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祝祝摇了摇头。
韩父叹息,和韩母说:“那八成是回清心寺了。今天下午我走一趟,公司和家里就麻烦你照顾了。”
韩母不同意,“天气预告说C城近来一月都有雪,这个时候贸然进山实在太危险了。我走前留了怀月村村长的电话,回头我让他确定一下云知是否回家,如果平安回去,等雪停了我们再进去也不迟。”
韩父没有反驳,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他头疼的按了按睛明穴,饭没吃两口便放下筷子去联系人继续找寻。
下午。韩母连打了几个电话总算联系到了怀月村村长,得知他们意图后,村长让人去镇子上确定了一下,最后找到送云知回去的司机,确认了她的行踪。
知道她平安无事后,韩家夫妇终于把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回到肚子里。
晚餐前,韩厉突然回家。
他左右手各拎着个袋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礼物。
见他回来,围坐在餐厅前的几人更加沉默。
韩厉对于这诡异的气氛浑然不觉,自顾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好饿啊,这是刚开饭吗?”
韩厉伸长脖子向桌上扫了眼,见有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后,迫不及待用手拿起一块像嘴里送。
以往他的这种行为早就被骂了,但是今天很安静,母亲没骂,父亲也没打。
韩厉嚼排骨的动作停下,吮了吮油腻腻的手指,怪异地盯着几人:“你们一直看我干嘛?说起来韩云知怎么不出来吃饭。”
空气突然僵持。
“她走了。”韩奶奶夹起菜送到韩厉碗里,“小厉多吃些,看你都瘦了。”
韩厉眉心狠狠一跳:“您刚才说什么?走了?谁走了?”
韩奶奶冷着面容:“除了那个小扫把星还能有谁。”
韩厉唇瓣紧抿,刷的起身向楼上冲去。
“韩云知——!”
他粗暴推开那扇房门,屋子漆黑,床褥叠的整整齐齐,桌上书本还在,但是地上属于她的背包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韩厉捏握住拳头,再次跑下餐厅。
“她去哪儿了?电话你们打了吗?”
韩母抬起眉眼:“她把手机扔了下。”
韩厉心头一紧,语气不觉间染上急色:“不是,她出去你们就不让人找一下吗?她一个女孩儿手机没带,钱也没有,出事怎么办?”
想到云知那没有常识的样子,韩厉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正要招呼兄弟们出去找人时,耳边传来韩祝祝唯唯诺诺的声音。
“哥,韩云知不回来了。”
韩厉握着手机的手一抖。
“她……昨晚上就回清心寺了。”
韩厉瞳孔一缩,缓缓抬头看向韩祝祝,眼中锐利:“你又欺负她了?”
被他这么一凶,韩祝祝眼眶立马红了,“我没有!是……”
“是她自己走的,怪不得谁。”韩奶奶语调冷冰冰地,“这城市里也不适合她,我们家也容不下她,再说她那个师父都要死了,她回去送送也是应该的。小厉坐下吃饭,没必要为了个外人着急上火。”
说这话时,韩奶奶的表情很是无动于衷。
韩厉理智炸开,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去上京把个妹,她的便宜姑姑就这么没了!关键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爸?”韩厉看向韩父,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其他的答案,然而回应他的是无尽的缄默。
韩厉咬了咬牙,急火攻心:“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病?当初我充个话费的功夫你们给我找来个姑姑,现在我就走了一天,你们又把人弄没了?接她过来的是你们,让她走的也是你们。现在我好不容易接受这个姑姑,你们又不经过我同意把人赶走,你们折腾来折腾去到底什么意思?”
“小厉……”
“别叫我!”韩厉大步上前走到玄关处,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穿上,“你们不去找我就找,现在人贩子那么多,她被拐了怎么办。”
他家小傻姑很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胆子又小,大声说话都能把她吓哭。
他无法想象她一个人要如何度穿梭过这冰天雪地。
他要去找她,现在就去。
“我们打电话确认过云知早就回了清心寺。我和你爸准备找个好天气去C城,你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们添乱了,好吗?”
韩厉面对着母亲,缄默几秒问:“她为什么要走?”
韩母重新把他身上的大衣摘下,说:“了禅大师积劳成疾生了病,运气好能挺过两年,要是运气不好……”
她欲言又止。
韩厉低头,深深感觉到无力。
**
C城在下雪,凌城的天气也不好,去找云知这件事只能暂且搁浅下。
云知离开的第三天,李爷爷与儿子前往美国,路星鸣独自送别;云知离开的第四天,她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微信上数条消息无人回复。
第五天,路星鸣偷偷来到韩家别墅,找到了韩祝祝,得到了她离开的消息还有那句赠语。
[你要好好考上大学。]
路星鸣反复斟酌,始终不相信云知会只给他带这一句话。
“除了这句,她就没说其他的?”
