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孩子都在拼尽全力的努力,以求摆脱那种随时会被死亡追上的恐怖。
在这样疯狂而专注的练习中,穆雪终于由术悟道,成为了一名炼器师。
等她回头看去的时候。身后已只剩寥寥无几的数人。四十个年纪相近,挣扎求生的孩子,大部分都没了。
夜晚的时候,穆雪反复做着噩梦。
梦境中那一个个面色苍白的孩子拥挤地站在她身边,仿佛他们还一起在那残酷的师门中修习。永远无法从那暗无天日的学堂中挣脱。
穆雪在黑暗中拼命奔跑。身边是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身影,她不敢停下脚步,也没有能力拉起任何人。
红莲拉住她的一起跑,“别回头,往前走。活着,只要自己能活着就好。”
“幽冥朗照,如月临江②,消尔杂虑,护尔心神,邪火不生,魔幻难侵,观心得道,灵台静明。”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在穆雪耳边响起,仿佛清悦的铃声,叮一声在她心头荡开,将那些蒙住心智的噩梦吹散了。
穆雪醒了过来,
这是有人用传音入密的道法,将她唤醒,免她被心魔所迷。
穆雪爬起身来,推开一点窗户,明亮的月光立刻透过窗户的缝隙泄进屋中来。
庭院对面的屋脊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同门师兄。
此人穆雪见过,刚到化育堂的那天夜里,她受灵气所感,神识出游,被守在院子中的这个人吓了回去。
这一次,那人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看过来一眼,示意她回屋睡觉。
原来这是师门的特意安排,让这些道法高深的师兄值夜,守护他们这些刚刚开始修行,容易出岔子的新人。
穆雪躺回了床上,枕着手臂,合上眼睛。
心中慢慢觉得安定了。
幽冥朗照,如月临江,消尔杂虑,护尔心神。
消尔杂虑,护尔心神。
原来真正的师门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屋顶上连蹲了几夜的付云有些郁闷。
新弟子入门,按惯例师门会派遣优秀的弟子轮流在化育堂守夜。
第一日轮到的是他,那天夜里,他明明察觉到一股强大而陌生的神识在暗中一闪而过。
因而他放心不下,特意申请连续值守数日。
但想象中陌生强大意图不轨的敌人一个也没有发现,倒是每天晚上都有半夜哭醒的,尿床的,吵着要回家找父母的小娃娃闹得他焦头烂额。
这不,刚刚还有一个修行过急,做了噩梦的小包子。害得他不得不动用传音入密大法将她喝醒。幸好,这只包子总算没有哭着要他哄。
想起刚刚从窗户缝隙中探出来的白生生的小脸,已经有了黑眼圈的付云叹了口气,决定明晚换人,再不干这种带奶娃娃的事了。
夙雾才醒,朝阳将吐未吐。
清晨的九连山脉呈现出深深浅浅的绿色来。
半山腰里,冲虚观传来悠悠钟响。
那些始终被白雾掩盖的山峰隐隐约约透出琼楼玉宇,仙宫宝殿的金辉。惹人遐想,令人向往。
青砖铺就的一块广场上,叶航舟带着一群皮实的小弟子打拳。
教得是一套九宫擒拿手,招式一共九九八十一势,打起来虎虎生风,连绵不绝,一套拳路下来,浑身真气流转,微微冒汗,很是畅快。
相比起打坐入静,这样的拳术更让这些年幼好动的弟子喜爱。
并不是每一个年幼的孩子,都那么容易能从坐中入静。
有些孩子就是怎么也坐不住的性子,要强制他们在打坐中静下心来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不代表这些孩子就不合适修行。
苏行庭因此特意安排武学上颇有天赋的徒弟叶航舟,来负责带这些活泼好动的孩子们学一套拳法。
因材施教,引导他们从动中入静,达到殊途同归的效果。
唯一让叶航舟有些惋惜的是,愿意跟着他学拳法的都是些男孩,女孩竟然一个都没有。本来女孩子们体质更为较弱,比起男孩更应当在幼年的时候,学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学才对。
大概是自己选的这套功法名字太难听了。叶航舟有些失望地想,要是选一些兰花捻叶手,摘星闭月拳。师妹们可能就会喜欢点。
“叶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叶航舟回头一看,石岩栏杆的间隙中,露出一张熟悉的小脸来。
“是小雪啊,我教大家打拳呢。”叶航舟看见了穆雪,走了过去,和这位师父内定的小师妹套近乎。
“为什么要学凡间的武学呢?是为了先生们说过的动中生静吗?”穆雪开口问道。
“哎呦,你还知道动中生静啊。不错不错。”
穆雪笑嘻嘻地,“可是我不太明白,静中求玄明明更容易得多。为什么要用这么曲折麻烦的办法呢?”
