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天昏地暗,妖云滚滚飞舞,阴风怒号。尖叫声中,有人颤声叫道:“你们听见了么?那……那是什么声音?”众人一凛,凝神倾听,隐隐听见呼啸的风声中传来崩雷似的怪异声响,越来越近。蚩尤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不祥之感,满殿寂然,鸦雀无声,众人遍体侵寒。

突听殿外哨兵尖声惊叫:“怪兽,好多怪兽朝这飞来了!”殿内殿外登时犹如鼎沸油锅炸将开来,一片骚然。连日来,常有成千妖兽围袭寒荒城,杀人吸髓,掳掠童女;寒荒城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是以听说又是怪兽来袭,无不张惶色变。有人大叫道:“侍卫队!侍卫队快来护驾!”火炬耀耀,殿外数百军士持戈潮水似的涌入。

蚩尤突然想起纤纤还在崖边,心下大惊,蓦地跳将起来,闪电般朝外掠去。拔祀汉与天箭也随之奔出。

狂风呼啸,沙石枝叶扑面而来,夹带着冰冷的雨点以及浓重的腥臭之气。人流汹涌,崖上众人惊叫踉跄着朝殿中奔去。

蚩尤凝神四顾,黑云汹汹压顶,群山之间夜雾苍茫,依稀可以看见纤纤俏立在崖石上,紫衣翻飞鼓舞。黑涯在她身侧,呆呆地站立着,仿佛泥塑一般。蚩尤心中一宽,飞奔上前,叫道:“纤纤!快回来!”

纤纤听若罔闻,娇躯在狂风中摇摆如弱柳浮萍,仿佛随时要掉落山崖一般。蚩尤大急,闪电般冲去。拔祀汉叫道:“黑涯,快将纤纤姑娘拉回来!”黑涯身体摆了摆,突然笔直倒地,咽喉鲜血汨汩,手足抽搐,苍白的脸上满是狂怒苦痛的神情。

众人大吃一惊,却听一声凄厉狞恶的尖啼,一道红影从山崖下冲天飞起,腥风鼓舞,纤纤随之拔地飘摇飞去!

蚩尤青光眼瞧得分明,那红影竟是一只巨大的血红蝙蝠,双爪拎着纤纤,横空怒舞。蚩尤惊怒交集,便欲冲天追去,但见黑涯命在旦夕,连忙疾冲上前,默念“春叶诀”,将他咽喉伤口封住。黑涯口中“赫赫”作响,瞪大眼睛,费尽力气,含糊道:“他爷爷的……是血蝙蝠!……蚩尤兄弟,对不住……”话音未落,已自昏迷。

蚩尤拔身而起,目中闪过狂怒凶厉的光芒,吼道:“妖孽敢耳!”苗刀电舞,红光爆闪,七只太阳乌怒啼振翅,轰然破空。蚩尤御风冲天,稳稳地翻身坐在太阳乌背上,朝着那血蝙蝠闪电追去。刹那间便冲入滚滚黑云之中。

崖上众人惊骇莫名,纷纷拜倒,颤声叫道:“血蝙蝠!血蝙蝠苏醒啦!”血蝙蝠乃是传说中的寒荒七兽之一,被寒荒八族奉为图腾圣兽。生性凶厉,极具魔力,以吸食人畜之鲜血脑髓为生,传闻其牙中含有邪魔妖毒,为其吸血者,必定蜕变为嗜血妖魔,任其驱使。昔年西荒群雄费尽周折,付出惨重代价方才将这妖兽射杀在雪山顶颠,并将其元神封印入众兽山。

近来寒荒怪事连连,多有人畜惨死,状如被血蝙蝠等凶兽所杀。四处纷纷流传盖因金族暴虐统治,寒荒大神极为震怒,故而解开寒荒七兽封印,引领八族举义。不久之前,许多人皆声称见着血蝙蝠、寒荒梼杌等传说凶兽,谣言更加甚嚣尘上,举国惶惶。今日,众人亲眼目睹血蝙蝠现身南峰,心中恐惧骇异可想而知。

