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笑道:“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石头人了。”心中石头总算落地。“这些年他透过长留仙子与石夷连连间接交手,知他神通了得,甚至在自己之上。心下颇为忌惮,生怕他如当年古元坎那般舍命冲开经脉、奋力反击。因此故意扰其心神,乘其不备时,抢先一步痛下杀手。
长留仙子心痛如绞,狂怒、悲愤、懊悔、气苦、忧惧……张口无声,欲哭无泪,只能怔怔地望着石夷。身体迅速僵硬石化,呼吸滞堵,眼皮沉重,他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消片刻,她便堕入永恒的黑暗,再也瞧不见这让她一生爱恨交缠的男子了。一念及此,一种强烈如尖锥的苦痛突然直刺入心,令她蓦地爆发出一声沙哑而凄厉的号哭。
阿斐怪笑道:“臭丫头,哭什么?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哩!若不是我,你们又怎能在这等山清水秀的福地同穴而眠?能与古大侠和水圣女比邻而居,也算是你们的造化了。何况黄泉路上还有两人与你们做伴呢!”拔出长剑,施施然地朝拓拔野二人走来。
两人惊怒悲愤,莫可言表。经脉封堵,竟只有束手待毙。难道今生又要死在这奸贼之手吗?
拓拔野思绪飞闪,蓦地想起先前长留仙子一尺击来,反被自己震飞的情景,心中一动,忖道:“是了,眼下我体内有五属真气,虽然经脉被封,不能自由驾御,但真气涨堵于奇经八脉,只要一受外界之激,便立即反弹激震。即便不能震死这奸贼,却可借助那刹那的反震真气冲开经脉!”
方甫大喜,旋即心下一沉,又想:“不成,这厮的‘紫电光雷’极是厉害,一旦被击中,必定石化而死。即便我能瞬间解穴反功,最终也免不了一死。我死便也罢了,万一不能在石化之前杀了这奸贼,雨师姐姐岂不危险?昨夜阴差阳错,她的真气大半已输入我体内,真元虚弱,纵使我及时解开她的穴道,她必定也逃不脱白阿斐的毒手……”
又想:“不如趁这奸贼到身前之际,以意御剑,杀他个措手不及?”但念头方起,一儿即又知断不可行。“以意御物”虽非难事,但若想“以意御物杀人”却就不容易了。一则自己的念力需足够强大;二则要视对方的实力强弱。高手神念相争,凶险之至,稍有不慎,便有灵神被摄,魂飞魄散之虞。他的意念虽足以御使断剑飞空伤人,但要想一举击杀阿斐这等意气双修的绝顶高手,却是断无可能,不过自寻死路罢了。
雨师妾见他兀自皱眉沉吟,心中更觉凄苦,忖道:“难道这一切竟是三生命定?我和小野注定要死在这南渊山谷吗?”
一念及此,心底反倒奇异地平定下来,那森冷的恐惧登时烟消云散。眼波温柔地凝视着拓拔野,嘴角泛起一丝凄凉而甜蜜的笑意,又是哀伤又是欢喜,心想:“只要能在他的身边,是生是死又有何妨?”
只听阿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拓拔野苦思良计,仍想不出万全之策,烦乱已极。眼光一扫,突然撞见雨师妾澄澈而温柔的日光,登时明白她的心意,心中大震,忖道:“罢了罢了!生死由命,只要能与雨师姐姐一起,竭尽人力,管它天意如何!”
一念及此,精神大振,心道:“先激他动怒,乱其心神,只要他一近身,我便凝神御剑,全力反击;倘若不能奏效,那便唯有趁着真气反震之时,冲开经脉,杀他个鱼死网破了。”乱麻尽斩,倏地涌起万千豪情,大声喝道:“白阿斐,睁开你的狗眼,认得爷爷是谁吗?”
阿斐双眼微眯,仔细打量二人,又转头凝望远处的古元坎石像,倏地一怔,神光大盛,掩抑不住惊讶狂喜,狞笑道:“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古大侠、水圣女,八百年不见,别来无恙?白某在地底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你们哩,想不到我们又在这里团圆了!”