叶航舟搓了一把小师妹的两个丸子头,给自己的师妹开小课,
“我们道修和佛修、魔修皆不相同。他们想要抛却皮囊肉身,元神超脱于天外。而我们却讲究性命双修,惜福养身,看重肉身鼎炉。”
“从小练习体术拳法,除了能够以动入静,更能够淬炼肉身炉鼎,对你将来的修行是大有补益。别的不说,我们逍遥峰的弟子,没有一个体术差的,连铁柱峰的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在穆雪的身前蹲下身来,带着点期待,“师妹,你要不要和我学拳?”
小师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应该不太喜欢这样的修行方式。
但想不到穆雪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
返视,逆听,调息,对穆雪来说都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只有这观心止念却将她难住。因为不得不刻意摒弃数十年养成的种种修行习惯和心性,反使她心魔频生,定静难守。
她苦思多时,终于在看到叶航舟教学拳术时想到了办法。
以动止念,由动中入静。
从此广场上一群打拳的队伍末尾,就多了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艰难吃力地挥着小手小脚,认认真真模仿学习。
第14章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高山上气温骤降。
在这样寒冷的清晨,只有稀松的几个身影还坚持着在广场上练习拳法。
青松担着白雪,青石透着寒意,蒙蒙亮的天色,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一板一眼地练着九宫擒拿手。晨练的孩子中,她是年纪最小的,时时引来他人注意的目光。
穿着臃肿的棉衣,人小脚短,没有多少劲力。
但翻掌、出拳、挂踢、别手,一招一式间却分外圆融自然,如行云流水,若疾风回雪。看在眼里,都令人胸怀舒畅。
她小小的脸蛋微微泛红,双目莹亮有光,专注而自如,丝毫不为外物所扰,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随着她的动作,小小的身躯四周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脉随之运作流转。
叶航舟坐在一旁的栏杆上,兴奋地一拍手:“这么快就从动中入静了,合该是我逍遥峰的师妹啊。”
施展着九宫擒拿手的穆雪没有听见他人的评论,这套拳法大开大合,拉伸筋骨之余,暗合四九天衍之数,随着拳路的生发,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又规律,周边不知何时变得极静。那些纷扰的杂念消失无踪,内心一片澄明清净。
穆雪收工调息,心中欣喜,知道这观心止念的第一步,自己算是过了。
丁兰兰气鼓鼓地从台阶上跑下来:“小雪!你什么时候开始跑这里来练拳的?没看到来这的都是那些皮得坐不住的男孩子吗?”
她拉住穆雪的手往回拖,“来,跟我回去。”
没能拉得动。
向来柔顺的小雪站在台阶下,昂这小脸看她,笑着摇了摇头,
“师姐,我觉得这功法挺适合我。”
丁兰兰跺脚:“我们修习的是无上妙法,这些凡间的武技学来还有什么用?难不成你竟想学那鲁莽武夫,去铁柱峰或是逍遥峰?快和我回去。”
小雪是一起玩的女孩子中年纪最小的,比她小上好几岁,从来都听话又顺从。
这一刻,丁兰兰才发现所谓的顺从,只是因为还没有发生她需要坚持的事。
“不了,师姐。我还想多学一段时间。”穆雪坚定地摇摇头,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丁兰兰气急败坏地走了,穆雪心中略微有些遗憾。
同门中有很多人不喜欢丁兰兰,觉得她过于张扬跋扈,脾气暴躁。但穆雪却并不讨厌她,丁兰兰不过是面上傲气了些,实际上为人爽利,十分无私地给她们分享了许多修行的经验和门派中的注意事项。
比起那些棉里藏刀,面甜心黑背地里使坏的人,穆雪其实更喜欢和这样简单直接的人相处。
早食的时候,穆雪知道自己大概要被排挤了,于是独自打好一盘饭菜,正考虑着应该去哪里找一个新的位置。
在她们平日聚集的角落,丁兰兰目光不善地盯着她,一脸不耐烦地以手扣着桌子。
过了半晌,看穆雪还端着盘子站在路中间,毫无动静,她忍不住气急败坏道,
“你还不过来?愣在哪里做什么?难道你连吃饭都要和那些男生混在一起吗?”
