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经年的嗓音平静:“听见了也没事。”
今晚他们要在老宅留宿一夜,如果没有意外,兄嫂他们也是要住的,除非不愿意。
老人家爱热闹,沈家正好四世同堂。
沈经年敛回目光,扫了眼沙发上的众人,除去正说悄悄话的模范夫妻,其余人都看着这里。
两道少年眼神格外显眼。
他们还学不会遮掩,也学不会隐藏情绪,将自己懊悔与那一丝嫉妒表现得淋漓尽致。
男人眼眸里的情绪由方才的温润变成清冷寂静,薄唇微微牵动,轻拍了下关青禾挽着他手臂的手。
这世上阴差阳错的事多了去了。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时间不早,九点多时,秦则崇与沈千橙起身,随父母和老太太道别,一家离开了老宅。
至于其他人,今晚便都在老宅过夜。
沈柏和沈安一直看着关青禾和自己三叔动作亲昵,每一眼都像是在刺激他们。
两个人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从客厅里离开。
他们一向不愿意和大人多待,所以突兀的离开,也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关青禾更不怎么注意。
等沈经年和两个哥哥一同出去聊天时,马佩芝和孙文秀望着对面安静淡雅的关青禾,一时无言。
“弟妹。”马佩芝先出声。
关青禾礼貌回应:“二嫂。”
马佩芝干笑一声:“真没想到,再次见面咱们都是妯娌了,还以为没机会了呢。”
关青禾只笑笑。
孙文秀说:“弟妹和经年是怎么相恋的,好像也太快了些,你来宁城也没多久吧?”
关青禾嗯了声,也不想和她们直说自己与沈经年的婚前事情:“就顺其自然的。”
好像什么信息都没说,孙文秀没想到她也没这么好糊弄,年纪轻轻倒是不简单。
当初提退婚,说不定就是以退为进,让老太太产生愧疚,好谋取更大的利益。
毕竟,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沈家三爷掌权。
比起嫁给沈家的小辈们,当然是沈三爷更好,她看着不争不抢的,却比她们都厉害。
关青禾不咸不淡地喝着茶,心想,自己在这被问东问西,沈经年那边不会也是这样吧?
她猜得一点也没错。
沈经年与两个哥哥坐在庭院里的一个亭子里,茶烟袅袅,还能听见虫鸣声。
“经年,你这一出,瞒得我们也太久了。”沈千明说:“是你自愿被换的吗?”
“换人这件事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才是。”
沈经年不急不缓地倒了一杯茶,眼眸深邃,反问:“不是自愿,难道还是被强迫不成?”
沈千宏一开始听前半句,又听到后半句:“你这说话悠悠的,我被你弄得吓一跳。”
“主要是,咱们家这婚约,之前一直说是小安小柏他们的,结果现在变成你了。”
沈经年长指端起茶盏,抬眼看向两位哥哥:“婚约又没有写明,是你们给自己画了圈。”
“话是如此……”
“当然如此。”
沈经年坐在亭中,一袭衬衣,背后是夜色,面容清俊儒雅,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
“青禾如今是我沈经年的妻子,是我真心求娶来的,以后那些婚约对象的陈年旧事,就不要挂在嘴上了。”
沈经年微微一笑,音色在夜晚的庭院里有些飘渺又磁沉:“毕竟那些都是假的。”
两个哥哥都目瞪口呆。
一句话就让以前的事变成了假的。
客厅里正安静着,关青禾喝了一口茶,听见玄关处的动静,抬眸望过去。
沈经年也望过来,四目相对,他唇边掀起一点弧度,她好似被他牢牢抓住。
马佩芝和孙文秀都想知道丈夫和沈经年谈了什么,各自找借口从客厅离开。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沈经年和关青禾二人。
关青禾声音轻轻:“她们刚刚问我们是怎么相恋的?”
沈经年姿态闲适,坐在她的另一侧,顺着追问:“那么关老师是怎么回答的?”
关青禾说:“我就说顺其自然,其他的一个字也没说。”
沈经年望着她,眼眸里蕴着淡淡的笑意:“她们一定无话可说,关老师比我会应对,真厉害。”
他猜得很准,称赞也不浮夸,令关青禾舒适。
关青禾抿唇一笑:“你哥哥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沈经年指尖绕着她因为走动鬓角处垂下来的一缕发丝,“他们问我婚约的事,好奇缘由。”
关青禾也猜到如此。
“我便告诉他们。”沈经年的眉宇间尽是淡然自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明明很常见的一句话,被他念得蛊惑人心。
关青禾都不由得晃了神,眸子里映出男人在灯光下被分割得俊美的面容,鼻尖也是他靠近时的木质香。
“三叔!”