隔着围栏,韩祝祝对他摇了摇头。
路星鸣眸光幽沉,表情被夜色融碎。
他这幅生人勿进的模样让韩祝祝心底发怵,不由自主拢紧身上大衣,小声翼翼说:“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不然、不然被奶奶发现……”
她是被路星鸣偷偷从里面叫出来的,现在该做的也做了,该说的也说了,实在没必要再和他在这里耗费下去。
“等一下。”
路星鸣突然叫住她。
韩祝祝身子一僵,胆战心惊看着他冰冷的眼瞳。
“路星鸣,我可没欺负她,赶走她的人也不是我,你……你不能找我算账啊。”
韩祝祝又冷又怕,整个人抖作一团。
路星鸣声线漠然:“你知道寺庙的具体位置吗?”
韩祝祝一愣。
这人……别是要在这个时候过去找她。
韩祝祝不知道寺庙的具体地址,但是韩父知道。韩祝祝悄悄潜进书房把写有具体地址纸条找到,快速拍了张照后,不动神色的离开书房发送给路星鸣。
韩祝祝微信打字说:[我伯伯说山路很难走,你这个时候找她很危险的。]
没有回复。
**
路星鸣订了一张最快前往C城的航班,又让刘彪虎找了专业的宠物保姆照顾家里的两条狗,随即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准备去机场。
失马身体还没好利落,见他拎着行李准备离开,顿时不安的在他身边打转。
路星鸣半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它们的腮帮。
“你们的主人丢了,现在我去找她回来。”
它们不知听没听懂,一直坐在地上狂甩着尾巴。
路星鸣眸光闪烁:“她丢了,她的嫁妆可不能丢,所以你们要乖乖的等我回来,不准再拆家,也不准乱吃东西。”
门外传来鸣笛声,他叫的车到了。
路星鸣起身,在塞翁失马不舍的注视中离开了家,直到他远去,两条狗依旧没有从窗户前走开。
**
两个小时后,路星鸣抵达C城。
C城的天空压得极低,乌云阴沉笼罩着这座不甚繁华的城市。
他站在机场门口,面无表情任由寒风侵袭。
路星鸣最后确认了一番手上纸条后,径直前往汽车站,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猛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说下了机场坐那趟车来着?我忘了。这破地方真冷。”
路星鸣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韩厉。
作者有话要说:韩厉:我好难_(:з」∠)_
☆、081
韩厉叼着个热腾腾的包子走在人群熙攘的肩上,低着头含糊不清对着手机说话。
神态举止活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路星鸣眸光闪烁着犹豫,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找他打招呼时,韩厉忽的抬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撞击,陷入僵持。
过了五秒,韩厉大口吞下剩下的包子,把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后大步上前和他搭话:“哟,路狗你也在这儿啊。”
路星鸣扫过他油腻腻的嘴唇,默然不语收敛目光,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向前走。
“你是不是也去找韩云知?”
“奇了怪了不是,我们俩应该是一趟班机啊,但是怎么没见你?”
“韩祝祝让我倒车去镇子,可是我忘记倒那辆了,你记得不?”
他喋喋不休,路星鸣听得耳朵生茧,本就烦躁的情绪再次生起不耐。
“闭嘴。”
他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路星鸣眼神阴恻恻的:“再说话小心我揍你。”
“……”不带就不带,凶什么凶。
韩厉努努嘴,双手揣在兜兜里,乖乖巧巧跟着路星鸣前去车站。
韩厉看出路星鸣因为云知的离开而不甘郁闷,他识相的没有像原来那样找路星鸣不痛快,路上安静如鸡,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直到开始怀月山,韩厉才开始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哪个天才想到把庙建在这儿的。”
路滑又泥泞,没走几步韩厉就开始大喘气。
“怪不得韩云知体力这么好,我要是天天爬这种山,我力气也好。”
想到小姑姑那牛犊子似的一身气力,韩厉不禁发出感叹。
路星鸣始终沉默着。
两人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终于抵达了清心寺。
看着眼前那破破烂烂的小庙宇,韩厉咬牙切齿:“她竟然一声不吭就跑回来,一会儿见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话是这样说,但韩厉更想看见小姑娘好好的。
大门没锁,路星鸣推门而入。
正院不大,几颗老树兀立在矮墙旁边,厚重的积雪几乎要将枝丫压垮,院子的几间屋子包括佛堂都上了锁。
他们又去了后院,院中有一口水井,木桶四仰八叉滚在一边,旁边是已经枯萎的葡萄藤架,在深冬之中显得格外凄凉。
眼前这荒寂的情景让路星鸣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敛去情绪,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到房门前。
上面的锁虚虚挂在那儿,路星鸣抿了抿唇,取下门锁推门而入。
屋子里清清冷冷,空空荡荡,只剩几件破旧的家具安静摆在其中。
路星鸣走进里屋,一眼看见了悬挂在墙壁上的照片。
女孩估计只有十一二岁,穿着小僧袍站在慈眉善目的大师身边,笑如灿夏,眼睛里的光灼如暖阳。
她的笑明明是那样单纯美好,此刻却像刀子一样扎得路星鸣心口生疼。
“路星鸣,这儿有封信,好像是给你的。”
韩厉差不多也明白云知已经走了,语气低落,眼神是难掩的落寞。
路星鸣接过信封,封皮上落着女孩清秀的字迹:[路星鸣收。]
她似乎料定路星鸣过来找他。
路星鸣缓坐在凳子上,拆开了信纸。
[给施主: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但是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遥远的南方,和我的师父一起。
天气寒冷,施主要穿上我给你的毛裤,千万不要着凉;如果不小心生病了,感冒药在你第书桌的第三个抽屉里;失马的伤口想必已经好了吧?它们闹腾,你要多多辛苦照顾它们了;我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和李爷爷告别,但我相信你一定代替我说再见了对不对?最后还请你多关照一下韩厉,让他不要再说脏话,不要打架,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我知道,我可能又麻烦你了。]
看到这儿,路星鸣轻嗤声。
是麻烦了。
很麻烦。
回头他就把狗炖了,再把韩厉揍了。
她一走了之的容易,留下他当免费劳动力,天底下哪有这种美事?
