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会多出多少吧。”关青禾猜测。

  “当然有地方是不常用的,这么算着,关老师那里比较舒适。”沈经年说。

  关青禾实话实说:“和你这里一比,我那个宅子就只是你这里的其中一个园子。”

  沈经年轻笑。

  关青禾随他从满是荷叶的池边走过,看见了远处的一栋三层楼,青花瓷檐椽,听沈经年说那是藏书楼,里面有古籍书画。

  “难怪,我之前在你的捐赠视频里,很少见到书画。”

  因为书画都有单独的屋子,好吧,她对沈经年拥有的藏品又有了新概念。

  沈经年不急不缓开口:“静园比较大,所以想一天看完,得花费不少时间,你下午还需要演出。”

  关青禾的目光从海棠叶纹的花窗回到男人的脸上,“嗯,以后看也不迟的。”

  沈经年微微一笑:“想看藏书楼,还是收藏室?”

  关青禾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种。

  “我之前看视频,就很好奇。”

  沈经年早猜到,带她去了一个单独的园子。

  才进去,就有人从院子里迎出来:“先生。”

  看到男人身侧的关青禾,他就知道是什么身份,恭敬地开口:“太太。”

  很快,又有两个人出来。

  关青禾惊讶,竟然有三个人单独管理。

  收藏室的门一打开,入门处摆放着两个瓷瓶,先是紫檀木桌椅,海棠纹的木屏风后进入另一个世界。

  偌大的空间内,又是一套桌椅,砚屏之后是数十个黄花梨打造的收藏架,架上摆放着无数藏品。

  一眼看过去满目琳琅。

  从指甲大小的耳饰,到巴掌大的发簪,到比人高的花瓶器具,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区域。

  关青禾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像在博物馆——其实也没错,这里是沈经年的私人博物馆。

  她看到了中间最大的一个收藏架,曾在官方捐赠视频里一闪而过,沈经年曾说这个珍宝架上的东西是不捐赠的。

  关青禾回头看沈经年。

  男人站在这一片木色中,面容被灯光分割成几片,更显眉目温润,气质矜贵雅致。

  不是商人,更像贵公子。

  沈经年朝她淡笑:“有喜欢的吗?”

  关青禾:“……”

  好像看到什么,他都会问她这一句。若是自己回答喜欢,那肯定就要带回家里去。

  关青禾声音轻柔:“都很喜欢,都很好看。”

  总不至于把这些都带走吧。

  显然,她低估了沈经年:“那可以在你的宅子里改造出一个收藏室,搬过去。”

  “……还是摆在这里吧。”关青禾转移话题:“那个珐琅勺,要不要放这里?”

  沈经年说:“不是说了拿来拌糖水?”

  关青禾弯眼:“哪有这么用的。”

  话音落下,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唇边牵起一丝弧度:“那我们有空寻寻别的用法。”

  从收藏室里出来时,沈经年带关青禾去了他之前住的院子,中堂里的摆设很随意。

  虽然关青禾并不懂这些,但也能看出,从花瓶到屏风,都不是简单的。

  沈经年住所的风格和他本人很相似,风格清雅,倒是桌上的东西引起了关青禾的注意。

  “这是……印章?”她看出半成品。

  沈经年修长的手指拾起那块玉石,没有隐瞒:“上次看见关老师用了章老师的印,想着给关老师做一个印章,还差一点。”

  关青禾目光落在那玉石上。

  虽然还没完成,但已经能看出上方雕刻出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嘴里衔着一样东西。

  沈经年指尖上移,搁在最顶端。

  “是瑞兔衔芝。”他递出去,温笑:“关老师摸摸。”

  关青禾小心地接过来,温润的玉石表面细腻,瑞兔可爱,看起来憨态可掬。

  她仰起脸,问:“怎么想起来给我做这个?”

  沈经年说:“送给沈太太的新婚礼物。”

  他总是有很多理由,有很多礼物。

  关青禾纤白的指尖摩挲着瑞兔嘴里的灵芝,他都这样说,这么做了,不要是浪费他的心意。

  “很好看。”

  关青禾又在想,沈经年缺什么,他送自己新婚礼物,按道理,自己也该送他的。

  她问:“你喜欢什么?”

  沈经年知她心思:“关老师送的,我都喜欢。”

  关青禾放下印章,抿唇:“你说一句正经的。”

  她看向黄花梨桌上的工具,沈经年亲手雕刻,婚前也提到过他会雕刻,她也可以回送一样。

  关青禾兴致勃勃:“我也雕一个给你,可以吗?”

