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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老僧应当为能成为召唤我主的人柱感到幸运,更何况,我主赋予了他们永生,他们活了数百年至今尚未死去。”
“这样的永生还不如死了的好。”郑提督咬着牙说道,手中双剑再次发出嗡嗡的鸣叫。
人柱大佛身后的黑幕显现混乱的旋涡,这旋涡比大佛还要庞大,从中伸出许多粗壮的触手。
秘仪启动,佛岛异变。(作者:@徐超渊YUAN)秘仪启动,佛岛异变。(作者:@徐超渊YUAN)
“这是什么?”建文仰视着从旋涡里出来的东西。
“这是我主深渊之神在现世的具象化,我们称它为海王。”舌夫又习惯性地用袖子挡住嘴,“其实你们在来到这里时见过它,只不过见到的不是全部。旋涡和雷暴,都是海王大人的触须搅动出来的。还有,这佛岛之所以会偏移,也是因为被它驮在背上的关系。”
“是那东西?”建文感到不寒而栗,他想起在佛岛外围的七个龙卷风中,看到过黑色的怪异触手,原来竟是这东西的一部分。舌夫运用空间转移的妖术,竟将它从海底搬了过来。
海王的触须足足走了半刻钟,身体才从黑色旋涡里爬出来。它长着类似鲸鱼却狭长得多的身体,背生倒刺,头顶和口中都长着粗大的触须。如果用铜雀的座鲸蓝须弥做比较的话,海王至少有三十个蓝须弥那么大。
海王庞大的身躯走了许久,才完全从旋涡中走出来,它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引起一阵不小的地震,建文等人几乎都站不住,连郑提督也后错了半步。
海王没有手脚,却像蛇那样将半个身体直立起来,触须从口中乱纷纷伸展出来。
“海王原本是万年前生活在南海海底的抹香鲸之神与霸王乌贼之神,它们相互缠斗,后来终因力竭死在海底。两者的戾气缠绕着尸身经万年不衰,是以我教众用深渊之术将两者结合而成海王,作为我主降临此世所用的身体。现在只要将太子献祭,我主即可降临,附身其上……”
说着,芦屋舌夫走向海王。他的身体与海王相比,只如一颗米粒大小,他高举双手咏唱起怪诞的咒语。海王低下头,张开满是尖牙和触须的口器,伸出长长的触须将他卷起。
“舌夫,你意欲何为?”建文见舌夫似乎是要将身体作为海王的饵料,惊愕地喊道。
被触须卷起的舌夫回望建文,面色如常,仿佛他奔赴死亡是件异常轻松的事。
“我等教众为深渊之主而生,在这世上活了数百年。如今我主即将降临,我身留于世上又有何用?不如用来增强海王法力,以迎接主临。”
“但是你岂不就死了?看不到你的主降临?你为此而生,又有何意义?”
“呵呵呵,这很重要吗?”
舌夫说完了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被海王的触须卷入口中,直到被吞入喉咙,还能听到他“呵呵呵”的笑声。
吃掉芦屋舌夫的海王似乎精神大振,它仰天发出低沉的嘶鸣,声响犹如火山爆发。嘶鸣之后,它眼珠转了几圈,终于定在建文身上。
海王后倾了一下身体,卯足力气在地面滑动着朝着建文飞扑过来。
郑提督如白鹰般飞起,手中的娥皇女英快如闪电,将海王大张的口中伸出的触须砍掉一簇。海王痛极,又伸出头上更为粗壮的触须来抓郑提督,郑提督踩着他的嘴背跳起,双剑十字占下,将触须切成三段。
“快跑!”
暂时阻止了海王的进攻,郑提督朝着建文喝道。腾格斯抱起身体虚弱的七里,又提着哈罗德脖领子跑出好远,小鲛女也跟着跑了出去,只有铜雀跑出几步回头一看,只见建文还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九千九百九十九位蠕动的高僧组成的弥勒巨像。
“我的太子殿下,你怎么不走啊?”铜雀过来要拉建文,却被他甩开。那边郑提督和海王又斗了一个回合,被切掉触须的海王扭动身躯,伤口处很快又长出了新的触须。
“他们在喊叫。”建文呆呆看着巨像。
“那是舌夫他们的妖术,你跟着我快跑就对了。”
“不对,他们是喊救命,他们是在求我救他们。”建文朝着巨像走了过去,铜雀也不想再跑,他似乎有些相信了建文的判断。
那边郑提督和海王几番交锋,缠住了海王的攻势。只是海王虽说每次交锋都会受伤,伤处却会立即长出新的触须,倒是郑提督几番得手后,显然速度和力量都弱了不少。他本指望建文能趁着这段时间赶紧逃走,却见建文反而朝着巨像走去,此时海王在地上快速滑动着又朝他冲来,郑提督只好专心应付,无暇多想。
建文走到巨像前,组成须弥座的众僧朝着他伸出干枯的手臂。他们的眼窝里都没有眼珠,口中没有牙齿和舌头,耳朵也被割去,可知生前受了多少磨难。
“这些高僧以为自己是为救天下尘世苍生,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信念被骗到这佛岛上。谁知这里等待他们的却是地狱的折磨,以及邪法对他们身体的控制,他们的修行反而使他们的身体成为制造人柱祭品最好的材料,以至于永在此处无法转入轮回。”
想到此,建文忽觉得心中一阵悲悯,泪水止不住地掉落下。他想起被邪法控制的父皇,想起难产而死的母后,想起自身的坎坷命运。
“痴儿还未开悟,得珠而未得法,可见缘法尚未亲至。”
巨龟寺老龟的话在耳边回响,建文默念了几遍,只觉得头脑中灵光突现,似乎明白了老龟的深意。自己体内这颗海藏珠内中嵌着一枚砂砾,看着最是不起眼,其功效又是将别人的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这般毫不利己的功能。
“难道我得此珠,缘法自然,竟是为普度这些老僧?”
建文想起了许许多多在书上看过的佛经故事,莫不是牺牲自身,成全他人。又想起到达佛岛时给七里讲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故事,唐三藏大彻大悟后,肉身躯壳顺河而去,从此成了无用之物。自身这幅皮囊,与其被人争来争去,又何如拿来救人?
被腾格斯扛在肩上的七里挣扎着抬起头,她看到建文对着被困在巨像内的老僧们伸出了双手。
“不要啊!”七里用尽全力大喊,建文却如同没有听到,双手继续缓缓伸向老僧们。
听到这声喊的郑提督,略一走神,被海王的触须重重拍在右腿上,腿竟一时麻痹了。他强忍着疼痛,挥剑砍下拍向自己的触须。
建文的手只是与一名老僧接触,便只觉得全身如同过电,先是酥麻,然后是传遍全身的疼痛,这疼痛远超过为贪狼治伤时的痛苦。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建文反复默念着这句话,索性全身贴在了老僧们中间,几十只手将他牢牢抱住。几十只手变成几十把钢刀刺遍他全身,九千九百九十九名老僧精神的痛苦源源不断传给处于最下方的老僧,传入建文体内。
每位老僧生前所受的痛苦,以及几百年来被施加的妖术都被输进建文的头脑中,九千九百九十九张扭曲的面孔一张张被呈现在他眼前。他闭上眼,感受着这痛苦。
老僧们痛苦的面容渐渐舒展,化作了平静安详。但建文渐渐麻木了,过度的疼痛令他失去了肉体的感知,自己的灵魂也在与那具肉身躯壳分离,连接两者的似乎只剩下七里、铜雀、还有哈罗德和腾格斯细若游丝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