然而在看到下面的时,路星鸣所有愤慨都化作心痛苦涩。
[我害羞的很,有很多话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其实很多时候我是故意麻烦你的,因为我想让施主在意我。
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只是因为师父病了。
我初生时他养育我;他离去时我也要陪着他。
你放心,我是不会哭的,如若真的忍不住哭了,会有星星陪着我,就是那只你留给我的兔子,我一直带在身边,就好像你还在一样。
我会长大,会坚强,会变得足够优秀重回你身旁,在这段时间里,施主也要好好好学习,好好完成你的梦想,我始终相信你是天空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任何事物都不能让你蒙灰。
路虽漫漫,我心系你。
云知留。]
纸上有几滴干涸的泪痕,把字迹晕染在一团。
写这段话的时候她应该哭得很难过。
路星鸣喉结滚动,垂下的长睫遮去泛红的眼尾。
“喂,她说什么了?”
韩厉的声音让路星鸣惊然回神。
他深吸口气,不动神色地擦去眼角泪痕,小心翼翼把信纸折叠起来放在背包的最里层,之后转身出门。
韩厉一怔,着急追上:“我和你说话呢,韩云知没说她要去哪儿吗?”
“没有。”
“对了对了,给你看这个。”
韩厉突然从口袋里抽出张泛旧的老照片递过去,喜滋滋说:“这好像是小傻姑小时候,真可爱~”
本来无动于衷的路星鸣在听到这话时立马驻足,扭头看了过去。
韩厉手上的照片拍摄于云知三岁时。
白嫩的小团子穿着件小僧袍,光着脑袋没有头发,小小一只跪坐在垫子上打瞌睡,她面前是个木鱼,手上的小棍子欲掉不掉,真的很可爱。
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路星鸣冰冷的指尖轻轻点着照片上小豆丁的圆滚滚的脸蛋,神色愈发幽邃。
“看够了没?看够我就……”
韩厉刚要把照片拿回来时,路星鸣突然避开他的手,光明正大把那照片放在了钱夹里。
韩厉:“?”
路星鸣假装没看见他错愕的眼神,目不斜视,大步走出院中。
“喂……喂,你要不要脸啊路星鸣?!那是老子姑姑的照片!”
路星鸣把钱包揣的严实,生怕被韩厉抢了去。
韩厉揉了揉头发,放弃过去争夺,懒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说:“回家念书。”顿了下,很声威胁,“你和我一起,学不好揍死你。”
韩厉一懵:“哈?”
“考大学。”路星鸣又顿了下,继续威胁,“考不上揍死你。”
毕竟是未来妻子“托侄”,哪怕不情愿,他也要好好照顾他们这唯一的侄子。
韩厉拧着眉毛,这都什么和什么?干嘛好端端就揍死他。
“那我们不去找韩云知了?”
