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悠被祁彧带到了香舍区——阑市最繁华的步行街。
香舍区挤挤攘攘, 每家餐厅都是爆满, 平时轻易就可以吃到的菜, 如今要排一两个小时才能进去。
季悠穿着羽绒服,白色的短裙,打底裤, 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红色的围巾。
她一边左看右看,一边从鼻子里呼出白色的雾气。
“别跑丢了。”
祁彧紧紧拽着她的衣服。
街上的人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群淹没。
季悠转回头来问他:“你说的那个餐厅在哪儿啊?”
祁彧指了指斜前方:“那边。”
季悠踮起脚来,拼命的顺着祁彧手指的方向看:“哪儿啊哪儿啊?”
她太矮了,只能看到无数人的脑袋。
祁彧用她能听到的音量问:“想看吗?”
季悠点点头。
突然,她感到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然后一股大力猛地向上,将她举了起来。
她的双脚离了地,立刻没有安全感的抓住祁彧的胳膊:“哎!”
他把她给抱起来了,视线越过所有阻碍,可以看到街上的一切。
季悠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也是个大活人呢,祁彧肯定很累。
她轻轻拍了拍祁彧的手:“放我下来呀。”
声音堵在毛茸茸的围巾里,显得瓮声瓮气。
祁彧轻声道:“真想一辈子这么抱着你。”
周围太吵了,季悠听不清楚,她晃了晃小腿:“你说什么?”
祁彧慢慢把她放下,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什么,饿了吧,赶紧走吧。”
他订的这家餐厅是个很出名的日料店。
原本今天是不允许订位的,因为必然人数会很多。
不过祁彧加了不少服务费,这才留下了一个小隔间。
等到了餐厅门口,季悠发现外面已经排队等着不少人了。
她自觉地找了个小板凳,就要坐在外面等,被祁彧一把扯进了门。
“喂...我们不是要排队吗?”
季悠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
“不用。”
祁彧抓住她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兜里。
他跟服务生报了名字,对方很快了然,带着他走到了指定位置。
季悠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餐厅是暖黄色调的,装潢充满了日式风格,餐厅中央,还有一小块庭院设计。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先生,由于现在餐厅顾客较多,我们的菜品都是现切现做的,所以可能比较慢。”
祁彧点头:“可以。”
他在平板上点了几个比较出名的料理,然后推给季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季悠知道祁彧一向周到,她又不会点,于是摆了摆手:“我什么都行,你点吧。”
祁彧又加了两杯饮料,这才提交了订单。
服务员道:“您在等餐期间可以去我们餐厅的艺术馆参观,从这边左走,是我们店长收集的一些字画,还有名家设计的建筑结构。”
这家店的建筑风格的确是一大特色,祁彧也是提前在网上查过,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地方。
“走,给你去拍几张照片。”
祁彧把季悠拉起来,准备带她过去。
这么漂亮的老婆,干嘛不多留点照片。
季悠握住他的手:“等下,我去一趟卫生间。”
服务员赶紧指了一个方向:“您出了餐厅往右拐,那边的居酒屋也是我们家的,卫生间在那里。”
祁彧问:“用我陪你去吗?”
季悠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马上回来。”
她出了门顺利的找到了居酒屋,那边也排着不少人。
季悠说明来意,就被服务员领到了卫生间外。
她刚准备往里走,突然听到靠墙边的隔间里有人说话。
一个醉醺醺的女音大着舌头道:“让你来你不来,我们都他妈没尽兴!”
季悠腹诽,都醉成这样了还没尽兴。
“不然呢!就在店里喝了点,人巨他妈多,你不来我跟一群大老爷们,超级尴尬。”
季悠走路本来就轻,所以对方完全没察觉到外面有人,她低着头,准备去个离那女人远的隔间。
“我没带“鸽子”出来你爱信不信,我又用完了啊,就等着你给我呢。”
已经摸到门边的手顿住了。
季悠敏感的转回身向最里面的隔间望去。
她父母都是警察,所以在家里她经常会听到一些他们办案时提到的名词。
“鸽子”就是其中之一。
大概指的是隐匿在娱乐场所,被偷偷销售的一类摇头-丸。
“好好好我小点声,哎哟没事,我都说了我在饭店,而且我手里出了个手机什么都没有!你那个破生意要是再不做,我看咱们就都喝西北风去得了。”
那女人大着舌头,嘟嘟囔囔,后面又低声说了什么,季悠听不清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一定是“鸽子”的买卖者,而且连同她手机对面的那个人也一样。
季悠心脏狂跳,激动的手心全是汗。
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也不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只是在指动物。
于是她决定再留一会儿,听听里面还能说出些什么,她想尽可能的得到这个人的信息。
“你别一惊一乍的,胆子小的跟耗子似的,烦不烦人!老娘怎么看上你这种怂包了操!”
