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冷血立即动手挖掘。

棺枢极大,十分华贵,是上好的柳州棺木,很是沉重。

铁手冷血决定开棺。

棺开。

棺里没有任何宝贵的事物,也没有任何神秘的东西。棺里只有一具死尸。

只有一具腐烂了的死尸。

铁手和冷血两人在下午的阳光下淌着汗,汗水像千百道小河般淌下颈项,流落襟内。

铁手道:“这不是霍玉匙的尸首。”

冷血说道:“但碑上却刻着霍玉匙的名字。”

铁手道:“这人是个胖子,而且牙齿早已腐脱多枚,发色灰白,这人的身段年龄,跟霍玉匙皆不吻合。”

冷血道:“所以这一座墓,是用来告诉人们:霍玉匙已经死了。”

铁手道:“可是霍玉匙又出现了。”

冷血道:“所以这一座墓所掩饰的事实已不能掩饰。”

铁手道:“问题是:谁替他掩饰?为什么要替他掩饰,说他死了?”

冷血道:“听习庄主说,这淫贼曾被下过牢,如果确曾,这贼子恶名昭彰,一定是押在大牢里。”

铁手霍然道:“所以,我们到大牢去查,一定可以得到消息。”

以铁手和冷血的身份,要使大牢的狱官恭恭敬敬把犯人名册拿出来审查,是件易事。狱官也断不敢拒却这诸葛先生手下的两大红人的。

经过冷血和铁手的细察与详询,霍王匙的确是曾下此牢。

而霍玉匙的案子,十分骇人,他十岁开始就犯调戏罪,十三岁以后,就强奸婢仆,至十六岁,就有了逼好不遂而杀人的纪录。

往后五年内,他犯下的奸淫罪名,至少有七十多宗,其中有十一宗弄出人命,当然,这还不包括没有投报的或被杀人灭口而致没有留下佐证痕迹的案子。

直至三年之前,官府才画形通缉霍玉匙。

铁手和冷血查到这里,不禁各自发出一声轻叹:这人犯案十三年,才开始通缉,实在已经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玷辱了多少女子的清白了。

霍玉匙却是经过两年后,才给擒获的,当时的判决是:斩立决。

也就是说,在一年前,霍玉匙就已经恶贯满盈死了的。

可是今日铁手和冷血,却亲眼见他犯罪,并且亲手擒住了他。

霍玉匙并没有死。

是谁救他的?

救他的人不仅使他恢复自由,而且还企图替他掩饰。

那么在冢场里的死尸,到底又是谁人呢?

冷血铁手打听之下,知道此事的人都说霍玉匙的确已被处斩,尸首也被收殓。

押霍玉匙出去处斩的牢头,已经在半年前暴毙,其余并没有什么人认得霍玉匙的。

冷血铁手查至此处,已昭然欲揭了。

他们却再翻查存案,发现负责治狱这件案子的人,正是谢自居!

铁手和冷血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先去了这一带大大小小的牢狱一遍。

然后他们直接去都督府。

吴铁翼正在午寐。

这知州事的脾气是人所共知的,为人十分豪迈,但午寝时是不容人骚扰的,一旦惊醒了他,以他火性儿骂起人来可是骂狗一样,就算杀人也半点不奇。

铁手和冷血这次来,正好在他午睡时候,所以没有人敢去通报。

铁手一再地道:“我们身上的是要事,无论如何,请禀吴大人知。”但谁也不敢负起这责任来,不敢请两人进入都督府邸。

就在这时,铁手和冷血忽然感觉到背后又有了那种“芒刺”的感觉。

冷血霍然回首。

铁手却没有回头。

他们两人久经作战,已心意相通,配合无间。

若有劲敌在后,不回身,自是险,但若返身的刹那时对方出手,更是大险。

所以他们一个疾然回身,一个连头也不回。身后果然有一个人,在一棵枣树下。那人身着长袍,看不清楚脸孔,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低低的遮着他的头。

那人高、瘦、沉默、无声,看不清楚脸目,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的背后。

没有回过身来的铁手,感觉到背后似有一条野狼的窥视,回过身去的冷血,却感觉到面对一头猛虎的伺伏。

那人已不是第一次与冷血铁手相遇。

那人便是吴铁翼口中的“朋友”。

没有回头的铁手却深吸了一口气,道:“朋友。”

那伞下的人一动也不动。

铁手道:“我们要求见吴大人。”

纸伞下的人似乎在垂下头来看着他伞下的影子。

铁手皱了皱眉。

伞下的人仍旧没有回应。

冷血一字一顿他说道:“我们一定要见。”

伞下的人似乎把脸抬了抬,两人只觉二道寒光逼射过来。

铁手就在此际霍然一回身。

伞下的人却动了。

他向都督府的大门走进去。

铁手和冷血互觑一眼,心里同时有一个陡生的感觉。

他们和那伞下人仿佛相遇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桥上,除非有一方退却,否则,就得有人被逼落洪流里去。

谁退?

不一会,有人出来,迎入铁手冷血,他们方才坐下,吴铁翼就已经黑着锅底一般的脸孔,走了出来,而背后十尺之外是那个无声无息的持伞人。

纵是室内,那持伞的人依然没有收伞,所以仍然看不清楚他的脸目。

吴铁翼沉着脸也沉着嗓子道:“两位,这样急着找我,有何贵干?”谁都可以看得出他已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铁手只说了一句:“这件事,事关吴大人手上两大红人之一,我们是来请示大人,否则的话,就先拿了人再说了。”

吴铁翼一听,就知道事态严重,专注的把事情听完,脸色一阵黄,一阵绿,铁手后又补充道:“我们把霍玉匙交给霍先生,但已在大大小小牢狱详查过,霍先生并没有把霍王匙收押,以霍玉匙这等下流胚子,怎可不经审判即行释放?这件事无论怎样霍先生都一定得给交待。

吴铁翼脸上阴晴不定顷刻,终于一掌拍在桌上,怒骂:“我吴某聘贤选佐,霍二竟背着我作出这等公私不分的事件来!要不是二位治事精密,明察秋毫,我倒真给这厮瞒骗过去了!”

只听他怒叫道:“来人!速把霍二请出来!”

随后对铁手冷血道:“二位苦心密意,顾全吴某面子,但吴某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决不狗私。”

半晌霍煮泉果然匆匆步出,他的眼光一瞥见铁手冷血二人也在场,不禁怔了一怔。

吴铁翼劈头第一句就问他:“你儿子呢?”

霍煮泉脸上呈露惶恐之色,“大人……知道我那孽障的事了?”

吴铁翼怒道:“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霍煮泉惶然道:“属下已将犬子下在狱中了。”

吴铁翼冷笑道:“哪一座狱?”

霍煮泉似没料吴铁翼有此一同,愣了一下,即答:“府狱。”

吴铁翼转头望铁手,铁手长身而道:“霍先生,这儿大大小小的牢狱都查过了,并无霍玉匙其人。”

霍煮泉脸如土色,喃喃地道:“奇怪?难道又越狱了?”

吴铁翼大声喝道:“煮泉,你别装蒜了!”

霍煮泉的身子籁籁地颤抖了起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