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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着我们开车来时的道路看去,一颗心如同沉到了大西洋海底的深渊之中。

只见药铺周围荒草丛生,四周全被密密匝匝的无边林海所覆盖,可以通行的公路不知去向。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我们唯一仰仗的退路给断了。

在这么大的雨夜之中,贸然进入林海无疑自寻死路。更何况,那林中情况不明,谁知道是个什么鬼去处,说不定那巨脚怪兽正等在其中,恭候着我们这四份送上门的消夜。

四人无奈之下,只好又回到药铺之中,阿豪把车中的应急箱拿了进来,藤明月在她的车里找了些吃的东西,也一并带进房中。

我把阿豪拿来的应急箱打开,里面只有一支手电筒,几节电池,两个应急荧光棒,一瓶502胶水,半卷胶带,几块创可贴,其余的就是些修车的工具,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叹息道:“早知今日,咱们就该在车上装GPS,那就不会迷路了。”

阿豪和藤明月不停地拿手机拨打电话,想找人来救援,每个号码都可以打通,但奇怪的是全部占线。无奈之下,也只得作罢。

臭鱼忽道:“我有最后一招,咱们在这里坐着等到天亮。”

我们一听之下,无不大喜,臭鱼这招虽笨,但是可行性极高。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指针指着凌晨两点整。对阿豪说道:“现在已经两点了,用不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只要天亮起来,咱们就如同鸟上青天,鱼入大海了。”

阿豪听了我的话一脸茫然地说道:“怎么?你的表现在两点?咱们刚发现陆雅楠失踪的时候,我看了一次手表,正好是两点,后来又看了两次,也都没有变化,还是两点,我以为是我的表停了。”

听了我们的对答,藤明月也低头看自己的表,臭鱼从来不戴手表,拿出手机来看时间显示。

最后我们终于确认了,所有的计时设备所显示的时间,都停留在了两点整。

我们综合分析了一下所面临的局面,感到形势十分严峻。

面前一共有三个选择,第一开车进入森林,但是没人能保证一定可以找到路,并且那个不知是什么的巨大怪物潜伏在外,随时可能发动袭击,失去了房间的依托,我们的安全系数几乎为零。

第二个选择,是留在房中死守,这一夜之间,似乎也只有这间药铺里面稍微安全一些。但是这里在两点钟之后好像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我们能不能平安地等到天亮?甚至说天还会不会亮?这些大家心里都没个准谱。

还剩下最后一个选择,就是去看看卧室的地板下有些什么,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解开这些如同乱麻一样的谜团。但是地板下潜藏着什么危险?究竟值不值得去冒险一试?

藤明月苦苦哀求,坚持让大家等在房中,并说自从看见了水晶中的图像,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怎奈,我们这三人都是在商战中摸爬滚打惯了的人,血液中涌动着一种赌徒投机的特性,与其坐在这里干等,不如抓住那一线的机会,放手一搏。

说干就干,我因为腿疼,和藤明月一起留在客厅,阿豪、臭鱼去里屋撬地板。

始料不及的是,这次的赌博行为,我们所押上的筹码,是所有人的生命。

我坐在客厅的长椅中揉着自己被石像压得又青又肿的腿,无意中看了藤明月一眼,发现她也在凝视着我,目光一撞,双方赶忙去看别处。

我心中一动,回想起刚才给她做人工呼吸的情形,发觉自己对她也不是刚见面时那么反感了,从内心深处逐渐萌发了一些亲近的感觉。

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免有些尴尬,我想找个话题跟她聊聊,想了半天,对她说道:“你看那水晶中的图像,除了觉得可怕之外,有没有很悲伤的感觉?”

藤明月点头说道:“是的,好像内心深处,被一根针刺破了一个洞,哀伤的情感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一种……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而又无能为力的悲哀。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刚才还难过得哭了半天。”

我刚才也觉得难过无比,只是不知怎么形容,确实如藤明月形容的,那绝对是一种对于自身宿命的无助感。

我问藤明月道:“你觉得咱们看到的不同图像,代表着什么意思?是不是一种用抽象来表达的内容?”

藤明月说:“我也不清楚,好像都是些无意义的东西组成的画面,似乎是毫无关联,但是观之令人胆寒。你说咱们还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不论任何危机,我从不说半点泄气的言语,于是笑着安慰她说:“没问题,你命好,碰到我们这无敌三人组,我们什么没经历过啊,什么贼跳墙,火上房,劫飞机,抢银行,都见得多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这种未够班的小情况,哪里困得住咱们。”

藤明月也笑了,说道:“你们这三个人的性格作风,也当真少有。你大概就是你们这小团伙的坏头头吧?”

