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库仑力只适用于点电荷,公式是这个......”

童淼稍稍侧着身子,手握着铅笔,轻轻的在纸上写了一个公式。

司湛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推了推镜框,艰难的抬了抬眼。

童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好脾气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司湛勉强打起精神,一个打挺坐直了身子,眼镜框从鼻梁上滑下去,他都没发觉。

“听听听...”

童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纤细的粉金色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

的确是有些晚了。

她这种专心致志做题的,还能提起精神,像司湛这种在一旁听着的,早就忍受不住。

但他也没说去睡,强撑着眼皮坚持着。

童淼看了看他快滑到嘴边的眼镜框,糯糯道:“你又不近视,带着平光镜干嘛?”

司湛抬手把金边眼镜摘了下来,指尖弹了弹镜片,狠眨了下眼睛:“这叫培养气质,带上它就觉得自己是个学究。”

童淼好笑的摇了摇头,杏眼从他身上移开:“算了,明天再看吧。”

她“嘭”的把书合上,要站起身去休息。

许是合书的声音有些大了,司湛一把拉住她,方才的困意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喂,你生气了?”

本就是他拜托童淼帮他复习,结果却先睡过去了,怎么想都不是一回事。

童淼无辜的摇摇头:“没有啊,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吧。”

司湛在她脸上打量几秒,见她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心的松了手。

“我真不是故意困的,咖啡喝多了,不管用了。”

他在脸上抹了一把,揉了揉带着血丝的眼睛。

这段时间,他几乎一天就要喝四五杯咖啡,最初真的能提神,顷刻间就不困了。

只是身体或许产生了抗性,咖啡对他来说,跟水也没差别了。

童淼突然有点心疼,手指刚要摸上他微皱的眉,却在他抬眼的前一秒,缩了回去。

“你也挺用功的了,别紧张。”她安慰道。

盛华迎来了全新的改革,高二这次期末考,会把重点班再进行分层,开展小班教学模式。

一个班六十人,划分成两半,精英A和精英B。

这两个小班有的课还是在一起上,但数理化却被分割开,分别在不同的地点上课自习。

鲜明残酷的等级划分,让所有人心头都压着一块石头。

每次大型考试,都会根据成绩重新调整两班的人员,所以想有一些懈怠都不行。

这段时间,为了进入A班,连姜谣都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每天站在教室后面听课,生怕自己睡过去。

因为季渃丞被分到了A班。

童淼因为成绩的原因,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可以直接进A班入读。

但司湛如果继续排在三百名,势必要被划入B班。

司湛有些疲惫的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揶揄道:“这话怎么轮到你跟我说了?”

童淼哑然。

是啊,以前总是司湛告诉她不要紧张的,以司湛这种大心脏,根本不用她安慰吧。

客厅的灯关上,小哀慢吞吞的开回司湛的房间。

不大的公寓里静悄悄的。

童淼钻进被子里,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她已经一再突破自己的睡眠时间,整理出了几个理科的考点和类型题。

她并没有什么整理的习惯,学习方法也没有徐茂田他们想的那么优良,她只是凭借天赋,做过的真的不会忘。

但为了某人,她倒是愿意重走一边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学习道路。

她以往学习刻苦,但从不辛苦。

现在辛苦,却好像甘之如饴。

梦里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梦到。

期末考试压着新年的气息,甚至打散了元旦的节日氛围。

所有的玩笑八卦都像是没了魂,鲜少有人附和,连贴吧都冷清了许多,难得有帖子被顶上来。

在顶楼的一考场,童淼轻轻放下了手中倩的笔,再一看表,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

她没有急着交卷,而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从高二开始,已经模拟起了高考的纪律,只能提前半小时。

她平静的坐在原本应该压抑的考试气氛中,突然觉得少了以往的紧缚感。

也不知道是明知道自己不用排榜和批分,还是......那种症状开始好转了。

监考的老师知道她,也丝毫不意外,她在别人都奋笔疾书的时候就停了笔。

她凑过来,站在童淼身边,看了看整齐的卷子和满满登登的答题卡。

不住笑着点头。

周雅茹投了个目光过来,紧张的攥住了手。

她看了看自己还剩下颚三道大题,绝望的一闭眼。

什么时候,她的速度这么慢了,竟然不能提前答完了。

是太过担心,前面检查太多遍了么?

她突然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咳起来就听不住,尽管她极力的不打扰别人答题,把脸都憋红了。

周围已经响起了烦躁的切声。

监考老师赶紧过去,压低声音问:“同学,你怎么了?”

周雅茹死死堵着自己的嘴,难受的摆了摆手。

她伸出另一只手,慌慌张张的拧开矿泉水的瓶盖,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盒药。

她低声咳着,手忙脚乱的挤出两个胶囊,和着水咽了下去。

监考老师拍了拍她的背:“感冒了啊,要纸么?”

