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有义迳自说下去:“可惜你没有机会享受它了。”
言有信一怔。言有义拥抱他的手忽然一收,这钢箍一般的双臂夹了回来,言有信不及运功相抗,就听到自己双臂折裂的响声。
不止碎开两截,而是一阵僻啪声响,裂开好几截,每截又裂成几块。
言有信嘶声道:“你干——”忙运功相抗,脸色通红。
跟着下来,他的肋骨被挤断,又一连串骨折之声,肋骨一根根碎裂,白森森的骨头有的自胸肌、胁下、背肌倒刺出来,大量血水,激涌而出,鲜血也自他口中泉涌而出。
言有信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嘶嗥,奋力一挣,这一下挣动,言有义嘴角也涌出血来,不过,言有义一言不发,“僵尸功”全力涌向言有信。
“啪”地一响,言有信脊骨断了。“
言有信整个人失去了控制地,向后一仰,言有义双手夹住他的左右太阳穴,用力一扭,又“格”地一声,颈骨也拧断了。
不过言有信也发出了濒死一击。
他的膝盖撞在言有义的腹部。
言有义捂腹跄踉后退。
言有信巍巍然挣动了两下,然而,他己失去了脊骨,头后触近地,而又失去了颈骨,他双眼望到自己的脚跟,眼神和肌肉都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扭动,这扭动不能维持多久,他望了丁裳衣最后一眼之后,头就触了地,脚也站立不住,终于,翻倒在地。
也许他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说,不过,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第四章 小滚水
丁裳衣想惊叫,但她叫不出声。
言有义捂腹喘息着,双眼盯着言有信的尸体,久久喘息才能平复。
他指着言有信的尸首恐惧地道:“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你是我的亲哥哥,就可以这样占便宜!偷‘僵尸拳法’,是我的主意,不然你会有今天的武功?!逃出言家堡,也是我的意思,要不然你早死在言家了!在言家堡里搞得鸡犬不宁,我们才有机可趁,也是我的建议,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但你样样有份……”
他越说越咬牙切齿,戟指骂道:“拳谱你有份,而且练得比我好!身份地位,你做哥哥的,哪一样不比我高?!名誉利益,哪一样比我少?!可是功劳是我的,却事事要跟你分享!现在摆着一大堆黄金,你凭什么资格跟我分着花——”
他竟跑过去一脚把言有信的尸首踹得飞了起来:“刚才你和她说话,你以为我没听见?
你以为我没有注意?!你本来就想和她挟款私逃,你有了女人,还会有我这个弟弟?!你现在不出卖我,焉知日后不杀死我?就算你不想杀我,你也必还听这个恶毒女人的话来加害我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是你逼我杀你的,你,你怨不得我!”
他又一脚对准言有信的头颅踩下去:“听到吗?你死了,怨不得我!怨不得我!”只听一阵格勒勒,头壳已被大力踩爆,他还一脚一脚的往下踹。
言有义只觉一阵血气翻腾,眼前金蝇直舞,言有信临死前功力回挫及那一记膝撞,确也令他负伤不轻。
他强吸一口气,宁定情绪,狠狠地指着丁裳衣,道:“我现在去掘金,要是有金,我回来,先跟你快乐快乐,再跟那个小妞快活快活……要是没有金子——”
他冷笑,走了出去。丁裳衣也冷笑。
夜风极寒,夜央前的风最冷,雾最浓。
言有义肯定丁裳衣不会骗他,原因是:他一早从李鳄泪那么劳师动众来料理的事中已经断定,这笔税饷一定有问题。
——一百五十万两黄金,本来是拿来进贡朝廷的,现在拿来进奉自己,有谁不动心?有谁不眼红的!
言有义觉得有些昏眩,但是,他一直坚持走过去。
他忽然觉得脚下有些滋滋的声响。
他觉得土地很柔软——可是土地怎会柔软的呢?他以为是自己受伤后的错觉,所以又多走了几步。
暮地他发觉双脚被吸入泥中,已超过脚踝:——这块地真的是泥淖一般的!
他第一个念头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越过此处,到宝藏的地步!
于是他拔足出来,向前奔去!
人是往往在一个意念里,决定了生死成败、荣辱死亡,他才起步,就发现他奔走的方向,完全是泥沼,而且湿泥已浸至他膝盖上了。
要是在此际他立即往回跑,那么,以他的功力,还是会有极大的生机的。不过,在这刹那间,他不是在惊怕,而是在痛恨:那婊子竟敢骗他!也在懊悔:他竟为了一句谎话就杀了老大!更有些迷茫:究竟宝藏在不在前面?