混乱中,女丑尖声叫道:“看吧!血蝙蝠抓走了那来自东方的妖女!这是寒荒大神的旨意!”众人心中无不凛然。

※※※

当是时,千山万壑迷雾之中响起震耳欲聋的狂吼声,如惊涛狂浪般四面八方冲击围涌。不知有多少凶禽飞兽汹汹而来!寒荒城众峰警钟长鸣,诸峰哨楼上的三昧真火接连燃起,在茫茫夜雾中闪闪跳跃,凄迷而诡异。众人惊骇难抑,奔走推挤,乱作一团。

一人大声叫道:“凶兽离南峰尚有数里,大家不要慌乱,快随着高将军从后殿通道下山!”声音镇定自如,正是那倪长老。众人稍稍安定,在众寒荒卫士的疏散下,朝着大殿之后涌去。

南峰大殿坐落山腰,倚山临渊,大殿之后便是巍巍险峰。殿后山崖有一通道,直通山腹,迤逦而下,可至山脚。山腹中又凿有极大的厅堂密室,亦可用于躲藏避难。平素这通道并不经常开启使用,此时形势危急,正好派上用场。

拔祀汉与天箭抱起黑涯,对望一眼,也跟着人群朝殿后奔去。毕竟黑涯受伤甚重,保护其安全乃是现下最为紧要之事。

黑云澎湃,层叠压下;夜雾凄凄,茫茫缭绕。人潮汹涌,那高将军率领数十名卫士狂奔在前,拥簇着楚宗书父女、两大神女、少昊、江疑、英招以及众长老、贵族匆匆忙忙朝通道入口奔去。绝壁峭平如斧削,纵横两丈的玄冰铁门紧紧闭拢,三道混金铜大锁巍然不动。高将军抢身上前,掏出巨钥开启,手指颤抖,半晌方才一一打开。

狂风怒吼,沙石飞舞,滔滔黑云在头顶奔腾滚卷。万兽咆哮声如惊雷,如海啸,如山崩,越来越近,惊天裂地。大殿似乎被震得簌簌发抖,几块巨大的铜石瓦突然迸裂。

拔祀汉抬头望去,黑茫茫一片,丝毫不见蚩尤与太阳乌身影,心中焦虑,心道:“难道蚩尤兄弟已经遭了那妖兽的毒手吗?”心中寒意凛然。

高将军喝道:“开门!”十个卫士齐声大喝,胀红了睑,将那厚重的玄冰铁门徐徐拉开。

“嗷呜!”突听一声凶暴狂吼,众人耳中嗡然,险些晕倒。“砰”地一声巨响,玄冰铁门轰然震开,那十个卫士凄声惨叫,冲天飞起。白光爆闪,一股腥臭狂风从那绝壁通道之中呼啸而出!

高将军长刀还未拔出,只觉银光怒舞,眼前一花,突然脑顶热辣辣地生疼,“喀嚓”一声轻响,腥热的脑浆混着鲜血迸飞四溅。从头到腰,半身被击得模糊粉碎,哼也未哼,倒地身亡。

众人惊呼声中,又有五、六个卫士悲呼抛飞,瞬间殒命。那白光风雷电舞,咆哮疾扑,朝着楚宗书凌空冲去!

众人大惊,叫道:“护驾!护驾!”数十名卫士长戈尖矛交错纷刺,将楚宗书父女团团护住。“轰”地一声巨响!一道银光如雷霆霹雳,当空怒扫。众卫士惨叫迭声,断戈四舞,血肉横飞,登时崩溃四散。

那道白光在半空发出撕裂人心的恐怖怪吼,卷起银光旋风,朝着楚宗书迳直扑下。

突听“嗖”地一声,一支铜杆铁箭破空电舞,直没白光之中!血珠飞溅,那道白光发出凄厉的吼声,在空中稍稍一滞,蓦地舞动银光,朝着楚宗书轰然扫落。劲风如刀,楚宗书登时仰面摔倒。芙丽叶公主花容失色,叫道:“父王!”猛地扑在他的身上,以自己纤纤娇躯阻挡。众人大惊失声。

天箭低叱一声,霹雳弦惊,又是连珠三箭怒射而去。那道白光愤怒咆哮,炫光迸爆,三支长箭登时平空断裂;但身形稍稍扭转,那道银光登时有所偏差,轰然击打在楚宗书身侧。“蓬”地一声,棱石迸飞,地上竟裂了一个三尺多宽,一丈余深的裂隙!

