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和妹妹赵合德一起进宫服侍汉成帝的赵飞燕?”叶浅浅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并不是历史上曾经听说过的名字而已。
“是的,这凤凰白玉簪传说是她们赵氏姐妹的玉簪,本来有两支,她们姐妹每人各持一支。传到我手上的时候,就仅剩这一支了。”叶深深笑得意味深长。
叶浅浅却浑身一颤,因为她忽然想到,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屋子里的那支凤凰白玉簪,也许真的不是眼前的那一支。
“那位赵飞燕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所谓的环肥燕瘦,讲的便是杨玉环和她。据说她体态轻盈得可以在人手掌上扬袖飘舞,宛若飞燕。”孟宇衡见叶浅浅呆愣住,那么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会把一个胖妹变成一个美女了。
难不成,她梦到过的梦境,都曾经真正发生过?
“在人的手掌上起雾,这不是芭蕾就是杂技吧?”冯广天忍不住吐槽道。
旁边有同学见他们在这边和叶深深聊得愉快,不免忍不住插嘴道:“学姐,给我们跳上一段吧!”
“是啊!学姐,难得你都化好妆换好衣服了啊!”
一群人起哄,他们见叶深深一点架子都没有,便开始得意忘形起来,有人迅速地挑选了一首叶深深曾经用过的古曲在音响上放了出来,然后腾出一大片空地让叶深深发挥。
叶深深也不恼,大大方方地一甩水袖,用一个无比优雅的滑步便到了场地中央,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无比动人。
水袖起源于汉代,盛行于唐朝,失佚于宋元时期,之后便成为戏曲舞蹈中的一种表演艺术。水袖舞讲究身韵合一,身姿摇曳,神韵必备,技法神韵都十分重要。不但要求指、腕、肘、肩四者的协调统一,而且要求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从腰到胯骨,都需要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有掸、拨、勾、挑、抖、打、扬、撑、冲、叠、搭、背、掷、挥、拂、抛、荡、甩、摆、绕、撩、折、翻等许多种数不胜数的基本动作,叶深深窈窕动人的身姿,加之其身上那套出水芙蓉般的渐变色粉嫩水袖服饰,让人简直看得目眩神驰,两条水袖收缩自如,就像是有拥有生命的盘蛇一般,那轻盈的舞姿,倒真有种赵飞燕的再世之感。
正看的入迷,冯广天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手臂,不舍地悄悄移开目光看去,发现是叶浅浅,便又把视线投往舞蹈室中央的叶深深,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叶学姐跳得怎么样?”叶浅浅的语气非常奇怪,但冯广天也没有多想,连连点头赞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这水袖舞跳得颇有韵味,也难怪我爹会请她来当舞蹈课的老师。哦!刚刚的动作好赞!居然忘记拍下来了!”他边说边把手机调为录像模式,和其他同学一样兴致勃勃地录起像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叶深深唯美的舞姿,叶浅浅震惊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稍移开目光,看着看在场地中央的掩唇打着哈欠,什么都没有做的叶深深,连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在她看来,叶深深压根儿就没有在跳舞啊!为什么每个人都好像在看一场绝世舞蹈一般露出痴迷的目光?而且更诡异的是,拍摄的手机屏幕上却是叶深深跳舞的身姿?
叶浅浅吞了吞口水,见冯广天完全无法沟通,只好靠向另外一侧,低声追问孟宇衡道:“眼镜,你看学姐的舞蹈怎么样?”
“挺不错的。每次用力都恰到好处,每一项数值都趋近于完美。”孟宇衡的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却再也无法用专注的心情去看iPad上的论文。他看舞蹈的出发点,根本就不是是否好看,而是动作到位不到位。
能让挑剔的孟宇衡说出这样的评语,就已经是让叶浅浅极为震撼了。因为整间舞蹈室,就只有她一个人看不见叶深深的舞蹈吗?
叶浅浅惊骇莫名的目光,在对上叶深深若有所思的眼神时,也知道自己露陷了。但是显然已经无法伪装,只能浑身冰冷地看着叶深深对着她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容。
那笑容中所暗含的深意,简直让她为之心悸。
这一堂课在叶浅浅的心惊肉跳中结束,所有人都交口称赞刚刚看到的那支舞蹈,叶浅浅却一个字都没办法搭上话。因为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不是其他人有问题,而是只有她一个人出了问题吗?就像是田青的改变,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到一样?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所谓的皇帝的新衣就是如此,但叶浅浅可以判断得出来,其他人是真的看到了叶深深跳的舞蹈了,而不是装出来的。
就在叶浅浅即将放弃坚持,承认自己恐怕是疯了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槐序经过她的身侧,淡淡地扔下一句:“要相信你的眼睛。”说罢也不管叶浅浅有什么反应,径自离去了。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本来对张槐序心怀不满的叶浅浅一怔,胸腔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艰难地转过了头。
看着张槐序挺拔的身影,叶浅浅本来死寂的心就像是被人点了火种,一下子又死灰复燃了。
是啊,没错,叶深深越是古怪,就越可能是她的姐姐。
她又颓废个什么劲呢!