  沈经年顺着问:“可以,不过,关老师会吗?”

  关青禾是个不服输的性格:“我可以学。”

  沈经年弯唇:“老师近在咫尺,我可以教你。”

  他略顿,“不收费。”

  关青禾没忍住笑,没想太多,和别人学,当然不如和沈经年学来得容易:“好。”

  沈经年说:“玉石,望月楼有,关老师可以挑。”

  关青禾本来想自己找的,送礼物还用他的玉,好像不太合适,但沈经年显然很容易说服她。

  “沈太太的心意比玉石重要。”

  从静园离开时,已经临近傍晚。

  关青禾回到如梦令,隔壁的秋云坊大门紧闭。

  进了茶馆里,院子里小苏他们正围着两尊门神似的男人,这两个男人身高马大,一左一右站在月洞门边。

  “青禾姐,沈先生送来的。”小苏忙道。

  其中一个人开口:“老板娘。”

  关青禾说:“我还以为你要叫我太太。”

  那人说:“三爷说我们到这里就是您的员工,以后就在这里上班,随他们怎么称呼您。”

  小苏说:“沈先生真会。”

  关青禾摸她脑袋,但也不得不说,那句话听起来很舒服。

  她没想到因为张普的事,沈经年会送保镖过来,她想了想,还是没拒绝,给他发消息道谢。

  道谢的话打到一半又删了。

  沈经年之前说,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关青禾想,还是回送他比较好。

  “对了,秋云坊怎么没开门?”

  小苏说:“下午的时候,里面传出来好大一声尖叫,然后就关门了,可能是吵架了。”

  关青禾了然:“不关我们的事。”

  是张普自己不正常,跑来如梦令撒野,付秋云知道也是她的事,不知道付秋云能不能管住张普。

  如梦令里一派和谐,秋云坊里战战兢兢。

  店小二们都在前院里,离得好远都能听到后院里付秋云的嗓门:“——你是想做什么,你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付秋云又哭道:“我这么激动,当然是因为我爱你,我怕你被抢走……”

  张普正被家里缠得烦心,又担心沈经年报复,哪里有空理会她质问关青禾,也没心思哄。

  “我现在忙,有空再找你,你好好唱你的就行了,没事别管我的事。”

  过了会儿,付秋云走出来。

  店小二们小心翼翼,听见她十分镇定地说:“会计呢,把这段时间的账发给我。”

  她脸上,哪有哭的痕迹。

  咱这老板娘,也是个演员哪。

  关青禾演出过后,又和沈经年一起回静园吃饭,晚间便在静园休息了一晚。

  这里都是沈经年的痕迹,她从浴室出来后,才觉得不自在起来,尤其是屋子里很多他用的东西。

  关青禾本以为今晚沈经年会想试试新的,都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他只吻了半晌。

  他的长指揉进她的乌发里。

  沈经年埋首在她的颈肩,嗓音低沉微哑,含着欲:“这里没有备计生用品。”

  “……”

  “还是关老师的屋子好。”他喟叹道。

  关青禾的颈窝都是他呼出的热气,不上不下的,只觉得他身上有股灼人的热意。

  她正要说话,又听沈经年缓缓道:“上回关老师帮了我,我今天也该帮关老师。”

  关青禾蹙眉,听起来就有点羞耻。

  “我可以不……”

  沈经年轻声哄她:“试试。”

  上回是她衣冠整齐,今天变成了他。

  沈经年亲吻着她的耳垂,长指依依探入桃源中,无意之中搅动一池春水。

  关青禾闷哼出声,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巾里,微微曲起膝盖,绒被鼓起,她蜷着足尖。

  花窗外月色深沉。

  “沈经年……”

  关青禾呼出声,因为方才他的手指的是温的,如今身体里感觉到的却是冰凉的。

  不知是什么东西。

  沈经年声线模糊地在她耳侧:“我已经消毒清洗过。”

  “什……嗯……”关青禾想问什么,还要消毒,却又开口不成句。

  那冰凉的奇怪物件比他的手指要长,却又不像手指那般均匀,而是宽窄不定,带给她一股磨人感。

  一直到许久之后。

  关青禾被沈经年抱去浴室,整张脸都是红的,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出来时,她瞥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玩意儿。

  是那柄珐琅勺!

