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斧书生”易映溪扬斧一格,只觉脉门如着锤击,一套之下,斧脱手飞出,劈入巨柱内,几及断柱。
另外,“笃”地一响,那事物也钉入柱内,竟是一截蜡烛!
易映溪一怔,丁裳衣已化作一道剑光,抢出门外,当者披靡。
唐肯也护着那人闯出门槛。
外面伏击的衙役,因惧于那蒙面人以一根翎毛杀伤鲁问张之声势,一时未敢动手,只拿着火把,吃喝围住丁裳衣等人。
忽然,鞭影马鸣,一辆驷马大车风驰电掣而至,车上扬鞭的正是那始终不肯独自逃生的老者。
老者策马冲散火把队伍,扬鞭卷飞八人,唐肯揽那人跃上马身,丁裳衣蓝衣旋卷,片刻已刺倒了逼近的几人,“刷”地倒飞入马车,老者吆喝一声,策马长驱!
马车硬闯出了一条路!
衙差们提刀追赶,把火把扔到马车上。
黑夜里,衙差们呐喊呼吆,提着火把晃扬,但追赶不上。
只见马车沾满了熊熊烈火,一蓬光地飞驰而去,夜色中,沿路也染了星点火光,远远看去,反而有寂静的感觉。
这时,易映溪扶持鲁问张走出门口,眺望远去的火光。
只听蹄声忽起,原先准备停妥的马队,有十数人成两组,打马急追而去。
黑漆里的火光是显眼的目标,仿佛命里注定燃烧是接近寂灭的标志。这马队就是要使这标志彻底毁灭。
鲁问张望着远去的火光,跟着如雷动般的马队,叹道:“他们逃不了的。”他心中在感叹最终不能保住丁裳衣,这一别,就是生死两茫茫了。
易映溪禁不住要问:“究竟……是什么人?”
鲁问张看着手臂上的伤痕,他实在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人以一根羽毛使出刀法,几乎砍下他一条胳臂。
“疱丁刀法……这人的刀法,已经落花伤人、片叶割体、炉火纯青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这数百里内,能使出这种举重若轻,变钝为利的刀法者只怕不出三人,这人——”
易映溪眼神一亮,“是他?”
鲁问张肃容抚髯,点点头道:“是他。”
易映溪喃喃地道,“是他……”其实他开始问那一句“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他问的是什么人用一根蜡烛隔空击落他的巨斧;如果说那蒙面大汉以一根翎羽伤了鲁问张令人膛目,那这发出一根蜡烛的神秘人简直是神乎其技了。
易映溪到现在还觉虎口隐隐作痛。
老者策马狂驰,驰向郊外。
唐肯、丁裳衣正在窜起伏落的将火把扔出车外,把火焰扑灭。
两人好不容易才把火势扑熄,回头看那大汉、只见那一对精光炯炯的眼睛,已变得黯淡无光,大手捂着胸前,胸襟不住的有血水渗出来。
唐肯叫道:“好汉……你……觉得怎样?!”
那人勉强提气问:“我们……驶去哪儿?”
这时风啸马嘶,老者听不清楚那人的问话,唐肯扬声替那人问了一遍。
老者没有回首,他在全心全意的打马,驾御这辆马车变成了他聚精会神的事情。“闯出城去!”
那蒙面人叫道:“不行!捕王刚刚入城,撞上了他……可什么都没得玩了!”
老者的车并没有因此而缓下来,在风中嘶声道:“那该去哪里?!”
蒙面人也大声道:“往城西折回去,那儿有一大片乡郊,到那儿再谋脱身之法!”
马车突然一颠,四马长嘶,蓬车一个转折,几乎贴地而驰,已然转向城西。
唐肯哗然道:“老哥,你这一手,要得!”
蒙面汉道:“你迟生了几年,不知道当年‘飞骑’袁飞的威名。”
唐肯皱眉道:“猿飞?”
那老者被人提起名字,似大为振奋,往内大声道:“我姓袁,叫飞。”
唐肯也探首出去吼道:“我姓唐,叫肯。”
这时马车疾驰,在暗夜里东奔西窜,时过高岗险峻,断木残柳,高低跌荡,但马车依然在极速下前进。
马蹄与风砂交织里,唐肯和袁飞互道了姓名。
这时丁裳衣自车后探首进来:“后面有数十骑追上来了。”
唐肯道:“不怕,有袁飞在。”
蒙面汉摇首道:“也不行,马拉着车,总跑不过单骑。”
唐肯急道:“那该怎么办?”
丁裳衣咬了咬唇,“前头必定还有兜截的高手,这马车目标太大。”
蒙面汉接道:“只有弃车步行,反而易于藏匿。”
唐肯道:“可是你的伤……”
蒙面汉强笑道:“你也不一样有伤么?却来管我的伤!”
丁裳衣道:“那好,我叫袁飞打个隐藏处停车——”
马车辄然而止!
马车本来在极速的情形下奔驰,骤然而止,足可令车内的人全都倾跌出去。
丁裳衣双足悬空,但她双手却抓住车沿,人已借力翻到车顶之上。
蒙面人吐气扬声,像磁铁一样吸住车蓬,落地生根,居然分毫不动。
只有唐肯被倒了出来。
唐肯一跌到外面,一滚跃起,只见四马人立长嘶,袁飞的人仍贴在马背上,没有被甩下来。
马车是怎么猝停的呢?
唐肯立即发觉,马车的左右前轮全都不见,以致车蓬前首斜插入地里,无法再拖动。
谁能把急旋中的巨轮拆掉?
唐肯这才发现,星月下,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他们一个左手,一个右手,都提了一只大木轮。
这两人竟是在急驰中用手臂硬硬把车轮拔了出来的。
这两个人,在冷月寒星下,跟鬼魅僵尸没什么两样。
唐肯认识这两个人。
这两人是他一生一世都不愿再见的人,但现在正是穷途末路亡命逃逸之际,又教他撞上了:
言有信、言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