在明德大学念书,是可以随时回家的。当然,仅限家在本地的学生,否则第二天可就赶不及回来上课了。
张槐序的家就在本地,他本不想刚开学没多久就回家的,可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想要布下天罡阵法对付叶深深。只是天罡阵法必须要灵符才能镇住阵眼,他没有权利用,要回本家一趟才能申请得到。
刚出了明德大学的校门,张槐序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再坐校车回市区,走在路上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在一处岔路口的时候,他选择了与回家相反的方向。只是个普通人吗?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谨慎为上。
纪菲远远地看着张槐序走进一片棚户区,不禁呆愣在当场。
她其实不是有意要跟踪对方的,只是正巧她也想要回家一趟,见张槐序上了车,便打电话跟家里派来的司机说了一声,自己也坐了校车跟到市区,下意识地想要知道张槐序住在哪里。
身为大财团的后裔,纪菲早就有婚姻被当作交易牺牲的觉悟,但至少在一定范围内,她还是有选择余地的。
所以纪菲早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大学之后立刻嫁人生子,年纪轻身体恢复得也快,完成家族的期盼之后,她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因此只有上明德大学,才能最快最有效率地认识和她有着相似身份的男生,如果上普通大学,那么条件好的男生恐怕早就被一堆美女所包围了。
只是以选未来夫婿为目的的进入明德大学的她,在开学就迅速锁定了张槐序为第一候选人。无论身高、相貌还是性格,都是上上之选。唯一不明的,就是对方的身份了。
班级里传言对方手机名门之后,气度修养都能看得出来,而且张姓的家族在各行各业有许多个,关于张槐序的身世,才刚刚几天就有数个版本流传出来。什么首富张家、政界张家,还是军界那家姓张的,其实是哪个张家她都觉得很不错啦,但如果确定了是哪个张家的话,她才能有针对性地制定计划。
所以在发现张槐序要回家的时候,纪菲没有管住自己的腿,即使知道这样做很失礼,但依旧跟了上去。机会难得,万一再来一个偶遇什么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张槐序居然住在一片棚户区之中。
风卷着树叶萧瑟地吹过,纪菲打了个寒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掏出来一个小本本,把一页最上面的张槐序的名字,狠狠地画掉。
“看来下次,要先做好身份背景调查比较好呢……”纪菲咬牙切齿地发着誓。
张槐序穿过棚户区,便在街边打了个车。他不知道身后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跟着他,但这样甩掉应该就可以了吧。
出租车在一片园林的门口停下,张槐序直接走进园林,与游人走的道路不同,他走的是一条很不起眼的林荫小路。沿着青石板路又走了两分钟,便看到一片别有洞天的古式建筑。
这里辨识张家的祖宅,已经传承好几百年了吗,据说是明朝时期就定居于此的。外面的那片园林很早之前也是属于张家的,只是后来怕这富贵太过于惹眼,便大方地把外面的那片园林捐了出去,成了国家公园,据说还申请了世界遗产。换来的,就是他们家现在这一块比较安静隐秘的住所。
身为天师,所选的居住之地,必然是盈满天地灵气,更何况这里是张家祖先熨斗了数代才定下来的祖宅地址。张槐序已经到厅堂之中,就感觉浑身一震,一股清凉从头顶的百会穴无声无息地注入,一夜未睡的疲惫仿佛都消失殆尽。
张槐序静静地站在主厅中,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却在成年之后,便不怎么经常来张家祖宅了,毕竟他的母亲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定了定神,张槐序穿过厅堂,走过垂花门,沿着雕花精致的抄手游廊往内进走去,刚拐了个弯,就看到莲花池边有个穿着白袍的少年正危险地弯腰捞着什么,这才忍不住微变了脸色,加快了脚步,一把拎起了对方的领子,往后拽去。
直到离开了池边,确定了是安全范围后,张槐序才重新冷下脸,阴沉地怒吼道:”谁让你在这里玩得?万一掉下了池子,就算是夏天,你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身形纤细的少年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地叫唤了句:”哥,你回来啦!“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低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张槐序叹了一声,伸手轻柔地拍着少年细瘦的背脊,觉得手掌之下的骨头都有些硌人了。