拓拔野哈哈笑道:“承蒙挂念,荣幸之至。也不知我们有什么好处,竟让你这等念叨?难不成你竟是个贱骨头,越被人折磨越是快活吗?”
雨师妾此时超然生死,对阿斐已毫不害怕,闻言格格脆笑,嫣然道:“既然如此,我们这次便让他好好快活,一万年也忘记不了吧!”
阿斐大怒,杀气凌厉,面上却依旧不阴不阳地笑道:“不敢当。只是世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古大侠让白某延年益寿八百春秋,这份恩情怎敢淡忘?打从今日起,我一定好好报答两位,让你们千秋万载快快活活,日日夜夜记得白阿斐。即便是哪天过得腻了,想要自己了断,我也万万不会答应。”语气森冷阴寒,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听到“自己了断”,拓拔野蓦地灵光一闪,掠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哈哈大笑道:“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多谢提醒!”蓦地凝神聚意,默诵“御剑诀”,大喝一声:“起!”
“叮”地一声脆响,断剑飞舞,倏然冲天。翠芒流丽回旋,电光一闪,陡然折转,朝着他自己的“膻中穴”怒刺而来!
雨师妾大骇,刚要惊呼失声,脑中一亮,蓦地明白了拓拔野的用意。拓拔野若想“以意御剑”击杀阿斐自无可能,但他却可以御剑“自杀”。换作常人常态,经脉被封后,真气一段时间内必定无法流动,这般御剑自杀实是愚蠢之至。
但自昨夜以来,他体内潜伏了五股截然不同的强霸真气,互生互克,暂时牵制平衡,一旦受外力所激,必定震荡失衡,反冲以数倍之力。只要断剑刺入膻中穴,郁结沉埋于奇经八脉中的五属真气便会受激反弹,在那一刹那形成一个稍纵即逝的突破口。
阿斐不明究底,只道他不甘受辱,想一死了之,大喝一声疾冲而来,银光真气交叠飞舞,倏地将剑柄缠住,朝后猛力拖拽。
但此时血珠激射,断剑气芒业已刺入拓拔野膻中要穴。拓拔野胸膛锐痛,突觉五股气流从穴道喷涌冲出。凝神聚意,默诵“潮汐流”。念力及处,潜伏奇经八脉的五股真气轰然震动,如冰川崩落,瀑布飞泻,朝着膻中穴的突破口激撞而去。
“砰!”绚光飞舞,断剑嗡然激响,受五气巨力与定海神珠反推,闪电似的反弹激射,倏然挣脱阿斐的白金其气,朝他当胸贯去!
阿斐怪叫一声,紫电光剑笔直地刺撞在断剑锋芒之上。轰然爆响,气浪迸飞,断剑破空飞扬,他亦周身大震,猛地朝后跌飞。
与此同时,拓拔野体内“噗噗”连响,如春冰乍裂,大浪奔涌,任督二脉豁然贯通。意如朗朗日月,气似荡荡河海,刹那之间,周身经脉尽数震开!
