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澜咽咽口水,故作沉痛的叹息一声:“我有点担心......”随即,他话锋一转,“你说我会不会变成一个立志报效祖国的沙雕啊哈哈哈哈哈!”
祁舌尖轻舔腮肉,眯了眯眼:“下次见面记得带保镖买保险。”
宋一澜笑嘻嘻道:“得嘞!”
挂断电话,祁正准备继续吃。
季悠抓了抓校服裤子,愧疚道:“对不起啊。”
没想到她随便写个纸条能传播的那么远。
才一天不到的时间,连祁的朋友都知道了。
刚才宋一澜的声音太大,她听的真真切切。
祁将筷子立在桌面上,抬眼看着她,突然恶劣的想让她再愧疚一点。
他敲了敲桌子:“连我名字都写错了。”
季悠垂下眸,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你也没有说是哪两个字,我就随便写了一个。”
她知道把别人名字写错挺不礼貌的。
但当时真没想到贺炜民会翻看。
祁低声道:“手伸出来。”
季悠一怔,放下勺子,不明所以的伸出了左手。
掌心摊开,手心粉嫩嫩的,带着细细的纹路。
祁捏住她的指尖:“别动。”
季悠听话的不动了。
祁用筷子尾在她掌心轻轻敲了一下。
不疼,但是季悠还是瑟缩了一下。
祁抬起眼看着她,把筷子放下,换了手指。
一笔一划的在她掌心写自己的名字。
祁。
他的名字笔画多,祁写了很长时间。
指尖摸到温热的掌心,根本舍不得离开。
季悠整个人像进了蒸笼一样,连脑子都晕乎乎的。
荒芜而单调的世界终于被摧枯拉朽的力量摧毁。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蹲在井底的蛙,一时不慎跳入了一片本不属于自己的领土。
这个地方有火树银花,有星桥银河,有突如其来的清凉的风,还有猝不及防的隐秘的甜。
她快要溺死在这个地方了。
祁写完,松开她的指尖:“记住了吗?”
季悠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记住了。
想忘也忘不了了。
☆、第9章 第九章
祁说能带她回去,就真能带她回去。
两人吃饱喝足,绕到了盛华的铁栅栏外。
一边的门卫室亮着灯,里面的保安正在玩手机。
祁轻描淡写道:“翻过去。”
季悠吓了一跳:“翻...翻过去?”
祁拍了拍铁栏杆:“过来,站上去。”
季悠听话的抓住栏杆,踩上了墙面凸起的一阶。
祁突然从她身后圈住她:“往上爬,别害怕,我抵着你。”
季悠能感觉到祁身上的体温和干净的味道。
她从来没有翻过墙,每一个动作都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爬到了上面,往下一看,她不敢动了。
祁见她扶稳了,这才助跑两步,翻身一跃,轻而易举的翻了过去,落在校园内的草坪上。
“跳下来,我接着你。”
他拍了拍手。
季悠吓了一跳,喏喏道:“跳?”
祁勾唇一笑:“大不了砸我身上,你怕什么。”
她那么小,那么瘦,怎么可能接不住。
季悠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小树林的事,她对祁有种说不出的信赖。
闭眼,屏息,季悠松了手。
还没等好好体会一下悬空的感觉,她就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祁把她抱得稳稳当当,她也第一次撞到男生怀里。
低沉揶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这么软啊。”
又香又软,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柔。
季悠耳根发热,垂眸道:“你...你能不能放开我了。”
她这么软吞吞的,竟然还问能不能。
祁眼底含笑:“我要是说不能呢,你就不走了?”
季悠赶紧推开他,踉跄的站好:“不是,你别欺负我。”
祁见她羞愤又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
这么这么会,偏偏全是他喜欢的样子。
“小同学,你知道欺负是什么意思吗?”
