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知道好歹,人小心大,任性地叫人恨的牙痒痒的西竹。
易如再也没了睡意,她穿好衣服下楼,开车去往孔菁华住处的时候,脑子里只萦绕着一个念头:如果真像秦放说的那样,跟母亲相认,母亲会高兴还是失望?母亲……会原谅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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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如把车子停在街边,心事重重地进了小区,快走到孔菁华住的那幢楼下时,目光所及,心里蓦地一惊,下意识矮身藏到了花坛后面。
她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过了很久才偷偷探出头来去看。
秦放,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是秦放,他就站在楼下,正低头点着了一支烟,黑暗中,白色的烟气袅袅上升,有时候,秦放会在原地走上几步,但更多的时候,他站着不动,仰头看着高处透出亮光的窗户,直到烟头的火星灼到手。
看什么呢?易如也抬头去看,夜已经深了,只有寥寥的几扇还亮着灯。
其中一扇,是孔菁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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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眼睛却时不时瞥着孔菁华的动静,耐心捱到她进了洗手间,捱到莲蓬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才噌的从沙发上跳下来,蹬蹬跑进了孔菁华的卧房。
倒不是想偷钥匙,反正钥匙她贴身带着,怎么都拿不到的——她记得孔菁华卧房的床头柜高处,有好多本影集,里头,会不会有关于“老家”的照片?
西竹爬上床,站到床上踮起脚尖去够,手指尖勉强碰到一本影集的背脊,蹭啊蹭的,终于取了下来。
顺手翻开,扉页上写着“西竹成长记录”。
成长记录?孔菁华什么时候给她做了一本成长记录?西竹莫名奇妙,往后翻了翻,才发现不是自己,是另一个女孩儿的。
从前头三四岁时的照片,到后头十来岁的,满满登登的照片,倒的确是一本成长纪念册,多数是女孩儿的独照,也有孔菁华和她的合影,神色间颇为亲密,典型的母女情态。
所以,孔菁华之前还有一个女儿,也叫西竹?那这个“西竹”人呢,自己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还有,为什么从来没有孔菁华丈夫的照片呢?
一本翻完,踮着脚尖又送回去,手指在一排影集上点吧点吧的,又随手取下一本。
扉页上写着的,还是“西竹成长记录”。
这位“西竹”,到底需要多少成长记录啊,西竹心里嘀咕着翻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刷刷几页翻完,又回到第一页。
前头还是三四岁时的照片,但是里头的女孩明显和前一本不一样,这本成长记录只有半本,到后面五六岁时就没了,并且照片明显老旧,跟前头看的那本,似乎差了不少年头。
西竹似乎想到了什么,心跳有些加速,她把这本送了回去,目光在那一排影集上来回逡巡,然后又选中了一本。
这一本,跟她第一次看到的那本色泽花纹都成套系。
果然,是紧承上一本的,但是只有半本,开始就是十多岁时的,然后是十二三岁,十五六岁,西竹盯着女孩儿的面容看,眉头慢慢皱起来。
这个女孩儿,她见过的。
——秦放,易如是谁啊?
所以易如,是前一个西竹?
仔细回想,前一天看到的易如大约二十来岁,而这本相册里的易如,只到十五六岁,易如十五岁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也像她一样,离家出走了?
西竹的手摩挲着影集的片页,正想合上,电光火石间,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又翻开。
这本影集后半本的某一页片页,是比其它片页要厚的。
西竹翻到那一页细看,这才发现里头也塞了照片,只不过是背面插入的,封口处用胶封起来了。
难不成,是有什么秘密?
西竹侧耳听了听洗手间的动静,还好,水声依然哗啦啦不绝,她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顺着封口把塑封揭开,抽出了里头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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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的门无声无息的开了,莲蓬头的水声似乎更大了,孔菁华赤着脚,慢慢走向卧房,身上的水滴缓缓滑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渍的脚印。
半妖司藤 第⑩章
“西西,你在看什么啊?”
