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鸠平只见眼前这人,瘦小不起眼,没想到竟就是名动天下的尤知味。尤知味武功高低知道的人倒是不多,但他曾三任皇帝御厨总管,天下厨子都听命于他,倒真的是不可小觑。
尤知味个子虽小,但进来之后,也没望过谁一眼,径自大刺刺地坐了下来,看他的样子,倒像自己封了皇称了帝,息大娘也不以为件,笑道:“尤大师,请教一事。”
尤知味头也不抬,道:“说。”
息大娘道:“雪玉貂的一寸尾,去毛冰镇,用来炖龙眼凤爪桂羌花,哪一样先下、哪一件后放?”
尤知味毫不思索地道:“雪玉貂狡狯机敏,濒临绝种,且向来就无尾或长尾,长尾肉糙难食,唯这一寸者乃天下至佳妙美淆也;水先以龙眼炖开,凤爪与貂尾并下,不可迟一分,不可早一分,太熟过硬,太生嫌腥,桂羌花则在汤要匀入碗前一刹洒下,这才是上淆佳法;桂羌花决不可择黄色或深红色的,务必要选绯红色瓣,蕊上三点绿包儿的,这才是正品纯味,这种桂羌花,只有饮马川流花谷中才有。”
息大娘道:“我们已经找到了。”
尤知味摇摇首道:“雪玉貂的一寸尾,流花谷的桂羌花,难得,难得。”
息大娘道:“多谢尤大题指点明法。”
尤知味静了半晌,忽问:“好,第二件事罢。”
息大娘笑道:“没有第二件事了。”
尤知味突然抬了抬头,就在这一抬头的瞬间,两道凌锐已极的强光,自他双眼闪了闪,他随即低下了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息大娘怪有趣的望着他:“什么无可能?”
尤知味的手指,轻轻拍在紫檀木椅的扶手上:“你打从老远,劳师动众,五步一请,十步一迎的把我请了来,居然就只问这件事儿!”
“可不是么?”息大娘笑道:“就这一件事,普天之下,就只有尤大师的话作得准。”
尤知味的眼睑跳动了几下,只道:“息大娘,没别的吩咐了?”
息大娘道:“没了,谢过尤大师,大师贵人事忙,我嘱人悉心护送照顾便是。”
“什么话!”尤知味一拍扶手,怒道:“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丁点小事!”
息大娘反而奇道:“不然,还有什么事?”
尤知味道:“你宁愿信任高鸡血那等贩夫走卒,也不肯邀我插手此事!”
息大娘故作恍然道:“原来尤大师见着高老板了!”
尤知味勃然道:“他在这儿遮遮掩掩的出去,休想瞒得过我!”
息大娘道:“可不是吗,要说持重,我息红泪也不是迷了心窍,怎会不知道大师是凛然而有信的义烈汉子,可是……”她幽幽一叹道:“这事关体大,且凶险得紧呀!”
尤知味道:“我尤知味几时畏过凶,怕过险来!”
息大娘道:“对手太不好缠了。”
尤知味哈哈怒笑道:“什么高手不吃人间烟火来着!”
息大娘道:“他是人,当然也吃饭喝水,但他吃的饭,特别硬崩,别人一口也嚼不起!”
尤知味冷笑道:“哦?也不过是个吃公门饭的!”
息大娘道:“只不过这人的铁饭碗,铁板牙,不易惹。”
尤知味一晒道:“怎么?难道是铁手无情。冷血追命不成?”
息大娘道:“那还不至于,这人是捕神。”
尤知味仰天大笑道:“刘独峰?他又能怎样,我——”忽把嘴一阁,低首走了出去。
息大娘急道:“你怕了么?”
“我不是怕。”尤知味冷着脸道:“我已试探到结果,我又没答应说替你做,有了结果还不走,那是笨人。”
息大娘粉脸煞白,咬唇道:“你不做,高鸡血可担得起来,这件事一旦成功,他本来就比你出名——”
尤知味骤然停步,怒截道:“你少来激我!我本就比他有实力。”
息大娘见他停步,眼睛闪着旭日照海上般的光芒,道:“就算是虚名,他一直比你响,你难道不知道?”
