将自己的酥胸呈露在陆寄风面前;他甚至见到无相对他微微一笑,那笑里除了邪恶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是陆寄风都没有心动,他知道那不是若紫。

以云若紫的脸庞,做这样的事,能挑起他的绝不是情欲,而是怒火和悲恸!

当拓跋焘扯开纱帐涉水而入时,所有殿内外的宿卫都专注于保护皇上本身的安全,在这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于一处时,陆寄风便挟着两人闪身出了殿,奔入市井之中了。

无相知道陆寄风在看她,她恶意的诱惑和挑衅,是为了什么?陆寄风根本不愿意去想,但是他的心更乱了,胸口间冲撞着种种苦涩和酸楚。为什么会有人带着那样的面孔,出现于他的面前?

在云若紫死去的那一晚,他独自望着尸体,直到完全地烙入脑海中,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可以超脱于情了,但现在才知道自己离所谓的超脱,根本还远得很!

陆寄风阴沉的神情看在千绿眼里,也唯有黯然,装作没看见,免得再乱他的心。

千绿道:「公子,少爷还好吧?」

陆寄风回过神来,道:「他的腿被那和尚打断了,得找个地方让他静养。」

云拭松清醒了过来,呻吟一声,道:「臭和尚,下次我非报此仇不可…」

陆寄风道:「我先替你接好断骨,拖久了伤筋骨,大有妨害。」

云拭松的功夫当然远远不是吉迦夜的对手,却为了救陆寄风挺身而出。在危急之时,看似只会拖累他的云拭松和千绿帮了他几阵,令陆寄风心中甚是感激。

陆寄风问道:「云兄,你哪来的毒烟?」

云拭松道:「那他妈的是什么毒烟…是千绿的脂粉!」

陆寄风哑然失笑,千绿虽也笑了出来,见云拭松又痛晕过去,再次心急不已,道:「少爷!少爷!」

陆寄风道:「走吧,快找地方让他静养。」

千绿道:「万一咱们宿店,遇到那和尚,不就糟了?」

陆寄风倒没想到这一层,幸好千绿先想到了,陆寄风沉吟不语之时,远方传出细碎的金玉敲击之声,一名家仆鸣锣开道,后面紧跟着绕出一匹牛车,精壮的牛只身上披金戴玉,拖着四周密封住的油壁车,穿过大街。陆寄风虽穿官服,但被吉迦夜那么一困战,样子已是狼狈不堪,他退至道旁让这辆富人家的牛车先行,不料千绿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了拉陆寄风的衣摆,朝着牛车努了努嘴。

陆寄风起初不解其意,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他也想到了。

出入乘坐这样的车的人,一定是个大富人家,大富之家的宅院深幽,必定可以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让云拭松养个一两天的伤。

他赞许地看了千绿一眼,目送那牛车经过,才一把挟着千绿,一手负着云拭松,轻轻一跃,已跃至车顶上,三人趴在车顶,随着牛只的颠摆前进。

牛车晃入了一户高大的门内,又往前走了许久,陆寄风趴在车顶上张望周围,但见园木扶疏,枝叶在道路顶端长成了拱形,成为一条绿色的树木甬道,美则美矣,但白天一定很阴暗吧?

车中人轻咳了几声,陆寄风听那咳声,想道:「此人中气衰微,咳声干哑却有秋意,命不久了。」

这富人是个快死的病人,他在车中不住轻咳低喘,过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咳声,低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轻叹中,似有无限忧愁,但还带着几分缠绵。陆寄风虽不识他,听了也中心恻然,想道:「富有之人却无福享受,天命短促,真是人间无奈之事。」

随着牛车前进,阵阵寒气不知由何处传了过来,越是往内走,花香就越是浓烈,水气与花香充塞在空气之中,熏得人头痛。

陆寄风想道:「此地怎么这么香,这么冷?」

牛车终于走完树木拱道,停在空旷的园子中。月墙边放了几盆盛开的菊花,每一盆中半人高的菊花朵朵都大如人头,万重金瓣美丽绝伦,就连花茎及叶片也粗壮油绿,乍看之下简直不像是植物,而像是矫健的动物。

前方还有一重小门,门内只点着几盏微弱的金灯,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子。

两名乌衣仆人将车帘掀起,道:「主人请下车。」

那富人又咳了一两声,颤巍巍地让旁边一名管家样的健壮男子将他扶下,由车辆的微晃,陆寄风也可以断出他身形颇为清瘦,果然是个久病之人。

他下了车,倚在那高大的壮男身上,咳得更厉害。那壮男轻拍了拍他的背,任他掩帕而咳,他呕出了一口血,才轻喘了一口气,将帕子递给那壮男。

那壮男道:「主人,安歇吧。」

那病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峰,我带了几位客人,帮我招呼他们。」

「客人…?」

那病男子道:「车顶君子,请下车一见吧。」

陆寄风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众人在此了,道了声:「失礼。」便抱着云拭松与千绿飘然而下。

被称作「峰」的男子戒备地望着他们,他相貌普通,身材壮硕,和靠在他身上的病男子正成对比。

那病重富人望着陆寄风,他身形修长,一头乌亮的长发并未结冠,而是随意绑束在脑后,形状优美的耳上,挂着灿然的紫蓝色宝石珥珰,珥珰轻摇时便发出阵阵细碎的彩光来,映照着他俊美的脸孔。他虽然俊美优雅,剑眉杏目,但因病重而带着死气,好像随时都会死掉的样子,也因死气而让他的气质更显诡异近妖。而且他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一股忧郁之色,缠绕不去。

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话声音很轻,要很仔细听才听得清楚:「请入内奉茶吧。」

他自己先让峰扶了进去,陆寄风抱着云拭松,和千绿一同随之入内。

门内还有一重院落与天井,两边依然是栽培着一盆盆艳丽大方的奇卉,花朵之盛压过了绿叶翠意,看起来便无法予人放松之感,而会觉得像置身于华堂一般。

走过这重院落,进入堂中,堂中也只点了几盏烛光,光线仅足以分辨出人而已。

那病重的苍白富人被峰扶上首座,他道:「各位请坐,峰,去奉茶。」

峰不放心地看了主人一眼,才道:「是。」

峰退了下去,那富人被上首的烛光照着,更显得病容苍白,若非如此,还真是个英俊得近乎妖丽的男子。

他开口道:「这位朋友伤得不轻,请在此将养吧。」

陆寄风道:「多谢,在下陆寄风,这位是云公子云拭松。」

那富人看了千绿一眼,道:「这位姑娘是…?」

向来并无介绍婢女之习,陆寄风也自然没想到要介绍千绿,这才道:「她是千绿姑娘。」

「嗯,」那富人微微一笑,道:「千绿姑娘该是位婢女吧?她与二位一同历难,在陆公子眼中,她还是一名不值一提的婢女,是不是?」

陆寄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直接问难的话来,一时有点困窘,忙道:「万无此意…」

千绿连忙道:「婢子原本就是婢子,陆公子您别在意,这位公子您何必口出此言,折煞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