我听得气愤,怒道:“什么坏团伙?合着你拿我们当黑社会了啊,我不做大哥已经好多年了,想当年我……”

正和藤明月侃得起劲,阿豪忽然在里屋招呼我们:“你们俩进来看看,我们找到一条地道。”

藤明月见我的腿肿了就扶着我进了里屋,其实我腿上虽然肿了,但是还能自行走路跑动,不过既然美女一番好意,我岂能辜负,于是装出一副痛苦得难以支撑的表情,每走一步就假装疼得吸一口凉气。

我心中暗想:“我这演技精湛如斯,不去好莱坞拿个奥斯卡影帝的小金人,真是白瞎了我这个人,阿尔帕西诺那老头子能跟我比吗?”

走到屋内,看到房中那块地板已被撬开,扔在一边。阿豪和臭鱼正用手电照着地面上露出的一个大洞,有一段石头台斜斜地延伸下去,洞里面霉气扑鼻,飕飕地往外冒着阴风,深不见底。

阿豪伸手探了探洞口的风,说道:“这不是密室,气流很强,说明另一边有出口。”

我想在藤明月面前表现表现,自然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也把手放在地道口试探,说道:“不错,确实另有出口,另外这里面虽然霉气十足,但是既然空气流动,说明人可以进去,不会中毒窒息。”

藤明月说:“这里面霉味很大,可能是跟不停地下雨有关,说不定下面会有很多积水,咱们不知深浅,最好别轻易下去。”

我想吓吓臭鱼,对他们说道:“有水也不怕,咱们先把臭鱼绑成棕子扔下去试试,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再下去。”

臭鱼瞪着眼说道:“本来我独自下去也不算什么,只是现在我肚子饿得瘪了没有力气,不如把剩下的食品都给我吃了,我便是死了,做个饱死鬼也好。”

阿豪说道:“藤明月的那点食物也不够给你塞牙缝的。先不忙下去,咱们到客厅旁的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十几个小时没吃饭,想必大家都饿透了。”

于是众人又重新回到客厅,在厨房里翻了一遍,发现米缸中满满的全是大米,米质并不发陈,可以食用,又另有些青菜豆腐也都是新鲜的,油盐酱醋和炉灶一应俱全,只是没有酒肉。

我和臭鱼都不会做饭,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好在有个女人在场,阿豪给她帮忙,没用多久,就整治出一桌饭菜。

阿豪边吃边说道:“这药铺厨房中有米有菜,和寻常住家居民的生活一般不二,看来那陈老祖孙并不是鬼,不然他们弄这么多米面青菜做什么。”

臭鱼嘴里塞满了饭菜,含混不清地说道:“我早说了,这家黑店是卖人肉的,所以厨房里没有鸡肉牛肉,全是一水的青菜豆腐。他们想吃肉时,便宰个活人。”

听到臭鱼如此说,藤明月想起了陆雅楠,食不下咽,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瞪了臭鱼一眼,心说这条烂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多时,吃饱喝足,我站起身来活动腿脚。

阿豪把手电筒集中起来,一共有三支,还有四节电池。我和阿豪各拿一支,剩下一支备用。另外把胶带和502胶水、创可贴、应急荧光棒等有可能用上的物品也都随身带好。

一行人来至地道入口处,臭鱼急火火地便要跳下去,我一把拉住他说:“你还真想一个人下去?要去咱们四个人也要一起去。”

阿豪突然挡在大家身前,假意用手电照射地道里面,口中说道:“各位都稳住了,咱们先瞧清楚了,要仔细地看。”同时用非常隐蔽的动作掏出笔来在自己的手中写了些什么。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们瞧得分明,他在手上写了几个字:身后墙角有人。

臭鱼发一声喊,抡起棍子回身就砸,我见他动手,就回过头用手电照去,果然墙角的黑暗之中站着一个男童,正是陈老的孙子。

阿豪想让臭鱼手下留情,但是臭鱼身体上的反应速度比他的大脑反应快过十倍,如何来得及劝阻。

这一棍动如脱兔,奔着那小男孩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猛听“啪”的一声,棍子打在地板上,厚重的地砖被砸得裂了几条缝,但是那男童就如同消失在空气之中,不见踪影。