啊,这走向是不是不对?
这回穆雪真的愣住了。
以为自己将被排挤和孤立,实际并没有发生。
不知为什么,这么点小事也让穆雪觉得挺开心,但很快的,她就后悔了。
自从在课堂上见过岑千山的虚影之后,以丁兰兰为中心的几位师姐开始流行在课间传阅《穆大家辣手摧徒记》和《多情千山无情雪来》的话本来。
“啊啊啊,你们看这一段。”有人悄悄翻开书页,四五个脑袋立刻凑过去,“身为奴隶的岑千山跪在地上,一脸屈辱和不甘。穆雪媚眼如丝,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来,‘现在再倔强也没用,过不了多久,你一定会主动跪着求我。’”
“啊啊啊,这也太欺负人了,不愧是女魔头。”
传说中的“女魔头”穆雪抬起脑袋:“啥?”
七八只手臂伸过来把她推到一边,“小雪走开些,你还太小不能看。”
“看这里这里,侍女端着水盆入屋,只见那位双腿修长,面貌俊美的郎君被女魔头送入罗帷,初时候犹自挣扎,后竟渐渐红了面孔,开口讨饶道‘师尊,且饶了小山这次。’”
“啊,女魔头!这女魔头真是太坏了。”
“《多情千山无情雪》怎么只有四卷?这正写到‘岑小山作女装娇媚客’,看得我正起劲呢。”
“我听说最新的一卷已经传过来了,第一话就要写那‘浮罔城中玩淫柳,风雪夜里弄千山’呢。”
“……”
六岁的女魔头觉得日子过得十分憋屈,她不得不被迫每天听着关于自己和自己徒弟的绯闻传说,听得多了,有时候也难免有些恍惚,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干过什么不可告人的风流韵事。
化育堂的学习生涯有条不紊徐徐展开。
每日上午,早课之后各大主峰的峰主或亲自或派出代表轮流前来讲学。涵盖的课程极广,从丹道、术数、炼器、育植到天文地理、各家流派、奇闻见识极尽丰富,应有尽有。甚至连一些年长的师兄师姐们,也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自己需要的课程,一道进入学堂旁听。
以至大大小小的学员汇聚一堂,十分热闹。
午后便无强制要求,年幼的孩子可以选择学习识文断字,也可以复习功课或是干脆四处玩耍。
吃得好,玩得开心,课程丰富且有趣。新入门的小弟子们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这里有单纯可爱的同门,博学多才的师长,热情周到的师兄师姐。
穆雪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过分安逸到有些不太真实。
当然,偶尔也有个别稍微讨人厌的事情发生。
这一日登堂讲学的是玄丹峰的峰主空济。
空济身材高大,神色威仪,双目精光内敛。只是发量稀少,在后脑勺拧成细细的一束,眼睑上下留有一道寸许的伤疤,瞪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有些肃杀。
修仙炼丹之人,容貌上哪怕有一些缺陷疤痕,也多会用外丹药或术法消除。也不知这位师长是不在乎,还是觉得这样更增威仪,刻意没有加以处理。
他一站上讲台,声若洪钟,“我不管别人和你们说过什么。但我要明确告诉你们,这世间万千道法,只有我归源宗的九转还丹大法,乃是最上乘法。尔等入了山门,只需谨守师长宝训,一心修行本门心法,自有你们得道的那一日。”
“我平生最恨邪魔歪道,特别是魔修那些人渣的东西,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中有人胆敢沾染那些恶臭腐朽之物……”他背着双手,视线在每一个人脸上掠过,鼻子里冷哼一声,“休要怪我罚起人来,手下没有分寸。”
学堂上有位女学生最近正沉迷于魔修的凄美爱情故事。忍不住开口:“可是,丁峰主和苏峰主说魔修也有……”
“嗯?”空济的眼神瞪了过来,那女学生顿时怂了,缩了缩脖子没敢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空济踱步到她身边,责令她伸出手来。
女孩哆哆嗦嗦伸出手。
啪的一戒尺,毫不留情地抽在那个十来岁的小女生手心。
挟着风声的戒尺一气抽了三下,抽得那女弟子痛哭讨饶方才停下作罢。
