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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追命还受了伤。

无情点点头道:“我了解。”

冷柳平慢慢向后退了两步,松针落下来,忽然松针越落越多,冷柳平衣襟渐渐鼓起。

无情垂目,一直在看着地上的枯松针,仿佛有只青蝉伏在那边似的,他似乎不肯移开目光。

冷柳平缓缓伸手向后,取出铁环,动作缓慢、坚定、有力、而无暇可袭:“人说无情四绝,一绝是当年鲁班座下首席大弟子鲁志子后代制的轿子,一绝是暗器,另一绝是轻功,还有一绝是才智,我现在就来领教你的后三绝。”

无情仍是望着地下,声音出奇的凝重,缓滞:“人说苗疆使刀最老练狠辣者,要算是:

‘七泽死神’霍桐,可是霍桐败在你‘无刀一击,下;人说苗疆刀法最快、而且没有破绽、无坚不摧者,要算‘一刀千里,莫三给给,但莫三给给对你的‘无刀一击’也心悦诚服—

—”

无情望着地上的枯萎松针,还用手去撩拨,仿佛真有些事物战火粘面似的:“老实说,要击破你‘无刀一击’,我丝毫没有把握,也因此,我的心情——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怎样吗?”

冷柳平道:“怎样?”

无情的声音平静得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兴奋!”

冷柳平目光收缩,一字一句地道:“二十五年来,你是第一个在与我比斗之前,还感到兴奋的。”

无情道:,‘武艺是我们的事业,如果在一场盛大的比斗前面没有兴奋与喜悦,那不能算是会武艺的人。”

停了一停,眼中有笑意,接又道:“何况是对你,一位介于暗器与刀法的大行家。”

冷柳平忽道:“若此战我俩不死,我交你这个朋友。”语音一顿,在说不尽的落寞:

“我一生中,还没真正的朋友。”

无情黯然道:“只可惜我们一出手,都无法控制对方的死活。”

冷柳平忽然道:“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无情道:“请说。”

冷柳平道:,‘等我说完那句话,我们就动手,否则只怕我们已不能动手。”

——他们两人已开始惺惺相惜,再不动手,只怕动不了手了。

——但他们各事其主,立场不同,正邪必分,是非交手不可的。

——只是一旦交手,他们之中,只怕只有一人能活了。

山风吹来,松针落得更密。

山崖在冷柳平身后三十余丈,山风自那儿急送。

山的那边不知是甚么地方?

冷柳平大声道:“不管你是生是死,追命一定是活的。”

——如果他能杀了无情,也可以回去交差,无愧以对“头儿”了。

——他说出来,是消除无情的后顾之忧,以全力一搏的。

——无情当然知道。

一一那是冷柳平决战前的最后一句话了。

无情大声道:“谢!”

这也是无情最后一句话。

“谢”字一出,无情比冷柳平先一步发动攻势。

——虽然非战不可,可是这“谢”字,仍如鲠骨在喉,不得不说。

——可是他没有把握接得下“无刀一击”,他只好抢攻。

——抢攻,把握所有的机会,以致对方无反攻之能!

冷柳平无坚不摧的寒芒正待发出,无情的暗器却已到了。

松针。

枯萎的松针为无情以弹指间的巧力激射,漫天花雨,直刺冷柳平。这“巧力”一如乡野孩童用铁钉果或撕茅草作“飞镖”一般,只要发射得法,锐力一如高手发放利器。

冷柳平身子斜飞而起,松针落空!

松针落下,十三点精光已向冷柳平打到。

冷柳平急退,一退便是丈余远。

无情掠起,白鸟一般追去,左手一伸,一道白光,直打冷柳平胸腹。

冷柳平猛一吸气,刀已及襟,但冷柳平胸腹一收,刀尖贴着冷柳平的胸襟,而冷柳平已开始倒飞。

这一倒飞,足足退了十余丈,刀才告落下,他才站稳,陡地无情一声大喝,“锥!”手中一线细链,链端一记流星槌,直射过来!

冷柳平“鹞子翻身”,寒光一闪,切断白链,突又“飕飕”数声,八枚铁蒺藜飞到。

冷柳平只好再退。

无情身形一起一落,又掠迫了过去。

这次,冷柳平不等无情出手,便己身退。

他一面身退,一面蓄势发出寒芒。

只要他寒芒一出,便可以反守为攻了,暂时的退却在一位暗器高手来说,算得了甚么呢!

退却本来是算不了甚么。

可是他退到一半,忽觉脚踏一空,重心顿失,往后跌去!

虽说这里只不过在半山腰,可是从这儿落下去还是会粉身碎骨。

无情打从一开始就抢得攻势,而冷柳平一开始就在退……

 

第二十五章 名捕变血人

 

冷柳平避过满天松针,已退出七八丈,避过十二点精光,又去了丈余远,再避过那一记穿心飞刃,又退了十余尺,等到闪过飞镖与铁蒺藜,又再退了十六八尺。

这一次,他己退出了悬崖。

他连忙收势,凭他深厚的内力,虽硬把退势收住,但已踏出了悬崖的脚步,便无法制止地下沉。

冷柳平这一次估计错误,无情这次的一扑,是想扑至他背后,截断他退路,以使他不至跌落山崖的。

两人身形闪动如疾电,那时语言根本来不及表达。

可是冷柳平误解了无情的意思,以为敌手要全力出击,于是退得更急,终于下坠绝崖。

这片土地虽只是山腰,但离地逾两百丈,这样落下去,只怕未到中途便被尖棱的岩石砸得个粉身碎骨。

冷柳平只觉一阵昏眩,重心顿失,往下落去,怪叫一声,双臂乱舞一通,想抓住些什么——左臂一紧,一件东西已紧紧扣住他的左腕。

人手,无情的手!

可是无情出手虽及时,内力却不济,被冷柳平下坠之力一扯,不禁往下沉去。

无情人已给扯离崖沿,翻身下坠,但他下坠之势,却不似冷柳平那般猝不及防,故能及时抓住崖边的一片草根与泥块。

这一来,无情挂在崖边,另一只手仍紧扣住冷柳平的左手,冷柳平的身子在半空不住摇晃。

无情勉力想把冷柳平抡上去,可是内力大弱,无法办到,想自己扳身撑上,但身负两人之体,也力有未逮,尝试了几次,手已酸麻,只怕就快支持不下去,只好不敢再试,任由自己吊在那里。

冷柳平惊魂稍定,仍不禁问道:“你为甚么要救我?”

无情道:“因为你连铁环都未发出过,我怎能让你死。”

冷柳平闭上嘴巴好一会儿,忽然道:“放开我吧!”

无情道:“为什么?”

冷柳平道:“因为我在,你撑不上去的。”

无情冷笑道:“看不出你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无情与冷柳平就吊在悬崖上。

日暮猿啼急,寒鸦点点飞,翠峰九重,满天血霞,黑夜已迫近眉睫。

无情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冷柳平沉默了良久,忽然道:“你骂我没种也好,婆婆妈妈也好,我还是要求你一件事。”

无情道:“为甚么?”

冷柳平道:“放开你的手。”

无情烦恶叱道:“闭你的口。”

其实,此际冷柳平若要借力一扯趁势,身跃上山崖,也有六成把握,可是这么一来,力已将尽的无情就势必给他扯落断崖下去成肉泥。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沙沙之声,脚步声。

风急,霞落,暮已至。

冷血和铁手,仍是找不到冷柳平的踪迹。

几乎在同时的,冷血和铁手在一片桑树林里止了步。

铁手道:“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