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似冰断一般切入喉头。

司徒不重新落下,脚靠栏杆,腰拗直角后脑触地,血液自喉管倒流到发须,再淌落地面,不知要流到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崖下的潭水,冲淡了血腥,变成了清流。

敖近铁掠近石亭之时,追命已发出了他全力以赴的第三次力扯!

“轰隆隆……”十三座石亭,一齐拔起,巍然坍倒!

敖近铁这时正掠入亭,追命却似电射一般闪了出来,宛似寒蝉落地。敖近铁猛见已失去追命踪影,踢飞石块、碎片已隆隆落下,他怪叫一声,情急之下,只有双掌呼呼乱舞,护着自己!

但是无情的石块巨木,不住的往他身上头上砸下去,他击飞几块木石,身上也着了几击,正欲退出险地,忽然,电掣风飘,眉心一凉,胸膛也给人轻飘飘的印了一掌。

在那刹间的感觉,比起石块打在他身上的感觉,可以说是舒服得多了。

只是他觉得全身已乏力,那些木头石子打在他身上,变成是瀑布水在冲刷一般柔软也遥远。

他呻吟一声,返身抱住了一根摇摇欲坠的红色石柱。

他的血就洒在红柱上,夕阳的暗霞把血色和红柱,全都吸成赭色。

渐回复视力的叶朱颜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比夕阳更绝望。

蓝袍人长衣福履,青衣人笔立若松,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看坍塌的古今栏,斜阳映照。

叶朱颜默默地走向栏杆,回首挂了上个半无奈、半不忿的笑容,纵身一跃,直落深潭。

潭水深碧。

湍瀑不息。

“经过了这一战,”追命叹息地道:“不管是谁,都莫启战端了。”

蓝元山垂下了头。

夕阳已快西沉了,剩下一点黄色,映在蓝衣上,像晚霞一般静止。

鸟飞山外山。

——彩云已黯淡。

想起伍彩云,殷乘风心里一阵绞痛。

“究竟谁杀了彩云?”

追命看着夕阳如画,飞瀑如织,脸上浮起一片不祥之色。

“不管是谁,我们都来不及了。”“无论是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者终被人杀之。”

“我们先回去撼天堡吧。”追命哀伤的看着黄天星白发苍苍的尸首,“周城主、蓝夫人迄今还未出来,只怕是……出事了……”

他不幸言中。

残霞位血,此时芥兰菜畦之畔,蓝元山脚下的两具尸体,血已流干,仿佛有俏皮的神魔将他们的血,涂在西天哀艳的画板上。

 

第四部 无情的快乐

第一章 白花花的白花

 

在夕阳徐徐落下,夜暮渐渐替代之际,周白宇和霍银仙,在撼天堡芥兰圃地上,仰受着山影的蓝意血尽而死。古今栏轰然塌倒中,结束了多条性命,把伏犀镇主青天寨主两颗江中激战的伤心,连成豪气。同样的,白欣如、梁红石、江爱天、休春水、奚采桑、居悦穗、白花花这一行七人,在回幽州江府世家的途上,遥见一股残阳如血。

白欣如已悠悠转醒,她只愿晕去不再醒。

此刻她心絮乱如织机上的烦丝,折不开、剪不断、她只知道一点:白字和我,都不能容于世上。

她也想到霍银仙,也想到蓝元山,但她一想到他们,心里就像有几个小孩子在狂踏织机上的乱线。

——她肚子里已有了周白宇的小孩……只是,他还未知道……。

想到这里,白欣如真恨不得就此死去,但更感到绝望的是自己决不能死。

就在这时,马车辘辘,已至江府。

江府是豪门大户,单止门前两只人高石狮,是金镀的,马车上镶嵌象牙白玉,就可以知道主人的奢华之气,挥金如上。

连同马鞍,也是金子打就的。

江爱天叫粱红石把白欣如扶入自己房去,瞥见白花花站得如风中弱花,发上的花也楚楚可怜,便道:“黄夫人也到室内躺一”下吧。”

白花花并不情愿:“我撑得住……。”

休春水道:“唉呀,怎么身子恁是赢弱,这怎经得风霜呀。”

白花花低声道:“我不要紧……”

奚采桑道:“这强充不来的,看你站也站不稳,还是进五妹妹房间歇一下吧。”

于是不理白花花的反应,居悦穗就把白花花扶入卧房。

江爱天向背后的七八个婢仆道:“去,去,我们要商量大事,除了大少爷回来,谁也不许打扰。”