“我们男生的欺负,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祁松开手,怀里还有她淡淡的洗发露味儿。
又像是调弄又像是打趣。
在安静的校园里,显得更旖旎了。
当晚,夜色浓浓。
季悠躺在床上,头一次想学习以外的事情。
这一天发生的复杂又光怪陆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闪过,仿佛一架色彩斑斓的走马灯,执着的在她眼前刷着存在感,不眠不休。
从出生起,她大概就是个传统意义上循规蹈矩的乖孩子。
好好学习,团结同学,热爱劳动。
任谁见了她都会夸一句,小姑娘真温柔恬静。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校园暴-力,又第一次遇见仿佛动漫里的天神降临。
那种肾上腺素瞬间飙升的感觉她到现在仍然记得。
她感到陌生的兴奋。
有没有某个瞬间,你想摆脱现实的桎梏,做一个肆无忌惮的坏孩子呢。
哪怕是在平行时空,或者梦里。
她有。
季悠翻了个身,手指摸到了枕头底下的那个冰凉的表带。
记忆里的小男孩好像有了具象,变成了祁今天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又轻声笑了笑,缩起双腿,在被子里抱成一个球。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是他。
烈日高悬,是个格外明媚的晴天。
间操的时候,宋青山把季悠叫到了办公室里。
他点着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掐在了烟灰缸里。
然后对季悠一笑:“最近听课怎么样?”
季悠乖巧的回答道:“挺好的,老师讲的很清楚。”
“唔,我看你中考成绩是...是咱们学校第二吧?”宋青山记不太清了,犹豫了一下。
第一是顾汤骅,她则是盛华从阑市一中抢过来的学苗。
季悠点了点头。
宋青山笑了笑,连声音都放缓了:“学习很好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看起来就像好孩子。”
季悠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没有。”
“今天找你来就是跟你随便谈谈,现在开学不久,你们可能觉得还挺轻松,等过段时间步入正轨了,压力就大了。”
“恩。”
目前还是开篇客套阶段,没有进入老师真正想跟她谈的话题。
她就随便应着。
宋青山抓了抓头发,拐弯抹角道:“别看我们老师年纪大了,但天天教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心态都挺年轻的。”
季悠点点头。
宋青山故作轻描淡写道:“我听说有人评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三大美女,然后你是其中之一?”
季悠有点尴尬,不知所措的看向宋青山。
这件事还是丁洛告诉她的,就在军训之后。
原本她这么内敛的性格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偏偏她成绩太好,是全市中考女生第一。
于是少不了有人看看这个第一长什么样。
一看到她的证件照,这才有了后面贴吧上的投票发酵。
她也就莫名其妙的跟沈樱芝和夏依芮统称为三大美女。
无聊透了。
宋青山笑呵呵道:“你别紧张啊,女孩子长得好看是挺容易受人关注的,这个年龄常有的事。”
“但是吧,高中学习跟初中可不是一个概念,很累的,女孩子敏感,容易东想西想,所以一般谈恋爱了之后,影响的都是女孩的成绩。”
季悠又点了点头。
这是为了敲打她不要早恋?
空调风呼呼的吹,或许是年头久了,伴随着嗡嗡的低鸣声。
宋青山正了正身子,手指抚上自己的茶杯:“而且体育加分这个东西,从高一就要开始准备了,你成绩好,是能冲刺清华北大的,给自己打个保险,学校这边可以帮你努努力。”
盛华以留学保送闻名,加分也在全市一骑绝尘。
每年盛华因为各种名头加分的学生超过一百人。
当然就少不了学校的人脉和努力了。
只是......