她呢声接道:“高老板,他就是比较肯为他人做些好事!”
尤知味哼了一声:“好事?!他干的好事!”
息大娘道:“可不是吗?”
尤知味悻然道:“你倒说说看,我要拿捕神刘独峰怎样?”
息大娘道:“也没怎样,阻止刘捕神抓拿戚少商。”
“戚少商?”尤知味道:“那朝廷钦犯?!”
息大娘脸色一沈:“做不做,随你的便!”跺了跺足,穆鸠平连忙运足眼力,瞪住尤知味,尤知味霍然转身,正把刀一般锐利的眼神割向息大娘,却正好跟穆鸠平铜铃一般大虎眼对了对,穆鸠平只觉双眼一阵刺痛,尤知味也忙转移了视线。
“要我做也不难;”尤知味道:“我有条件。”
第十七章 捕神来了
息大娘立即道:“你说。”
尤知味道:“这是件非常事,我有非常条件。”
息大娘道:“当然,你要多少?”
尤知味笑了,摇头:“不是为了钱,论银子,你们整个‘毁诺城’,未必强得过我。”
息大娘道:“你要什么?”
尤知味怪笑道:“很多人都知道我这个人,所以给了我一个外号,叫做‘食色性也’。”
息大娘的眉在任何人都难以觉察的瞬息间蹙了一蹙,道:“对,这外号倒跟高老板的‘鸡犬不留,相得益彰。”
尤知味脸色闪过一丝怒意,随即道:“好也不必这样调侃我。我是‘食’字出名,但亦好色,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手下两名爱将,唐晚词和秦晚睛,果是人间绝色,你许了给我,我就冒这一趟浑水。”
息大娘咬住了唇,摇头。
尤知味耸了耸肩,道:“不多考虑一会?”
息大娘还是摇头:“我这儿不是青楼,我也不是鸨母,替你这种人做媒,我不干。”
“难怪这城里的女子这般信任你,生死相委,哈哈,”尤知味摊了摊手,道:“那也没法了……我已退求其次,不敢说要你……只敢说要你手下两名妇人,这都不行,还谈什么!”
息大娘忽道:“你不要我?”
知味怔了一怔,眼神发出奇异的光芒,舐了舐干唇,道:“梦寐以求,自感丑陋,不敢提出。”
息大娘冷然道:“你要我,倒不难辨。”
尤知味喜出望外的道:“要是你……肯跟我睡一个晚上,我……你要我水里火里,决不皱一皱眉头。”
息大娘道:“睡一个晚上?”
尤知味忙不迭点头。
息大娘道:“好。”
穆鸠平陡然发出一声大吼:“这算什么?!”
尤知味目光一长,喝道:“这儿没你的事!”
穆鸠平怒不可遏,指着息大娘,又乾指尤知味,叱道:“你们——嘿,嘿!”
息大娘道:“别管他。”
尤知味道:“你答应了?”
息大娘点头道:“你答应了?”
尤知味邪笑道:“我哪有什么可不答应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息大娘道:“只不过,一切都得在事成之后……”
尤知味略一犹豫,即道:“行!”
息大娘道:“好,你走吧。”
尤知味行了两步,忽又停下,半转着脸,道:“我想问你一句话。”
息大娘有些倦意的说:“问。”
尤知味一字一句地道:“你为戚少商这样做,究意值不值得?”话一问完,他也不等回答,一闪两晃间已出了厅堂。
穆鸠平气虎虎地道:“你——你怎能够这样做!”
息大娘淡淡地道:“我这样做与你何于!别烦扰我,第三个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穆鸠平气忿难平,“可是,可是……你好不要脸!”
息大娘脸色一寒,厉声道:“我现在做了没有?”
穆鸠平一愣,好一会,想通了什么似的,喜道:“原来你假装答应他,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