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忐忑地坐在沙发上,叶浅浅看着叶深深拿着一面铜镜递了过来。
“看来你都知道了,这就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原因。”叶深深笑了笑。
叶浅浅低头一看,发现铜镜居然也光可鉴人,并不像古董那样模模糊糊坑坑洼洼的。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不明白叶深深说的是什么。只见叶深深白皙的手指在铜镜上轻轻划过,铜镜就像是荡起了如水面的波纹一般,画面也瞬间改变。起初是一片黑暗,仔细辨认的话,叶浅浅觉得这个树影重重的地方有些眼熟。很快,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了画面中,叶浅浅一下子就想起来这是哪里了。
这不是她足足等了一晚的樱花树下吗?
难道那天晚上,张槐序其实是去了的?而且应该是比她还早!难道是她错怪他了?!
心中的希望还没升起,叶浅浅就看到张槐序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符篆,动作潇洒好看地开始布起阵来。
叶深深拿起一瓶冰好的香槟,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继续看吧,我的傻妹妹,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永远。”
铜镜里的画面很清晰,清晰到叶浅浅想要否认那个身影是张槐序都做不到。
她木然地看着穿着一身帅气戎装的张槐序,行云流水般在地上画出一层层带着朦朦胧胧光芒的阵法,慢慢地组成一个巨大的蛛网,极其瑰丽而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在画完最后一笔符阵之后张槐序站起身,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在他的周围,繁复的阵法在光芒大盛之后,暂时地掩去了声息,就如同悄然隐藏起来的怪兽。
叶浅浅知道张槐序这是在给她发消息定见面的时间,她甚至可以说得出这幅场景准确发生的时间,精确到秒。那条短信至今依旧静静躺在她的手机里,每个标点符号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叶深深抿了一口红酒,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家妹妹的反应。
叶浅浅觉得自己的心脏比想象中还够抗打击,她居然冷静地看着铜镜里的张槐序布阵,看着他给她发消息,看着叶深深忽然出现,两人开始像电影特效一样打斗,看着张槐序被叶深深一掌击飞到天际,居然也没有任何担忧的心情。
在看到自己出现在画面中,那随着她的脚步逐渐盛开的花朵和反季节绽放的樱花时,叶浅浅终于正视了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一脸悠闲的叶深深。
“叶学姐,我们……我们究竟手机什么?”叶浅浅艰难的开口问道。从各种迹象来看,她已经不奢望自己是正常的普通人了。
叶深深完全没计较叶浅浅没有改变称呼,她有趣地勾起嘴角反问道:“那你认为我们是什么?”
叶浅浅敏紧了唇,好半晌才干涩地吐出一句:“以张槐序对我们的敌对来看,他是天师的话,那我们……是妖?”叶浅浅真的没办法想象她会是人人喊打的那种妖怪,如果她们是妖的话,那原形是什么?叶浅浅把铜镜放在腿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活了十八年,还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许不是人。
叶深深一看自家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轻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在找机会,想要跟你说明我们的身世,可是又怕太直接了会吓到你,所以才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怪,其实她是想多看看自家妹妹动摇的状态,真是千百年来都难得一见的情景啊!
叶浅浅已经发觉自己的双手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她双手交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这样的努力却很难有效果。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是什么狐狸什么猫的动物变成的,她生活中除了喜欢吃喜欢睡之外也没什么特殊喜好啊!难道是……猪……
“放心,我们才不是那种动物或者植物修炼成精的低等妖,我们本来就是人。”叶深深本想编个假话骗骗自家妹妹,但转念一想她的信誉度现在还是满值,没必要这么快就被减分。
“学姐,你不需要用谎话来安慰我。”叶浅浅的双眼透着不认同的神色。
原来信誉度根本不是满值吗?叶深深微微不爽地撩了一下垂在肩头的长发“我们叶家都是继承了蚩尤血脉,你应该知道蚩尤是谁吧?”
“蚩尤?上古神话之中,那个被炎帝和黄帝联合打败的战神?”叶浅浅眨了眨眼睛,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而且隐隐地在脑海中还惨留着关于这个名字的有些特别的记忆。
“没错,蚩尤是上古时代九黎族的部落酋长,炎帝和黄帝也各有部族。其实说白了,也就是部落之间的战争,最后蚩尤战败 而华夏便成了炎黄子孙。若是当年蚩尤先祖赢了,那么我们今天就要成为蚩尤子孙了。”叶深深略带不屑地嘲讽道,“一切只不过是成王败寇,不管哪个时代,但凡历史,想来都是只有胜利的人才能书写的。”
叶浅浅见叶深深说的地有理有据的,不禁升起了希望,双眼期冀地看着她。
“天师这两个字,原本是黄帝是的官名,相传为帝王之师。歧伯为天师,这两个字是黄帝对歧伯的尊称。而天师之后,变成捉妖的代名词,页数因为他们本意并不管理那些精怪修炼成的妖,主要是为了捉拿蚩尤血脉的后羿。”叶深深晃了晃手中的红酒,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没错,自从涿鹿之战,蚩尤战败后,蚩尤一脉便被判为不容于世的妖族,一旦发现便是斩草除根的下场。”
叶浅浅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紧张地扭紧了十个手指头。这种类似于神话传说的设定,真的是现实中发生过的吗?而且还和自己有关系?
