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白乃一呆,他口齿便捷,马上说:“若果人人都上了疑神峰,谁来守客栈这
里啊!谁来保住这世外桃源呀!”

绮梦正想说些什么,却听一人冷森森地道:“这算世外桃源?我看是世外逃原
才对——人人都逃到这儿避难来了,结果,这儿就成了杀戮战场。”说话的人是聂
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回绮梦身边,像只挥不去的绿头苍蝇。绮梦听了就说:
“你不去,也就罢了,还是在这儿上面安全些。”

罗白乃听了,却在心中叫屈:如果大家都走了,谁来保护你?

一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呀!

(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上疑神峰呢?)

(不可以给人小觑了!)

(不入猛鬼庙,岂不是孬种!)

正寻忖间,忽地,放于背部的指头,有点凉飒飒的,猛回头,却看见一条肥大
的舌头,正在舔他竖着的食指头。

舔他的是张切切。

他一回首,张大妈就对他一线,问:“你干吗对我翘起手指头?”

说着,再度伸出了肥大的舌头。

 


白骨精 第二章 独木桥生死斗

第一回 肥大的舌头
第二回 蝴蝶花
第三回 关是用来闯的
第四回 花蝴蝶
第五回 夜来了,鬼还会远吗?

 


白骨精 第一回 肥大的舌头

几缕狼烟袅起像在苍穹大地间添了几游魂无定。

无情,聂青。习玫红,还有白可儿。陈日月等人,正整军待发,要上疑神峰。
出发之前,叶告。何梵跟言宁宁。李青青到了前山,去埋葬和清理戍守官兵的尸体,
他们大概生了火,烧了腐尸,同时也烧掉了腐坏的东西。

罗白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仍未决定要不要跟无情一队上疑神峰,入猛鬼庙。

去?

还是不去?

上?

还是不上?

他忽而想到习玫红的巧笑情兮,忽而又念及孙绮梦的创靥玉颊,委决难下,难
舍难分。

忽然,他闻到一种臭味。

臭味来自铁布衫。

铁布衫在阴影里狠狠地盯着他。

然后,他眼前闪过一件事物:舌头。

一一肥大湿流的舌头。

一一想到这物体,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哗。

他鼓起了勇气,义尤反顾地大步走到无情身前。

无情正坐在轮椅上,何梵跟叶告正为他的座椅装不知什么事物,有弹簧、木栓,
齿凿之类的事物,他忽然在这时走了过来,无情不禁抬了抬头,微微有些讶异。

“什么事?”

“我想上去。”

“上去?”

“一道上疑神峰。”

罗白乃边说边后悔。

——那一张如玉靥杏腮、星眸半闭的情影芳容正逐渐离他远去。

“不行。”

无情说。

斩钉截铁。

“为什么!?”

罗白乃几乎没跳了起来。

“因为你刚才已作出了选择,”无情道,“你不能选择两次。”

罗白乃本来还没拿实主意一定要去,但而今无情一旦反对,他就铆足了劲。

“我刚才可没说不去,”他抗辩,“我只怕没人保护这儿。”

无情道:“我倒不怕没有人保护这里。”

“我也是。”

说话的是绮梦。

“哦?”

无情望向绮梦,他很有兴趣知道绮梦为何那么笃定的原由。

“飞天老鼠。”绮梦说,“我们约好了今天白天,他一定会到。”

罗白乃觉得自己的地位遭受蔑视:“那只铁头老鼠?

嘿!独孤怕夜只怕不知孤独到哪里去了,五裂神君也不晓得给人四分五裂扔到
哪儿了,这只会飞的耗子就保证不爽约吗!”

绮梦平静地道:“他是个守信用的人。”

“你还是守在这儿吧,”无情道,“看来,这里的热闹,不下于山上呢!”

“何况,”绮梦委婉好意他说,“这儿有人跟你相处得挺好的,倒是希望你留
下来共守客栈呢!”

“哦?”

罗白乃这才有点高兴起来:“哪一位?”

