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启山懒得跟她吵,恨不得赶紧结束对话:“行行行,你儿子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了。”
俩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一分钟就挂了。
司湛在一旁听着,唇角勾起一丝笑,脸上依旧是一副坦然的神情。
司启山放下电话,咬了咬牙,气笑了:“行啊你,知道算计我了,提前跟你妈计划好了是吧。”
其实他也没打算拆散司湛和童淼,毕竟童美君那里已经妥协了。
他只是气不过,因为司湛的暗度陈仓,一时半会他没法跟童美君结婚了。
司湛手插着兜,身体微微前倾,轻轻挑了挑眉:“您知道的,我做事力求周全。”
司启山重新审视着司湛,恍惚间觉得,司湛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轻易掌控的小孩子了。
又或者以前那个惹是生非的富二代,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式的伪装。
他一直都忽略了,司湛的成长轨迹和教育资源,要比曾经的他优越的多,或许也意味着,司湛比他成熟的更早。
从书房走出来,司湛轻微的咳了两声。
他走到自己房间的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吐了口吐沫。
然后他抬起眼,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了一下。
手指擦过淤青嘴角的血痕,打开水龙头,漫不经心的冲了冲血迹。
第91章
夜色浓稠燥热,像调好的芝麻糊。
她做了噩梦。
梦里的她站在盛华的主席台上,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同学,他们仰头望着她,用一种迷茫又不解的神情。
司湛站在她身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剪裁得体,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
他手里举着个精致的戒指盒,看着她笑。
她刚想回应司湛一个温柔的眼神,却发现妈妈和司叔叔在一旁,表情悲痛。
童淼手足无措,她慌张的倒退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下主席台的路。
妈妈眼里流着泪,一副失望至极的神情。
司叔叔指责司湛异想天开,任性胡闹。
但司湛却置若罔闻的把戒指盒递到她面前,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他说:“戴上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童淼摇了摇头。
他固执的抓住她的手,脸上依旧挂着笑:“别闹了,小卷毛。”
她被逼的无路可退,只能咬咬牙,忍痛甩开了司湛的指尖:“对不起......”
离开司湛手指的那一秒,她硬生生的感受到了一种,难受的快要窒息的错觉。
她哭不出来,呐喊不出来,她所有的情绪都无法宣泄,冷汗打湿了身上单薄的衬衫。
司湛迷茫的望着她:“为什么要对不起,为什么你都不肯为我努力一次?为什么我喜欢你喜欢的那么辛苦?
“这世上分别的理由成千上万,在一起的理由却只有一个,值得。”
他眼睛里是充血的红色,额角鼓起黛青色的血管,手指紧紧的捏着戒指盒,指尖发白。
司湛的每一句话,都想利刃一样狠狠扎进她残破的伤口里,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僵在地上不敢动,想要流泪却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司湛突然单膝跪在地上,嗓音沙哑道:“我求求你了。”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坚持都被震碎了,她觉得自己膝盖发软,险些跪在司湛面前。
“不行,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跟在你妈妈身边都学了些什么!”
一只手猛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强硬的把童淼拉扯过去。
是董诚,她从未见董诚那么生气,他力气很大,拉的童淼根本无法挣脱。
“你松开!”她冲董诚吼着,回头恋恋不舍的望着司湛。
主席台边终于出现了一把梯子,董诚硬生生的把她拽下了梯子,等她到了地面的一瞬间,梯子骤然消失了。
她努力仰着脖子往台上看,只觉得那一瞬间,司湛的眼神灰暗了下去。
她被拽回了教室里,满操场的同学们也渐渐散了,就只有司湛一个人,还留在主席台上,形单影只的。
天上下了好大的雨,砸的玻璃窗砰砰的响,在巨大的雨幕里,她越来越看不清司湛的身影,他就好像和雾气融汇在了一起,变得淡薄,遥远,再也抓不住。
那是失去的滋味。
-
晨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带着一股清新的露水味道。
童淼猛地睁开眼睛,受惊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汗水,黏腻的沾在一起。
意识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她长出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箱的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五点。
昨天睡得特别晚,哭着哭着就不省人事了,大概没有睡多长时间,就又被吓醒了。
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原本最忧心的事情,却轻而易举的被认可了,而且妈妈还让她和司湛好好相处。
或许她真的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其实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的,她却偏偏要往最极端的方向去想。
从梦里醒过来,童淼就没了睡意。
虽然知道那是梦,但那种感觉却太真实了,心痛,不忍和愧疚都很真实。
最主要的,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司湛。
她总是轻而易举的放弃司湛努力坚持的事情,让司湛的一片真心看起来可笑又可怜。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童淼随意捋了捋长长的头发,掀开被子,准备去浴室冲洗一下。
妈妈和司叔叔都在二楼睡觉,时间还早,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
她蹑手蹑脚的推开门,拎着自己的毛巾,准备去一层的公用浴室。
刚走到客厅,她却像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司湛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她。
他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套衣服,只是神情有些疲惫,嘴角有些明显的红肿,但眼神依旧明亮。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仿佛第一次知道司湛心意时的那种紧张。
司湛缓缓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你醒了?”
“你没睡?”
