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寄桑心头猛地一颤。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不仅景色明亮了许多,连所有人的动作都似乎慢了不少。他甚至可以看清空中那一只只蛊虫飞行的轨迹。
心中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激发了自己生命的潜能,使六灵暗识猛然进入极限。
他的心灵集成一点,全心全意地感受着前方的一切。
就在这刹那间的静谧中,他感受到某种莫名的危险。
虽然看不见,可的确有什么,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以极高的速度迎面而来!
“大家趴下!”他高声大叫道,拉着方慧汀首先伏到地上。卓安婕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伏下。就在他们俯身的一瞬间,头顶一声轻啸,似乎有什么东西掠了过去。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的两个人头颅猛地凭空飞起,手中火把也断为两截掉在地上。微弱的火光中,那两个滚落的头颅上茫然的神情仍是清晰可见。
这景象实在太过诡异,连卓安婕也勃然变色。
刚才只要云寄桑的反应稍微慢一点,掉头的便是他们三人。
此刻,其余的人已应声趴在地上,坟场中林树苍郁,草木繁盛,一时彼此间谁也无法看到对方。“嗖嗖”破空声连响,零星的几只火把也被暗器熄灭,坟地内顿时一片黑暗。脚步仓猝地响起,显然是有的人妄图趁黑逃出险地。但那些人还没走出几步,蛊虫便一拥而至,顿时又是一阵惨叫。
“阿汀,注意屏住唿吸,蛊虫只对活人感兴趣……”云寄桑压低了嗓子道。他已不敢向刚才那样大声警告,以免再受袭击。此时既有蛊虫择人而噬,又有神秘的凶器杀人于无形,更不要提随时会飞来的毒香和暗器了。面对着这劣无可劣的情况,云寄桑心中电转,却始终想不出脱困之策。焦虑之中,又忍不住向卓安婕望去。只见这女剑手手拄长剑,半坐在地上,神态轻松,虽在危急之即,仍不改自如之态。他的目光描向她的腰际,两个葫芦仍逍遥地挂在那里。心中一动,向卓安婕道:“师姐,酒葫芦给我!”
卓安婕不假思索地将那只青色的葫芦扔给了他。云寄桑一把接过葫芦,挺身而起。
方慧汀惊道:“云大哥,不要,太危险了!”
云寄桑目不斜视地道:“阿汀,我会燃起火折子,你一定要趁机看清那斩人头颅的凶物到底是什么!然后再给你卓姐姐发信号,明白了么?”
“可是,云大哥……”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出来!”
方慧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双眼紧张地注视前方。
云寄桑咬开葫芦的塞子,运起内力,将半个葫芦的酒吸入喉咙,然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
火折子在眼前燃起,将他年轻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火光闪处,他的身形立现,顿时将四周的余下的蛊虫引了过来。云寄桑闭合双目,展开六灵暗识中的耳识,全力辨认那些蛊虫的轨迹和数目。
在他的耳中,蛊虫的嗡鸣轰然若沉雷。
“三十六,不,三十七,三十八只!”他猛地睁开双眼,对着蛊虫飞来的方向张开口用力一喷。经过火折子的烈酒化作一团熊熊的火焰,将迎面而来的一团蛊虫裹入其中!
凡是蛊类,无不怕火,这些金蚕蛊更是抵挡不住,稍一沾火光中纷纷落地,挣扎难起。余下的几只也在惊恐的鸣叫中四散而逃。
云寄桑一击成功,但心内毫无欢欣之意。他明白,卓安婕的话不错,对他们来说,真正可怕的不是蛊虫,而是那无影无形的神秘杀手。
方慧汀瞪圆了秀目,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黑黝黝的前方。她不仅天赋禀异,目力超人,七岁时便可看出十丈外飞过的蜜蜂是雌是雄,而且兼过目不忘之能,只要被她见过一次的物品和人,无论过了多久,还和当初一样记忆犹新。骊府的府宗李知秋更是千辛万苦求到万年灵乳为她洗目。是以她目力之强,举世无双,这才有了眸燕的绰号。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又能否发挥这神奇的天赋呢?
“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缥缈的歌声自密林深处幽幽响起。坟场内的杂草在夜风中摇曳,朦朦的白雾中,似有无数幽魂飘荡。
如果换了平时,方慧汀早已吓得闭上眼睛了,可此时却咬紧牙关,按照李知秋教给她的内住之法,以一念代万念,摄心系缘,亦空亦有。于是,在她澄静的心田中,便感受到了那黑暗中悚人的恐怖。那不仅仅是杀戮之气,在这噩梦的更深处,无尽的怨毒和诅咒漩涡般流动着,化作追魂的厉魄,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挥起了令人恐惧的复仇之斧。
方慧汀的娇躯颤抖着,眼泪在眼眶中不断地打着转。在她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凄恻凶厉的气息。在一瞬间,她的身心都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神秘的凶器无声无息的划破了夜幕,向着手持火折子的云寄桑飞去。
她清楚地看到了它,更加清楚地知道,这时自己应该向卓安婕发出讯号了,可不知怎地,牙关轻轻打颤,舌头僵硬,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出声音来。望着火光中犹自耸立不动的云寄桑,她已是急得泪流满面。
四
在这一刻,方慧汀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虽然双目圆睁,死盯着迎面而来的凶器,用尽全身心的力量试图去拼命狂唿出来,可实际上只是嘴唇在轻微蠕动,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白衣一闪,卓安婕飞身而进,长剑疾挥。
“锵!”地一声,金戈交鸣,仿佛有什么物体在那一剑之下被凌空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