西竹心里陡然一跳,迅速把那张照片原样塞回,顺手把还有粘性的塑封一撸,说:“看照片儿啊。”
一边说,一边做出翻看照片的模样,抱着半开的影集转过身来。
她看到孔菁华裹着浴巾,头上和身上的水根本未及擦拭,一缕一缕的细流正顺着皮肤往下,站定的脚边慢慢积开一滩水渍。
洗手间的水声依然哗啦不绝,西竹朝声响处看了看,说:“洗完了怎么不关水呢,老师说要节约用水的。”
孔菁华没动:“妈妈刚刚忘记了,西西怎么想起来要看照片儿?”
西竹伸手指了指客厅:“电视里说,翻开老影集,回忆老故事啊。”
她一字一板的,学着电视里的腔调,电视里现在播的是广告,但谁知道呢,也许刚刚播的的确是流金岁月的栏目,西西一贯喜欢学电视的,林绢老师不是也说吗,让西西少看点电视,免得学的怪里怪气的。
孔菁华盯着西竹手中的影集看:“那西西看完了吗?”
西竹适时打了个呵欠:“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她一副很没规矩的模样,把影集顺手扔在床上,手脚并用爬下来,孔菁华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住了没去训她,俯身去捡那本影集。
身后的西竹忽然冒出一句:“里头这个姐姐是谁啊?”
孔菁华的身子不易察觉的一颤,然后尽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影集往床头柜高处塞:“西西不认识的。”
西竹拖着长长的调子哦了一声:“这个姐姐我见过的。”
几乎是预料之中的,一声闷响,那本影集从高处砸到了地上。
孔菁华的音调都变了,甚至顾不上先去捡那本影集:“你见过的?在哪?”
西竹信口诌了句:“就在幼儿园门口啊,她给我糖吃,夸我的名字好听。”
说完,她又踢踏踢踏地回房去了,如果易如之前真的也叫“西竹”,那么她刚刚的那句“夸我的名字好听”可谓是意味深长了。
关门的时候,西竹偷偷瞥了一眼,孔菁华还站在当地,跟泥塑的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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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西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出的,就是易如的那张照片。
那照片极其不雅,堪称□□,赤身*的易如,和一个男人交缠在一起,更荒唐的是,旁边还坐了一个。
如果算上拍照片的,现场除了易如,得有三个人,易如怎么会同意拍这种照片呢?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自愿?被强迫?被下了药?
更蹊跷的是,孔菁华作为易如的母亲,怎么会保留这样一张不堪的照片呢?
还有,秦放跟易如在一起,秦放知道易如的这些事吗?还是同当年安蔓的事情一样,他是被蒙在鼓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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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孔菁华显得精神恍惚心事重重,送西竹去幼儿园的路上,时不时神经质的东张西望,西竹故意问她:“什么时候回老家去住啊?”
回老家?孔菁华怔了一下,自己倒是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勉强笑了笑:“妈妈还要收拾东西,过两天吧。”
过两天?西竹垂下眼皮,顺势踢飞了一颗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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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休息的时候,小胖墩高全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班主任办公室,惊慌失措地嚷嚷:“老师老师,西西哭啦!”
全办公室的老师都没动,林绢跟高全安确认:“是西西哭了,还是西西把别人打哭了?”
高全安非常肯定:“是西西哭了!”
整个办公室都轰动了,以先前被西竹引吭一歌吓到的那位男老师最为激动:“这怎么可能嘛!”
他还顺手抓起了手机,表示如果西西真哭了,他一定要拍下来上传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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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明明是一桩兴致勃勃看热闹的事情,到最后,居然演变的有几分沉重。
林绢把西竹抱在怀里,一边哄一边帮着撸起西竹的袖子让那个男老师拍照:“这里,还有这里。”
都是伤,淤青或者指痕,横七竖八交错着,看着很有些触目惊心,那个男老师气的手都抖了,嘴里一迭声的过分过分。
林绢叹气,又掀开西竹的后衣领往里瞧:“后背上还有呢。”
其他几个老师聚在一处,议论纷纷的。
——“这要怎么办?我们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