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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拿钟家闺女说事。
当初沈母想聘钟家姑娘为长媳的,谁知钟夫人却瞧上了两广总督周大人之子,现在京城读书的。门第是好门第,可周家是四世同堂,三房共住,家里叔伯兄弟妯娌小姑表亲一大摞,绣巧听了几遍都没记住谁是谁。
钟家姐姐一直跟她要好,出嫁后没少回娘家哭诉夫家日子难过,每日从早到晚,累得一刻不得歇息,吃不得好吃,睡不得好睡,几乎快撑不住了。
绣巧觉得吧,倒不能怪周家不对,人家就是那样的人家,实则该娶像大嫂和三嫂那样的媳妇;自小训练有素,知道怎样周旋妥帖,一大帮亲戚招呼起来游刃有余,绝无半分露怯的——像她家和钟家这样的,半路暴发的,怎能相比。
记得那年阖家团聚过年,又恰逢老太太大寿,家里摆了三日的流水宴,又有唱堂会,邀杂耍,僧尼念经祈福,前后有五六十户人家来拜寿。
每家是什么来历,上门的女眷是什么辈分,该怎么称呼,摆座位时怎么排序,哪几家素日不和的,不该坐一道,哪几家是姻亲,血亲,转折亲,该坐一道的,有几位老夫人闻不得什么香,有几位夫人吃不得什么,前头车马怎么停靠,喂养饲料,招呼小厮车夫,里面婆子怎样迎客,安置丫鬟,贴身物件……
她那神奇的大嫂,连鬓发都没乱一丝,汗都没沁一点,始终笑得那样得体亲切,轻轻松松就把里里外外安排得周全完美,一边在门外向十几个婆子分毫不乱地吩咐下去,一边还能到筵席间给老太太们布菜,说笑话凑趣,多少老诰命夫人都夸的。
当时,绣巧就看傻了。
还有三嫂,那年办中秋时还怀着身孕,偏她刚进门,啥也不懂,三嫂笑着摇头轻叹,挺着大肚子,轻描淡写就弄妥当了;她只需要提着筷子,坐到桌旁开吃就行了。
别说主子了,就是底下人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大嫂和三嫂身边那些个经年的妈妈媳妇,个顶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能手,这都是多少代的世仆累积训练出来的。
她家倒是不缺银子,可哪里拿得出这些!身边只有几个才买两年的傻丫头,取其老实敦厚罢了,唯一顶用的乳母,最近又回家养病去了。
算了,不比了,人比人气死人。
何况绣巧本就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如此,反倒和两个妯娌相处融洽。
在这种心态下,绣巧继续过她单纯快乐的日子,每日刺绣,做香囊,做衣裳,该吃吃,该睡睡,把身体养好,掰着指头一日日数着贺老夫人进京的日子。
大约是放宽了心的缘故,这阵子她特别容易长肉,夫婿见她这样,只有高兴的份,眼看身子渐渐丰腴起来,又爱吃,又爱睡,这日居然一气啃了十几个杏子。
刚好这时香姨娘来送东西,绣巧很热心地把半盆胖杏子塞到她怀里,“姨娘您吃,您吃,这回的杏子特别好吃。”
香姨娘推脱不过,笑着拿起一颗啃了口,当即被酸掉了眼泪,惊呼道:“酸成这样,你怎么吃下去的!”
绣巧傻傻道:“酸么,我不觉着呀。”多好吃呀。
香姨娘眼中慢慢透出喜悦的光彩,摸着她的额发,笑道:“傻孩子!”又转头去问小丫鬟,“笨妮子,你家奶奶多久没换洗了?”
小丫鬟呆呆的,“这个呀,哦,嬷嬷教过我的,我有记的,好像蛮久了,姨娘您等等,我回屋去翻翻簿子哦。”
知否知否番外1~7大结局番外三 翠蝉 知否知否绿肥红瘦番外
番外之翠蝉
“……好歹瞧着打小的情分,你帮我跟奶奶说说,我和大哥儿都记着你的情。”一个中年妇人站在廊下,拉着一个打扮大方利索的管事媳妇絮絮私语。
那媳妇子低声道:“我省得,这阵子二奶奶事忙,若不然,便是你不提,她也会记着的。你到是想想,这些年来,读书进学,二奶奶什么时候落下过大哥儿了。”
那中年妇人虽穿戴不俗,周身绫罗绸缎,神情却十分瑟缩,闻言讪讪了几声。
二人分开后,那媳妇子转身踏出庭院,身旁的另一个媳妇子紧赶慢赶跟上来,嘴里嘟囔着:“翠蝉你也忒好心了,这事一个说不好,二奶奶疑你怎么办?”
