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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不惊人。
但绝对掠得了阵。
一个长得高大,一个却十分矮小,两个人同样的长得圆滚滚。
这两个人,一个是“行尸尊者”麦丹拿,一个是“走肉头陀”钟森明。
谁过来谁就得吃他们的暗器。
还有他们的古怪功夫:“行尸拳法”,每杀一人,功力就增一分;“走肉掌法”,专把对方武功偷龙转凤,化为己用。
跟他们交手,输了成了牺牲品,万一赢了,打狗还看主人面,唐仇是他们主人,现在是不是来了也无人得悉。
落山矶那儿,也不只于一鞭的部下在对付惊怖大将军的人。
主力的,还有“青花会”和“凤盟”的高手,另外,在外布署包围的,更有“天机”和苏秋坊的一众志士。
大家正好实力相峙,相互抗衡,旗鼓相当,棋逢敌手。
这之间,惊怖大将军是负了相当重的伤,主要是目不能视物,对敌自然大大打了折扣。
追命伤了足。
于一鞭中了掌。
温辣子看来一击得手,但他的头好像卡得不太稳当,使得他老是用两只手去扶住他摇晃晃的大头勺子。
铁手受了内伤。
不过,三人中,幸运得最离奇,却是一向浑厚、纯朴、不使花巧机诈的铁游夏!
在与大将军比拼内力之后,就连追命也认为:铁手大落下风,情形十分不妙。
所以当大将军受创疾退,两人陡分了开来之际,追命马上要掠过去要替铁手护法。
“你伤重了!”
铁手一开始,是回不过气来,但半晌后,已能答:“不重……”
“但你的指甲……”追命仍是担心。
“我之前着了唐仇的‘冰’毒。又捱了她的‘刀毒’。几种毒力和暗器合并,潜伏我体内,并未能一一逼迫出来,自己一路拼斗,也并未留意。”铁手很快就缓得一口气来,怕追命为他挂虑,就道出其中原委,“大将军用‘屏风大法’的‘起’式,跟我‘一以贯之’斗得正酣,他因前已恶斗二场,一时取我不下,便转用‘承’。‘承’是‘受’之意,以内力布成‘阵’,‘阵’即是先让人入阵才能发动、发功。问题是:我的内力本有干扰,潜有毒质,就给他一吸一引,转入他体内,他‘承受’了。但他也够厉害,把力全转入额顶,生了一大蓬乱发。我的功力虽给他吸取不少,但我内力源于大地,自是源源不绝,而原本内劲上潜存的毒力,却给吸取尽除,余毒渐卸,长成为恶甲,其实也是完全挣脱毒力的微兆和过程而已,就好比蛇要脱皮才能重新蜕变,受伤患处结了痂子不久就能长出新肉一样。我反而没什么事。”
铁手算是“因祸得福”。
大将军吸取承受了他身罹的毒力,相当不划算。
追命听了,这才算放了心。
马蹄狂嘶,车声辘辘,十五辆驷马蓬车,飞驰上了土岗,马车四角,风灯照明,一齐停下,把众人围在中心。
赶车各有二人。
一正一副。
总共三十人。
三十星霜,天下无双,出手惊心,非死即伤。
他们这一伙人,每一动手,都有崭新的设计,新颖的杀法,总之,令人动魄惊心,而且杀伤力奇大,使死的人死得震撼凄厉,而未死的人也一辈子难忘。
他们这一个杀手集团正好藉此打响名号,让人牢牢记住,就会永生不忘。
让人骇怕惊惧,也是一种成名的方式。
可是他们这一次冒上来、冲上来,却是为了什么?又要用什么法子惊世骇俗、扬名立万?
追命已不暇细思。
因为杨奸在离开山岗掠身而过的时候,已传达给他一句很重要的话。
一句很重要的话。
“如果三十星霜一到,马上就要对大将军围攻格杀,不然恐怕制他不住。”
这句话,追命已通知了于一鞭和铁手。
于一鞭一见于投和于玲,本交给裨将招九积和牙将于勇花要带离土岗,但居然给七十三路风烟围杀了回来,这时,他跟大将军已扯破了脸,正面对敌,自知以个人之力,绝收拾不了凌落石,若自己一个不敌,只怕儿子、女儿都活不了,以大将军的狠性,也决不会放过他的后人,他的部属军队,也一定会受诛连杀害,所以,他今天也不管一切,已豁了出去,不管单挑群殴,都非把凌落石置之死地不可!