丁兰兰凑近坐在前排的穆雪,悄悄说道:“这位空大师曾去过魔灵界,据说在那里和一位魔修比拼丹道,结下了仇怨。记恨了几十年,特别憎恨魔修。”
她以为声音十分细微,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见空济冷森森的目光越过人群,正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自以为家里有人,能稳打稳地进内门。就连师长的课都不用专心了?”空济板着面孔,嘴角边现出深刻的法令纹来,“你站起来作答,若有答不上,就休要怪我不给丁峰主留些许面子。”
丁兰兰无奈站起身。
空济从乾坤袋中取一木质的方形药箱,那盒子打开来分上下数层,各自巧妙衔接,看起来不大。,却内有乾坤,分成了无数可放入大量植被的小小方格,并设有法阵保护放置其中的植被新鲜不腐。
空济伸手从中取出三颗灵草:“说出它们的名字。”
丁兰兰辨认一番,心底松了口气,幸好这三颗灵草她认识:“解忧草,黄芽,红丝。”
空济点点头,放下灵草,又取出一朵灯笼状的小小花朵。
此花丁兰兰自觉依稀见过一次,是十分罕见的灵植,可惜具体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
正额头出汗的时候。突然看见坐在前排的穆雪桌面上摆着一页书写用的稿纸,上面有着三个字“玲珑花”。
“玲珑花,对,这是玲珑花。带刺的那一种。”丁兰兰急忙说。
空济面色微微好看了些,他点点头,收起玲珑花,再取出一个装着蓝色粉末的小小琉璃瓶。
丁兰兰手心出汗,目光悄悄从穆雪桌上溜过去,果然看见那页纸上写了一溜小字。
“妇好鱼的骨粉”
丁兰兰松了口气,佯装刚刚想起的样子:“我想起来了,这是妇好鱼的骨粉。”
谁知空济听得这三个字,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现出怒容,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丁兰兰的手腕,
“这是多琳鱼。只有那些肮脏的魔修才会叫它们妇好鱼,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第15章
丁兰兰自小修仙资质绝佳,是个被全家族捧着长大的大小姐,从不曾这样被人训斥过,眼圈登时红了,只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
“说话。不说可要挨板子。”空济的戒尺重重在丁兰兰的桌面上一敲。
丁兰兰被那响声吓得一哆嗦,小姑娘心里怕了,眼神从穆雪身上溜过去,几次想把穆雪供出来顶罪。
只是看着师妹那比自己小了一半的身子骨,最终还是没舍得开口,咬着牙把自己的手掌举起,哆哆嗦嗦递到空济面前。
看着丁兰兰拒不交代,空济面上怒容更盛。
戒尺高高挥起,啪一声狠狠抽在丁兰兰手心。
丁兰兰咬紧嘴唇不肯吭声,几滴眼泪掉在书桌上。
“是我告诉师姐的。”一道稚嫩的声音有些不情不愿地响起。
穆雪慢慢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师姐这也太笨了,让她几乎看不下去。
这时候服个软讨几声饶才有好果子吃,越倔责罚只会越重。
穆雪一时大意,忘记了两界之间对某些魔兽的称呼不同。此刻只好站起来替丁兰兰招了,相比娇生惯养的丁兰兰,几个手板子对她来说并不太放在心上。
曾经她和红莲两人就时常相互作弊帮忙。那时候被师父发现了,挨的可是一顿劈头劈脸的鞭子。
蛇皮所制的鞭子,还带着倒刺,一顿下来去掉半条小命。
她和红莲每次都抱着师父的腿痛哭求饶,赌咒发誓。
可下次还敢。
“你?”空济看着眼前只有六岁的小包子,不大相信。
“前几日去藏书阁,弟子无意间找到一本《妖兽通考》,上记曰:有妇好鱼,人面鱼身,食之若狂。鱼骨色蓝,味腥,性燥热,滋肾水助精阳,可入药。”穆雪信誓旦旦地说道,藏书阁确实有这本书,虽然她也只是略微看了一眼。
空济皱起眉头,化育堂有一间对弟子开发的藏书阁,那里依稀有几本魔灵界流传过来的《妖兽通考》。只因仙灵界安逸太平,少有妖兽出没,这样的邪书早已被束之高阁,想不到竟弟子会去查阅。
“你修习炼丹术,不先细读《药典》,却何故去看那些魔道糟粕?”