臭鱼感到纳闷,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莫不是我眼花了,分明就在这里嘛!”回过头来对我和阿豪说道:“我说你们别用手电照我,快照照墙角,我看那小鬼能跑到哪儿去,今天若不让他吃本老爷一顿棍棒,本老爷绝不罢休,咦……你们怎么还拿手电照我……日你们大爷的……再照我生气了啊。”

藤明月声音发抖,对臭鱼说道:“那小孩……趴在你背上……”

臭鱼大吃一惊,侧过头去看自己的后背,只见那小孩果然趴在背上,和他脸对着脸,露出了满口的利齿,瞪着血红的双眼,全然不似前半夜所见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小朋友,面目狰狞无比。

臭鱼吓得扯开嗓门大叫:“哇啊啊啊啊——”

他这一叫不要紧,别说我们了,就连他身后的小鬼都吓坏了,这世界上没有比臭鱼的叫声更恐怖的声音了。

那小孩子的亡灵被臭鱼吓得大哭,哭声凄厉刺耳,随着他的哭声,我和阿豪手中的手电筒的灯泡全部碎成了粉末。

我们本来留了一支备用的电筒以防不测,此时我舍不得用,掏出一根应急荧光棒折亮了。荧光棒发出了微弱的蓝光,可以照明周围一米多的距离。

阿豪见臭鱼被小孩的亡灵纠缠住了无法脱身,急中生智,用手一指门外的方向叫道:“陈老爷子,你要把你孙子的玩具扔到哪里去?”

那小鬼果然上当,放开臭鱼,一边哭着一边去外边看他的玩具。

阿豪见计策得逞,招呼众人快下地道,我拿着荧光棒在前引路,一马当先下了地道,其他人等也鱼贯而入,臭鱼断后,又把本已撬开扔在一旁的地板砖重新盖住头顶的入口。

顺着长满苔藓的石头台阶,不停地往下走了好一阵子,才下到了台阶的尽头。

倾斜的地道终于又变得平缓,四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借着微弱的蓝色荧光在漆黑的地道中摸索着前进。

整个地道有两米多宽,两米多高,地上和墙壁上都铺着窑砖,四处都在渗水,地上溜滑,空气湿度极大,身处其中,呼吸变得愈发不畅。

臭鱼边走边说:“那一老一小两只鬼,会不会是从那古墓里出来的?打又打不到,抓又抓不住,如何对付才好?”

阿豪说道:“对付亡灵咱们只有一招可用,就是俩鸭子加一鸭子——仨(撒)丫子。”

走不多远在地道的左手边发现了一间石室,我问阿豪:“这该不会是间墓室吧?”

阿豪说道:“应该不会,这些砖都是解放后生产的制式窑砖,看来这地道也不过是几十年的历史。咱们进这间石室看看再说。”

这石室是从地下一大块完整的岩石中掏出来的,大小相当于药铺最里面那间“卧房”的一半。里面也无特别之处,只是要比地道里干燥许多,室中一灯如豆,摆放一张大床,上面有铺盖被褥,十分地干净整洁。另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臭鱼想把骨灰坛砸碎了出气,被阿豪拦住,阿豪拿着骨灰坛说道:“我听人说亡魂就宿于装殓尸骸的器物中,如果砸碎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不得超生。那老陈祖孙虽然好像是鬼,但是至少他们没对咱们做什么伤害性的举动,刚才也只是吓你一吓,没造成什么损失。在没搞清陆雅楠的失踪是否和他们有关之前,最好别把梁子结得太大,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藤明月也很认同阿豪的观点,说道:“就是说啊,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对他们二人的这种鸽派的作风非常反感,我的主张和臭鱼一样属于鹰派,对待敌人要像寒冬般严酷,即使不确定是敌人,只要察觉到对方可能构成了对己方的威胁,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当断不断,则必留后患。

不过,既然藤明月心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我刚才还在盘算着回去以后让她做我老婆。当下只得随着他们离开了石室,继续向地道的深处走去。

随后的地道时宽时窄,蜿蜒曲折,可能是修凿时为了避开地下坚硬的岩层所致。

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来到了另一端的出口,拨开洞口的杂草,发现外边仍然是倾盆大雨,唯一的变化就是这里不再像之前那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隔着十几米就有一盏防雨的长明风灯,方圆数里之内密密麻麻的足有数百盏之多,就好像是城市里的路灯。这灯光虽然也极为昏暗,但是对我等来说,简直就如同重见天日一般。

回首来路的出口,原来是在一个小山坡的背后,没膝的荒草把地道出口遮盖得严严实实,若不知情,绝对无法找到。

阿豪用笔在本子上画了几个参照物做标记,以防回来时找不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