拓拔野身形一闪,抱起雨师妾腾空飞掠,右手疾拍,将她经络一一解开;顺势一抄,将落下的断剑握个正着。
雨师妾“嘤咛”一声,双臂舒张,紧紧将他抱住。死里逃生,惊喜激动,泪珠从笑靥上倏然滑落。
拓拔野纵声大笑,翠芒电冲飞舞,朝着阿斐眉心怒刺而去。
这几下如电光石火,一气呵成,出人意料之外。待阿斐惊觉之时,拓拔野断剑气芒已如青龙碧电,呼啸劈至。剑气汹汹,刚柔并济,变化莫测,真气之强如海啸狂潮,滔滔不绝。
阿斐剑芒方一相触,便觉五股属性迥异的强猛真气从剑尖凌厉劈入,势不可挡。心底大惊,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五行真气!”猛一翻身飞撤,移形换影疾退开去。
“砰!”断剑绚芒及处,地裂石炸,尘土飞扬。
拓拔野微微一怔,想不到威力一至于斯,蓦地明白定是昨夜吸取了四大高手真气之故。又惊又喜。一剑却敌,信心大增,真气绵绵不绝,剑光如银河飞泻,将阿斐杀得狼狈飞逃。
阿斐且战且退,惊愕恨怒,几欲迸爆。原以为古元坎转世之后必大不如前,不料竟厉害若此!以适才这几剑看来,他似已练成五行真元,真气之强绝对已凌越神位,远胜于己。心道:“他奶奶的,早知如此便一剑取他性命,白白给他喘息之机!”面色青白不定,懊悔恼恨,无以复加。
却不知他也高估了拓拔野。拓拔野虽是“五德之身”,体内又有强猛已极的五属真气,但毕竟修为不足,尚不能融合转化,御用自如;相反的,五气郁结相克,稍有不慎反倒还有经脉迸裂之虞。适才这雷霆反击之所以声势惊人,全因经脉方甫冲开,郁积五气如岩浆喷爆,又有定海珠相助,威力倍增。阿斐若与他多战数合,拓拔野的真气必定不强反弱。
奈何阿斐虽然凶顽奸恶,对古元坎却素有畏惧之心,虽已隔世,积威犹在。见他冲开经脉,神威凛凛,原已斗志大堕,此刻一处下风,更如惊弓之鸟,闻弦胆裂。
长啸声中,拓拔野横空穿掠,怀抱龙女在古元坎石像旁飘然落定。反手拔起天元逆刃,气芒吞吐,遥指阿斐,淡然道:“白阿斐,不以此刀取你项上人头,又怎能平两大圣女之冤,泄我前世之恨?”意态悠然,但那凌厉杀气却是直迫眉睫。
阿斐面色微变,气焰大馁,暗想:“这厮取了天元逆刃,不啻如虎添翼,又有那贱人相助,断难抵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刚解印逃脱,何苦逞强冒险?终有一日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当下扬眉哈哈大笑道:“故人相见,古兄就这般叙旧吗?好生让人伤心……”话未说完,突然破天电冲,沿着峭壁疾掠飞点,瞬自不见。狰兽悲吼,纵掠攀飞,紧追而去。
拓拔野一愣,想不到他堂堂神位高手,竟不敢应战,逃之夭夭;惊怒交集,待要解印太阳乌追去,却被雨师妾拦住,摇头叹道:“罢了,他当年号为紫电光神,除了‘紫电光雷’独步大荒之外,御风术快如闪电,也是一大原因。现在追去已经晚啦!”
见拓拔野犹自懊恼,忍不住莞尔笑道:“放心吧!我已经在狰兽身上洒了‘千里子母香’,定能将他们寻着。即使让他们逃脱,只需禀明白帝,昭告五族,天下纵大,也没有他容身之所。咱们还是先救金神吧!”