“吃”地一声,芙丽叶公主被那银光真气扫及,背上衣服寸寸撕裂,雪白的脊背上登时现出十数道紫红色的淤痕,低吟一声,昏迷不醒。

那道白光在楚宗书身旁昂然落定,狂声怒吼。众人凝神望去,无不惨然变色,纷纷怖声惊呼,连滚带爬,踉跄后退。十几个胆小的,竟连腿脚也挪动不得!面色惨白,簌簌发抖,尿水淋漓。

英招与江疑低“咦”一声,大为惊诧,架住烂醉如泥的少昊,急速后退,与女丑、女戚以及诸多贵族一起,退缩到层层卫士组成的人墙之后。

那道白光赫然竟是一只三丈余高、四丈多长的人面虎身的怪兽,灰睛凶光爆放,巨口血盆,刀牙森森,两支上獠牙长达一丈六尺!银毛黑纹,长毛拖曳在地,两丈余长的银毛长尾如钢鞭直立。左侧肋上插了一支长箭,鲜血滴落。虎爪轻轻刨地,喉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周身上下,蓄劲待发。一股凶厉恐怖的妖气如那黑云浓雾一般,压迫在众人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拔祀汉与天箭心跳瞬间停止,倒抽了一口凉气,仿佛突然掉入深不见底的冰窖。这妖兽竟是寒荒七兽中极为暴戾可怖的寒荒梼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南峰上竟先后出现了寒荒七兽中的两大凶兽!而这寒荒梼杌竟从封闭的通道中突然奔袭而出。难道此前的一切传闻都是真的吗?寒荒大神果然已经震怒了吗?众人心中都说不出的惊疑害怕。女丑站在人群之中,冷艳的脸上殊无表情,红唇翕动,默默念诵着咒语。

众卫士远远地围成一圈,惊惶恐惧,手中戈矛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睁睁望着妖兽昂然站在昏迷的楚宗书父女身侧,此起彼伏地大声呼喝着,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寒荒梼杌灰睛冷冷地盯着拔祀汉与天箭,口涎丝丝滴落,突然怒目圆睁,狂声咆哮,周身闪起一道耀眼的银光。众卫士肝胆欲裂,情不自禁地朝后退去。

拔祀汉与天箭心中惊惧,但却巍然不动,冷冷地瞪着那妖兽,掌心汗水淋漓。那妖兽眯起灰眼,突然又是一声惊雷似的狂吼,六、七个卫士魂飞魄散,再也抵受不住,大叫着回身便跑。

天箭眉尖一蹙,突然拧身弯弓,“嗖嗖”连响,箭如流星,立时将那奔逃的六、七个卫士瞬间射杀。拔祀汉厉声怒喝道:“寒荒男儿,岂有这等胆小怕死,不忠不义的懦夫!”

数百个卫士齐齐一震,脸上都闪过羞惭的神色;寒荒诸长老、贵族也不禁微感尴尬羞赧。想不到如此紧要关头,敢与妖兽对峙,解救国主的,竟是今日方甫到来的乡下小子。一时之间,众人对这清俊高大的虎衣男子与那瘦削缄默的豹衣少年都不由起了敬佩之意。

拔祀汉从背上缓缓拔出那两柄玄冰铁长刀,大声喝道:“各位寒荒兄弟,今日正是我们为寒荒八族尽忠之时,一起同心协力,救出国主、公主,将这妖兽杀了!”纵声高歌,在天箭的连珠飞箭掩护之下,朝着妖兽电冲而去。