忽然,从后头传来一句声音。
关青禾越过沈经年的肩膀,看见沈安与沈柏二人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这里。
她小声:“你侄子叫你。”
沈经年直起身,与关青禾之间的距离骤然拉长,方才些许暧昧氛围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他侧过脸,“有事?”
沈柏开口:“三叔,我想单独问你一些事。”
单独二字被加重。
沈经年挑了下眉,音质淡淡:“你三婶也不是旁人,你想问,可以直接问。”
沈柏下意识看向在他背后露出的温柔脸蛋。
他摇头,央求道:“有些事不好意思让三婶知道,三叔您就出来一下吧,可以吗?”
沈经年薄唇微扬:“当然可以。”
关青禾看着他们叔侄二人离开,沈安还站在原地,开口:“老板娘……”
她回神,想了想:“在这里,还是叫我三婶吧。”
如今关青禾说起三婶二字也随意了。
“……”沈安深呼吸,心酸得很:“我之前去茶馆,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关青禾实话实说:“没有,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当你是普通客人。”
客人就客人,还普通客人,沈安感觉每一句都在给自己插刀,他的心现在已经千疮百孔。
他问:“我们家和你家的婚约,你知道人选吗?”
关青禾不太愿意和他多说,她早拒绝,如今也是他三婶,再多说就是没事找事。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指摘的,但也不想到时候和两个不好说话的嫂子争辩。
关青禾只冷静地给他一句话:“关沈两家的空白婚约,从没有人选,并非固定了是谁。”
况且,她当日本就是去退婚的。
就算他们留在家里,她也不会履行婚约。
与沈经年成婚,是因为他本人、他的态度,再加上与婚事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而非其他。
关青禾向来清楚自己的心思。
她从沙发上起身,抚平旗袍的褶皱,姣好的身形妩媚动人:“我去找你三叔了。”
小楼外的廊下一片寂静。
沈柏站在男人身侧,余光能看见他正望着不远处的芭蕉,眉眼之间,神情淡然。
“三叔。”
“嗯?”
沈柏问:“您结婚,是为了履行婚约吗?”
沈经年淡淡回答:“不是。”
沈柏比沈安要淡定一些,问:“那您怎么正好和关家结亲了,当初不是说没答应她的要求吗?”
沈经年慢条斯理说:“我是没答应,因为我给了新提议。”
一句话就让沈柏微微愣在原地,好像似懂非懂,明白了自己三叔的意思。
“你站在这儿,只想问这些?”
沈柏抿着唇:“不是……就是没想到是三叔替我们解决这个婚约的结果是您和她结婚了。”
“是没想到?”沈经年漫不经心道:“还是不甘心?”
“……!”
沈柏瞳孔一缩。
沈经年垂下眼,修长手指微微曲起,慢条斯理地松开袖口,语调清冽:“我知道。”
沈柏张大嘴,讷讷不知道该怎么说。
“后悔了是不是?”
沈经年嗓音温润,依旧是平常对待他们说话的语气,却直接了当地点出他的内心。
廊下寂静,沈柏看见面前的男人薄唇微启:“现在后悔,无非是见色起意。”
他脸色乍红。
不可否认,自己被说中了心思,但沈家向来在宁城无人敢得罪,养成他一贯清高爱面子的性格。
沈柏下意识反问:“三叔你不是见色起意吗?!”
沈经年的眼神越过他,看向院子里的夜景:“也算,你们怎么说我都可以。”
“……”
沈经年敲了敲他的额头,很轻,长辈对待小辈的举动而已。
“沈柏,之前,我便再三问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沈经年居高临下,语调平静:“你们年纪不小了,早该清楚,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沈柏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是啊,他们自己放弃了,压根与三叔没关系。
多大的事,就一副受打击的模样,沈经年轻叹,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落下一句清凌凌的话语。
“沈安那边,你这个哥哥告诉他。”
要是沈柏知道,恐怕也郁闷。
好好的漂亮未婚妻没了,怎么叫多大的事,三叔这是得到了美人,看什么都不觉得事大了。
沈经年打开门,正好与要出来的关青禾迎面碰上,他随即一笑:“好巧,关老师。”
关青禾也愣了下,“我是来找你的。”
沈经年目光望了眼她身后不远处幽怨难过的沈安,不禁莞尔:“我也是。”
比起沈柏,其实他更喜欢沈安。
沈安虽然笨了些,但单纯,一根筋的心思,今天的事,过个几天他就能自我开解,过后寻常对待。
但沈柏就不是这样,兄弟俩性格不同,他会埋着心思,也很难自我解决。
当然,沈经年不会表现出来,两个都是自己的侄子,一样的平等对待,没有偏爱。
——他的偏爱会给予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关青禾扯了下他的袖口,精致小脸露出一点点疑惑:“他们不知道我提了退婚吗?”