“铁拔。”绮梦有点忍笑地道。

“还有切切。”

罗白乃呻吟了一声。

他眼前又出现了一件事物:舌头。

———条肥大的舌头。

张切切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热切,呢声向他说了一句:“你留下来嘛——”

说着,还用肥厚的舌尖,舔了舔她自己肥腴的鼻头。

罗白乃不但可以看见她的舌苔,还可以看到她的舌底。

青筋、蓝筋,还有绊红、储红交错纠结的舌底:非常清晰。

上山的路上,猛鬼庙就在山峰上,看去也非常清楚。

可是问题却是:好像走来走去都走不到。

那庙始终在那儿他们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缩短距离。

上山的路前段还不算十分崎岖,但对无情而言,已经够吃力了。

初时,他还可以自己用手推动轮椅。

那一段,毕竟还是有“路”。

虽然,那只是沙砾满地颠簸凹凸不平的一条窄道,一旁就是悬崖,另一边就是
坚硬尖利的石壁。

无情已经“走”得有点艰辛。

但之后就不行了。

因为没有路了。

虽然没有路,但还不算十分险峻。

不过,光靠他自己双手推动,轮椅已动不了。

这时候,由陈日月推动。

这样走了一段路。

山渐高。

坡渐陡。

轮椅吱轧作响。

陈日月推得已有点吃力。

他开始冒汗。

喘气。

于是,由白可儿接手。

白可儿一推,进行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习玫红发现:白可儿好像比陈日月的冲刺力要高很多。

陈日月推轮椅的时候,有很多话说,有时大声,有时低语,有时是跟白可儿说
笑,有时是与大家招呼,有时却是低声同无情喝喝细语。

不过,他推动得很慢。

相比之下,白可儿可快多了。

也勤快多了。

不过,白可儿的脾气好像不大好。

他对无情很尊敬,很爱护。

习玫红甚至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主仆之情。师徒之恩。兄弟之义。

但还不止如此。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与恩义,使白可儿他们对无情充满敬爱与亲情,那是平
常主仆,师徒、兄弟、朋友之间所罕见的。

她不明白:像无情那么一个冷酷、尖酸,甚至看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家室之乐的
人,怎么会赢得这些少年人如此尊重,亲爱。

她觉得这些小孩子一定是受到这无情公于的欺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这样成功地欺骗了他们。

不过,看到无情上山上得那么辛苦,她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平常,你是
怎么办案的?”

“嗯?”

无情一面控制轮椅的把手,来减轻白可儿的使力,所以没意会到习玫红的问题。

“你连走路都不容易,上下山就更辛苦,却是为什么要当公差?”

无情闷哼一声。

他竭力控制机关设法助白可儿把他的座椅推上一处陡坡。

泥层籁籁而下,翻落万丈深崖。

轮椅就卡在峭壁上,十分凶险。

白可儿在使力:“啊——”的一声发力地喊。

“你的情形,应该躲在家里,顶多,就在衙里办案好了,根本不适合出来这般
操劳跋涉。”

无情脸都在发白。

可是他的语音抖也不抖:“在家里,不是办案。在衙里,办不了百姓的事。在
刑部,管不了江湖上的不平事。”

“可是……”习玫红看了也有点不忍心,“你这样办案法,谁都受累,我看了
也累!”

这回,陈日月也躲不了懒,过去帮上白可儿一把。

大家都在发力地推。

好不容易,才翻上了坡。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气喘吁吁。

“我一向都是这样办案。”

无情冷冷地答。

另一座更陡更峭的山壁,耸立在眼前。

 


白骨精 第二回 蝴蝶花

也许,是因为习玫红不喜欢无情冷峻的态度;许或,她是故意挑衅,刻意触怒
他,所以她不断发掘疑点:“你刚才不是会轻功的吗?”她曾在客栈里一照面就给
他一刀,“你怎么不施展轻功?”

无情这回根本不睬她。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你。”习玫红表明了她的不耐顷,“你行动不便,
拖累了我们的速度,你如果还不施展轻功,只怕,上到猛鬼庙已人暮了,咱们大黑
还不能回到客栈,那还帮得了什么忙!”

无情不理。

只努力上山。

白可儿却说话了:“习姐姐。”

习玫红没料白可儿会忽然叫了一声。

“啊?”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你闭口?”白可儿居然模仿的是她的口气,“如果
你不是帮着咱们一伙的,我早就把你推下山去了。”

好凶。

习玫红倒是怔了怔。

她走了过去。

白可儿已松开了一只手,暗示由陈日月把公子的轮椅全力顶着,这时,刚好遇
上了一处绝壁,轮椅悬在那里,不上不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之声。他已准备发
难,也已提防对方突然发难。一刀一剑憧,汗湿背衫。