“老师我体育不好。”季悠抬起眼,小心翼翼道。
宋青山自顾自道:“足球吧,足球名额多,好过,你回去跟家长商量商量,家长都懂的。”
其实不止家长懂,季悠也懂。
谁还没听过点风言风语呢。
但是她家里没有这么多的钱,那差不多要爸爸一年的工资吧。
“算了吧老师,我想把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季悠攥了攥拳,脸上没什么表情。
宋青山愣了一下。
学校可是只给好学生透露这点消息的。
因为只有这些人是有实力冲击清华北大,给学校争荣誉的。
谁想季悠就这么放弃了。
连犹豫都不犹豫的。
“还有时间,你可以回家给父母好好商量一下,其实也不是说你靠自己就不行,但你想想跟你同水平的同学,可能都有加分,你就落后在起跑线上了。”
季悠心道,那我就能考哪里去哪里。
宋青山挥挥手:“行了,回教室吧。”
季悠转身往外走。
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宋青山突然又叫住了她:“哎等等。”
季悠停下,转回了头。
宋青山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你那个同桌,希望你平时跟他保持点距离,他这个学生的背景比较复杂。”
季悠微蹙眉。
复杂?
祁复杂在哪里了。
宋青山道:“总之,好好学习就可以了,你别跟他学,你们不一样。”
虽然不懂宋青山是什么意思,但季悠还是没有反驳老师。
回到教室里,只有少数的值日生在打扫,大部分人都在操场上甩胳膊。
在灼灼的烈日下,听着聒噪的间操音乐,看着领操台上僵硬热情的脸,大部分人晃晃悠悠敷衍的抖一抖。
脸上写满了倦怠与不屑。
这周轮到裴南他们扫除。
季悠推开门,听到裴南和许博锐正跟班里的女生聊天。
“卧槽是真的,你们别不信!”
见季悠来了,裴南的神色有些僵硬。
他不安的跟许博锐对视一眼,突然噤了声。
孙小甜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还伸着脖子对季悠道:“哎你信吗,裴南说祁一个把徐烈那小团体的人都打趴下了。”
徐烈是谁啊,那可是盛华的霸王,怎么可能这么弱。
裴南赶紧给孙小甜使眼色,跟许博锐两个人又是抽气又是咳嗽的。
孙小甜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本来就不信啊,你们问问季悠相不相信。”
裴南一扶额,心道这智商没救了。
只见季悠缓缓道:“是真的,我就在现场。”
孙小甜惊的手里的黑板擦都掉了:“真...真的?祁能打得过徐烈,还是自己一个人?”
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女生也都面面相觑。
显然和孙小甜一样,受到了惊吓。
对她们这种老实巴交的普通学生来说,徐烈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跟黑-社会差不多。
季悠回到座位上,拿了自己的水杯,到饮水机下面接水。
又圆又大的泡泡浮上水面,咕咚咚响。
许博锐耸了耸肩:“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等一个星期全年级就能传遍了。”
裴南招了招手,神神秘秘道:“除了这个,我还知道咱们哥一个秘密。”
一天而已,祁在裴南口中已经变成了咱们哥。
显然小树林之战给裴南造成了一种强烈的慕强心理。
几个女生屏息凝神的听着,就连季悠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虽然裴南平时又爱接话又n瑟,但不得不说他口中的八卦都挺准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
裴南重重的清了清嗓子,像讲鬼故事似的阴涔涔道:“人尽皆知,阑市和柏市之间有一个著名的阑柏军区......”
“砰!”
教室大门被推开了,打断了裴南的话。
祁换了套蓝色的运动衫,手里捏着一瓶冰镇可乐,漫不经心道:“阑柏军区怎么了?”
裴南挤出一丝夸张的笑,一下从桌子上跳下来,谄媚的拍了下手:“哥您没去上间操啊!”
季悠被他夸张的语气弄得十分不自在。
而且她还没有听清阑柏军区怎么了。
祁眯了眯眼:“我不去间操有问题吗?”
裴南赶紧摇头:“那必须没问题,谁愿意在大太阳底下瞎比划,弄一身臭汗。”
季悠看了祁一眼,默默收回目光,想到了宋青山说的话。
——你别跟他学,你们不一样。
所谓的不一样,大概就是祁可以堂而皇之的做一些不符合规定的事?
祁却定定的看着季悠,轻飘飘道:“去了趟商店。”
季悠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啊,看见冰镇可乐就知道了。
但为什么会跟她说啊。
听起来好像怕她误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