“而身为天师家族的张家和我们叶家,就如同猫和老鼠的关系一样,是追捕和被追捕的关系。当然,我也不觉得我们就是弱势了,随着科技的进化道术的衰败,我们叶家也不必非要躲着他们了。”叶深深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绝美微醺的脸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甚至,这个猎者与被猎者的关系,还有可能被逆转。”
叶浅浅听着叶深深宛若珠落盘般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回响,却无端生出几分寒意。
叶深深很满意自家妹妹的反应,她几乎和自家妹妹斗了一辈子,从她们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开始了。
虽然她们之间不合,但也绝对不允许外人来欺负。
“你以为张槐序约你是为了什么?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叶家和张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叶浅浅呆呆地坐着,她腿上的铜镜已经开始重新播放张槐序低头画符阵的画面。她没法想象张槐序像是除掉什么虫子一般除掉她,但铜镜里发生过的事实却又不容她不相信。
许久之后,叶浅浅把铜镜反扣过去,自嘲地一笑。
果然一切都是他她自作多情。
叶深深起身把已经空掉的酒杯放好,用咖啡机磨了两杯蓝山咖啡,宿舍内飘荡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叶浅浅接过咖啡杯,喝了一大口,香醇的咖啡滑过喉咙,一下子让她的胃都温暖了起来,这时才有闲心打量起叶深深的宿舍来。
叶深深的宿舍正好因为二年级女生人数是单数,可能是因为她经常外出巡演的关系,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便得到了这间宿舍单人居住。所以这两室一厅便被叶深深改造成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来使用,风格都是华丽的欧式装修,让叶浅浅目眩了片刻才回过神。
“学姐……”
“还叫我学姐?”叶深深打断了叶浅浅的称呼,语带嗔意。
叶浅浅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唤了声:“姐。”
“嗯。”叶深深极为满意,有很多年都没听到自家妹妹唤她姐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姐,我们的父母……”叶浅浅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里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我的父母是不是因为我们的不同,才把我们抛弃的?”
正在喝咖啡的叶深深差点因为这个问题呛到,抽出纸巾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没好气地看着诚惶诚恐地叶浅浅,真想指着她的脑门骂她的脑洞开得太大。不过想了想,又不能说太多,只好叹了口气道:“等你先把灵力恢复过来吧,恢复到一定程度,我再跟你讲这些事情。”
叶浅浅听出来她们的父母在哪里?而且抛弃她们还是有隐情的?
对于家人都渴望超过了一切,叶浅浅甚至都忘记了得知张槐序身世和约她真相的痛苦,张槐序是谁啊?能有她姐姐还有她家人重要吗?
“来,我来教你怎么引导体内的灵力。我们说的灵力,在张家那边自然说我们拥有的是妖力。要知道,蚩尤一脉最强悍的就是拥有灵力,而炎黄部落虽逊一筹,却在漫长的岁月流逝之中,灵力稀薄,最终淡去。天师一族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依仗着那些残留下来的法器纵横于世,不足为惧。”叶深深起身从壁橱里拿出两个瑜伽垫铺在地上,示意叶浅浅过来学着她一样坐下。
叶浅浅事实上还是有些排斥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的,毕竟做普通人做久了,就算一下子得知自己是蚩尤后裔,也希望可以掩耳盗铃,宁愿不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她又看叶深深一脸让人无法拒绝的表情,只好一边走过去盘膝坐下,一边岔开话题问道:“为什么炎黄部落的灵力被稀薄,我们叶家并没有呢?难不成一直都是近亲结婚?”
叶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而是回过头眼观鼻鼻观心,缓缓地闭上了双目“闭目深呼吸,开始感受体内细小的灵力……”
叶深深的话语间有股诱惑人心的魔力,叶浅浅下意识地按照她的指示闭上了眼镜……
正在天台迎着夕阳打坐的张槐序,忽然间睁开了双目。
他腕间的定妖罗盘疯狂的转动着,最终定在了一个方向。
张槐序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妖力直冲云霄。
“那是……”张槐序知道那是叶深深的宿舍,但那股妖力的颜色却与他交战过的叶深深完全不一样。
夜叉受惊地张开翅膀“嘎嘎”地叫着,几片鸦羽随着它的动作飘落。
张槐序伸手接住一片鸦羽,表情无比凝重。
他连叶深深都打不过,再加一个妖力复苏的叶浅浅……他本来今天对叶浅浅说的那番话,是想扰乱叶深深的打算。可现在看起来,反而是中了对方的计了。
他紧握右拳,掌心的鸦羽化为一片飞灰。
张槐序重新闭上了双眼,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继续冥想,可是颤动的眼帘,却显露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