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笑风似乎迷惆了一下,还弄不清楚声音是哪里传来,只见他搔搔乱发,说了一句没有人听得懂,中途停顿了六次的奇怪话语:

“貂蝉生来喜欢吃糖,张飞张仪一齐迷失,唐三藏到观音庙念经,煲里已经没有药,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坦荡神州只有我……”

这六句奇怪的话,听得他们五人俱是一呆。

唐失惊最先叹了一声,道:“庄主他,已经疯了……”

不料这句话倒似乎是给习笑风听到了,只见他发狂一般的跳起来扯着自己的头发,狂叫道:“我没疯,我没疯,谁说我疯了----”又似野兽一般地长曝:“你们来了,一、二、三、四、五,哈哈!五座高山!来呀,来啊,你们来招渡我呀!”

然后扑到铁栅前,双手抓住铁栅石柱力撼,狂嚷道:“妹妹,啊,妹妹----碎梦刀,我的梦碎了,我的刀呢?还我碎梦刀来!”

唐失惊无奈地向铁手、冷血摇摇头。

五人只好循着来路,退了出去。

遇上这样的情形,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铁手和冷血这才明白了唐失惊、习英鸣、习良晤三大总管不让自己等人会晤习笑风习庄主的原因。

大厅,出到离开地窖里那怪异的霉湿之气,众人这才仿佛真正舒了一口气。

铁手抱拳道:“我俩因不明白……个中内情,惟适才一再强诸位所难,要见习庄主,实在是不好意思,望三位不要见怪才好。”

唐失惊黯然道:“哪会见怪,劳二位费心关心之处,是习家庄所欠的情!”

铁手忽问:“是了,适才大总管提及:庄主夫人和小少爷均告失踪,却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失惊道:“这本来是庄中丑事,本不足为外人道……只是铁兄问起,我也不敢不答,惟望二位听后……”

铁手忙道:“在公在私,我们都不会与他人说起,吃我们这门饭的,更要守口如瓶,这点请大总管尽可放心。”

唐失惊笑着道:“二位侠兄不让在下难为,实在感激不尽……在两天前,其时刚好下着狂风暴雨,庄主提着剑,追杀小少爷,可怜小少爷只那未一点的年纪,一面哭着嚷娘求饶,一面狂奔庄外,庄主夫人出来劝拦,也着了庄主一刀,踣倒于地,我们赶过去时,夫人只叫我们去追庄主,阻止他对小少爷下毒手,但仍然是迟了一步……。”

铁手不禁问:“怎么了?”

唐失惊叹着气,摇着头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看见庄主一刀斩着小少爷……可怜小少爷逃到江边,也无路可逃了,吃了庄主一刀,就往下掉,掉进江中去了……”

铁手沉声道:“据说……习家庄严令弟子不可接近流水的是吗?”

唐失惊黯然道:“自然,小少爷不诸水性,又挨了一刀……唉……”

冷血道:“他这样疯,也不是办法,你们把他关起来,能关到几时?”

唐失惊同意道:“是呀,庄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可像排队一般等候着庄主批示呢。”

冷血问:“那么庄主夫人呢?”

习英鸣接道:“自从那两夜凶杀后,我们小心翼翼,劝得庄主回来,夫人已经……唉,可能因伤心庄主丧心失魄之故,离庄出走了。”

习良晤也道:“哼,庄主听到夫人出走,一点也不伤心,居然还挥了挥刀,说:‘好,省了我的事。’夫人一直待我们不薄,这话教人听了也愤慨。”

铁手道:“如此看来,习庄主的情形实在是十分严重。”

冷血又问道:“习庄主还有些什么亲人呢?”

唐失惊答:“庄主本来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铁手即问:“大总管话里‘本来’的意思……”

唐失惊又叹了一口气,却不接话,在旁的习良晤道:“庄主也把他唯一的弟弟,逼落江中,大概……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

铁手道:“哦……”

冷血道:“那未说,习庄主还有一个妹妹了?”

习英鸣这才有了笑容:“是……玫红姑娘总算还平安,所以……我们把庄主关起来,也不敢让红姑娘见到他……怕万一庄主那个……那个起来,连红姑娘都给害了,到时习家庄有事,我们都不知道找谁拿主意才好?”

铁手道:“这当然,还是慎重的好,习家庄在武林中,自有其地位,却不知那位……红姑娘,能不能掌得住舵?”