两人同时问出了口,继而是绵长的沉默。
他们安静的对视着,仿佛时间都静止下来。
晨光透过薄薄的一层窗纱铺散在地上,将童淼包裹起来。
“我去睡了。”
司湛收回注视着她的目光,轻咳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顿了几秒,坐的时间太久了,贸然起身,眼前一片发黑,身体也因为缺少睡眠而虚弱起来。
童淼赫然反应过来,突然猛走几步,上去抓住了司湛的胳膊。
司湛一愣,转过头来看她。
童淼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翘着,眼底酝酿着水汽。
她努力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看起来却像要哭了似的。
“我以后...不会再放手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甚至小心翼翼,但手指却攥的紧紧的,生怕司湛甩开她跑掉。
司湛有些僵硬的抬了抬右手,又缓缓放了下去。
“你......”他欲言又止。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朝你走过来。”童淼说着,轻轻点起脚尖,扬着头,在司湛的嘴唇上碰了碰。
她的动作很轻柔,仿佛蜻蜓点水一般,虔诚又肆意。
司湛猛地揽住她的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头又咬住她的嘴唇。
童淼的嘴唇凉凉的,她的指尖也是凉凉的,但即便这样,也足够点起司湛所有的热情。
他用力的抱住她,舔舐着她的唇,感受着她的存在,恍惚间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在寂静无人的客厅里,一半明亮一半黑暗的光影交叠中,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光明正大的。
“嘶。”
接吻难免牵扯到唇角的伤口,司湛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弄得一皱眉。
童淼立刻退开,有些担忧的摸了摸他的伤处。
“你...你还好吧?”
她清楚的知道大概司湛和司叔叔的聊天过程不是那么愉快。
但既然妈妈都已经认可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司叔叔和司湛还会有冲突。
司湛轻轻勾了勾唇,嗓音沙哑道:“没事。”
童淼皱了皱眉:“司叔叔他......”
“我故意的。”司湛冷静道。
童淼一愣。
“我故意激怒他,让他打我的。”
“你为什么?”
司湛无所谓的笑笑,抓住童淼放在他唇角的手:“你不了解我爸,我让他冲动打我一下,足够他心怀愧疚一个月的,估计在大学开学之前,他再也不敢管我了。“
“......”
童淼眨了眨眼,有点可怜司叔叔。
虽然司叔叔比司湛多了这么多年的社会经验,但好像总是被司湛搞得团团转。
“你去洗澡吧,我还得回去睡一会儿,不看见你睡不着。”
司湛拍了拍她的背,摸了摸浓密的卷发。
随意的一句话,又让童淼辛酸起来。
司湛果然是在等她,等她一个回应。
“好啊。”
刚刚接过吻,她还是难免害羞,尤其是自己还穿着单薄的睡裙,影影绰绰的什么轮廓都看得到。
她红着脸,微微咬起嘴唇,把毛巾捧到胸前,轻轻往浴室走。
等她关上门,才听到司湛上楼的声音。
童淼长出一口气,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脱掉衣服,开了热水。
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头发流下来,冲刷掉黏在皮肤上的汗迹,身上舒服多了。
她接了点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望着一旁被雾气朦胧了的镜子,不免又想到梦里的场景。
她好庆幸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失去。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的人,或许以前经历过的那些痛苦,都是为现在的幸福付出的代价。
那么她认了,也不怨了。
洗漱过后,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拖鞋推开磨砂玻璃门。
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往下一看,地上放着一个浅蓝色的小袋子。
Tiffany。
她捧着毛巾蹲下身,把小袋子拎了起来。
进来之前,是绝对没有的,有人趁她洗澡的时候,偷偷放在了门口。
小袋子里面掏出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经典款戒指。
盒子下面附了卡片——
你这么白,就该戴戒指,八月十七了,七夕快乐女朋友。
第92章
今天竟然是七夕节。
她捏着盒子朝楼上望了一眼,司湛的房门紧闭着,显然送来了礼物后,就回去休息了。
她不禁有些后怕。
昨天对司湛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特殊的节日快要到了。
这对司湛太残忍了,对她自己也太残忍了。
她低下头,靠在墙边,手指轻轻摩擦着戒指盒。
很漂亮的浅蓝色盒子,很精致的戒指。
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也不知道,他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多久。
可他仍然什么都没说,甚至没用这份心意来强迫她。
只是在冰雪初融的时候,他才把这个惊喜拿出来。
卡片显然是刚刚写好的,墨水还没有完全干透,或许他上去就是为了写这一张卡片。
女朋友这个字眼陌生又亲昵,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
还好,司湛的这份真心,她不会再辜负了。
她把戒指和卡片捏在手心里,抬起眼睛,望着天花板笑。
晨光越来越明晰,照亮头顶上浅黄色壁纸的细腻纹路,她笑着笑着,眼前又模糊起来。
楼上有些微响动,童淼才受惊似的回过神来,慌张的抱住礼物,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跑回房间。
回到房间,她丝毫没有睡意,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需要太多的时间去消化。
坐在椅子上,偷偷听着门外的动静。
妈妈和司叔叔大概起床了,童淼没敢出去打招呼。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多少有些尴尬。
童美君和司启山比平常起床要早很多,或许也是担心彼此会尴尬,所以简单的收拾收拾就匆匆出门了。
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司湛和童淼两个人。
童淼抱着膝盖,盯着面前的戒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一个学生戴这种戒指,大概不合适吧。
想罢,她从抽屉里拽出自己以前的小首饰盒,里面零零碎碎的都是她从小到大积攒的东西。
她这个人念旧,哪怕现在不喜欢了都不舍得扔,偶尔看见了,还能想起来当初自己的模样。
里面有个桃核串成的小项链,还是小时候父母带她去北戴河玩的时候,从一家纪念品店里面买的。
桃核已经有些旧了,也不那么好看,但好在里面的红绳还完好无损。
自从董诚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戴过和他有关的东西。
否则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的回忆,徒增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