沈经年若有所思:“可能不知道。”
两个笨蛋当初千方百计避开关家的事,连关青禾的名字都不记得,不知道退婚也正常。
“不关你的事,我提前询问过他们,是他们自己刻板印象,错过了这么优秀的关老师。”
关青禾耳朵染上一点粉色。
她转移话题:“你们说了什么?”
“一些没营养的话。”沈经年随口答。
沈柏正好进来听见,“……”
他和沈安早在之前商量好,分别询问,现下兄弟俩对视上,都觉得比之前还要难过。
沈经年不关注他们,牵起关青禾的手,“阿婆和我妈都去睡了,我们也上楼吧,时间不早了。”
关青禾问:“不等你兄嫂他们吗?”
沈经年轻笑:“我们又不与他们一起睡,等他们做什么,他们或许在约会。”
关青禾想象不出来他们约会的场面,毕竟两对兄嫂儿子都和自己差不多大了,但也不排除夫妻恩爱,注重仪式感。
她自己也向往七老八十后,还可以与另一半约会、散步,而不是像爷爷,孤独怀念。
“被约会”的四人组回到屋子里时,只见到幽怨的沈安和失魂落魄的沈柏。
沈安悲伤了好半天,直言不讳:“妈,三婶是关家那个人,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沈柏也不知道他叫三婶怎么这么顺口,明明之前还大张旗鼓地追求来着。
马佩芝说:“我怎么不告诉你,打你电话又打不通,你自己关机了还赖我。”
“再说了,她那天是来提退婚的,我当然以为婚约和你无关了,正合你心意,都不用告诉你了。”
沈安:?
他大吃一惊:“退婚?”
马佩芝问:“我没跟你说过吗?”
沈安跳起来:“您什么时候和我说过?”
马佩芝疑惑:“我感觉我说过啊。”
沈柏看过去,询问:“退婚怎么还和三叔结婚了?”
“谁知道呢。”孙文秀面上看不出什么,也怕隔墙有耳:“可能正好与你三叔产生感情了,就没退婚,也巧。”
沈柏微愣,原来,他们早就和老板娘没缘分。
马佩芝不管自己说没说:“你自己之前死活不愿意,还和沈柏一块跑了,我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沈安差点脱口而出。
好像区别就是自己更早被拒绝,一想更忧伤了。
现在,不仅被拒绝,还被秀恩爱。
楼下热闹着,关青禾早已与沈经年上了楼。
她还是第一次来楼上,也是第一次看与沈经年有关的地方,而且还是私人房间。
里面的摆设不像她想得那样,反倒很简单。
只不过,随意摆放的一些摆件,看得出来不是简单的玩意,精心又构思巧妙。
就好像一花一草,皆有位置。
“咦。”关青禾看见床头柜上摆了一方相框,里面是沈经年与老太太的合影。
背景大约是在书房,书籍众多,老太太穿着旗袍坐在藤椅上,沈经年站在她身侧。
应该是年代很早,沈经年那时很年轻清俊。
“阿婆要放的。”沈经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关青禾放下相片,“你和以前的照片有区别。”
沈经年温笑,玩笑道:“关老师,我可没有整容。”
关青禾莞尔一笑:“不是,是气质不同。”
以前的沈经年或许还有意气风发,少年桀骜,如今沉淀下来,沉稳斯文。
平心而论,她更欣赏如今的沈经年。
当然,也是因为她没有认识以前的沈经年,不知道那时的他,性格是不是也如此优秀。
“关老师可以慢慢看,我先去洗漱。”沈经年摸了下她的头发,“想问的等我出来再说。”
关青禾轻轻点头。
没过多久,她还没有发掘到什么关于沈经年的秘密,浴室里传来沈经年的声音。
“关老师,你可以过来吗?”
伴随着水声,意味格外不同。
关青禾心里一跳,好容易想歪,走到门边提醒他:“你自己洗就好了呀,我待会再进去。”
她拒绝鸳鸯浴。
玻璃门内的身形轮廓朦胧,也能看出男人的身体线条有多优越,关青禾眨了下眼。
水声停了。
沈经年似乎在笑,被浴室隔着,笑音有些闷,也有些低沉:“关老师,我是想请你帮个忙,没有别的意思。”
“啊?”
