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稻穗沾染了血迹。
孟有威忽然感觉到一丝不祥的念头:他毕竟在连云寨里出生入死,大小百数十战,情形对不对路,一向拿捏得甚为准确。
他这个念头刚起,稻丛中又传来扑地的声音。
孟有威立即掠了过去,刚好来得及看见两名弟子倒地,另一名带着莫大的惊惶恐惧,全身发着抖。
那名弟子一见孟有威,一如见救星,舌头打着结:“他们……他们……杀了……杀了……”
孟有威马上决定了一件事。
情形看来并不如他所想象的:
走!
总共是四个人。
两个是连云寨的叛徒弟子。
两个是一男一女。
沈边儿和秦晚晴。
沈边儿和秦晚晴一点也不像是受过重伤的样子。
没有赶来的连云寨子弟,自然都遭了毒手。孟有威这儿只剩下了他自己,和三名弟子。
孟有威立即知道自己上了当。
他本来还有勇气一拼,但当他发现沈边儿和秦晚晴根本没有被他所伤时,便有一种跌入陷阱的感觉,这感觉使他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他大吼一声,“上!”当先一枪搠去!
他一枪发出,也不管是否命中,拖枪就走。
那两名连云寨弟子见主帅先上,他们也挥手扑上,沈边儿挥拳,一拳打在刀尖上。
刀节节断裂。
沈边儿第二拳打在他的手背上。
那人的手臂立时发出拍拍如干柴爆裂的声响,他的指骨撞拳骨,拳骨撞腕骨,腕骨撞臂骨,臂骨撞时骨,一刹那间,手臂骨节全碎。
沈边儿并不想使他太痛苦,第三拳便杀了他。
另一名连云寨的叛徒的刀给秦晚晴双剑架住,交叉一剪,刀折为二。
然后双剑到了他的颈上,交叉一剪,脖子落了下来。
孟有威发狂地奔逃,另一名连云寨弟子,原早已吓破了胆,也亡命地逃。
换作平时,沈边儿和秦晚晴也不想赶尽杀绝;可是现在他们没有办法。
留一个活口,无疑等于把自己推入死路。
沈边儿疾道:“我抓姓孟的!”
他说完这五个字时己拦住孟有威。
同时间秦晚晴已杀了那连云寨剩下的唯一弟子。
那名弟子惨呼倒地,秦晚晴的心里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一剑,就毁了一条生命,不分什么忠好敌我,不论什么正邪好坏,倒下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为什么武林中的生命,竟如此轻贱,非要血来洗涤个人的恩怨不可?
——这些人本来互不相识,但为了立功受命,他便杀她,结果是她杀了他,他死了,彼此还是互不相识。
——为了自己活命,已在片刻间杀了一十八条人命,这样子换来自己的生存,值得吗?
可是秦晚晴没有再想下去。
因为她想起了碎云渊。毁诺城。
那一众姐妹,为了保护几个朋支,结果被人残杀殆尽。
秦晚晴的眼神融在剑芒里。
剑尖遥指孟有威。
沈边儿拦住孟有威,还未出手,孟有威掉头就走。
沈边儿立即紧追,但孟有威只回头,没有走,他的枪自后遽然刺出!
金枪闪电般刺到沈边儿的腰间,沈边儿突然一时往地上沉击,竟把金枪压在地上。
孟有威立时弃枪,腾身而上,扑打点踢,连攻沈边儿七招。
沈边儿连忙封开七招,孟有威又腾出金枪,呼呼呼一连三枪,疾攻了过去。
沈边儿退了三步,架开三枪,反攻一招,把孟有威逼退三步,孟有威怒吼一声,连转三道枪花,突然之间,枪上红缨,全如钢针,向沈边儿激射过去!
沈边儿倒吓了一大惊,危急间疾脱下了袍子,一兜一套,已把红缨针尽数收在其中。
孟有威才射出枪上针,立即返身就逃。
可是秦晚晴已拦在他面前。
他一枪就刺过去。
秦晚晴双剑一交,挟住枪首,运力一剪,孟有威这一柄金枪,居然剪拗不断,同时间啪的一响,枪尖离柄射出,眼看便要刺入秦晚晴腹中!
孟有威手上这一支枪,有这许多机关变化,秦晚晴也意料不到,百忙中,力注剑上,剑籍枪力一沉,秦晚晴跃起,脚急出!
脚尖踢在枪尖上!
枪尖倒飞,“嗤”地射入孟有威右臂中!
盂有威大叫一声,手一痛,指一松,秦晚晴双剑一回,手中枪便给夺了过去。
孟有威反应忒也快速,立时回身向稻丛中窜去。
但沈边儿在那儿抱着臂盯住他。
孟有威忽然跪了下来:“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很多人都会为了生存,做他可能平时很不愿意做的事。
孟有威正是这种人。
他正是那种宁可没有原则,也要立功,宁可不是人,也要活着的人。
所以沈边儿问他的话他都据实的答:
“毁诺城怎样了?”
“毁了。”
“你们是在等什么人来?”
“雷卷和唐二娘。”
“什么?”
“是雷卷和唐晚词!”
对沈边儿和秦晚晴而言,这句回答,无疑是意外之喜!
孟有威也看得出来,所以他马上抓紧机会哀求:“只要你们答应不杀我,我都告诉你们。”
“好,我不杀你。”沈边儿道,“但只要你说一句谎,我决不让你多活片刻。”
孟有威当然不敢撤谎。
“毁诺城破了之后,黄大人和大当家就下令我们仔细搜索,鸡犬不留……然后刘捕神去追捕戚少商及息大娘,‘连云三乱’和李氏兄弟去抓铁手,游老七及冷将军去追拿穆鸠平,我便和鲜干将军在碎云渊的残垣碎砾中搜查……”孟有威当然不敢仔细详述自己如何对一些毁诺城的伤残者杀戮和奸淫,马上便转入正题:
“我们搜到一处溃倒的石室,忽然听到里面有一些异声,便叫人把石块掘开……”
秦晚晴忽道:“慢着。”
第二十七章 私情与私心
孟有威愕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秦晚晴却问:“你说那堆巨石堵满的石室,是不是前面倒着七根红色柱子的地方?”
孟有威道:“红色柱子……是有几根,可是,可是我没看清楚,总共几根……”他正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数个清楚。
秦晚晴转首对沈边儿道:“确是二娘和雷卷的石室。”然后历声问孟有威:“之后怎么了?!说!”
孟有威立即就说下去,比一头乖顺的狗遇到凶恶的主人还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