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堂”里发生了那么大、那么多的事,他如果在,便不可能不受惊动,也决不会不出面主持。

“他走了。”孙破家答得很爽快,他用手公然去抓自己的裤裆,也愈来愈明显——这习惯自他出现之后,就没有变更过,“他见山君孙疆亲自带大队人马上山追击摇红和铁锈去,他也不能闲着,与孙屠狗追过去了。”

铁手轻吁了一口气,摇望远山。

——摇红和铁锈,一卜多劫红颜与一只非人非兽的“异物”,可应付得了这么多高手的穷追猛打?

花落水摇红,眉扬风无踪。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唤了他一声。

他心中一动。

皱了皱眉。

孙家变冷笑道:“你不必皱眉,少了山君,我们也一样制得住你。”

袭邪在一旁也冷然道:“没有了孙忠三,看谁还能保得住你。”

铁手没有马上接话,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了一些话、一些事,还有一些人物、一些片段,要是这些事物不行接起来,那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下会有多大意义的……可是,一旦把这些看来毫无联系的东西联想在一起,却让人有了极大的参透和顿悟……

朱月明这时又说话了,“看来,现在能保他的人只一个人了。”

孙出烟脸上立即呈现了一种“谁帮他我就杀谁”的表情:“谁?”

朱月明笑态可掬地道:“我。”

孙出烟张牙舞爪的时候,很有点跟孙疆相似——大概这是“神枪会”的风格遗传吧?铁手看在眼里,尽管是身陷险境,依然觉得有一点好笑。

——其实,他当名捕多年,能在于难万险危机四伏杀机八面中屹立不倒,也不会变得神经紧张、心态失常,主要就是因为他亘常在绝境劣势中,依然保持悠游、自在、欣赏、自得的心情,用轻松来对付紧张,以从容来应付劫难。

孙出烟霍然回首,面对朱月明,厉声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朱月明淡淡地道:“他若犯法,我也一样要制裁他;但他春没犯罚,我自然要帮他洗脱——毕竟,我是他半个上司。”

“半个?”袭邪挑起了半片眉毛:“你不是刑部唯一的大老总吗?”

朱月明笑嘻嘻的道:“刑部有许多老总,我只不过是挂名的一个。”

他笑着说:“有时候,挂名就好比是挂在店门口的羊头一样。”

他一直都笑态可掬。他那张脸毕竟与孙觅欢很有点不一样:“不瘦神枪”孙觅欢的笑容是挤出来、堆上来、砌起来的,而朱月明的,好像天生就是一副笑脸,笑脸之后就没别的了。

也许,笑脸本身就是他的予,也是他的盾。

袭邪忽然叹了一口气,望向朱月明、戚哭和戚泣,似有点遗憾。

这个人一直都喜怒不形于色,这次是难得的一次表了态。

然后他向孙家变、孙觅欢说了一句听来很有点奇特的话:

“看来,我们都弄错了。”

孙家变自从猝袭失手之后,脸色一直没恢复过来,孙觅欢却忿忿不平的说:“我们一直都以为:在京城里,朱刑总在明、诸葛小花在暗,各自坐拥刑部差役和六扇门的势力,朱总是相爷蔡京手上红人,清葛则在皇帝眼前说得了话,我以为你们是两对面的人,不该关了门成一家。”

朱月明附和的道:“所以,当你们知晓公孙扬眉曾入京师,跟铁手名捕有过几和交情,而诸葛先生又曾在来东北勘察神枪会组织之际,见过摇红,并且特别欣赏她——这一回,公孙扬眉失踪,断了音讯,摇红小姐遭掳,你们就估计诸葛小花定会派铁捕头过来办案;你们恐怕这一查,对你们很是不利,所以千方百计说动了相爷,要我也派刑部的大员到东北,好牵制铁二爷的行动。”

他呵呵呵呵地长笑了几声:“看来,四大名捕真是名震天下,除暴安良,锄强扶弱,正邪皆知,就算东北偏远,辽东近僻,也一样名闻遐迩——”

然后他笑得有点狗狗的,接道:“以致把我们这等靠人事关系,尸位素餐,蠢芋充数狐假虎成、压榨剥削良民百姓的家伙,当作是锄弱扶强、除良安暴之辈,也真是报应不爽,汗颜汗颜。”

朱月明这番话一说,听得一额汗的在旁的铁手。

冷汗。

四、都是因为山东神枪会大口孙家惹的祸

朱月明是武林中出了名难应付的人。

他在官场上和江湖中,声名屹立不倒三十年,当然是个难缠难惹的人物。

更可怕的是:他不但是政坛上的不倒翁,也是武林中的长胜军,可是从来都很少听说过他亲自出手、动手。

——他不亲自动手、出手,居然都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声名!