路星鸣走出了很远,语调清冷,淡淡回荡在山野之中:“她会回来的。”
他脚下的路是云知踩过的路;头顶飘过的云彩也曾出现在她的天空中。
他们在一个世界,他们总会遇见。
路星鸣会让自己变得强大,用自己的脊背为她建造出全新的港湾。
那个时候。
他不会再让她离开半步。
**
这半年来云知和师父一起云游四方,他们走过山清水秀的小镇,也去过民风朴素的村庄,旅行的日子过的清苦却也幸福。
到了入秋,了禅大师的健康状态日渐不稳,先是高烧,接着是频繁的咳嗽,身体时好时坏,时刻折磨着云知的内心。路经一个南方城市时,了禅大师受邀拜访了多年未见的好友。对方现在是住持,年纪比了禅大师大几岁,年轻时受到过了禅大师的帮助,一直惦着他的恩情至今,得知了禅大师现在的处境后,毫不犹豫让了禅大师和云知留在了庙中,这一留就是两年。
云知在这个城市中重读了高二,又参加了高考。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本病染膏盲的了禅大师突然有了精神,他拜别好友,收拾好行囊与云知重回了怀月山清心寺。
这个季节的怀月山气候宜人,美如仙境。
快上山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冲云知伸手:“来,师父牵着你。”
云知拉上师父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跟在他身旁走。
山林中静寂,他走了两步就开始喘,接着是压抑的咳嗽。
云知微微侧目。
她酸涩地发现昔日挺拔高大的师父如今只高出她半个头,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让他变得瘦骨嶙峋,抓紧云知的那双手干瘪颤抖,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宽厚有力。
师父老了。
这个认知令云知鼻尖一酸,喉咙愈发苦涩。
“云知拉着师父。”她抽出手,紧紧回握牵着他,就像小时候时师父拉着她那样。
天空上云卷云舒,耳边鸟叫声动听,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慢行走在山林之中。
“师父,我以后想结婚。”
了禅大师打量她好几眼,眼底猛然生出一丝光亮。
云知小脸认真:“我还要生小宝宝,生了小宝宝养在寺庙里,叫您外公。”
了禅大师低低笑了笑,宠溺摇头:“寺庙不能再收小孩了,小心师祖们生气。”
云知看着他那遍布沟壑的苍老面庞,神情恍惚几秒,眼泪毫无预兆掉了下来。她害怕师父看见难过,急忙背过身擦去眼泪。
然而她的泪水还是没能瞒过看着她长大的师父。
师父晃了下神后,拉起她手背拍了拍,无奈道:“好了好了,那师父等着你的小宝宝。”
清心寺的影子近在眼前,云知放慢脚步。
“师父。”
“嗯?”
“谢谢您养育我。”
“云知。”师父也唤她。
“我在。”
“不用谢。”他说,“这是父亲应该做的事。”
天开始阴了,微风渐起。
当夜晚零点,了禅大师圆寂于清心寺内,享年七十。
当夜晚零点,女儿失去了她的父亲。
☆、完结(上)
了禅大师的丧事是怀月村村长和村民一同张罗的,云知全程不哭不闹,冷静自持走完了整套流程。
葬礼过后,高考成绩陆续公布,云知最终以600分成绩顺利被上京农业大学动物医学系录取。
录取通知单过来的那一刻,村子里的老老少少开心了很久,村长甚至为云知办了几座酒席庆祝。
只是可惜,了禅大师没能亲眼所见这一切。
临走前一天,云知把寺庙里里外外打扫了干净,又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师父墓前坐了许久。翌日锁好寺庙,告别村长与村民,拎起行囊独自踏上那未知的旅途。
上京市是人人向往的繁华都市,初来乍到的云知人生地不熟,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刚开学事情多,她平常多数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直到新生军训结束,云知才有空去学校对面的超市为自己置购些生活所需品。
这天刚巧是周六,超市的顾客比平常多了几倍。
云知推着小推车,慢吞吞在货架前徘徊。
这里的东西很贵,一把牙刷都比他们那里贵几倍。
云知摸了摸口袋里空扁扁的钱包,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批发商城买时,手上的推车咣叽声与旁人撞了个正着,对方被撞得向前一小步,一个褐色钱包从他口袋里直直掉在了她脚边。
云知对着那钱包恍神两秒,弯腰捡起,对着走在前面的男人轻声提醒:“先生,你钱包掉了。”
他很高,肉眼预测有190,穿着随意,高大挺拔。
云知一直举着钱包等他回头,然而真当他回头的那一刻,她脸上表情瞬间凝滞,一双瞪大的眼眸中满是错愕骇然。
他站在触手可及处,眉眼间已看不见两年前的少年狂妄,气质沉稳又夹杂着几分不可接近的淡漠。他好像不属于这个嘈杂的环境,整个人都透着遗世独立的疏远贵气。
模样是记忆中的模样;
眼神却不是记忆中的眼神。
他熟悉又陌生,“施主”两个字卡在喉咙中,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出声。
路星鸣领口下的喉结动了动,抓着手机的左手指骨微微收紧,他侧头低低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声“知道了”,大拇指按下挂断,默然把手机揣放到口袋。
“好久不见。”
路星鸣最先打了招呼,一双眸子坦坦荡荡。
云知捏着钱包的手慢慢垂下,突然涌至的局促与忐忑逼得她不敢抬头与之直视。她死死盯着脚尖,蜷缩起的肩膀让她看起来自卑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