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几个刀花。
他还是想拼一拼。
——在江湖上,要活下去,就得拼,更何况是此时此地,遇上了这怪物。
他正要趁山枭发怔发呆的时候,砍他一刀。
——至少,砍他一刀要害,斩他一记要命的,自己就可以逃命了。
刀是乌金打造的,黑而亮,锋而利,刀风破空,刀花耀眼,好像旭日的光芒也给他砍成几段就给在刀面上。
可是,山枭似乎没有注意到些。
他竟似连孙黑虎这一刀当头斩下,也没有留意,双目只直勾勾、怔愣愣的看着山边、崖口,云雾飘渺间。
那儿有着什么比生命更有价值的东西,致使这禽兽一般嗜血好杀的妖物,竟给吸引住,失了神、分了心。消饵了杀意?
孙黑虎的心跳加速,快得连他自己也几无法承受。
——就连他当年一个人以左手刀、右手枪第一战荡平“九水十六骑”,一战就名动江湖之时,他的心跳,也没如此快过。
事实上,那一次,不只他一人出手,当时,孙拔河和孙拔牙兄弟,也在暗里帮他,而他也伏袭暗算在先。这一切,都是家族为了使他成名立万。
这一次,他却是一个人,因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契机。他要独力砍杀山枭铁锈!
山枭一死,绝对是件大事!
能杀铁锈,绝对是个大功!
——就算是他当年伏在“九水明滴”一带,蒙着面跟孙色虎和孙花虎,轮暴了自己思慕已久的小女孩局敏财,心跳也没那么急速过!
他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可以活。
可以杀铁锈。
他的眼睛发亮。脸发红、唇发紫,只为可以暗算,杀人、得手,活命,如果,在这时际他能看得见自己的模样,只怕也不比山枭好得上多少!
只不过,他没有得手。
因为他那一刀,并没有砍下去,或者,是他正想砍下去的时候,就蓦地发现,自己心口一疼,旦在胸前,凸出了一截枪尖。
带血的枪尖。
他惊疑。
他不信。
可是他还是倒了下去。
死了。
谁都会死。
准也免不了一死。
不管是多厉害的人,多差劲的人,一样都得死。
——暗算人和被暗算的人亦如是。
他的刀遽然落下。
暗算他的是甫伏在地上的孙摇红。
她以一杆枪,扎进了他的后心。
铁锈张开了嘴,仿佛那儿是一个妖魅惯常出没的洞口,他的睡液挂在嘴角,青青蓝蓝,一些人肉碴子还挂勾在他乱得像扫帚一般的胡须上。
发出了那一枪之后的摇红,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救“它”:这个人。
刀就掉在地上。
刀乌亮,映阳一煦,映象如镜。
那是孙黑虎的“孟婆刀”。
在这朝早里,摇红透过了这把她刚杀了它主人的刀,照见自己的容颜。
她几不敢相信,自己竟变得如此苍老。樵悻!
——那发茬乱得盘根错结、眼下有两袋未剥亮的合桃儿、一身破烂,满叠忧愁,尽是神容枯稿形容瘦的女子,竟是曾喜孜孜兴致致挽红袖催莺啼,风韵温存,莲步共香熏人醉的她吗?
惟有鬓边耳际,乱发之间,仍露出了一截葱白肉,细嫩匀美。
可是在她面前的“兽”,依然依依呵呵的在指手划脚,不知在谢她,还是不会说人话。
随“它”手指处,只见绝崖前,峭岩上、云雾间,山谷口,长了一支花,抓着坚岩,突出峰前,开了两朵,血红的艳!
明艳至极的花,比朝阳还红。
好一朵怒红!
看到这花,她哭了!
她就在山顶上轻位。
那野兽就这样看着她,好像不知该劝是好,还是不劝的好,或者他就本不知如何相劝,也不知劝为何物。
“它”就是能这样怔怔地看着。
看着她哭。
他的伤仍淌着血。
“它”好像也不知伤为何物,流血是什么。
他们两人,就在山上,阿尔泰山的旭日温照普照下,一个轻位,一个发怔。
——到底是为杀人。还是为惊见一朵花而哭?
还是为杀了人之后惊遇一朵花而位?
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为一朵花而惊艳,一个痴,一个泣?
山上。
两人。
风很大。
人很孤单。
刀光仍照见摇红的轻泣。
山枭好像不敢去惊扰摇红的伤心。
花仍在绝崖边艳烈的红着。
追杀依然持续。
险境处有花,但险境并未过去。
险境仍奇险,随时变成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