拓拔野又是气恼又是滑稽,与两师妾对望一眼,忽地忍俊不禁,笑将起来。但想到石夷、长留仙子惨遭毒手,笑容凝结,心情登时又转沉重,当下携手朝金神二人飞掠而去。
月华如水,清辉普照。草木掩映,石夷、长留仙子两相对立,虽然衣袂鼓舞,肤色润泽如生,但周身僵硬,气息全无,已经化作两尊石人。任凭拓拔野如何输气相救,已不能复活还转了。端详两尊石人的表情,竟是凝眸对望,神情古怪,也不知究竟是悲伤、欢喜还是迷茫。
拓拔野呆呆地望着两人,胸中如被巨石所堵,说不出的怅惘难过。这两人虽与他不甚熟识,但石夷为人内向缄默,痴迷武学,乃是大荒十神中最为单纯的人物,长留仙子虽偏激疯癫,却是命运坎坷的可怜女子。一个令他尊敬,一个让他同情,双双惨死于八百年前的余孽之手,焉不令他扼腕叹息?倘若他前世将阿斐直接了断,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想到此处,更是愧疚难当。
雨师妾低声道:“傻瓜,你别自责啦!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不是你,也不是白阿斐所能决定的。况且长留仙子这一生坎坷寂寞,暗恋金神却始终不得回报,现在与他同化为石,两两相望,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拓拔野闻言更感唏嘘。木立片刻,方回过神来,哂然道:“险些连此行的目的都忘了。”轻挥天元逆刃,将雨师妾身上的锁链尽数斩断。
两人在不死树下掘了个大坑,将古元坎石像和螭羽仙子的尸骨一齐埋入,立了一个小坟,刻碑为记。想到阿斐有可能去而复返,不敢将天元逆刃埋入坟中,仍由拓拔野悬挂腰间。
二人原想将石夷、长留仙子也合葬一处,但虑及他们非亲非故,又是当世金族前辈,自己这般擅做主张,倒颇唐突失礼。当下只好让他们伫立原地,等转告了白帝、西王母,再由他们处置。
两人收拾既毕,又在古元坎、螭羽仙子的坟前拜了几拜。一阵凉风乍起,尘土飞扬。月色清冷,风声呜咽,二人突然觉得一阵刻骨的悲伤,携手对望,怅然无语。
拓拔野想到螭羽仙子临终言语,忖道:“虽有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却偏偏情丝难断!”蓦地一阵冲动,转过身,斩钉截铁地低声说道:“好姐姐,今生今世,拓拔野只喜欢你一人,如有变心,天打……”
雨师妾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口,摇了摇头,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眼眶一红,突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痴痴地望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方低声叹道:“尘埃落定,魂魄归真。咱们走吧!莫扰了他们清梦。”
第二章 不速之客
圆月当空,星辰寥落,碧虚明净澄澈。俯瞰万里冰雪,寒山重叠,雾霭苍茫缭绕,宛如大河迤逦奔流。林涛阵阵,隐隐地传来几声夜鸟苍凉的悲啼,若有若无,遥远得如同来自天际。
出了南渊,看万水千山,天遥地广,两人竟突然有些迷茫,不知何去何从。瑶池群仙宫的夜宴此刻当正值高潮,但他们却不想即刻回到那喧嚣的热闹中去。当下索性放飞青蚨虫,追循阿斐踪迹。
冷风鼓舞,清寒扑面,拓拔野、雨师妾御风携手并舞,衣袖猎猎翻卷。想着今夜所历,心中百感交织。
在这苍茫寂寥的昆仑月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前生、今世、蟠桃会、五族群雄、动荡的大荒……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缥缈,就像山崖间随风弥散的夜雾,似乎触手可及,但真正抓着的却只有一掌潮湿与冰冷。