穆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几日和先生初学了炼丹术,心中沉醉不已,就想看看魔灵界的那些医修和我们的炼丹士孰优孰劣。”
空济:“你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来了?”
“别的弟子也不知晓,只是我看我们的《药典》分为三科十八门,每门之下又有细细分类,道统纯正。而那些魔灵界的书籍看起来似乎连个统一的传承都没有,零散混乱,看来是远远比不上我们的啦。”她合起小手拜了拜,“弟子再不敢了,先生原谅则个。”
一番无形的吹捧,正说到空济的心坎里去。
空济面色缓和了许多,冷哼了一声,“本末倒置。”
终究没有罚得太狠,一人打了一手板,赶到门外罚站去了。
丁兰兰包着眼泪,站在学堂外呼着自己红肿的手心。不时撇一眼身边同样红了小手的穆雪。
穆雪也不怎么说话,一脸平静,如若无事一般接受罚站。
丁兰兰想要和小不点道个谢,却有点落不下面子。
最后伸过手来,拉起穆雪没受伤的那只小手,轻轻捏了捏。
学堂内的空济看向窗外并肩站着的两个小小身影,背起了双手,点了点头。
这就是那个雪里花开的孩子?
确实是冰雪聪明,倒也有资格可入我玄丹峰。他自觉宽宏大量地想道。
第二堂课的讲师正巧是逍遥峰主苏行庭。
苏行庭捧着一方明灯海蜃台路过的时候,看见两个被罚站在学堂外的小姑娘。
“这是怎么了?”他低头看两个小女孩被戒尺打红了的手心,顺手施了一个润物术。春风雨露拂过,那十分轻微的小伤,迅速地痊愈了。
穆雪对这些师长过度的宠溺十分无奈。但不得不拿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愧疚模样,低头感谢:“累先生费心了。是我和师姐皮了一下,合该领玄丹峰主的罚。”
看,一丁点大的小人,就这么懂事。肯定是空济那个老古板又犯毛病了。
苏行庭不太高兴了,那家伙大概还不知道这是我逍遥峰内定的小徒弟?
归源宗门内的老人全都知道,宗门里看上去最云淡风轻,仙风道骨的逍遥峰主,其实是个锱铢必较,小肚鸡肠的性子,尤其是在护犊子这一事上。
但凡他逍遥峰的弟子,必定被他像老母鸡一般圈在翅膀底下,谁也不能乱动。
空济从学堂内出来,就被苏行庭笑嘻嘻地拦住。
“空济老弟,下一堂课,我想给孩儿们讲讲体术,缺个搭子。你赶巧在这里,帮我搭个手,也好让小家伙们看清楚点。”
空济瞪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体术了,那不是铁柱峰的事吗?”
“诶,咱归源宗有谁的体术能赢得了我呢?我不教谁教?”苏行庭揽住他的肩膀往回走,“你该不是炉子守久了,连这基础的入门之术都怕了吧?”
“胡说,我会怕你苏行庭?”
身材魁梧高大的空济,被看起来温文儒雅的苏峰主连摔了几个跟头。
他黑着面孔,气呼呼地走了。
学生们看着热闹,兴致勃勃地撸袖子束衣带,
“先生这堂课教我们体术吗?”
“什么话,以武入道那是铁柱峰主的事。”苏行庭不紧不慢地捋直袖子上的褶皱,“我听说你们有许多人已经学会了入静。这一堂课,我来教教大家怎么正确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