聂青本来走在前面,现在也回了头,眼里发绿,绿得发寒。

习玫红依然往上掠去。

她轻功很好。

翩翩如蝶。

一飘而上。

她一手扶住轮椅,“嘎”的一声,与白可儿,陈日月同时用力,无情连人带椅
就越过了那道天堑,上了坡了。

然后,习玫红拍拍手,对白可儿道:“你这小孩子好恶。”

绝崖上,处处开着野花。

花儿像一只又一只的蝴蝶,风吹来时,朵朵花儿都像仁愁的蝴蝶,欲飞若舞。

陈日月忍不住道:“姐姐你好漂亮。”

他用手指了指。

他指的是习玫红的头上。

习玫红望望自己的头顶。

那几的阳光令她眼睛一眯。

太阳已渐猛烈。

头上还翩翩飞着两只小彩蝶。

白可儿对陈日月怒目而视,仿佛恨他不该在这时候赞美习玫红。

却听上了山崖仍未转身过来的无情冷冷地道:“你的内力果是高明。”

这也是一句赞美。

习玫红看到彩蝶,本来心情好好,笑溢于容,乍听,忽然脸色一变。

猛鬼庙却已在望。

庙已在不远处。

洞就在庙后。

但要到庙里去,得先过一道桥。

独木桥。

他们一向称那儿作:鬼门关。

鬼门关,鬼门关,到底鬼关了门没有?门,到底是不是鬼关上的?人,究竟过
不过得了关?

桥由两条木头横空架成,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时已久远,腐朽处处,但木头却非常坚韧。

这就是独木桥。

他们从这头,只望到桥心有一团雾,终有阳光照射,却依然弥漫不散。

桥那头有什么?

桥心是什么?

大家都不知道。

但大家都要过桥。

先得要过桥,才能抵达目的地。

桥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所在的过渡。

渡桥就是衔接处。

桥是关口。

他们正在关头。

聂青停了下来。

风很大。

大家衣袂猎猎作响,一不小心,很可能会给强风刮下山崖去。

聂青回头,看了看无情,又望了望习玫红,然后说:“我先过去,你押后。”

——“你”说的是习玫红。

他的用意很明显。

他打头阵,清除障碍再说。

到了这所在,绮梦。张切切,习玫红刚才转述里的种种传说,都涌现眼前,身
历其境,难免胆战心惊。

可是习玫红却只同意了一半。

“你先过桥,我再过去,”她说,意态坚决,“他们都不要过桥了。”

——这一次,“他们”系指无情。白可儿与陈日月。

她的用意很分明。

他们连一般的峭壁都通过得那么辛苦,又如何过独木桥,人猛鬼庙,面对更凶
险的环境?

聂青似乎也有同感。

却听轧轧之声响起。

白可儿与陈日月已一前一后,在推木椅过桥。

习玫红飞身拦在前面,瞪着杏目叉腰道:“你这木头车,前面一个小轮,后面
两个大轮子,这桥只由两条木柱子合并在一起,我们抬脚还怕绊滑摔跤,你怎么过
得去!”

无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道:“你若不拦阻,我们早就过去了。”

习玫红跺了跺脚,咬咬银牙,聂青忽道:“大家都来了这里,谁不往前进都心
里不好过,不如这样,我先过去走一转,如果平安,大家便都可以陆续通过,前后
呼应,岂不更好?”

聂青一向话说得不长。

尤其受伤之后,他说话就更短促了。

而且尖锐。

仿佛,他不但伤了身,也伤了元气,甚至连中气也受到沉重的断伤。

他现在努力说这一段话,无疑是为了大局。

他先探路,习玫红押后,大家都一起过关。

无情没有答话。

他只是看着。

看着前方。

聂青正转过身跟无情说话。

无情看的方向就是他背后。

看到无情的眼神,聂青只觉有点背脊发寒。

他霍然回身。

没有人。

只有山崖。

还有一道桥。

桥心氰氢着雾。

雾势忽地浓密了。

大雾迷漫。

山岚时徐时疾,雾意时聚时合。有时,四散如白鹤;有时,四合如黑幅。时而
如激源张牙舞爪的魔鬼,时而却聚拢为一座苍寒纯净的山峰。

可是,无论怎么变化,雾外都似有一个人,穿着花斑斑的大裙,逆风飞扬,而
且,以一只独目,透过浓雾聚散,坚定不移,狠,而且毒地盯着他们。

盯向他们。

像要把这些将要过桥的人一一钉死,方才甘心。

聂青一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蝶。

无情疾叱:“别死盯着那眼睛看。”

聂青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若迸,桥那边可能已有大敌杀着,可过得了关?