唐失惊摇首太息:“这位……玫红姑娘么?就是跳跳蹦蹦,爱养兔养鸟,滋事打架,对庄中大小事务,就是少理……所以……”

铁手望向唐失惊道:“现下世事混淆,习家庄在两河武林是泰斗圭臬,希望唐大总管,及二位当家的稳得住大局,造福武林,是为之幸。”

唐失惊苦笑道:“这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所以我才请二位勿把此事张扬出去,否则……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万一江湖中人知道习家庄把舵的出了事,来混水摸鱼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铁手笑道:“我们也是在江湖上厮混的,自是晓得,决不外传……既然凶案已发,习庄主看来神智的确不太正常,又已为你们所看守,我想,我们回去研究案情,再行定夺,你们暂且安心吧。”

冷血道:“你们庄的……红姑娘,却不知在……”

唐失惊道:“这几天的事,她也心情很坏,多在外边,很少回来。”

铁手道:“既然如此,今日多所打扰,就此谢过了。”

唐失惊忽道:“天下四大名捕耳目自然灵通,这是人所皆知的,但在下仍有一事不明……”

铁手笑道:“大总管请直说。”

唐失惊道:“是,这些事情,所谓家丑不外扬,庄里上下,都不会说,就算苦主,也给我们打点过,谅也不致传出去,二位是在京城,却不知因何到此,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铁手微笑答道=我们倒不是专诚为此事而来,只是在下正好到此地办一件案子……”

冷血忽截道:“我们知晓习家庄的事情,原因非常简单。”

唐失惊有些诧异:“哦?”

冷血道:“因为习庄主逼他弟弟和一个青楼可怜女子,落江掏月的时候,我们的船,就在附近。”

三个总管互望一眼,脸上震出愕然的神色来,习英鸣问:“那么……”

冷血道=所以习二庄主习秋崖并没有淹死,他就在我们处。”

习英鸣、习良晤一齐“哦”了一声,唐失惊则喜道:“二庄主没事么?……那,那太好了。”

铁手回答道:“他此际受震荡大大……我们先救女的,再去拯救男的,所以他也灌了不少水,过几日,让他复原了我们会把送回来的,现刻骚扰已久,就此告辞了。”

唐失惊忙揖道:“请。”

习英鸣向唐失惊请示道:“我们送铁二侠、冷四侠出去。”

习良晤首先引路:“请请。”

 

第三部 唐失惊要杀我

第一章 一个名字换一只鼻子

 

离开了习家庄,铁手第一句就说:“唐失惊要杀习笑风。”

冷血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铁手道:“习笑风他自己说的。他曾说了一句中途停顿六次的怪话:貂婵生来喜欢吃糖,张飞张仪一齐迷失,唐三藏到观音庙念经,堡里已没有药,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坦荡神州只有我……就这几句话。”

冷血反复沉吟,眼神一亮,道:“这几句话里最后一个字……”

铁手点头道:“谐音便是:唐失惊要杀我。”

冷血道:“唐失惊要杀他?”

铁手道:“他是这样说。”

冷血道:“看来习笑风的事不简单。”

铁手道:“习笑风的人也不简单。”

冷血道:“唐失惊是个不易对付的人。”

铁手笑笑:“他是。”

冷血道:“尽管习良晤竭力装成只老狐狸,习英鸣更加圆滑精明……但唐失惊根本就不让人对他有敌意,而他对人也似乎全无敌意。”

铁手颔首道:“他这种人,就算面对的是敌人,他也一样可以让对方不感觉到敌意。”

冷血道:“所以要做这种人的‘敌人’,实在不容易。”他又补充道:“幸亏我们不是他的敌人。”

铁手笑道:“却不知跟踪我们的,算不算是敌人。”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听到一声冷哼,这声冷哼就像是一个刁蛮的大小姐稍不如意就对自己追求者大发娇嗔一般,冷血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正如她这人恰如其声的女子。

这个女子正在指着铁手。

不是用手指,而是用刀,一把又轻又薄、但比一般刀都稍长一点的快刀。

这女的瓜子脸蛋儿,翘得高高的鼻子,眼睛发着亮,红唇也发着亮,白生生耳垂上的金环,也的着亮光,好像她站到那里,一切的光亮都给她一个人夺光了。

所以她就呀着小嘴,使她的薄嗔更添娇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