拔祀汉的歌声悲壮苍凉,高亢激越,正是寒荒八族的共同战歌,众卫士听得热血如沸,刹那间豪情激涌,将生死置之脑后,齐声高歌,潮水似的朝妖兽汹涌冲去。

寒荒中人性情多勇烈,极是剽悍。之所以对这些妖兽如此畏惧,乃是敬畏寒荒大神之故,隐隐之中觉得,这些妖兽既是由寒荒大神解印复活,倘若冒犯,则就是逆抗寒荒大神,万死不足赎之。如此一来,心中已自胆怯,再见到妖兽凶威凛厉,更加惊惧难抑,是以不战而溃。但此刻目睹拔祀汉与天箭英勇无畏,一至如斯,心中羞惭之下,纷纷激起豪勇本性,决意殊死战斗,不辱寒荒男儿的声名。

寒荒梼杌大怒狂吼,长尾横扫,银光爆舞,登时将六、七个卫士拦腰打断。众卫士怒吼着汹涌围上,前仆后继地挥斫刺砍。长戈利矛闪电交错,被那妖兽迸放的白光一震,纷纷断裂激射,反弹没入诸多卫士的体内,惨叫之声此起彼落。

拔祀汉数次三番被那妖兽震退,眼见妖兽拧身错步,刹那间无法回转,大喝一声,乘隙冲到,玄冰铁刀朝着妖兽侧腹双双怒斩而下。刀光如电,气势万钧。他臂力惊人,这两刀威猛霸冽之极,全力而击,志在必得。

妖兽突然扭头,怒吼若狂。气浪爆舞,拔祀汉脑中轰然一响,当胸仿佛被巨锤猛击,剧痛如狂,蓦地大喝一声,退也不退,硬生生怒斩而下。

“轰!”妖兽遍体绽爆耀目银光,拔祀汉大叫一声,被震得冲天而起,手中双刀挥洒两道血线。众人见那妖兽竟被拔祀汉所伤,无不大喜。拔祀汉重重掉落在人群中,接连喷出两口鲜血,强忍断肠剧痛,跳将起来,哈哈大笑道:“原来这畜生也不过如此!”

众卫士齐声欢呼,士气大振。高将军被妖兽瞬息所杀,军中无首,不免乱做一团,但此时见拔祀汉如此神勇,都不自禁地将他视为长官一般。在他率领下高歌猛进,层叠进攻。

妖兽暴怒已极,跳跃嘶吼!蓦一甩头,獠牙如刀,瞬间将数人咬为两段。虎爪横拍,钢尾卷舞,在人群中如狂风闪电,恣意肆虐。众卫士接连不断地被妖兽撕裂咬杀,四下抛飞。惨叫悲呼之声不绝于耳,那高亢激昂的战歌声,显得异常雄浑悲壮。

拔祀汉颇有大将之才,自小带着村中少年猎杀寒荒猛兽,极有狩猎经验。今日这凶兽虽然远非寻常猛兽可以比拟,但方法却是大同小异。眼见妖兽凶厉,己方伤亡惨重,寻思道:“眼下当务之急乃是从这妖兽旁侧救出楚宗书父女,不必与之缠斗。”当下指挥若定,围而不攻,激怒妖兽徐徐朝南侧转移。

当那妖兽距离楚宗书有两丈距离时,拔祀汉一声大喝,北侧众兵立时围涌而上,架起楚宗书与芙丽叶公主朝后奔退。

岂料那妖兽竟似脑后长了眼睛,突然回身闪电奔跃,狂雷怒吼,一道眩目的白光气浪从它巨口中喷爆而出。众卫土惨叫声中,睑容仿佛被重锤砸碎,蓦然扭曲碎裂,鲜血激射,四下抛飞。

楚宗书身在半空,被那气浪扫中,登时“仆”地一声闷响,冲天飞起,喷出一大口鲜血,软绵绵地摔落,恰巧撞在一杆断戈上,“嗤”地一声,戈尖直没腹中,身体抽动了刹那,再也没有动弹。