翠蝉轻叹一口气:“算了,到底是一齐大的,她如今也不容易。”
“哼,她不容易什么,当初别想着冒尖儿,这会儿不比我们体面?”
翠蝉摇摇头,道:“这事不该咱们议论的,你也去办事罢。”那媳妇子笑道:“成,那我托你的事……”翠蝉笑道:“忘不了的。”那媳妇子连声道谢,满脸堆笑地走了。
目送那媳妇子离开,翠蝉才继续往正屋方向走去,一路上遇见的丫鬟婆子,各个都忙不迭地放下手中活计,向她点头弯腰问好。
翠蝉刚踏入正间,就听得里间有人声,细一辨认,便知是自家主母和盛家大房的梧二奶奶在说话,她立刻停住脚步,屏气驻足在门边。
“……表姐帮帮我罢,我那几个孩儿打出娘胎就离过我身边呀。”梧二奶奶断断续续的轻轻哭泣。
“你也别哭天抹泪了,这些年来,我该劝的都劝了,你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我是在吓唬人。好了,如今终惹得大堂伯母发威。这事,往大了说,那是你们大房婆媳关起门来事,别说我只是个出嫁女,便是我兄弟们也不好插嘴;往小了说,做祖母的想亲自教养孙儿孙女,又有哪个能挑理了?!”
梧二奶奶并非浑人,该有的道理都懂,却依旧哭得伤心:“娘是恼了我了,可,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那到底是我的生身母亲呀,表姐……”
“是呀,表妹孝顺,知道惦记自己的生身母亲,我的生身母亲这会儿还在老家家庙里孤零零的呢。”二奶奶忽冷冷插嘴。
梧二奶奶自知失言,赶紧道:“表姐勿怪,我不会说话,是我笨!姨母素来疼我,我娘累得她如此,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赔罪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娘罪孽深重,我如何不知,可那回我去瞧慎戒司瞧她,真是操劳得没人样了,她对着我一直哭,一直哭,为人儿女的,我怎么看得下去……”
“早叫你别去瞧了,你非去。”
梧二奶奶泣道:“自外祖母去世后,舅舅舅母已不想管母亲了,哥哥被嫂嫂拘住了,除了我,还有谁……?”
“原来长梧兄弟升了官职,竟是便宜你去慎戒司探母了!”二奶奶讥嘲出声,话音一转,又道:“说起舅舅舅母,听说最近王家表弟又添了个儿子?要说舅母眼力不错,抬进来的二房奶奶果然旺夫益子。”
梧二奶奶心头一惊,抬头见表姐包含深意的目光,慌张道:“表,表姐……”
“你也该知足了,我大伯父大伯母待你够厚道了,虽心中气恨,但从未迁怒于你,想想元儿,她的公婆还是咱们嫡亲的舅舅舅母呢!你倒好,得寸进尺,一忽儿去探母,一忽儿缠着老太太原宥——老太太难得回京一趟,你大过年跪在寿安堂门口又哭又求,尽招晦气!”
“如今老太太身子安好了,已发话叫姨母回来了。大家都富贵荣华,阖家美满了。何况,何况那是我娘呀……”梧二奶奶刚要说下去,立刻又被打断。
“我知道那是你娘,谁都知道那是你娘!”二奶奶饱含讥讽的声音,“那桩陈年官司我懒得再说,老太太没事,那是她洪福齐天,姨母居心恶毒,却是板上钉钉的。我们盛家大房二房多少年的情分了,比寻常分家的亲兄弟还要好,这份情往后还要接着下去。伯父伯母绝不会为了你,叫两房人生了嫌隙!你放明白些,不论你有多少道理,只能选一边,别想着人人都体谅你,迁就你!你是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这一大段,二奶奶似是厌倦了,开口就要送客,梧二奶奶只好收了眼泪,抽泣着出了门,翠蝉迅速退开几步,站在正间门口,一手抬帘,一边屈膝行礼。
送走梧二奶奶后,翠蝉才缓缓进到里屋,见主母坐在炕上,脸色不好,一见到她便道:“你怎么才回来?!害我等半天。”
翠蝉知道主母性子,笑着站到炕前,呦呦道:“哎呦喂,我的二奶奶,主子们在里头说话,我还能冲进来回话不成,可怜我跑了一场长腿,还得在外头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