是以他们三人再不迟疑,不约而同,分三个方向,向大将军逼近。
不。
不只三人,另一非常和气的人,向大将军背后,沿着华丽马车的阴影,用一种非常慢条斯理的,以一种非常和气的步伐悄悄的欺近。
这个当然就是“天机”四大天王里的哈三天:哈佛。
哈佛正打算以一种非常以和为贵的方式,十分和气的杀了惊怖大将军:
凌落石!
这时候,凌落石的视力几乎一片模糊。
他所中的毒和伤,都未逼出,也未复元。
他的徒众虽多,但真正强大能战的,就一个燕赵,另外,就是在他身边智囊兼战友,但是武林中始终不知其战友的苏花公。
但大将军却不退却。
他叫苏花公扶着他。
扶着他行前。
迎着敌人。
这时,十五驾蓬车,车帘紧闭低垂,齐齐团团围在土岗上,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
大将军就站在那儿。
于一鞭、追命、铁手、哈佛,分四方面包抄过去。
就连燕赵和他的死士们,以及马尔、寇梁、于玲、于投、钟森明、麦丹拿、招九积、于勇花……这几十人,也全聚合在这旷地上,
月,在天。
星,稀。
马在低鸣。
人呢?
在拼死活。
在求胜。
求存。
第九章 惨绿少年
有些人,帮人活得更好,他就愈快乐,是求存的一种方式。
有的人,杀人来让自己活得更好,也是求存的另一种方式。
大将军呢?
他昂然立于旷地中央。
然后他站直,一手推开苏花公:
“来吧!”
这次,他不说“请”。
因为已不须要客气。
此际是性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只有你死,我活。
他一说完,立刻有人向他出手。
哈佛。
他猛吸一口气,哈一声,打出一拳,哈三声,打出三拳。
哈哈哈。
一拳比一拳和气。
杀伤力,却一拳比一拳劲!
但他的拳主要不在杀敌。
他有自知之明,他的拳法,要杀大将军,还力有未逮。
他志不在此。
旨在掩护。
掩护两个人。
艳芳大师自另一辆马车旁蹿出!
他手上的袈裟,直罩大将军。
另一人则自马车底滚了出来。
他手上有琴。
他用琴横扫大将军下盘,仿佛他手上所持的,不是“风雨铃霖”古琴,而是一柄大斧钺!
破空划出杀伐的琴韵!
大将军笑了。
狂笑。
他突然冲向一辆马车。
一掌,车蓬垮了,坍倒下来。
铁手、追命一直没有动手。
他们在提防。
提防车里的埋伏:
是强弩?
是伏兵?
还是杀手?
暗器?
都不是。
车里都是:
水缸。
一口一口的大水缸。
瓷水缸!
水缸用来做什么!
当然是盛水。
可是,水缸在这时候出现,实在是太过诡怪、突兀、不协调了!
大将军忽然冲了过去,一伸手,将军令,便拍破了一口大水缸。
瓷片四分五裂,水迸溅而出。
水汹涌而出,大将军衣衫溅湿。
大将军宛如全身浸透在水里,一付狂欢的样子。
然后他打破第二缸、第三缸、第四缸……每车只有四缸。
这时,大将军像个顽童一样,他东窜西跃,手拍脚蹴,乓乒彭另,又上了另一部马车,砸下车篷,又有四口水缸,他照样又一一打破。
当他击破第二辆马车的第三口瓷缸之时,不管哈佛、袁天王、艳芳大师的攻势,再加追命、铁手、于一鞭的攻击,都已全然不管用了。至少对他,已没有用了。
水对他而言,像鲨鱼重回到了海洋。
他不只如鱼得水。
更不止如虎添翼。
他是一下子成了仙入了道却变成了魔头了。
他欢快地狂啸、尽情的怪嘶!
他全身浸着迸溅出来的水,然而,迅即又全身蒸腾着烟霞薄雾。
他踢破水缸,跃到第五辆马车的时候,追命、铁手、于一鞭、袁祖贤、艳芳大师、哈三天,只有完全捱打的份儿。
他每拍碎一口缸,当水花迸喷之时,珖琅声中他就运气一送,将水即时凝成冰,像一片锐利无比的玻璃晶片,全向敌人拍飞了过去。
千片万片。
万晶千莹!
锋锐无比!
利不可挡!