这一迟疑就害了他的性命!
泥淖已淹至他臀部。
他狂啸一声,自恃艺高,以图一拔而起。可是泥沼之处,无可着力,他一沉之际,身子猝然沉至腰际!
这下他可吓得魂飞魄散,毕竟仍是经过翻风掀浪的武林人,立即聚起功力,全力往回路拖着泥一步步地挨过去。
却在这时,火光点起,呐喊声四起。
村民高举火把,围拢上来,用石块、锄犁、任何可以扔掷的东西,向他扔来。
换着平时,言有义根本不怕,可是这时,泥淖已浸至他胸际,而且还往下沉,寸步难行。他接了一部分丢来的东西,已挨了七八下,额上颊上,都淌着血。
村民恨他歹毒,继续扔丢东西过来,那壮汉还利用石弓,弹了一块大石过来,言有义无法闪躲,头上吃了一记,浑浑噩噩中。泥已浸至头部。
他吓得哭叫起来,嘶嘎地叫了两声,早被村民的怒骂声音所掩盖,再叫的时候,泥水已涌入他的口里。
他嘴里一旦胀塞了东西,下沉得更快,一下子只剩下几络发丝,半晌连发丝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些泥水的漩涡,还有几个小泡沫。
几个小泡沫组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又大又脏又稠脓的泡泡,“波”的一声,泡泡散碎了,泥淖又回复了平静。
村民们看着泥沼;还悻悻然的咒骂着,直至有人提起:“进屋救人去罗!”大家才忽然想起似的,纷纷抢入屋里去。
可是要解除高风亮、唐肯、丁裳衣三人身上的穴道,村民可束手无策,那村医也一样无计可施。
还好剩下一个丁裳衣还有知觉,她手脚虽不能动弹,但用语言指导,使村民捶又捏的,好不容易才撞开了高风亮身上所封的穴道,高风亮一旦能起,丁裳衣和唐肯身上的禁制自然不成问题了。
丁裳衣偷偷地收起了那只葫芦,留下身边近乎所有的银两,交给那清甜可爱的小女孩,安慰一番,又拜谢过村民,并表示这两个恶徒有恶势力撑腰,把尸首埋掉便算,不必报官,村民唯唯诺诺,惟望不再有这些恶客来到,当然不想再招惹麻烦。
三人别过村民,走出村落,唐肯昂首阔步,丁裳衣忙叫住他:“小心,别踩着了泥沼。”这时天已微亮,只见有几处地方都波波连声,有稠泡冒上来,上面是一些松动和于裂的泥块。
唐肯道:“不怕。这地方我很熟,叫做‘小滚水’这儿一带的人走熟了都不会误踩进去的。”原来这一带的火山以前曾经爆发过,现在还留存几处仍喷着热泥,久之积成泥塘,太阳猛烈时晒成泥田,跟三十里外的‘大滚水’激喷热泉形成一动一静两处奇景,只要不行夜很少有人误踏陷,就算有人不小心踩进去,只要从回头路迅速离去便是了,合当言有义财迷心窍,命中该绝,终于逃不过这一劫。
高风亮问:“是了,丁姑娘不熟稔这儿一带的地形,又怎会把那家伙引入泥沼之中呢?”
丁裳衣道:“我被押进屋子里之前,已有留意屋外的形势,那气泡的声音更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我在那位胖子哥哥的耳畔说:你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赶快退出去,把屋前那处泥淖铺上草叶,然后快躲起来,我会引他们掉进去的。没想到那位胖子哥哥倒也机警,事情都一一办得妥当,铺上草叶,看去便难以察觉才叫那丧心病狂的家伙掉进了陷阶。
她笑笑又道:“这件事,我心里向关大哥祈祷过,能成事,一定是他在天之灵的保祜。”
唐肯被她的语气所感动人隔了一会,喃喃地道:“不知道冷捕头那儿怎样了?”
高风亮肯定地道:“依我看,冷捕头的武功远远高过聂千愁,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这样一搞,害了好几条人命,这一带的村落人家,对付村外来人和官府派来的人,只怕难免更怀敌意了。”
丁裳衣也惋叹道:“更可怜的是阿来那一家人……”
高风亮道:“那叫蒸鱼的小姑娘最可怜了……要是我还有神威镖局在,一定把她两姊弟带回去抚养……”
丁裳衣道:“只怕今晚的事,蒸鱼她一辈子也忘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