那岂不是自己想歪,也太……
关青禾还未来得及羞恼自己的乌龙事,猝不及防,浴室门打开。
“你提醒我了。”
一股热气伴随着水雾扑面而来,关青禾微微睁圆眼,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放肆行为惊到。
沈经年低声询问:“沈太太,我们今晚试试新的地点。”
第39章 催生
听见沈经年这毫不遮掩的话,关青禾原本还算平静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新……地点?”
雾色熏着她的脸,迅速变成胭脂红。
沈经年敛目看她,身上还未干透的水滴下落,关青禾想要避开他直白的眼神,低头却又看到更直白的。
她慌乱抬头。
眸色映出男人的眉眼,沈经年弯唇:“关老师先前答应我,会接受一些的。如今浴室很适合。”
关青禾哑然无语,错愕的眼睛里带了丝秋水。
“……你以前也没说这个。”
“那就姑且算进特殊癖好里。”
还能这样算?
关青禾没法反悔自己曾经的诺言,颤着眼,浑浑噩噩地被沈经年拉着进了浴室。
水汽入侵,旗袍紧紧地包裹着她。
背后是冰凉的墙壁。
沈经年的手指停在她颈间的盘扣上,随意挑开一扣:“关老师,你喜欢浴缸,还是花洒?”
关青禾看向他身后的浴缸,很大,坐进去一定不会紧凑。花洒就不一样了,还要站着。
她还未尝试过。
在她出神思考的期间,沈经年又轻而易举地解开两粒珍珠扣,开襟微微翻折垂下,锁骨隐隐若现。
关青禾张了张唇,声音飘渺:“浴缸……”
几乎是话音落下,她便被抱了起来,木簪不稳,掉落在地上,长发在空中飘荡。
沈经年踏入,关青禾也随即被放入,她撑着底部坐直,身上潮湿,曲线完美。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她,从旗袍的下摆钻进去。
开襟松松地挂在她纤细肩膀上,浓密的黑发也沾上水,如雨后的枝头玉兰,俏丽,也艳,含苞待放。
关青禾看见沈经年坐下,眼皮一跳。
“其实也并不算特殊。”沈经年倾身过来,水面波荡四起,他的嗓音也低沉如水。
关青禾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语吸引,直到小腿处蔓延而上的比水温更热的触感。
水面上平静,她抿着唇瓣,没有吱声,浪花也消失。
水面下,那沁了水的布料被缓缓漾开,男人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地感受着白玉的细腻。
没有重量的裙摆在水中微微浮动,刻度越来越高,逐渐边缘到达他的手肘处。
关青禾不由得紧张起来,半晌才出声:“沈、沈经年,让我先换下衣服。”
自己穿着衣服,他竟然……她只要一看,就能看到不该看的,也太过分了些。
沈经年低叹:“沈太太,再换也会湿。”
眼前美人好似经受了风吹雨打,闭着花苞,唯有枝叶在轻轻推拒外力的入侵。
但枝叶纤细而无力,又怎么能阻止摘花人的拨弄,反而在渐大的雨势下,逐渐露出一丝花心。
明亮如昼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唯有浴室里映出朦胧身影,安静的环境里,水声波动格外明显。
鸳鸯浴,自然要鸳鸯在水中交颈。
一场风雨过后,关青禾的旗袍终于脱下,被扔至角落,潮湿的长发贴在后背,遮住男人的手。
她睁开眼眸,贝齿微咬,眼前头顶的灯光似乎都在晃。
关青禾的下巴垫在沈衤糀经年的肩上,她已经分不清他身上的是单纯的水还是汗水。
温热的水穿过贴合的部位,她的发丝也沾在他身上。
沈经年起身,长臂一捞,一块浴巾将关青禾裹住,露出漂亮脑袋迷糊地望着他。
关青禾忽然想起:“我没带睡衣。”
沈经年笑说:“沈家还能缺了沈太太衣服不成?”
早在他婚后,这屋子里就已经备上了四季的衣裳,各类风格都有,从日常衣服到礼服。
他贴在关青禾耳边,低语:“不过,现在不需要穿。”
关青禾:“……”
次日清晨,关青禾醒来,腰间还有男人手臂的桎梏。
她不由得面色一滞,昨晚的荒唐行径再度浮现,循规蹈矩二十余年,她还从没这么出格过。
比起闪婚,好像婚后的一切都更肆无忌惮。
当然,关青禾也不可否认……这些原来没当回事的地点,赋予上另一层意思,也是有新体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