众人尽数惊呆,半晌才发出惊怒的吼声,蜂拥而上。江疑、英招大吃一惊,身在异地,他们第一要职乃是保护少昊,不敢丝毫大意;是以虽目睹楚宗书危急,亦不敢贸然上前援手。眼见众兵即将救离楚宗书,正自暗暗松了口气,岂料奇变陡生,猝不及防,他们再想出手相救也丝毫来不及了。心中大凛,倘若在此非常之时,楚宗书暴毙身亡,只怕寒荒国不消三日便会陷于大乱。

此时大风呼卷,木石横飞,南峰上空阴云惨雾,鬼哭神嚎,那震天怒吼之声铺天盖地,万千凶禽飞兽似乎近在咫尺。寒荒诸贵族面面相觑,惊惶失措。忽听南峰西侧陡斜的栈道上,传来整齐划一的呼喝声,千余名卫士在数位仕将的率领下由山下赶来。与此同时,周围数峰之上,也各有数百精兵经由山峰之间的飞索悬车,穿透茫茫迷雾会集而来。

那寒荒梼杌银尾飞卷,光芒迸爆,众卫士断头折腰,歪斜倾倒,丝毫近身不得。妖兽灰睛凶光如电,蓦地昂首咆哮,獠牙如长刀森然夺目,巨大虎爪高高抬起,朝着楚宗书猛击而下,众卫士失声惊叫,想要拼死相救却已不及。天箭的连珠飞矢还未到妖兽身侧,便被银光激得冲天迸断。

“当啷”一声震天锣响,众人头晕目眩,踉跄跌倒。一道隐隐金光闪电般击中寒荒梼杌,妖兽全身一震,银光乱舞,发出一声狂吼,倏地跳将开去。

“惊神锣!”众卫士大喜欢呼。江疑右手疾舞,青铜棍密风急雨般敲击着惊神锣,发出轰然巨响,妖异而奇特的节奏,在这山崖狂风中听来,更加急促险恶,催人欲狂。

众人心惊肉跳,纷纷撕下布帛,塞住双耳。眼尖之人隐隐可以看见,无数道淡淡的金光从惊神锣上飞舞怒射,将妖兽团团交织。妖兽狂吼奔跃,始终挣脱不得。

拔祀汉大喜,强忍剧痛,俯身急冲,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将楚宗书与芙丽叶公主双双夹起,急速冲回。妖兽目光瞥及,暴怒如狂,但被惊神锣真气所困,围囿不得而出,突然狂声怒吼,巨头倏地膨胀,一道圆形白光从口中怒爆而出,硬生生突破惊神锣金光真气,朝拔祀汉狂飙电射!

天箭低叱声中,又是接连三箭,电光石火之间尽数射在那圆形白光上。“仆仆”连响,箭矢突然凝为寒冰,铿然断折。那白光其势不减,“砰”地一声撞在拔祀汉后心,光芒一闪,拔祀汉大叫一声,重重摔下,全身僵直,转瞬间凝固一层厚厚的坚冰。

众卫士蜂拥而上,将他扶起,连声呼叫,拔祀汉面色青紫,昏迷不觉。几人将楚宗书、芙丽叶公主抬到一旁,检查楚宗书鼻息心跳,竟依旧在微弱活动!众人大喜,稍稍心定。

江疑惊怒交加,喝道:“好禽兽!”锣声密集,真气倍增,与那梼杌交缠恶斗,难解难分。他手中惊神锣生平不知降伏了多少西荒恶兽,从未遇见过如此凶狂暴戾的妖兽,穷尽浑身解数,竟也不能将之降住。