  灯光之下,那表面光滑的珐琅勺还未干,湿淋的水色反着光。

  关青禾闭上眼,有种发现真相的气息不稳,又有种他竟然把这种东西用在自己身上的羞恼。

  “沈经年,你,”她贴在沈经年的怀里,忍不住开口:“你、你用这个?”

  沈经年挑了下眉:“怎么了?”

  关青禾睁开双眸,唇瓣张合,觉得他现在就是只禽兽:“你……还问我怎么了?”

  沈经年望着她微红的眼尾。

  关青禾继续控诉:“你之前还说拌糖水。”

  转头就用到这里。

  沈经年的眸子里映出她的模样,他低笑一声,嗓音里挟着丝蛊惑:“不是已经拌了么?”

  “……”

  关青禾再度闭上眼,睫毛轻颤。

  不和他说了。

  这人的上辈子许是色鬼,一定是贿赂了阎王,这辈子才能投胎出这张公子相。

第46章 贴心

  至于水是不是糖水,关青禾完全没办法去和沈经年争辩,整张脸都熟成枝头红柿。

  指不定自己质疑,他还会很认真地和她讨论,又拿出一些无法直视的证据。

  这等浪荡的话,也就只有他才能说出来。

  次日清晨,关青禾起床后,入目第一眼,就放在了床头柜上,但那珐琅勺已经消失不见。

  枕边的男人也不在——

  能猜到东西已经在什么地方了。

  关青禾没有了睡意,昨晚那朦胧一瞥可不是做梦,也是第一次能够如此清醒。

  那把小勺不过她的手长,殷家送过来时,她取出来用手摸过,光滑却不伤人的坚硬。

  她听沈经年说拌糖水,还觉得好玩,毕竟勺子头型圆扁镂空,舀水就像漏勺,从不平整的表面珠宝间隙漏掉。

  关青禾从未想过,那表面镶嵌的粒粒宝石与珐琅,不仅仅是装饰品,还能在她体内磨人至极。

  本想醒来,扔进水里……

  现在勺子也不见了。

  关青禾正盯着昨晚那位置出神,卧室门从外被推开,沈经年逆着光,长腿迈进屋子里。

  “关老师醒了。”他声线慵懒。

  关青禾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想起昨夜的荒唐,就无言以对,抿紧唇瓣下床去洗漱。

  沈经年弯唇,倚在边上,一派端方雅致模样。

  他就这么看着关青禾。

  关青禾被看得不自在,扭头睨他眼,“你没有自己的事吗?怎么一直看我这里?”

  沈经年琢磨着这一眼风情,眉宇间拢着层漫不经心,却又似乎深情往复。

  他不疾不徐开口:“正好没事。”

  关青禾不语。

  白日已到。

  鬼也要装人了。

  虽然只在这里过一夜,但关青禾的洗漱用品是准备好的,也不知道怎么没有准备计生用品。

  关青禾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早餐自然是在静园吃的,她洗漱好后,穿过庭院,到了餐厅,一草一木都静谧安逸。

  刚坐下来,管家就进来:“先生,张家人在外面,想要见您,还带了东西。”

  沈经年正挽着袖子,舀着一碗粥,放在关青禾面前,平静地开口:“不见。”

  关青禾询问:“张普的家人?”

  管家点头。

  沈经年问:“你想见么?”

  关青禾当然摇头。

  管家回到门外时,张普的父亲在门口来回走动,盯着门口的石狮子,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得知被拒绝,他脸色惨白,不敢再纠缠,回到家里后,看到张普不在,又怒火中烧:“他自己惹事,这倒好,人跑了。”

  想起这件事他就急躁:“那幅明代的仕女画,我让你打听,你打听到价格了吗?”

  “问了,要这个数。”张母伸出手。

  “这么高?”张父看到就眼皮子一跳。

  张母说:“这还是我问的最低价,一开始不是这个价。”

  张父说:“这种烧钱的爱好,也就只有沈家拥有的底蕴才不会眨眼地往家里买,旁人一两幅就是全部家产了。”

  张母忧心忡忡:“我就是怕,沈三爷会收吗?”

  “他爱收藏这些古董,一幅仕女画应该是够了。”张父咬牙:“这么贵,总不可能一点用都没有。”

  静园内,关青禾已经吃完点心,厨师适时送上一盅汤。

  她打开瓷盖儿,米白浓稠的汤冒着热气,里面满是银耳、红枣等补品,还有些她不认识的。

  厨师用手示意:“太太,甜汤里面放的东西有点多,您可以拌一下,然后再喝。”

  关青禾手顿住。

  不是她敏感,而是这用字也太巧了些。

  而且,这是甜汤,沈经年昨晚说糖水,异曲同工之妙。

  她漂亮的秀眉微微蹙起,瞧着这一盅甜汤,也浮想联翩,哪里还喝得下去。

  关青禾露出一点笑容:“好。”

  等厨师走后,她将瓷盖合上,推到了手边之外的距离。

  沈经年循声望去,眉梢轻抬,心里好笑,慢条斯理地询问:“关老师不喝吗?”