两人御风并舞,执手相随,穿过光怪陆离的琅玕森林、险壁嶙峋的昆仑壑谷,越过长草纷飞的山腰、冰雪皑皑的峰顶,又掠过突兀横斜的尖崖怪石、汹汹起伏的雪原林海,追随青蚨,往昆仑深处而去……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峡谷之中。雪岭拥簇,山崖傲岸,一条大河汹涌奔流,波光邻邻。两岸松杉绵延,芳草萋萋,野花绚烂开遍,极是幽静。河流折转处,两峰交错,地势凹凸,汇成一湾幽潭。
青蚨突然振翅嗡嗡,极是兴奋,闪电似的飞到那水潭上空,盘旋飞舞。拓拔野、雨师妾对望一眼,心下大凛,难道阿斐竟藏在这水潭之中?凝神戒备,悄声掠去。
凉风拂面,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臭之味。那水潭波光闪烁,暗影迷蒙,亦透着一股森森阴气。拓拔野火目凝神,隐隐瞧见潭底石隙之间,藏了模糊黑影,似是一人一兽。
两人正欲包抄上前,却听“澎”地一声激响,潭水喷涌,一道细长的水箭破空怒射,将那盘旋跌岩的青蚨虫陡然劈为粉未。
拓拔野心下一沉:“糟糕,还是让这奸贼发现了。”
“千里子母香”乃是取青蚨虫幼虫之血,揉以九种异草制成的药水,其味淡不可察;只要涂于某物,无论相隔多远,母虫均能循味追到。其效虽神奇,但一种子香只能与一只母虫相配,一旦该母虫亡殁,则纵有万千青蚨母虫,亦无法追循其香。眼下这只青蚨既已被阿斐所杀,若不能及时将他降伏,想要再行追踪便极之困难了。
“轰!”水浪翻飞,一道人影笔直飞起。
拓拔野大喝道:“哪里走!”断剑翻转,剑气横空怒刺。“仆!”那人避也不避,登时被剑光贯穿,轰然倒撞在潭边巨石上,倏地一颤,缓缓萎顿于地。
拓拔野二人微微一愕,想不到竟了结得如此简单。定睛望去,那人长眉入鬓,双目圆睁,果然是此前从南渊逃脱的白阿斐!只是他脸容扭曲变形,瞠目张口,呆滞的双眼中满是惊恐、愤怒、绝望、哀乞的神情,仿佛在死前的一刹那,见到了什么殊为可怖的事情。周身惨白浮肿,鲜血流尽,竟似早已死去多时。
雨师妾心下狐疑,蹙眉道:“他是真死还是装诈?”
拓拔野惊疑不定,飘然落在三丈之外,断剑隔空轻挑,将他翻转了数回;念力探扫,他气息、心跳尽止,殊无灵念反应,确已毙命。
再一细探,他浑身上下竟有六处致命伤口,除了拓拔野适才那一剑之外,心脏、肺腑还有五处重伤,伤口或烧灼,或齐整,或长出息肉……竟似由五属不同的强猛真气重创而成。难道他竟是遭五族高手夹击围杀吗?但最为怪异的,乃是他浑身不剩一滴血液,经脉中亦无一丝残存真气,仿佛被什么怪物将他连血带气吸纳一空,只余一具臭皮囊。
两人惊喜之余,又大感骇异,隐隐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惧。不知是谁杀了这凶狡巨奸,令他死得这般惨烈难看?心中一跳,蓦地想道:“倘若他早已毙命,又如何能杀死青蚨,从水潭中跃出?难道……”猛地转身,同时朝那水潭望去。
身形方动,只听水声轰隆迸射,又是一道人影冲天而起,朝着两峰壁隙飞掠而去。
拓拔野与雨师妾对望一眼,齐齐忖想:“定是他杀死阿斐!”刹那间心底涌起强烈的好奇,都想一睹庐山面目。
拓拔野喝道:“朋友留步!”腾空斜掠,碧光怒爆,剑芒纵横飞舞,将他生生挡住。那人轻咦一声,似是颇为惊讶,蓦地转头瞥了拓拔野一眼,嘿嘿冷笑,突然亮起一道眩目无匹的碧翠刀芒,如绿浪林涛,汹汹席卷。
“砰!”深翠浅绿,幻光流离飞舞,照得天地皆碧。两人齐齐一震,交错飞退“苗刀!”拓拔野脑中如春雷炸响,惊喜欲爆,颤声叫道:“鱿鱼,是你吗?”此处光影昏暗,刹那间瞧不分明。但那人碧木真气雄浑无匹,所使钢刀极富灵气,锋芒所及,四周树木倾摇剧摆,当是长生刀无疑!
那人也不回答,趁着拓拔野愣神之机,如蛟龙出海,破空飞去。
林叶翻飞,月光闪烁,瞬息间将那人的脸容照得雪亮。黑发凌乱,脸色惨白,双眼血红呆滞,嘴角豁了一个大口,露出森森白牙与鲜红色的齿龈,与蚩尤迥然两异,倒像是一具僵尸。手中那青铜长刀弯弯曲曲,双面皆刃,铜锈斑驳,凹线纵横,交织如木叶纹理,正是木族第一神器苗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