他要是从事别的职务,那还罢了,可是他却是“刑总”,以这样的一个三煞位,他不但坐得久、也坐得稳,而且还可以绝少出手,极少动手,这才是他做人的炉火纯青之处。

别人据这点有问于他,他居然还笑得滑滑的说:“我之所以能混到今天,就是因为庸庸碌碌,少得罪人之故。”

——这才可怖!

这样回答。教人摸不不着边儿.可是,这二十几年来,在京城里叱咤风云的多少英雄豪杰,终究都栽了、倒了,垮了、塌了,他这号人物,依然巍然不倒、声名不坠。

不过,一向少亲自出动的他,这一回,居然亲自率心腹手下来了山东。

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必大。

铁手听了,忙不迭道:“大人这种说法,真个要把卑职折煞了。”

朱月明嘿嘿笑道:“其实,我也一直都很仰仪四大名捕,还特别十分佩服你,尤其是你有一个长处,是我也学不来的,不得我不钦佩得五体掷地。”

——他不用“投地”,而用“掷地”,正是这位德高望重、高深莫测的人物,时以一种猾稽突梯的面貌和风格处世应事之法…

所以他举止有时很“逗笑”,也很“夸张”——但举世滔滔,有谁敢笑他!小觑了他?

他这样说,连铁手也只得跟随他活锋,苦笑着问:“……我可没啥长处——地不知朱总指的是我哪一种过失和不足之处?”

朱月明道:“讲客气话。老是说不着边际、又落落大方、得体应酬的话,我这虚伪君子,还真不如你。”

铁手只觉脸上一阵躁热。

幸好朱月明马上接上了话题:“你们对我和铁捕头的背景来路,弄得都很清楚分明——

却是为何说错?”

孙觅欢心怀不忿地道:“我以为你跟铁手背景不同,势成水火,孙疆这头匆匆带大队上山,你却千里迢迢而至,正好发现拔牙的尸首,我跟出烟和家变议定:你既身为刑总,正好由你将凶手逮捕发落,不致外头人传我们动私刑杀公差,所以寸开门恭迎你的大驾,让你先看了凶案现场,再来一同缉凶——没料你们还是官官相卫、狼狈为奸——其实那也不出奇,六扇门的人,还会帮神枪会的不成?你如今偏帮铁手,就不怕东北武林好汉反感?就没把咱们山东大口食色孙家的人瞧在眼里么!”

谁知朱月明听了,仍笑酡酡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偏帮铁手?”

孙家变黑着嘶面道:“是你刚才说明是要保铁手的。”

朱月明笑道:“他在这里人生路下熟,如果不是杀人凶手,我自然要念在同僚的情分上,出面保一保他。”

孙觅欢厉声道:“如果他是凶手呢?”

朱月明依然坚持笑脸,不过笑意中一纹纹、一折折的尽是杀意:

“秉公行事!”

“说的好!”自从出现了朱月明之后,孙觅欢就干脆不强笑了:“他杀小红的时候,你们三人还根本还没进入‘一言堂’的范围,又焉知不是他干的!?”

朱月明淡谈地反问,“我听说了。那你们昨晚高手如云,何不即时逮捕或处决他?”

孙家变变脸道:“那是因为孙忠三保住他。”

朱月明“哦”了一声,夸张地道:“我听说孙忠三为人正直英明,法眼如天,他身为‘正法堂’的主持人,会挺身出来保铁捕头,必有其理。”

铁手这回知道要作出澄清了:孙忠三之所以会相信我,是因为猛禽只提到在案发时他一直跟在我后面,以证我清白。”

朱月明扬了扬眉骨(他的眉毛太浓,所以剔眉就变成了耸动额骨):“你们两人不都是外来的捕快吗?——一言堂里的人,总会相信你的话?”

铁手微笑望向袭邪。

袭邪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