  关青禾头也不抬:“不渴。”

  沈经年抬手连着盖儿一起端了过来,白玉般长指搭在瓷盅边缘,煞是好看修长。

  “不能浪费了。”

  他揭开瓷盖,用小汤匙搅拌。

  关青禾瞧他将一勺甜汤送入唇中,动作颇为养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就与他四目相对。

  沈经年似是无意开口:“拌了之后更甜。”

  “……”

  “关老师真不尝尝么?”

  “……你再说,你也别喝了。”

  “那我不说了。”

  王秘书今天来到静园,感觉太太和自家先生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但又不是坏的方向。

  太太还要自己去上班。

  当然,最后没有成功。

  毕竟,这都有各自工作的新婚夫妻,上下班时间也是难得的相处时间,虽然一路上没话。

  一到如梦令外不远,关青禾就下了车。

  王秘书试探:“先生,太太今天不高兴?”

  沈经年的目光从那道窈窕的身形撂到他身上,“哪里不高兴了,只是害羞了而已。”

  王秘书:“……”是吗?

  沈经年音色淡淡:“张家那边怎么处理的?”

  王秘书立刻凛声。

  他昨天直接将张普送回了张家,一路上并没有隐瞒,不是秘密,宁城自然有人注意到。

  不用沈三爷费心,旁人已经开始猜测是什么情况,想要与张家撇清关系。

  能在宁城有些头脸的人都是会看风向的,沈三爷甚少对谁黑脸,之前有一次说张总喜欢狸猫换太子,也不过是调侃。

  “同样姓张,你可是好运。”

  有人得知张家大乱,对张总感慨地说。

  张总抹了把额头:“我是说错话了,得罪了三爷他未来侄媳妇,三爷没计较,我也赔礼了。”

  “话说回来,怎么沈三爷他侄子的婚约传出来后就没声了,反倒他自己结婚了。”

  “是啊,我也好奇,殷家那天见到的沈太太的确出众,气质古典,难怪三爷动心。”

  “到现在还没人知道?”

  “知道了也不会说吧。”

  张总想说又不敢说。

  他虽然没去殷家,但事后看到新闻,听到描述,还有一点模糊照片,总觉得是如梦令的老板娘。

  张家近段时间大动作筹集资金的事,在宁城并不是秘密,顶尖的人不在意,底下的人也乐见其成,也想从他家分一杯羹。

  沈安和朋友聚会时,也被问起这件事:“他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三叔了,这么惨?”

  “我三叔做什么了?”沈安可不乐意:“是他家自己搞来搞去,赖我三叔干什么。”

  他当然知道得更多,毕竟周谦就在如梦令。

  知道张普突然发疯去如梦令骂关青禾,差点气得想找人把他打一顿,还是周谦拦住。

  “你想,你这么做,你三叔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以为你还惦记着你三婶。”

  沈安当时就是:“我艹!”

  那可不行。

  周谦作为cp粉粉头,得知这事时,开心得不行。

  沈安和他吐槽:“张家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我三叔会因为一幅画就被收买?”

  周谦说:“人嘛,总是心存侥幸的。”

  沈安嘁了声:“张普这人也是脑子有病,我三叔有钱有颜,老板娘看上多正常啊,不然看他都睡不着。”

  周谦说:“……得罪你三婶,确实有病。”

  沈安心有戚戚:“还好我没做什么。”

  周谦忍不住笑。

  沈安补上一句:“没追到不算事。”

  周谦笑死,“没关系,输给你三叔,也不算事,全世界输给你三叔的人多了去了,你排不上号。”

  沈安无语:“你他妈是我兄弟吗?”

  周谦真诚道:“兄弟也得讲实话。”

  沈安当然知道,幸好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不然自己的形象和名誉就没了。

  他咳嗽一声:“这事儿,别往我家扯啊。”

  桌边其他人露出尴尬神色,有人开口:“确实和沈家三叔没关系啊,据我所知,是张家想买一幅明代仕女画。”

  “那幅画多少钱,怎么都要变卖家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