追命、铁手等人,武功再好,也接不下这千千万万水凝结而成的暗器,伤杀力又奇巨,不消片刻,六人皆给利锋割切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血涌如泉。
血令大将军更是欢狂。
他已窜到第八辆马车,又拍开第一口水缸,这时候,他忽把锋头一转,所有的水凝成利片,都攻向离得较远马尔、寇梁,还有于投、于玲、招九积、于勇花等人。
于投、于玲年龄还小,武功最弱,立重伤倒地,哀呼连连。
招九积和于勇花二人拼了性命维护二小,但也伤了多处,情况危殆。
马尔、寇梁的情势也好不了多少。
于一鞭看得睚眦欲裂,怒叱道:“凌落石,你用‘走井法子’对付小孩子,你有种就!”
话未说完,一道玻璃水晶片已打横割入他唇里,对穿过他双颊。
追命轻功好,避得较多,但也伤了七、八处,血流如注,已力尽筋疲。
他向铁手忿道:“不好!看来大将军虽找不到井水,却把水一缸缸的运来,激发他的功力了!”
且见铁手的情形,也好不了那里去。
铁手内力深厚,运劲于全身,勉强硬崩掉了百来片水晶刀片,但久而久之,只要功力稍驰,就给一两片割入肌里,疼痛一生,聚力稍散,于是,愈来愈不能抵挡,伤口也愈来愈多了。
他一面强忍痛楚,一面嘶声喊道:“大家要聚在一起……比较好抵挡”
话说如此,可是谈何容易。
大将军已经到第十辆马车内,车里有的是水缸,水缸一破,千万道玻璃水晶刀片,马上以‘屏风四扇门’的‘转’字诀,活化了‘走井法子’,变成了用之不尽的可怕兵器、利器、暗器,眼看群雄要给‘水刀’,切割成片、伏尸当堂不可了。大将军杀得性起,除了苏花公略有回避之外,连燕赵手下的死士及大连盟暴行族的人,也一并杀伤了多人。
凌落石还特别专攻于投、于玲二小,这一来,就分尽了于一鞭的心神,要保护他的孩子,更着了更多‘水刀’,追命、铁手欲前去助他,轻功因而稍滞,气功亦因此微驰,又遭‘水刀’破体重创几下,连追命、铁手也几乎支撑不住了。
“走井法子”,只遇上“水”已有如此威力,若遇上井,那还得了?!
众人极为恐惧,逃生无路,求救无门之时,大将军更得势不饶人,跳上第十一辆马车,明黄灯火晃漾,照个通明,大将军一脚踢开第一口大水缸,又咣琅一声,狰狞狂笑道:
“今晚叫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波的一声。
缸碎。
水溅。
然后,他以绝世功力,水化冰,冰化刀,刀杀敌!
痛快。
他原想如是。
但不是。
事实不然。
缸碎。
裂开。
缸是空的。
有人。
一个少年人,这刹那给大将军的感觉,竟然是恬和惊。
恬。
惊。
这本来是两种完全合不拢、凑不全、搭不在一起的感觉。
可是大将军乍看到他,第一个迎面击出来的感觉就是:
恬和惊
那是一个少年人,寂寞如常的坐在那儿,好像就在山河岁月里,悠悠游游,长袍古袖,风静温恬,只等人来敲碎这一缸,只等人来敲醒这一刻。
尽管外面斗个虎啸龙吟,山动岳摇,他还是车里缸里,万古云霄一羽毛,匕鬯不惊,黑白分明。
大将军碎缸。
见到了这个少年。
少年对大将军一笑,一伸手,说:“我也有,还给你。”只见千百道水晶片,齐打了过去,一齐打到大将军脸上、胸上,身上,插刺得凌落石像只水晶刺猬一样。
不可一世全面制胜的大将军马上仰天飞跌了出去,惨嚎:“你到底是谁?!”
大将军痛急攻心,惊得三魂失二,七魄剩一,连跌边问了那么一句。
少年那一扬手间的暗器,看似简单,也很平淡,但却似四散而包抄过去的音符,而且每一发都能准确地命中。
“奇怪,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骂我吗?”少年在看自己刚发过暗器那修长白皙秀气的手指,寂寞地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废物啊。”
人,原字本只有一撇一捺,但月下灯里,这惨绿少年淡淡的寂意,却似有千悲万喜,像是少女心中一个千呼万唤的无声。
?“江湖是个实战的所在,险恶的地方,你要成功,就得要咬牙死守坚持到连失败和死亡都怕了你才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
拔剑岂无隔夜仇
霍霍磨刀浇碧血
枪花绽处造化愁
江湖如此一场大雪,只要是脆弱的,是也或非,功亦或罪,存不可活……要不让大雪埋没,只有自己在心里点燃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