不是。

不是感冒。

童淼的目光落在周雅茹放在桌上的胶囊,银白色的边缘印着药的名字——芬必得布洛芬缓释胶囊。

恰好她离得近,也恰好她偏偏了解这类功效的小药片。

她凝着眉,有些担忧的看了周雅茹一眼。

可周雅茹却没有时间跟她对视,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卷子上。

药就放在她的手边,已经所剩无几了。

监考老师用目光示意童淼可以交卷了,她在起身交卷的时候,发现周雅茹的选择题那里,空着两个位置。

考完试的教室里乱哄哄的,谁都没办法不把这个成绩当回事,被分到B班,对这些从小就娇贵高傲的孩子来说是耻辱,但总有人要去的。

姜谣的手指冰凉,拿着童淼的卷子跟自己比对着。

童淼攥了攥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担心。

但直到对完了答案,姜谣的心才彻底放下。

“喵喵,我这次考的应该不差。”她说罢,就靠着桌子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连睫毛都不颤了。

童淼或许是受她传染,也打了个哈欠。

她的卷子又被人借走对答案去了。

她用递卷子的功夫,朝教室后面望了一眼。

隔着太多人,根本看不清。

她倒是十分想知道,司湛答得怎么样,有没有超常发挥,还能不能前进几百名。

班主任姗姗来迟,好像故意给他们一点儿放松的时间。

“这节语文课就先不上了,给你们放个电影放松一下吧。”

或许是知道即将分班的事情,班主任也显得宽容许多,到底是带了一整年,多少对离开的那部分人也有感情。

但在枯燥又繁忙的高中,往常是不太矫情的。

电影是《查理的巧克力工厂》,不算是很新的片了,很多同学也都看过,但大家还是认真的,兴致勃勃的看着。

毕竟来之不易。

司湛没有对答案,也没有像陈冬一样,没心没肺的打游戏。

他靠在椅子上,轻轻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想。

他以往算是心事多的。

从父母分开开始,他就想的比较多,好像一家人分成了三个个体,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义无反顾的奔着。

他妈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国内外知名的合伙人。

他爸政商两路发展,游刃有余,深谋远虑。

他则一头扎进了人工智能领域,一则感兴趣,二则被这样的父母比较着,总得做些什么。

但似乎直到现在,他的目标才逐渐清晰明确了起来。

高考对他的影响也更犀利直白。

没什么比这个更直白的了,分数指向的是学校的方向,童淼的方向。

这是无论他多么家大业大都改变不了的。

目的简单起来,他心里也轻松起来。

感谢他爸妈这两个人精,遗传给了他还算不错的脑子,虽然没有童淼那么神,但努力总是有效果的,他心里有数。

司湛累得睡了过去。

电影播放完了,下课铃打响,他艰难的睁开眼,夕阳已经坠到了山边,差点就要落下去了。

桌子上放着一瓶脉动,柠檬口味的。

陈冬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咱妹妹送来的,你没醒。”

第54章

年级大榜在众人忐忑的心情下排了出来。

黑板前挤的里三层外三层。

化学老师挥挥手,把大家赶走:“我给你们读,读完好好上课。”

班里的人依依不舍的走下了讲台。

化学老师抖了抖卷子,推推自己的眼镜。

“第一名,徐茂田。”

“第二名,司...司湛?”

她顿了顿,班里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朝最后一排看过去。

或羡慕或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复杂的眼神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司湛挑了挑眉,单手拧开水瓶,浅抿了一口水。

化学老师带头鼓了鼓掌:“不错啊,司湛同学进步的很快。”

童淼突然觉得一颗心放了下去,很好很好,他真的很好。

“第三名,周雅茹,第四名......”

大家都知道,三十名是一个分水岭,所以都默契的屏息凝神,等读完三十,结果也就都出来了。

姜谣这次考了班级第十,对她来说也是破天荒的好了,她激动的攥着童淼的手,恨不得亲两口。

“喵喵,多亏了你的总结了。”

“你自己努力比较重要啊。”

“我爸爸肯定乐疯了,估计得叫来一堆哥哥姐姐给我开大party。”姜谣歪着脑袋想。

姜谣口中的哥哥姐姐,几乎就是娱乐圈里的大小流量了。

童淼有个演员纪深海的签名,都是姜谣给她弄来的。

她们这边正说着,靠门的那一排中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周雅茹晕了!”

周雅茹直直的从凳子上摔到地上,毫不留情的一声,头磕在桌子腿,她都没有恢复意识。

周遭的学生纷纷惊慌的站了起来,不知所措。

化学老师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快扶起来,派个人去找班主任!”

大家这才手忙脚乱的把周雅茹扶了起来。

她头发上沾了些灰尘,瘦削的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大家把她放平在桌面上,周雅茹还是有些反应的。

她皱着眉头,蜷缩着手脚,但就是挣不开眼睛。

童淼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脑子里想到了考场上,周雅茹空着的两个选择题。

两道题就是十二分......

很快校医院来了人,把周雅茹架走了,她就像一张颤抖在风里的纸鹤,手脚随着被抬的动作一颤一颤。

教室里的人惊魂未定,很快被化学老师安抚住了。

但很少有人能听的进去课了,除了周雅茹的意外,还有他们自己的或喜或悲。

期末考试临近大年三十,所以考完没上一周课,学校就给大家都放了假。

直到放假周雅茹都没回来,老师说她趁着假期,在家里调养身体。

阑市洋溢着新年的欢乐气氛,路边的松树上都裹着彩色的灯泡,一到晚上,眨呀眨呀,像满树的浓香巧克力豆。

童美君和司启山并不在一起过年,童美君要带着童淼回南方跟姥姥过年,而司湛也应该见见父母那边的亲戚。

这意味着,明明亲密的一天二十小时在一起的人,却偏偏要在阖家团圆的时候分开。

临上飞机的时候,童美君眷恋不舍的在司启山脸上轻吻了一下。

她一向含蓄,这已经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最越矩的事情了。

因为她是真的舍不得。

当习惯一个人在身边后,这种让人无奈的依赖性,是很难戒掉的。

司启山摸了摸她的头发,嗓音沙哑道:“早去早回。”

童美君拽了拽童淼的胳膊:“跟叔叔再见。”

童淼这才回过神来,心虚的颤了颤睫毛,继而扬起一抹笑:“叔叔再见。”司湛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