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普通手机的通讯信号还是差, 所以季悠很难联系到祁彧。
直到开学的时候,他们才重新见面。
趁着晚饭时间, 他们俩溜上了楼顶的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很冷,能见度也低, 但是难得的, 没有任何人打扰。
老旧的铁管子被冻的又硬又脆, 上面结了一层冰瘤, 伸手一摸, 能把皮肤都黏在上面。
季悠被凛风吹的睁不开眼,她靠着铁管子坐下,稍稍把围巾扯上去了一些。
祁彧站在她对面, 把她搂在怀里。
寒冷的天气让他们感受不到彼此的体温,但是熟悉的怀抱贴过来,季悠还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感觉你瘦了一点。”
她喃喃道。
声音夹杂在风里,变得又软糯又空灵。
“嗯。”
祁彧呼吸沉稳的应着。
其实他没有瘦,只不过比以前更结实了一些。
这段时间在边境的锤炼有点难熬,尤其是对一个长期呆在校园的学生来说。
可惜祁彧还是忍下来了,没有一点退缩。
这是他做的承诺,他能达得到。
“才一个寒假不见,我怎么感觉像过了好久似的。”季悠仰起头,看着祁彧的脸。
祁彧的手指顺着她的眉毛缓缓滑过,然后蹲下身,揶揄的一挑眉:“思夫了?”
他当然是逗她,还以为她肯定会害羞,还尴尬的推开他。
谁料季悠点点头,声音被堵在围巾里,软吞吞的。
“思。”
祁彧的手一顿,叹息了一下,突然问道:“冷吗?”
季悠眨眨眼:“还行吧。”
祁彧把手搭在她围巾边缘,轻声道:“冷一下下。”
说罢,他把季悠的围巾轻轻拽了下来,然后果断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寒气迅速涌了过去,企图从任何角落钻进季悠的衣缝。
她微微一颤,但还是贪恋的迎合着祁彧。
终于又见面了啊,真好,他的味道真好。
他们两个难得在学校独处一会儿,但等上课铃打响的时候,还要偷偷溜回班级去。
等回到带着暖气的教室,季悠冻得发僵的手指才稍稍缓和了些。
七班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总共有十个同学选择了学文,已经搬着桌椅离开了。
许博锐也去学了文,但是没考上文科的奥班,只去了那个普通班。
裴南的同桌换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女同学,老实的基本没怎么在班级里说过话。
以前季悠的后桌总是唠的热火朝天,裴南和许博锐也特别合拍,不管好事坏事儿都一起干,俩人默契的连笑点都一样。
现在许博锐一声不吭的走了,裴南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想唠那些只有他们懂的笑话也没人听了。
没心没肺又有点欠的小男生头一次体会到分离的难受,难得的闷了一整个晚自习没说话。
索性季悠宿舍的那几个人都没走,乍一看,她身边好像没什么变化。
挑战杯的成绩是在上学后两周才出来的。
其实她都没有怎么关心了,毕竟那么难,又有那么多竞争者,能拿奖的概率无异于彩票中奖。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彩票就真的中奖了。
宋青山精神抖擞,好像连腰板都直了很多。
把季悠拉进办公室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宋青山倒像是被告知成绩的学生一样,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踱着步,眉飞色舞,差点当初跳一个老年迪斯科。
季悠当然也是开心的,但可惜她已经选择了学理,所以作文比赛的奖对她来说意义并不算太大。
“陈聪呢?”
季悠还记得问一句。
她记得陈聪是学文的,也一直想去读北,听说这次学校北大自招的名额也没有他,他全部希望都在这一次考试上面了。
因为以他的成绩,想要裸分上北大是不可能的。
宋青山摇了摇头:“他还是二等奖。”
只有一等奖才有加分奖励,只有一等奖才能得到高校文学系的垂青。
季悠也觉得有些遗憾。
她并不觉得自己比陈聪的实力强,但是在这次竞赛上,她的运气的确是很好,每次的命题对她来说都很顺,她没有花很多时间思考。
“每年一等奖的文章都会编纂成集出版,到时候稿费会发到学校来,等下来了我就给你。”
宋青山告诉道。
现在对季悠来说,最实在的奖励大概就是稿费了。
“好,谢谢老师。”
宋青山欣慰道:“不错,但也别放松精神,这才第一年,万里长征第一步,笑到最后才是胜利。”
现在明珠班和同济班已经奔着留学和保送的目标冲击了,文科班也分出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季悠会守住盛华理科班的第一名。
宋青山当然重视她,并开始畅想自己能带出一个阑市状元了。
分班之后,课程进度加快了很多,为了赶出最后高三一年的时间用来复习,所以上课就像赶集一样,教材书轻轻松松就翻过一个单元,好像什么都没听懂呢,但黑板上的板书已经密密麻麻的了。
学习压力的骤然加大,让每个人都很疲惫。
丁洛已经没有时间中午去找郁晏吃饭了。
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别人都用来学习了,她却去谈恋爱,日积月累下来,差距就追不上了。
她当然沉迷郁晏的美色,但她尚有理智,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
再过一个月吧,等放假了她就能去找郁晏约会了。
她总是这么想着,稍稍有点空闲就那笔划掉一个日子,天天盼着可以有大片轻松的时间。
然而事与愿违。
