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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动她,我宰了你。”

为这一点,罗自乃更加讨厌那驼背怪铁布衫。

因为太生气这个怪物了(然而又不敢真的“动”他),使他有时候无缘无故,吃饭、散步。解手的时候,都会握着双拳跳了起来尖声叫道:

“我真是好恨他啊!-----我恨死他了!”

可惜,光是憎恨、是不会致命的,也不会死人的。

他们现在的情况,很有点荒谬,简直是夜夜等鬼来。

而他们却刀出匣、剑出鞘。枪在手的等着杀鬼。

——如果鬼是已死了的人,他们又如何杀?难道鬼也可以再死一次。

不。

这次“不”的意思是说:这一回,他们等到的不是鬼。

而是人。

活人。

也是“陌生人。”

三、愈深夜愈热闹

那“陌生人”也是到了晚上才来。

仿佛,这一阵子,这荒山野岭上,要入夜后才特别热闹起来。

愈夜深愈热闹。

真奇怪,好像只有鬼城和卯都城,才会有这样子现象。

——罗白乃嘴里咕咬咕呛、心里朦朦胧胧的咕噎啼咕着。

他虽然怕鬼,但不知怎的,却在脑里老是抹不去那女鬼磨刀时修长清白的胴体。

——就算是鬼,也想再见一见;毕竟,漂亮的女体难得一见,何况,那冰冷之躯总是火的了他的心灵,又淫邪,又圣洁,又纯净,又肮脏……

为了要不去想那女(鬼的身)体,他故意竭力去想别的东西:

一想,就想到了那给水淋湿了的衣衫,衫内若隐若现的女体。

——是给他淋湿了衣衫的绮梦。

天!

──这儿到底是不是火焰山!

没听说过秋后这么高拔的山也一点都不苍寒!

罗白乃只好又尽力去想别的:

想最丑陋、难看的!

突然灵机一动!

他想到了:

铁布衫!

——又臭又丑的铁布衫!

一想到他,罗白乃忍不住又双手紧握拳头抑压住声,并自喉底迸嘶出了一句语:

“我真是好讨厌他呀——”

他叫得很低声。

他可不想惊动大家。

——也心里知道:这些女子已经够以为他便呆呆的了。他可不想她们还以为他发神经、脑筋搭上牛仟筋去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在心里憎恨一个人,总得要宣泄一下才行。

反正,他不打人,不杀人,不折磨人,低声叫一叫,握拳跳一跳,也不成祸患。

没想到……

没想到,他才小小跳一跳,轻轻叫一叫,他身边那两匹马,一起人立长嘶。

“啼津律律律律哮律——”

好大声。

在这荒山之夜。

——他处身之地,是在马棚右方,铁布衫也不知是监察还是陪伴(鬼才要他陪),老是在他左近(鬼不希望他给鬼衔去填鬼坑去),还正在打了一口呵欠,令得在附近的他。也马上感到臭穴来风。尸气冲天,扑鼻难闻。

他可设想到。绝对设想到、只那么一叫一跳,那些健马反应会那么激动。那么疾愤的!

——难道,那些马跟铁布衫有亲?

还是铁布衫是肖马的?

都不是。

因为他立刻发现,远远传来一声马嘶。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马鸣:

那么清越,那么豪壮,那么充沛,那么顽强··……·忽然间使他明白了,在历史纵横驰骋的马上好汉,是如何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攻城掠他、剽悍矫捷,那才是铁血男儿,铁骑英凤!

这一声马鸣使他想到风萧萧的关外。苍莽莽的塞外、荒滇漠的边疆。

原来,栏里的马是为呼应、迎远方来马而喜啸的。

——既有远方来马,必有远方来客;总不成鬼也骑马吧!

罗白乃一向爱热闹。

他马上冲到前门去看。

看什么?

当然是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他要看来的是谁?是人?还是鬼?那匹马,要是来自阴司地狱,是不是马脸使者,后面会不会跟了头牛?

他一看,便给定住了。

远方的客人来得好快。

那马也驰骋快如疾风,在月下,它壮硕无匹。健壮无朋,奔驰时鬃毛飞加急颤,毛色在月华下如雪滑行,简直是飞一样就到了客栈跟前来。好快!

它快,绮梦等人可也不慢,一听外面马鸣,人都持刀拿剑的聚集在栈前了。

马止。

马上是一女子。

马停了,紫色披风犹在飞扬,一时未平。

起先披凤遮着脸靥,罗白乃自下而上望去,只觉好笑。已经打了一个大哈嗽。

等披风也静止了,罗白乃的眼球也静止了。

他是目不转睛。

因为转不开。

移不走。

他希望自己如蜜蜂。他想化身为蚊子。不过,成为苍蝇也不介意(只千万别逗留过在铁布衫的身上,他裹在身上的脏布还渗着血水呢),乃至变成披风都好(最好是人马合一),总之,他的视线和灵魂,一时三刻都高不开那背后挂着一把刀的“陌生女子”身上。

只是大家都很有点紧张,不知来的是敌是友——不过。还好,看样子决不会是鬼。

却见绮梦笑了一笑,像吁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到了马旁,仰着弧度带点倔强的美的下颔,说。

“你来了。”

带点欣慰的语调。

“我来了。”

来人一跃下马,动作俐落轻盈。

“好马。”

绮梦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马毛。

那健马又咏障律一声轻鸣,还摇了摇头,眨了眨眼。

“只有它才能让我披星载月的及时赶来帮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