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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也放手。

只是他更快。

他在孙忠三放开第一只(尾)指开始,他己放手。

迅速放手。

双手齐放。

——也完完全全地放开了他本来亨捏往孙忠三双臂的要穴。

两人都放了手。

一先一后。

一缓一速。

但都已放手。

拿着,手合拢成了拳。

放订、紧抓的拳成了张开的掌。

——无论如何,要抓住什么,总比放开,放下来得花费力气,紧张多了。

放得下便轻松。

而且自在。

——只不过,在人生里,有几件事是可以你说放下便放下的?放得下手却放不了心,不见得放下便能自在;真正自在的,就算执著不放下,也一样执著得开开心心。

其实管它执著放下,只求活得自在开心。

放开了手的铁手,温和的说:“承蒙相让,铭感心中。”

孙忠三缓缓的收回了他的手,神情好像收回了他(心爱的)兵器一样:“你的下盘的确不如你的手。”

铁手承认:“那一向是我的破绽。”

孙忠三道:“只不过谁也无法突破你那一双手,穿过你雄厚的内力,去攻袭你的破绽。”

铁手一笑:“刚才山神阁下就己轻易办到这点。”

孙忠三肃容正色道:“但你也即时扣住了我的手——要是我要发力废掉你的腿,我的手也一样得给你废了。”

铁手道:“但还是你先制住我的腿。”

孙忠三道:“不过你的内力一定能后发而先至。”

铁手笑道:“幸好还是山神放了我一手。”

孙忠三正色道,“我能先制住你,是因为你身上确有几处给灼伤了,所以转动略见不灵……”

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触起来,朗声叹道:“一个人,为了维护一个死去的小女孩之尸身,不致暴露得太难堪,难看,而不惜先为她罩上遮掩衣物才再搓灭自己烧的身上的火焰,以致负伤不轻……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去杀害另一个无辜可怜的弱女子呢!?”

大家默然。

只剩火笑。

——火舌燃烧于空气时发生劈劈啪啪的垦花与爆炸,是为:火的笑声。

火笑。

只有火与笑。

人不笑。

人都在听。

——这些人都尊敬“山神”孙忠三,所以他一说话,谁都在听。

专注的静聆。

“我刚才的出手,是旨在试探一下,这位铁手名捕的为人:“孙忠三以一种极为震得住场也慑得住面子的语音道,”他刚才每一次出手应敌,都有机会伤人,但他都留了手。

没下手,不但为我们神枪会的人保了面子,也为大家彼此都留了个余地——包括刚才他跟我交手,本大有机会制住我,但他还是没发力。收了手,别忘了,他现在只一个人,跟我们这么多人对敌,形势极其险峻;到这危急关头,他尚不肯伤人,亦不愿胁持人质,试间又怎会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呢!?“铁手即道:“不是的。刚才是阁下先留了力,不然,我的一双腿早就废了。”

孙忠三道:“你的手就扣在我臂上,我的手又如何能发力废你的腿?”

铁手忙道:“您别忘了,是你的手先抓住我的腿的,”孙忠三哈哈笑道:“我没忘,你就是让我双手搭住你的腿,你才能一举抓住我双手。”

铁手仍坚持道:“我下盘有破绽,您一眼便看出来了,您若发力制住我双腿我哪动弹得了?”

孙忠三也一点都不退让,“别人就是以为你下三路是弱点,但只要一发动攻击,结果反而落在你上三路的强力反扑下,自讨其毁、自取其辱。”

铁手亦不让步,“是您放了我一马……”

孙忠三脸色一变,向场中朗朗滚滚的道,“你们大家也应该看出来了;铁二捕头在这几次交手中,我方出动的人。一批比一批强,武功也一个比一个高,可是他对付每一批人,都手挥目送,镇定从容,不因对手较弱而轻忽,不因敌人较强而惶恐,对付每一阵,都一样从容不迫,都依样的毕恭毕敬,不以对方位轻而冷傲,亦不以放手位高而自抑,始终保留情面,一直不肯伤人。”

说到这里,他也不让铁手答腔,只滚滚荡荡的向众人说了下去:“我出手是要再秤一秤铁二名捕的斤两,也是要试炼一下他的人品,而今虽然小红之死,似与铁手脱不了干系,可是,依我之见,铁游复决不是杀小红的元凶——”他环目四顾,火舌哄的一声,仿佛被他目光逼得吞了回去:“而今刘猛禽说是。他跟踪铁手来此,而袭邪又证实一直跟在午夜刑捕之后,这都证明了铁手理应不是杀人凶手。”

孙忠三以一种煎药般的脸色和于肉般的语音说道,“当然。这是‘一言堂’,不是我忠三说一句话就可以了事的,但我不必也不打算重述八百次我的意思。”

这之后,他一字一句如落地作金声的说:“不管如何,我忠三代表‘神枪会’的‘正法堂’说一句话:我认为铁游夏不会是杀小红的凶手,我愿以性命担保:若真是他,我一定负责杀了他,以谢众家弟兄;若不然,我亦以一死谢罪。”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作了下面总结:“我觉得:要给铁手一个澄清的机会。”

5。你们不干,我干!

他的确是已不必再重复八百次他的意思。连一次也不再需要。

因为场中的“神枪会”子弟,大多都已十分同意孙忠三的判断。

铁手望定孙忠三,像看到一句剧烈但十分贴心的好词,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你不必谢我,”孙忠三眼色慈和。脸色凌厉:“要是你干了,谢我也没用;要是你没干,又何须谢我?”

然后他望向孙疆,“你怎么看?”

——这儿毕竟是“一言堂”。

——言堂的堂主是“挫骨扬灰”孙疆,而不是他。

他还在等孙疆说话。

——哪怕只是一句话。

孙疆沉吟了一阵,然后才说话。

这时,他已不再怒愤得像要一口口啃噬自己的骨头了,而是说话谨慎得像只要说错了一个字就得要面对一场牢狱之灾似的,他说:“既然有三哥担保,我也不好迫人太甚。但小红的死,我一定要对会里弟兄有个交待,讨个说法。”

铁手即沉声朗道:“小红临死之前,辗转交我一物,可能跟她的死有密切关系。现在我不便在此公开,但一定会据线索追查到底。摇红姑娘仍在泰山,死生未卜;小红姑娘己惨死此地,沉冤未雪。我既来了贵地,又成了凶嫌,此二案我会一并办理,请大家予我十日时间,我当设法上山为摇红小姐尽救助之力,也一定口来把小红姑娘之死查个水落石出。”

然后他又敲了记暮鼓打了记晨钟的加了一句:“十天。请给我十日。”

孙忠三定定的望向孙疆。

孙疆一跺足,狠狠地道:“好,就给你十天!”

然后他又恨恨的扬声龇牙道:“铁手,你这话可是对神枪会众家兄弟说下的,到时若果食言,别恨我们要向京里来的捕爷对着干了!”

孙忠三冷冷加了一句:“你们不干,我干!没道理让凶手逍遥法外,不可以使毁诺的人得意逞凶!”

铁手看着像一只抓住了鱼儿的苍鹰般的孙疆,又看看目慈脸厉的孙忠三,道:“你们放心,我决不食言。破不了此案,我就赖在一言堂里,赖死不走,打死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