为了跟一中较劲,盛华开始挤压起假期时间来补课。
两边学校教育局里都打通了关系,并且说明补课是自愿的,所以打了减压减负的擦边球,但实际上仍然在玩命的学。
没有家长不愿意孩子跟着老师学习,所以说是自愿,其实还是全员到齐。
丁洛越看越焦虑,没办法,约定好的时间被她一改再改。
真正忙起来之后,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见郁晏了。
期中考试成绩下发之后,整个一年组都考的不太理想。
为了防止泄题,所以考卷是盛华老师们自己出的。
大概是难了一些,连季悠都错的一塌糊涂,虽然勉强保住了第一,但分数已经不能看了。
丁洛这次排了三十九,她一直是属于踏实仔细的那一类学生,考试题目太难,她并不占优势。
梁浓同样后退了,孟逸亓还算稳得住前十,唯一令人惊讶的,是祁彧的成绩竟然前进到了五十几。
虽说宋青山不相信上次期末祁彧是抄的,但他一次比一次考的高,让宋青山有种捡到藏宝箱一样的惊喜。
本来当初把祁彧招进班级,校长的表情异常沉痛,老老实实将祁彧这些年的光荣战绩给宋青山交代了个遍。
又说由于不可抗力,所以让宋青山多费点心,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谁能想到,所有人都认为的问题学生,反倒没惹什么祸,而且还越来越有潜力。
宋青山将祁彧事件归为了早恋的积极作用。
或许正因为他班里有季悠,所以祁彧才能这么老实,把经历都花在照顾女朋友身上了,也没时间去惹事了。
于是宋青山更把季悠当个宝,这样的好学生真的是百年难得一遇,不仅自己省心,次次考第一,还能解决班里的疑难杂症。
虽然老师们一再强调,这次考试的题过于难了,真正的高考不会这么变态的。
但无形当中还是给有目标的人敲响了警钟。
比如丁洛和梁浓都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考题一难她们的成绩就下降了。
难道要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压在考题难不难上面吗?
丁洛无法接受。
她咬牙给自己买了几本拔高练习题,争取每天挤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练习难题。
原本就高强度的学习时间根本很难再加码,所以她考完试和郁晏好好在一起的愿望又告吹了。
这种疲惫的学习时光一直延续到了高一期末考试。
期末前的一个星期,哪怕是裴南和宋一澜这样没心没肺的学生也开始做题了。
丁洛的神经一直紧绷到了考试结束。
刚走出考场,她却发现了等在门口的表情严肃的祁彧。
丁洛一愣:“我姐不在这个考场啊。”
祁彧深吸一口气,皱眉道:“我来找你,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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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丁洛有些紧张。
虽然她有时候开玩笑管祁彧叫姐夫, 但她还是挺怕祁彧的。
毕竟祁彧大多数时候不太理人,脸色也很淡漠。
他突然找自己说事情, 丁洛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有季悠的, 还有...郁晏的。
“怎...怎么了啊?”丁洛舔了舔下唇, 手指情不自禁的捏着透明袋子的边角,那里面还有她刚刚带出来记了答案的演算纸。
祁彧似乎有点为难,沉默了片刻,才插着兜道:“你手机停机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丁洛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衣服兜。
考试不允许随身携带手机, 所以这两天她都把手机放在家了。
不对, 不止这两天,考前这一周她都忙的焦头烂额, 每天在回家的车上就睡过去了,根本没时间看手机是不是停机。
“我...我不知道啊, 我这几天没用。”
丁洛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直跳。
或许是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考试上面,所以一考完她的大脑就彻底死机了, 现在多想一点都运转不动。
“哦, 郁晏想联系你来着, 没联系到。”
祁彧尽量说的很平静, 仿佛着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丁洛也觉得还好, 只是没联系到而已,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我一会儿就去找他,正好考完了, 也没什么事。”
她挤出一丝羞涩的笑,甚至还有些抱歉。
她知道郁晏和祁彧认识,但他们情侣之间的事还要祁彧来传话就太过分了。
等见了面她得好好跟郁晏说一下,他们要有个约定,比如每天都要至少通一次话,这样起码能知道彼此的情况,就不会麻烦别人了。
“不用了,他退学了。”祁彧轻咳一声。
他本来不愿意来传达这样的消息,但郁晏唯一认识的盛华学生就他一个,也拜托不了谁了。
丁洛一怔,觉得自己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祁彧的话:“退学了?”
走廊里不像室外那么烈日灼灼,她穿着单薄的短袖靠在墙上,依旧觉得脊背凉的发颤。
郁晏退学了?
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可他为什么退学呢?