——如退,岂不白走这一趟,如何向客栈里的人交待?

无情道:“走!”

习玫红奇道:“走?”

无清道:“就按照聂青刚才的意见,闯过去!我们一齐走独木桥!”

活一说完,聂青还没有动,习玫红也一时未拿定主意,但无情却已动了。

他动身了。

他不动则已,一动飞快。

 


白骨精 第三回 关是用来闯的

关是什么?

有人认为关是考验。

也有人觉得关是瓶颈。

关也是阶梯,且不管过了关之后,是向上还是往下。

但对无情而言,关对他好像只有一个字:闯。

关是用来闯的。

他此际就在闯关。

他双脚无法沾地,可是,他猛一提气就往前唆地掠了过去,就像是一个巨无霸
力士挽了口三百石的强肾爆射出去的箭!

他前面就是聂青。

他一动,聂青被迫反应。

他也马上动了。

聂青退无可退,飞身过桥。

一旦上了桥,就像人了兽笼,没有退路了。

而且路只有一条:独木桥。

他不能挡无情的路。

他只有往前飞掠。

无情有多快,他只能更快。

至少,也得要一样快,才不会给无情撞下山崖。

他只有往前飞掠。

一往无前。

无情化成一道白影,往前直追。

他在前掠得快。

无情在后追得快。

无情一动,陈日月和白可儿同时也就动了。

白可儿在前。

陈日月在后。

他们一前一后,掂起轮椅,没命似的往前直掠,但又走得四平八稳,配合尤间。

他们紧跟着无情身后猛追。

一下于,聂青。无情,白可儿,陈日月全走掉了。

只剩下习玫红。

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咬了咬下唇,一跺脚,也飞掠而去。

——大家都走了,怎能只剩下她?

人人都闯关,岂可只她裹足不前!

故而:聂青在前,无情整个人如一支白刃,就在他身后半步之遥,接下来就是
白可儿与陈日月一前一后扛着轮椅跑,殿后的是习玫红。

这真是个诡异的队形。

也是个奇特的组合。

猛提一口气,聂青已跃过了对崖。

——对崖这边,空荡荡了无一人。

脚踏实地,摹回首,他双手倏然半屈半伸,似要接住紧跟在后头飞掠的无情。

大概,他知道无情双足无法直伸,只怕他收势不住,要在这千钧一发间及时把
他接住。

但他算错了。

无情一过了桥,忽然,强提的一口气还是憋着,但他整个人却骤然落了下来。

在聂青接着他之前已然落地。

“叭”,他跌了个结结实实。

他的脸色本来已很白,而今更加苍白,惨白,但他一双黑白分明亮如秋水的眼,
还是望着前方,看着聂青,目不转睛。

他双肩搐动,胸口鼓伏,显然在喘息不已,一口气几乎换不过来。

接着抵达的是白可儿。

然后是陈日月。

他们一到,就夹手夹脚合力把他们的公子扶上了轮椅。

无情坐入了轮椅,这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但众人并未能就此放下心。

因为还有一个人未见:习玫红。

——她始终在变化万端的浓雾中未现情影。

雾浓。

雾影变化联翩。

独是习玫红没有自雾中出来。

——她在渡桥之际发生了什么事?

一一一她在浓雾里可遇上了偷袭?

白可儿咬咬牙,道:“我回头看看。”

他的人很黑。

眼睛很大。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额上挂下几络头发,很有点狠色。

陈日月说:“我去。”

白可儿说:“你照顾公子,我去。”

陈日月道:“你也可以照顾公子啊,再说,我现在站的地方也比你接近回头路。”

白可儿坚持: “当然是我去,你还有重要任务在身……”

忽听无情道:“都不要争了。”

白可儿,陈日月都静了下来,无情道:“谁都不必再走回头路了。”

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都已看见了为什么。

习玫红已自浓雾中走了出来。

她走得有点瞒珊。

有些儿踉跄。

她本来就很清瘦。

很窈窕。

走起来的时候,非常风姿绰约,尤其遇上风大的时候,她每走一步,都扭动腰
肢,也撩动了旁观者的遇思艳想。

可是,她现在走得有点艰苦。

还抚着头。

好像很疼。

而且还有点晕。

白可儿和陈日月连忙过去搀扶她。

习玫红也马上警觉了。

她拒绝了他们的扶持,只说:“我的头有点昏……一进入雾中,几乎晕眩,幸
好没摔下去……我看这雾很有点古怪。”

大家都同意:雾是有古怪,但他们都没有感到不适,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红粉
骷髅。

习玫红依然有点摇摇晃晃。

不过,毕竟,这独木桥的一关已然通过。

大家再往上看:猛鬼庙就在那儿。

一一一可以走了吧!