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就是他堂弟张修明,张家这一代的宗家嫡子,未来将要继承天师称号的存在。却因为身体先天有恙,别说外出收获了,连去上学都做不到,只能被困在祖宅这方寸之地,不能外出一步。
张槐序也说不清楚对张修明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嫉妒对方的身份?怜惜对方的遭遇?好像还真没有办法分清楚。但张槐序知道,若不是因为张修明的身体不好,他根本就不会生出要争夺天师称号的念头。
除妖这么危险的事情,交给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张修明,简直就是欺负人吧。
张修明的五官和张槐序有五六分相似,但两人的身高差了一头还多,张修明整个人的气质和张槐序截然不同,五官精致,皮肤细腻白皙,整个一病弱美少年。
”哥,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去一个月才会回来呢!“张修明踩着一双,”吧嗒吧嗒“响的木屐,拽着张槐序往屋里走,”咳咳,哥,快给我讲讲明德大学怎么样?“
”少说话。“张槐序知道自家弟弟说话一急就容易咳嗽,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也很自觉地把他这几天上学所遇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他已经习惯了每次都和自家弟弟说这些事情,因为张修明没办法外出,也没办法上学,所以张槐序也是在最大程度上宠着他。老实说,不怎么爱说话的张槐序,在自己母亲面前都闷的像块木头,也就只有在张修明面前说得最多了。
张修明也深知自家哥哥怎么简单怎么叙述的性子,在有些关键的地方敏感地提问,逼着他把所有细节都叙述了一遍。听完之后,他摸着下巴道:“那叶深深法力那么厉害,哥你能行吗?”
张槐序被刺的一僵,但他也知道自家弟弟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喝了口茶,压住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我觉得叶深深的妖力来源,应该是她头发上的簪子。要想个办法摘掉她的发簪,然后配合天罡阵法,应该不难。”
张修明歪着头天真地笑道:“摘掉簪子?她睡觉的时候,肯定会摘掉啊。”
张槐序闻言无奈一笑,哪有这么简单?
不过堂弟的话倒是让他有所了悟,妖物和天师本来就是互相争斗不休,也许天罡阵法可助他一臂之力。喝了手上这杯茶后,张槐序揉了揉张修明的头,便起身离去。
厢房内独留孱弱的美少年,撑着下巴看着窗缝间飞舞的灰尘。
不久后,张修明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知道受不住的时候才从怀里拿出瓷瓶吃了一颗药丸。他平缓了呼吸后,伸手整理好了头顶上被揉乱的发型,脸上天真的表情也慢慢转为阴冷。
他伸手打了个响指,一只黑色的乌鸦,无声无息地从窗缝中挤了进来。如果张槐序在这里,就会认出来这只乌鸦就是他家夜叉的弟弟。
“修罗,帮我送个信。”张修明随手用桌子上的毛笔写了一封信笺,折好递了上去。
这只被称为修罗的乌鸦乖乖地把信笺叼在嘴里,跳到窗台上,舒展着翅膀飞向微暗的天空。
深夜,明德大学宿舍。
叶深深根本没睡,她正对着镜子梳头,那支凤凰白玉簪就静静地放在梳妆台上。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叶深深笑叹道:“张槐序,你就这么不死心?不怕我们这里有动静,会把叶浅浅吸引过来吗?”
他们之间的打斗,普通人可能没反应,但已经略有妖力的叶浅浅会听到的。女生宿舍离得这么近,根本不可能像昨晚在花园中的那颗樱花树下那样隐蔽。
张槐序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窗外,淡淡道:“不会的。”
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道金色的灵符,灵符一阵光芒闪动,一个无比繁复的阵法凭空出现在叶深深的宿舍周围。
在床上假寐的叶浅浅听到了些许响动,疑惑地爬起身推开窗户,却忽然间睁大了双眼。
好像是天上的星空忽然都坠落到了她的身边,让她整个人都身处星空之中,身周全部都是围绕着她旋转的星星,间或还有一闪而过的流星。
简直一伸手,就可以真正触摸到星空了,
叶浅浅完完全全被眼前的美景所迷住了,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异动。
正在开派对歌舞升平的林萧侧着头好像听到了什么,与身边依偎的美女嬉笑着说了好几句话,才在美女的不依不舍中脱身到了天台上。
一走出灯火辉煌的大厅,林萧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与苍茫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微微抬起下颌,从他的头顶上便传来了振翼的声音,一直乌鸦乖巧地收拢了羽翼,落在了他伸出来的手臂上。
林萧展开乌鸦嘴喙上叼着的那封信笺,俊秀的脸上现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