虽然启明职高并不是什么好学校,但起码毕业之后能有个文凭,将来还有可能报考大学的。
因为郁晏在职高,丁洛查了不少自考的事情,也在自己想去的学校附近搜了几个面向职高生的学院。
她甚至畅想着他们大学也能离得像盛华和启明这样近,然后所有事情都和现在一样。
可是郁晏退学了,她知道郁晏父母小时候就把他抛弃了,除了一个时常帮助他的邻居外,他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如果不在阑市读书,他能去哪儿呢。
“你也别担心,他去上海做青训生了,有职业战队选中他,他水平不错,去那里应该能有发展,而且现在年龄刚好,国内比赛磨一磨,顺利的话,再过一年多就能去参加国际赛事了。”
祁彧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虽然他都是捡好听的说,但是估计也没什么用,因为将心比心,要是季悠冷不丁的走了,他觉得自己也很难承受。
不过不管丁洛能不能承受,郁晏都还是走了。
其实郁晏决定退学之前是来盛华找过丁洛的。
这是他头一次来到重点高中门口。
以往都是丁洛去找他。
虽然有时候丁洛会抱怨,但他一句不愿意走路就把丁洛给打回去了,她只能屁颠屁颠的去找他。
其实他只不过不习惯那种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校园环境。
盛华不管是外观还是文化内涵都要比启明高上一个档次。
高大智能的校门关的严丝合缝,门边的保安室里面还坐着两个门卫,严控着校门口的安全。
门内的大柱子是刚刚粉刷过的,看起来崭新却又不喧宾夺主。
操场前面的功名墙上用鎏金的字体刻着历届考上清北的校友名字,一排排的数不清有多少人。
这里的学生打扮靓丽,又简单又青春,口中聊的全都是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话题。
不像他们启明,满嘴的脏话,玩,女人,烟酒,打架。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也不怪盛华的校长杞人忧天,恨不得像个老母鸡一样把盛华给护起来。
郁晏连烟都没好意思摸出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给丁洛打了电话。
没人接。
他把这两天去网吧的钱省了出来,给丁洛的手机充了钱。
可是充了钱也没人接。
他的零用钱大部分都是打比赛赢回来的,有时候队友临时匹配的比较坑,忙活一个月最后也不一定能拿到钱。
所以丁洛再不接电话,郁晏真有点生气了。
他皱了皱眉,万不得已,才去问祁彧。
原本是想让祁彧把丁洛叫出来,好好骂她一顿,竟然好几天都不联系他,反了天了。
但祁彧说他们要期末考试,丁洛大概很忙才没接电话,问他有什么事。
郁晏就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丁洛跟他不一样。
丁洛是要走大部分人该走的那条路的,高考,在一个好大学读书,或许有可能出国深造,然后......
太远了,郁晏想不到了。
半年之前,丁洛因为一场大考没考好,自责了好久,每天都很焦躁,看得出来她十分在意那个成绩。
所以郁晏就觉得算了,自己不能再耽误她,因为丁洛跟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在浪费学习的时间。
而他也根本不理解盛华的竞争有多激烈。
那时候他就狠下心,好久没联系丁洛,觉得再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他们就没有交集了。
可惜篮球馆偶然碰到之后,就像一下子扯断了狠心的那根弦,他们又开始见面。
拖拖拉拉一直到现在,丁洛再次因为考试成绩而自闭,而他刚好获得了上海那边的邀请。
虽然一开始过去的身份是青训生,但是起码有工资了。
工资虽然不像真正的职业选手那么高,但是郁晏有把握,也够年轻,这是最适合他的路。
要是一直在启明读书,才是混不出什么名堂。
他已经决定离开阑市了,站队那边还等着他的回复。
可是走之前他还不能跟丁洛说,他怕影响丁洛的心情,影响她的考试成绩。
他都影响她快一年了,这次期末还是让她安安心心的考吧。
要是丁洛再跟他混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会耽误一个未来某领域的人才。
所以他让祁彧别告诉丁洛他来过了,没什么大事,过几天他再打电话。
放下手机之后,郁晏一直在盛华门口站到天黑。
站的那两个门卫都用狐疑的眼神望着他,时不时出来巡逻一圈。
但郁晏一直想,万一呢,万一她要是破天荒的从大门口路过,那他就见她一面,跟她说几句话。
可惜奇迹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盛华校门口空荡荡的一块大操场,连个遮掩都没有。
大太阳底下,他站的腿都僵了,皮肤被晒的发烫,汗顺着脊椎往下流。
等到晚饭时间,汹涌的人流撞的他东晃西晃,他用在草丛里标人的眼力搜索她,还是没她的影子。
在郁晏等待的那一整个下午,丁洛都忙碌在错题集里。
她甚至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只咬了一口季悠送过来的苹果。
晚餐时间结束,晚自习开始,盛华大门再次关的死死的,连门卫都换了班。
郁晏这才放弃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盛华,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来盛华,但却没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总归算是个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