“嘭”的一声,隔间的门被推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身形高大有些肥胖的女人。
季悠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她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女人站在原地没动,眼神阴冷的看向季悠。
季悠把手从门上缩回来,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她神态自若的走到水池前,拧开了水龙头。
她认真的挤了洗手液,在手上耐心的揉搓。
青柠味道的泡泡在掌心揉开,滑滑软软的覆在皮肤上。
季悠把泡沫揉开到手部的每个地方,确保完全清洗干净了,这才再次拿到自动水龙头下面冲。
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就像单纯的学生,又一副乖乖的模样,看着没什么威胁性。
而且刚刚电话里说的是“鸽子”,一般人是不可能听得出来的。
女人看了她一会儿,放松了戒备,悻悻的走出了卫生间。
季悠长出了一口气。
等危险解除了,她才发现,就刚刚那几秒,她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要不是这个人喝醉了,神经已经开始麻痹,她一定能反应的出来,季悠并不是从隔间里出来,而是要进去。
因为她情急之下,犯了个错误,她面前的那个门上,用浅色红笔写着‘修理中’。
颜色有些消退了,所以不经意看不清晰,但只要定睛看上几秒,一定能察觉到这个门根本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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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季悠牙齿打颤的从卫生间里出来, 那个女人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餐厅里依旧喧闹沸腾,大阪烧在铁板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门外等候的顾客们百无聊赖的聊着天, 室内暖黄色的灯光照耀着棕黑的酒柜。
一派生机盎然, 鲜活安宁。
她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季悠靠在墙边,舔了舔干涩的下唇,然后在来来往往的服务生的拥挤下,一路走出居酒屋。
外面的空气清凉新鲜,霓虹灯挂在此起披伏的商厦门口, 可爱热情的卡通人物, 在不知疲倦的招着手。
季悠犹犹豫豫的回头,努力在那些坐在吧台上谈天论地, 身上沾满油烟味的人里,寻找那个肥胖的女人。
可惜没有。
她太显眼了, 只要她还在餐厅里继续喝酒,一定能被季悠发现的。
大概是上完卫生间就走了吧。
季悠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她本应该获得更多信息的, 要是能获得更多信息就好了。
祁彧还在日料店等着她。
她裹紧外衣, 把围巾扯了扯, 准备回到一边的日料店。
可刚迈了一步, 她突然停住了。
目光扫过外面等餐的人。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小零食和热水, 一边跺着脚缓解冻得有些发僵的脚趾,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
有人打趣着说,“再等下去吃零食都要吃饱了”云云。
刚刚那个女人好像说, “你不来我跟一群大老爷们”,这说明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来的。
但居酒屋里好像没有突然空出一大片位置。
或许是换桌很快,又有新的顾客进去了呢?
她凑到一边的取号机边,扫了一眼大中小桌的排位。
如果是一群人,肯定不能在小桌,而中桌和大桌的下一位已经等待了三十分钟。
服务员已经把之前的记录给删掉了。
季悠轻声问道:“姐姐,刚刚又中桌和大桌的人出来吗?”
门口的服务员以为她是等位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没有啊,中桌大桌都慢,你是几号?”
季悠指了指对面:“我在那个日料店排号。”
服务员又抓了一把瓜子填在取号机边的玻璃碗里,供等号的人吃。
“两个都是从这儿排,菜单是一样的,哪里都可以点,中桌大桌还要等。”
季悠赶紧点了点头,默默缩到人群里。
如果没有人离开,那说明那个女人和她的朋友们也没离开。
她就在附近,甚至可能还从某个地方注视着季悠。
季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迅速掏出手机,拨给了季立辉。
“爸爸?”
季立辉还在医院。
医院这里没什么节日的气氛,除了久久不散的消毒水味道,再多的,就是对治愈的渴望和对生活的迷茫。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低着头,脸上挂着疲惫和忍耐。
尤其是住久了医院的患者,他们似乎快要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忘记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医院里没有霓虹灯,没有沸腾喧闹的人声,没有一个个健康鲜活的笑脸,更没有肆意弥漫的饭菜香气。
但季立辉却是幸运的一个。
因为柳香在恢复。
医生说,经过了前一阶段奇迹般的大跨步后,可能会进入一个过渡期。
过渡期不会有显著的变化,但家属也不要担心,因为人体的细胞也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这都是正常的情况。
接到女儿电话的时候,季立辉更加感到了幸福。
他恨不得把医生说的所有话都跟季悠重复一遍。
让季悠不要担心的同时,他也能跟着重新振奋一遍。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了电话里季悠紧张颤抖的声音。
“爸,我在餐厅好像遇到个吸-毒贩毒的人。”
电话对面十分嘈杂,混合着各种人声和音乐。
季立辉的心提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病房外,正色道:“你在哪儿?”