※※※

当是时,妖风恣肆,腥臭逼人。黑云飞涌迸裂,白雾逸扬离散,突听狂吼如雷,震耳欲聋。无数飞兽突然破云怒舞,黑压压地漫天盘旋!放眼望去,少说也有数万之众。

众人大骇,环身四顾,恶鸟凶兽层叠飞翔,巨翅交叠纷织,尖叫怪吼,嘈杂刺耳。忽然如天河倒泻,轰然俯冲,怒吼着朝南峰上的众人汹汹猛攻。

众人大惊,纷纷弯弓射箭。如雨箭矢漫天激射!数十只凶禽悲鸣着簌簌跌落。但相较之下,伤亡鸟禽不过九牛一毛。转瞬间漫天飞兽便呼啸而至,如乌云一般轰然席卷,冲天飞起。悲呼惨叫被淹没于狂雷似的兽吼中,数百卫士顷刻间便被扑杀数十,另有数十名卫士被漫漫凶兽拎抓至半空,手足乱舞,被万千鸟兽轰然争相撕扯啄食,刹那间只剩下森森白骨,被狂风吹得不知东西。

那群鸟兽方甫冲天而去,又有数千飞兽怪吼着层层扑击。如此回圈,如滔滔狂浪,层叠汹涌。远远望去,南峰犹如笼罩在滚滚黑云之中,又如在险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众卫士团团围集,护卫楚宗书与诸神女、长老,高唱战歌,挥舞戈矛,殊死相斗。每一次兽群俯冲扑击,便如风暴席卷,一片狼藉。断头破膛的卫士们仿佛风中麦杆,怆然断折,成片成片地倒下。

腥风血雨之中,战歌却越发嘹亮,悲壮雄浑,伴着惊天锣声,响彻这寒荒暗夜。

漫漫鸟兽,盘旋冲击。诸将战死,拔祀汉重伤昏迷,众兵失却号令,不知去从。江疑虽是西荒驯兽第一高手,但与这梼杌苦苦缠斗,惊神锣真气萦系其身,稍稍分神,便有被妖兽瞬间反噬之虞,是以无暇他顾,空有惊神锣,却不能将万千鸟兽奈何。众人心中都是雪亮:“如此死守唯有死路一条。”倪长老高声长呼道:“大家围成方阵,冲到甬道中去!”众卫士齐声答应,朝着山壁甬道缓缓移动。

飞兽群鸟似是知道他们目的,纷纷尖啼震吼,滔滔冲击,万千翅膀在甬道入口之前簌簌交织,封住去路。秃鹫、翼鸟龙诸多凶禽盘旋飞舞,狂猛俯冲;巨翼飞虎、刀牙翼龙等凶兽索性盘旋立地,扑煽翅膀,跳跃扑击。众卫士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英招皱眉心想:“倘若再不出手,众人都要命丧于此了。”喝道:“风云神,我来对付这孽畜,你将这些鸟兽驱赶开来!”右手白袖蓬然卷舞,“呼呼”怒响,一道白色光轮呼啸盘旋,朝着梼杌疾撞而去。正是他的韶华风轮。

梼杌狂吼声中,巨尾如崩雪悬河,挟带耀眼银光,轰然怒击在韶华风轮上。“轰隆”巨响,韶华风轮呜呜,笔直破空,登时将上方飞舞的众恶鸟绞杀得断羽缤纷,血肉模糊。梼杌被风轮与惊神锣齐齐一击,银尾飞扬,悲吼后退。

乘着这一刹那的空隙,英招与江疑相互交替,由英招挥舞韶华风轮,压迫梼杌凶狂气焰,而江疑则抽身而退,对着漫天鸟兽轰然敲击惊神锣。

锣声高越激烈,破云裂雾,滚滚云层被那隐隐金光摩擦,登时亮起眩目的闪电。万千鸟兽悲啼如狂,轰然冲天。那凶暴的刀牙翼龙、巨翼飞虎被锣声所激,也纷纷悲吼溃散,朝着高空层层退却。刹那间,南峰大殿之后的空地上,只剩下那凶狂无匹的梼杌依旧在怒吼奔跃。

众人大喜,急速奔向山壁甬道。

突见一道绚丽金光破云而出,天地陡然一亮。狂风呼啸,震天的悲吼中,隐隐响起若有若无的弦琴之声;那声音合着说不出的杀伐暴戾之气,在这暗夜听来,更觉诡异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