众仆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江爱天的两个贴身侍婢,一个为大家奉茶倒水,一个替江爱天捏臂揉背。

奚采桑羡慕地道:“五妹妹好福气。”奚采桑、梁红石、休春水、居悦穗、江爱天五人早结为姊妹,以江爱天年纪最轻,所以排行第五,但因江爱天最有钱,她们之间的钱财方面,可以说是全由江爱天一人供给。

江爱天蹙眉揉心叹道:“富贵乃是俗物,市侩方才希罕,我看着这些不好玩的事物,心里就生憎。”

奚采桑笑道:“妹子嫌多,我可欣羡,不如布施一些,给我们花用,天下之至乐,想来莫逾于此矣。”

江爱天沉下了脸:“没想到大姊也是个糊涂万分的俗人,教珍奇蒙了眼。”

休春水盈盈笑道:“话不是那么说,五妹子既然美玉黄金,已司空见惯,我们这些没出息的姊妹可抵押勒赎的过活,不如布施布施给我们吧。”

江爱天冷笑道:“好没规矩的,识着你们算我们倒媚,我虽没把古玩奇珍瞧在眼里、但家父家兄,可视作命根子,你们怎能老不识羞的跟我要?”

奚采桑笑道:“就算是妹子说我们猪油蒙心,财迷心窍,今日我们也要得遂心愿了。”

江爱天怒道:“你——”下面的话未说出来,奚采桑、休春水一起发动。

江爱天一呆,没想到两人真的出手,就在这一怔之下,只来得及奚采桑正面对了一招,左胸第十一肋骨处的“章门穴”,为休春水所扣,同时被制的还有背心“魂门穴”,居悦穗也闪至她背后,拿住她后颈的“天柱穴”和背门的“神堂穴”。

江爱天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她毕竟是富家小姐,缺于应变之赐,两个婢仆,本在替江爱夭推揉捶腿,惊呼一声,纷纷退后,一个刷地拔出怀匕,一个返身向外奔去。

可惜他才返身,门口飞起一道精光,“噗”地一声,没入这婢女的腹腔里。

这婢女哀呼半声,站在门口边出袭的梁红石已用左手迅速掩住她的嘴。

右手的飞鱼刺却往下一拖,婢女瞪大了眼,受着裂膛之痛,当她失去力量站立之际,梁红石扶住了她,迅速地剥掉她身上的衣服。

她的裸尸与死状,令剩下一名蝉女握着的怀匕剧烈地抖动起来。

奚采桑将一只手指,放在唇边,悄声道:“别叫……”

婢女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们——”

奚采桑像一个大姊姊般的行近会,低声柔气的说:“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蝉女扬着刀,哭叫道:“不,不——”

奚采桑柔声得像疼襁褓中的孩童一般的口气:“你不叫,我们就让你走,我们跟你家小姐是金兰妹妹,又怎会伤害你呢?”

她向婢女伸出了手,微笑着道:“来,把匕首给我。”

婢女虽练过武功,但从未历过这等场面,抖得连衣衫也像蜻蜓的翅膀,奚采桑进一步,她就退一步,“碰”的一声,背部已触着墙壁上的字画。

奚采桑一口气,举起了手,“给我……”

好女望向被制作不得声的小姐江爱天,哀叫道:“不要杀我,不要害我……”

“不害你,不杀你……”奚采桑一面说着,手指已触及匕首,猛地一摔,已将匕首夺过,随着半声哀号已将婢女手扭背后,横匕一抹,“嗤”地一声,一股飞血,自婢女玉颈喷向墙上山水画上,呈现鲜红的血花。

婢女喉头像一只被割喉的鸡,闷吭几声,抽摇儿下,终于瘫软,奚采桑又迅速除掉她的衣服,任她躺在自己的血泊上。

“……其实你们也是富贵人家的奴仆丫环,谁教你身处豪门?这可怪不得我们……我们本来要杀的不是你。”奚采桑这样咕哝着,然后提着血刃,逼近江爱天。

江爱天此时已吓间魂飞魄散,就算休春水和居悦穗不制住她,她也未必说得出话来。

奚采桑微笑着,把手一摆。

居悦穗和休春水同时松手——在松手之间,一个点了她右腰下的“志室穴”,一个封了她颈项的“风池穴”。

江爱天的脸,软绵绵的趴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