季悠咬了咬嘴唇,用手遮着嘴,谨慎的环顾四周。
“我在香舍区,今天是圣诞节,我在跟同学吃饭。刚刚去卫生间,我听到一个喝醉的女人说什么鸽子,还有做什么生意,但我也不太清楚,她就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季立辉深深的拧起了眉。
他不自觉的抓了抓头发,然后冷静道:“你把时间和地址告诉爸爸,我让同事们去了解一下。你也别太紧张,很有可能是误会,一般这么重要的话不会在公共卫生间里胡乱说出来。”
季悠点点头:“那我用短信发给你。”
季立辉软声道:“好好玩,别想太多,这件事交给爸爸,你还小。”
挂断电话,季悠把地址和时间发给了季立辉,这才捏着手机回了餐厅。
她本能的在日料店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季悠这才放弃了。
或许真的是她想得太多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随便在公共卫生间说出来,哪怕喝醉了。
等她回到座位的时候,饮料和寿司已经送上来了。
祁彧把饮料推到她面前:“怎么这么长时间,我差点出去找你了。”
季悠想把刚才的事情跟祁彧重复一遍,但又觉得没必要让祁彧跟她一起担心。
今天他们可是来过节的。
“唔,等的人多。”
她小小的抿了一口饮料,微微有些辣,好像还舔了酒。
她垂眸,吐了吐舌尖,认真的看着面前色彩鲜艳,还飘着一片薄荷叶的饮料。
祁彧晃了晃杯子,盯着她眼角的小痣,柔声问道:“有一点莫吉托,好喝么?”
她专心致志研究东西的模样真可爱,睫毛忽闪忽闪的,白皙的脸颊下是红色的围脖,衬托的她唇红齿白,格外诱人。
季悠点头,她以前还从来没喝过这种饮料。
祁彧拍了拍自己沙发边的位置:“过来坐这儿。”
季悠把围巾摘下来,乖乖的跑到祁彧身边坐着。
祁彧揽住她的肩膀,目光下移,落到她小巧的耳垂上。
“炙烧明太子三文鱼,给你调好了酱油和芥末,尝一尝。”
他亲自夹了一个喂到季悠嘴边。
季悠微张唇,咬下了一半,她鼓了鼓嘴,三文鱼鲜香的味道瞬间从舌尖溢开。
炙烤的三文鱼半生半熟,熟的那面带着浓浓的香气,生的那面口感软糯嫩滑,混合着祁彧调好的酱料,格外好吃。
她舔了舔唇角,惊喜的点了点头。
刚要张嘴去咬剩下的另一半,谁料祁彧竟然顺势把剩下的那个塞在了自己嘴里。
然后他眼底含笑的望着季悠:“好吃。”
季悠没吃到剩下的也不失落,她认真道:“是很好吃啊,你调的料也好吃。”
祁彧意味深长道:“你咬过的格外好吃。”
他盯着季悠红润的嘴唇,恨不得舔舐一口。
季悠睫毛颤了颤,绷紧了嘴唇,脸上又有些发烫。
但大概是被祁彧撩拨习惯了,这种段数的情话她已经可以佯装平静的面对。
“这个是什么?”
祁彧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但还是顺着说道:“天妇罗,这家炸的很地道,一点都不腻,你沾着这个尝一尝。”
季悠夹起来一块天妇罗香菇,沾了点酱料,一口塞在嘴里。
香菇外面裹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嫩黄嫩黄的,一碰都酥的掉渣。
最难能可贵的是,那层脆皮竟然还是半透明的,能够清晰的看到里面香菇的样子。
季悠放在嘴里嚼了嚼。
明明是油炸的东西,偏偏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油腻,反倒香酥可口,比薯片的口感还更酥软一些。
祁彧其实察觉出她有点心不在焉。
但他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事,毕竟好好的周末,季悠连一个亲人都见不到。
于是他更加疼惜的搂紧了她。
“等吃完饭但你去看电影。”
季悠吃惊的抬起眸:“你还买了电影票?”
祁彧挑挑眉:“当然,谁约会不去看电影啊。”
季悠踌躇道:“可看完电影都几点了,街上大概没什么人了吧。”
祁彧的舌尖在唇齿间轻轻一划,贴在季悠耳边道:“太晚了就跟我回家吧,哥哥床上永远有你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