大家都带着有点视死如归的战志,正要启程,白可儿便回头要向仍有点神志迷
馏的习玫红招呼一声,摹然,一阵臭味袭来,在习玫红背后,也就是山崖的独木桥
上,浓雾掩合聚散间,忽然,一阵山岚劲吹,雾里出现了一件事物:隐隐约约。

他睁大了眼。

张大了日。

却作不了声。

陈日月发现同伴那副惊骇的样子,也霍然回首望去:浓雾中,那物体终于显露
出模样一一一头脸容溃烂、目光呆滞、尖齿反撩、一蹦一跳,突破浓雾,逼近习玫
红背后的怪物!

那不是人。

而是僵尸!

一具活尸。

 


白骨精 第四回 花蝴蝶

“鬼!”

陈日月大叫了一声。

他除了叫出这一声之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应。

但他喊出了那么一声,聂青和无情,都一先一后,倏然回首:那的确是只鬼!

不,那是僵尸!

他的脸容。五官还像热蜡一般消融着。腐化着,淌着汁,滴着血。

他的鼻子只剩下了两个大孔,眼里两个大洞,身上罩着官服,像一只给烧熟了
八成的驴子,却作出人立,而又似蚌猛一般跳跃着,膝不弯曲,落地无声。

要是平时,也许习玫红已马上警觉。

可是她现在很有点昏头晕脑的样子,正扶着自己的额侧,这活尸就乍然出现了,
十只留着长而黑的指甲,已迅疾地攫向习玫红的后颈!

快。

而且无声。

无情和聂青离得远,而且发现太迟,已来不及出手。

那活尸摹然出现,冷不防。

出手毒。

且绝!

眼看习玫红要遭殃,她那时正用巧小的鼻子嗅了嗅,说:“怎么那么臭呀?这
是什么味道啊?”对背后的袭击,还借然未知。

就在这时。她头上那三五只花黄蝶,可能因罡风所袭之故,忽然振起四散急飞。

其中有三只小蝶,却忽地吹到那活尸脸上去。

那活尸怪叫一声,惨如狼曝。

它似对蝴蝶很顾忌。

甚至骇惧。

它即以手遮脸,还退了一步。

一退,就退回最后一节独木桥头上。

它就这样缓得一缓,白可儿已因陈日月替他尖叫了一声回复了神智。

他离习玫红最近。

他大喝一声。

飞身而起。

白光一闪。

一刀所下。

大喝,是因为他要将自己的胆量叱喝出来。

飞身,是增加速度与力道的必须。

白光来自他的刀。

他这一刀就叫做“祈”。

他的刀法很简单,为高人所授,大抵是“劈”。“祈”。

“斩”,“挡”、“架”。“捺”。“削”。“回”、“扫”。“破”、“杀”
等式。

真正有用的格式,都很简单。

就算本来繁复,到真正搏战使用时,也必能以简御繁。

这一刀很快。

白可儿反应也很快。

他怕,可是他还是出刀。

既然出刀,就是快刀。

因为他是“一刀憧”。

他不像其他三剑憧,他可是带艺投师的。

他原来师承是“感情用事帮”的“太宰”白霸天。

白霸天原名只有前一个字,“天”字是江湖豪杰一致认为他担当得上最后这个
字,才恭恭敬敬地“加添”上去的。

能受得起这个字的人决不算多。

——“叫天王”查叫天是一个。

白霸天也是少数人之一。

他当得起这称谓,是因为他地位够高、名气够响,霸气够大,而且也因为他的
刀。

“霸刀”。

他的刀法很霸。

霸气十足。

白可儿学的正是他的刀法。

一种霸道的刀法。

因为他害怕,所以刀法更霸。

大家都吃了一惊,正震愕间,白可儿的刀已祈到。

一刀,当头祈落。

他快得连聂青都吃了一惊。

习玫红看到刀光时,刀锋已到了那神情呆滞的僵尸头上。

那僵尸的神情依然呆滞。

他是一副死人的样子一一一死了好多大了,再给挖掘出来的样子。

他神情呆滞,伸出手可不呆滞。

一点也不呆,更不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