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心中一声长叹。

他不希望遇上这样的敌人。

——他已一眼看出: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怕强在的对手——越强大的对手,越是激发他的斗志。他向来大无畏,以勇者无惧的气魄来面对一切强敌恶

可是他一向不喜欢遇上四种敌手:

一、老人。人年纪大了,身体必定赢弱;老人家是应该敬重的,不应该对敌的。

二,女人。跟女人交手取胜,胜之亦非大丈夫。

三,小孩。大人怎能跟孩童争锋,岂可一般见识,纵赢了也失去了人格!

四、病人、伤者。对受伤和生病的人,趁人之危而取胜,那只是一种对自己武学上的羞尽,胜之不武。

但他没有选择,也轮不到他来挑选。

因为这老者已选上了他。

人生就是这样:命运给你时手和一副牌,你没有选择,惟有集中全力,将手上的牌打好——就算是劣牌,也得尽心尽力将之扭转过来,说不定,对于手上的牌比你更坏:就算到底不如人,但你也已经尽力了。当中过程的发挥和表现,有时,要比结局的胜败更重要。可不是吗?只要人生过程里一直都很愉快,只要在游戏过程中一直都很好玩,那不就是人生最美妙的和游戏最大的意义吗?

不管你手上有的是什么牌,都要好好的去玩。

不管你的对手如何强大、做好你自己的。

不管你的命好不好,有一分力,发一分光,有一天活,做一天事——不是当一天和尚敲一日钟,万一有一日你只有青灯木鱼当上了和尚,也应该学习参悟礼佛念经摩护修法之术。

活着的意义,不在乎获得多少。而在于奉献多少。不在于多长久,而在于多地瘾。享受生命,自寻快活:热心做人,情怀不老。

“老丈,您好。”铁手温和地笑道,”虽然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但我绝对同意您的话:只要可以,如果可能,我也不愿意与您为敌。”

那老丈又深吸了一口水烟。

然后他问:“为什么?”

问的时候,又吐出了一口烟。

铁手不喜欢烟。

——吞云吐雾,看来潇洒,其实是将乌烟瘴气吸了肺腑,如同自尽。

但为了要表示对这老人和他身边的人礼貌和尊重,他只了手轻拍了拍两颊,皱起了山根忍耐、忍受。

“因为我不认识你儿子,也没有到你。”铁手道,“我为何要与你为敌,为啥要牺牲你们父子?”

他身边的一个人立即代他说了话。

说话的是一个年青人。

他浑身上下,都漫发出一股邪气,他的剑眉剑得来很邪。他的星日黑得来很邪。他很冷静,但邪气的冷静。他很沉着,是沉着的邪气。他也十分年轻,但年轻也是一种邪味儿的年轻——他的头发带点暗金色,在耳戴了只吊坠般的耳环。

就连头发,也邪,耳朵,更邪,男人戴耳环,那就更邪里邪气了。

也不知怎的,铁手一见这个人,头就有些疼。

他知道山君脾气暴躁,性情乖戾,武功也高——但似乎还是这个混身透发邪味儿的青年难缠难惹些!

“他就是’山东大口食色神枪会,孙家中,负责‘拿威堂’的孙出烟孙堂主。”

袭邪冷静地道:“他有两个儿了,一个叫拔河、一个叫拔牙,外号人称‘怒神枪’和‘挫神枪’。”

说完了,他就收声,退开一旁,多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世上至少两种人是这样子做事的,他制造了事端,然后闪过一旁,让事情愈搞愈大,愈闹愈不可拾,而他只在一旁,不动声色,到收拾残局时才会再露面出手;另一种人是:他只负责联络推动、介绍打点,主角不是他,他唱过了道引过了路,那就没他的事了,他也来得安分守已,袖手旁观,到了他的戏时,自然又会粉墨登场、决不欺场。

也许,袭邪正是这种人。

只不过,铁手却不知道天上演的是什么戏?

孙出烟口里喷烟,但不致七孔生烟,但他身旁有两个老人,真的一个气得像给烟熏黑了半壁脸,一个则翻看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眼,像多年来一直都给人气得七窍冒烟。

不管他们是给什么事情气得激愤若此,铁手都不希望是自己:因为他认出了这两人。

一个是“一言堂”的副堂主“半边脸”孙家变。——听说、当日除了堂主“山君”孙疆最不好对付之外,紧接下来的要算是这个一边脸像给灼焦了似的另一半脸却皮光肉滑全无人儿似的孙家变和“紫微星君出鞘剑”公孙扬眉了。

另一个,是他久闻其名、未谋其面的“神枪会”里”一贯堂”三大无老之一的“半天眼”孙破家。

——孙破家的眼睛,少时与人比枪时遭枪尖喂毒刺伤,以致目力消失八九成,他却以坚苦毅力,修练成“八方听声,四面辨影”的“瞎神枪法”其才华、努力,教武林中称誉已久。

现在场中唯一他听不识的,是另一个身长、脸长,手长。脚长、腰长的:“五长身段”、脸如冠玉、红润油亮的中年人。

只有这人脸带欢笑,像正赴一场盛会,参加一个喜宴,听到一各好消息似的。

——光是一个袭邪已不易解决了,何况还有孙破家、孙家变,再加上这满脸堆欢的不知名高手。

——虽仍不知其名,但一定是高手。

这点铁手绝对这么断定。

他嗅也能嗅得出来。

错不了。

副堂主孙家变见过铁手。

他上次是引领铁手、猛禽,一一去侦讯与摇红相熟的家人、婢仆。

那一次,他表现得彬彬有礼。礼仪周周,轮不到他说话,他决不多言。

而今,他已变得毫不客气,句句抢锋。

“铁捕头,东窗事变了,你也不必装蒜了。”

铁手一愣,笑道:“东窗事发?那么西窗呢?”他住的“一盐院”正是西厢,相对而言,“九鼎厅”、”六顶楼”都在对面,一前一后。而根据摇红笔记所述,“浅水涉”也就在“六顶楼”下边。

他悠悠的加了一句:“这一夜来,外面有许多异动,看来,事发的可不只是东窗、西窗,只怕整个“一言堂”都有极大的变化,‘神枪会’也在事变中吧?”

他这番话一出口,只见袭邪、孙家变、孙破家和孙出烟,全都静了下来。

不但没说话,连动作也僵住了。

就连那满脸欢意的人,一时也没了笑容。

最后,还是孙出烟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一字一句的说:“铁手,你是为了公孙扬眉,还是为了要阻止我们制造‘人形荡克’或是为了要贪图夺得‘荡寇克敌志异录’而下这等杀手!?”

五、西厢事变,东厢呢?

铁手心知下妙,只有问道:“下杀手?我对谁下了杀手?”

“我儿子。”孙出烟惨痛的道:“你杀了我儿子。”

铁手又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有两各儿子吗?他们不是应该在‘拿威堂’吗?怎么……却都死在这里?”

那满面笑意、身材颀长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可不是吗?不打自招了!”

铁手只见孙破家、孙家变等,人人脸上都出现怒意,至于孙出烟,更是爆牛肚一般的脸色,惟独是袭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自招?”铁手只好硬着头皮,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没见过令郎,如何杀他?公孙扬盾不是失踪已久了吗?人形荡克跟令郎之死有何关系?‘荡寇克敌……’什么意义是什么东西?我又如何下打自招了?恳请说明。”

孙出烟愤恨地嘶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又山高水远的来东北干啥!?你不晓得又冒‘神枪会”的这趟浑水作甚!?”

铁手坦然道:“我来东北是为了要拯救摇红姑娘给人掳劫一事,我入‘一言堂’是为了要查明这案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