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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白天死了人,晚上也一样有事。

——不过,比起白天来,还不算什么大事。

那是又见鬼了!

这次见鬼的是杜小月。

她一直都躲在被窝里,炕上,双手抓住了被角,扯到唇下、咬着。

这样看去,她好像在被里的身于是赤裸的,没穿寸楼。其实不然:正好她是全身穿了三层衣服.在这开始秋意沁人的气候里显得小题大作。

她在炕上,瞪大了眼。

眼瞳黑而亮:黑却更充满了惊,亮却更充溢了惧。

总之,她眼里就填满了两个字:

惊惧。

结果,她就在惊惧的张望中、在一阵阴风吹动了后院门,扉吱嘎作响后,看到了一幕诡奇已极的情景:

有个女人在洗澡。

她浸在木桶里。

她脱光了衣服。

她的发很长,毛很卷,毛发都很黑,所以,也就显得身形特别白。

触目惊心的白。

夺目攫魄的白。

——白里,有两点血痔,一在腿根,一在额下。

然后,她还看见了一件事物:

刀。

坦白说,小月也不十分肯定那是不是刀,但她肯定看见有刀光。

惨青得毒牙一般彩白的刀锋,正自浴桶里延伸出来,向着天。

天心有月。

月在天心。

看到了这一幕,你说一向胆怯、而且胆战心惊、并已受人奸辱过的杜小月,能做什么事?

她尖叫。

她一尖叫,人都到齐了。

大家早已剑拔晋张,惊弓之鸟,警觉性都很高。

只可惜小月要在好半晌之后,才惊魂甫定,稍定过神来之后,才能战战兢兢的指出她看到异象的所在,众人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小心翼翼的包抄过去,由铁布衫一脚喘开了门:

人已不在。

只剩下月亮。

月华如练。

整个后院,如同白昼。

阶下只有点湿。

还有一个木盆。

盆里有水。

水还在漾动。

桶旁还有点水渍。

人,刚刚才走。

——是人吗?

待小月定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清楚她见到了是什么诡物之后,大家才算弄明白过来:

又见鬼了!

本来,遇鬼绝对是件大事,只不过,大家现在倒不那么想了:

一,这鬼(应该说:这脱光了衣服的女鬼),已不止是第一次遇上了。

二,这次总算没人失踪,也无人死亡(毕竟,还是活人生死事大)。

三,上一次;这鬼出现“仙踪”的时候,毕竟还凭空飘飞,而今,只在木桶里洗澡,难度低多了;而且,仿佛也增添了点“人味”。

──鬼要洗澡吗?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的隐忧也增多了,简直是忧心怔忡。

因为,这“鬼”(如果不是人)已经是越来越嚣张,愈来愈肆无忌伸了。

怎么说?

初遇这鬼(如果不是人,那当然是鬼了——要不然那是什么东西!?),鬼还有点顾忌,倏忽莫测,高来高去,而今,已目中无人,玉体横陈,公然在庭院洗澡了,竞当客栈里无人手!?

她们更忧虑的,倒还不是那女鬼(胡骄生前还矢口说她看见那“鬼”是有胸脯乳房的!

——刀下不是“女鬼”难道是“男鬼”不成!?人死了之后,总不成男女倒错吧!)愈渐嚣狂,而是绮梦的态度。

听了小月的转达,绮梦的脸色;又回复到晚上她一巴子掴胡娇的那种冷肃。

甚至更难看。

大家看了也难堪。

绮梦还问得很仔细。

而且很耐心。

她等小月回过神来后,——问她遇鬼的细节,细得连那刀尖向着何方、腿有多长、阴毛有多卷也要知道。

杜小月见着绮梦,仿佛就生了莫大的定力,终于能镇定下来,——详述。

只不过,她说得越详尽,绮梦的脸色越是像曙色一样。

大家看到她的脸色,仿佛都见不到前景有曙色。

毕竟,绮梦是她们的领导。

是她们心目中的英雄。

是太阳。

“你既然来了,”她们只听绮梦仿佛中了邪似的痴痴地道,“那你就来吧!明晚我等你!”

她们听了之后,更加担心:

担心绮梦会像独孤一味般失踪,更耽心她好像胡骄一样的去寻死。

她们互相照会,盯住了她。

不过她没有:

没有失踪。

也没有自杀。

她反而断然下令:“全面准备作战。来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是人,不是鬼,不要怕。你们放心,我的一位妹妹知交,就要到了,她可是一名强援。”

大家看绮梦还有勇气奋战,大为振奋,终于由张切切大着胆子问:

“小姐……”

“怎么!?”

“你怎么知道是人……不是鬼!?”

说到“鬼”字的时候,张切切自己也明显地吓了一跳。

大家也唬了一惊。

“鬼不必洗澡,也不用冲凉。”绮梦冷笑扒去了裹着枪尖的布帛,“就算要冲洗,也用不着我们家井水。”

她已露出了明晃晃的枪尖,一晃一抖,枪颈红缨“花”地扬了开来,像丝地这就绽放了一朵红花。

“黄泉路,路不远;”她的脸让枪尖寒光映得英气迫人。“你要有胆再来,我就让你洗一个血澡吧!”

那一晚,鬼没有来。

也许,那一天已经饱和:

白天死了人,晚上见了鬼。

第二天晚上,十四,只差一天便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