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商量了一些谨哥儿出行的具体的事宜,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在翻黄历:“…三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可过几天是四月初八了,反正也隔不了几天,还不如拜了菩萨再走,也好让菩萨保佑一路平安,事事顺利…那就是四月十二…刚去给菩萨上了香的,还是多歇几天,精神养足了再启程…四月十八…四月二十四…还是过了四月二十六走吧…”

照这样算下去,就没有一天是合适的。

徐令宜和十一娘不对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娘,我看就是三月二十二好了。”二夫人看着俩人微微一眼,柔声道,“嘉峪关不像燕京,还分个四季。他们那里,不是冷,就是热。这个时候走是最好的,要是再晚,那边就热起来。要是路上中了暑可不太好!”

“是吗?”太夫人的记忆里,那边就一直很冷,六月间的时候都要穿夹衣的,可她记忆力大不如前,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狐疑地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三月份走是最好的。”没有正面的否定,也没有肯定。

“娘,早点去了,也可以早点回来。”二夫人看了笑道,“你想想,后来您生辰,谨哥儿就可以给您拜寿了,多好啊!”

太夫人微微颔首:“那好,就三月二十二日启程。”然后吩咐十一娘,“既然那边热,你记得要给他多带几把扇子。嘉峪关那些偏僻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卖。”

十一娘笑着应是。

谨哥儿则冲着二夫人直笑。

太夫人又细细地问起带了些什么衣服,什么器皿,一直到打起哈欠,这才做罢。

二夫人送了两人出门,从衣袖里掏出个小小的雕红漆莲花匣子递给谨哥儿:“是个罗盘,你小心收藏着,不要忘记敢方向。”

寓意深远。

也不知道谨哥儿听懂了没有,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道了谢,随徐令宜和十一娘回了正屋。

那边方氏正和姜氏并肩坐在炕上说话:“…一开始怎么也记不住,我就找了应景的地方指了那些景物告诉他一句一句的背,现在不仅背诗背得很流利,还跟我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方氏的神色间隐隐露着几份骄傲。

“大嫂真聪明,怎么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姜氏边笑边感叹,“我回去也试试。看我们家庭哥儿能不能多背两首诗。”又道,“庭哥儿只爱吃鱼,不爱吃肉,大嫂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的东西!”方氏笑道,“看灶上的婆子怎么做罢了…”

两人交流着育儿经,很快就日头偏西了。姜氏起身告辞。方氏也不留她,陪着她去向三夫人辞行后,送她上了车。

金氏过来:“四弟妹干什么?”

“和我拉拉家常!”方氏望着姜氏的马车出了胡同这才转身。

金氏不解。

“二弟妹是二伯母的侄女,五弟妹是四婶婶的侄女,她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方氏解释道,“有个人说说闲话,心里就会好很多。”

“四弟妹会不会是太多心了。”金氏嘀咕道,“二嫂迟迟早早是要搬出去的,五叔又不会掌家,她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过的?”

方氏笑笑没有做声。

有些事,金氏体会不到。因为她和二弟妹、五弟妹一样,有什么事自然有人出面…

姜氏和方氏说了半天的话,心情好了很多。回府听说谨哥儿三月二十二就启程,商量徐嗣谆送什么程仪好。

“又不是外人,用不着这样郑重其事。”徐嗣谆笑道,“到时候我送他出城,悄悄塞几百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这合适吗?”姜氏犹豫道,“我听说五叔和五弟妹送给六弟的是一本《春秋》。还戏言让六叔最好灯下看!”

徐嗣谆笑了笑,没再多说,而是说起家里的庶务来:“…威北侯娶媳妇,娘说了说什么吗?”

姜氏不由暗暗皱眉。

是威北侯家娶媳妇重要还是谨哥儿的程仪重要?

“娘说送一对宝瓶,一架屏风。”她轻描淡写地道,把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你说,我们送一套文房四宝怎样?六叔用的着,也不致于让五叔太为难。”

“我听说母亲把六弟平时把玩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一件没让他带在身边。”徐嗣谆笑道,“我看,就送一匣子笔好了。我再私底下塞些银子给他。”

姜氏觉得这样不妥。

“五叔那边只有成亲时公公分的田亩、房产和五弟妹的陪嫁,两边加起来,估计一年不过两千两银子。”她含蓄地道,“要是我们送的礼太贵重了,五叔和五弟妹不比照我们,至少也差不多。我们送得太多,只怕五叔和五弟妹会为难!”

“我知道啊!”徐嗣谆笑道,“所以我私底下塞些银子给六弟──兄弟里面,我们的进项最丰厚,和五弟一样的程仪,那也就寒酸了些。”

可也犯不着这样偷偷摸摸地送啊!

姜氏不好再多。

再说下去,只怕徐嗣谆会误会她舍不得,处处要和叔叔们比照。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一横,索性不管了,接了刚才的话茬说起来:“娘的意思,到时候我们都去威北侯府吃喜酒。”

“好啊!”徐嗣谆笑道,“你也有两件没有添置新首饰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请了金匠进府来打首饰正好吃喜酒戴。”

与其惦记着这些事,还不如想着怎样把庶务处理好!

“等六叔走了再说吧!”姜氏有些提不起兴致:“这个时候和母亲提,只怕会惹母亲不快。”又道,“上次相公说的在德州开米铺的事进行的怎样了?”

徐嗣谆不太感兴趣地道:“白总管派了个管事去了德州,要到三月底才有消息回来。”心底却在嘀咕:那些丫鬟、媳妇子听说有新衣裳穿、打新首饰都很高兴,他见妻子这些日子不太高兴,所以才提出请金匠进府打首饰,就是想让她高兴高兴,可看她的样子,却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一口气投十万两银子,这也是件大事。”姜氏柔声道,“相公也要过问过问才是。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那管事。”

“这些事爹爹自要主张。”徐嗣谆听了笑道,“何况管事不管事,那样他做什么?”

“虽说如此,可爹爹把庶务交给了你,你就应该管管才是。你多管些事,公公也就可以少管些事…”姜氏轻声劝着,徐嗣谆的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妻子总是喜欢让他管这管那的…

想到这些,他不免有几分怅然。

到了三月二十二那天,徐嗣谆和徐嗣诫一直把谨哥儿送出了十里铺。谨哥儿给徐嗣谆和徐嗣诫很郑重地行了个礼:“爹爹和娘亲就托付两位兄长了!”

“你放心好了,娘那里我们会照顾的。倒你是,一路上要小心…”徐嗣谆说着,趁徐嗣诫不注意的时候塞了个荷包给他,低声道,“急时备用。”

谨哥儿喜笑颜开,说了句谢谢,飞快地把荷包塞进了衣袖里:“四哥和五哥要是有空,就来嘉峪关玩吧!”

“一定,一定。”徐嗣谆笑吟吟地和谨哥儿挥手。

谨哥儿策马而去。

庞师傅等人连忙追上,留下一道滚滚黄烟。

徐嗣诫不由感叹:“六弟的马骑得真好!”语气里带着几份羡慕。

第六百九十九章

谨哥儿一走,十一娘顿时若有所失,突然间变得懒洋洋起来。徐嗣谆请了金匠到家里打首饰,她只是凑趣打了两条赤金如意纹的手镯。英娘是新娘子,陪嫁的首饰不仅是新的,还是新式的苏样儿,但十一娘还是拿了体己银子给她打了两枚赤金的戒子,两对赤金的耳环。到了吃喜的日子,带了姜氏和英娘一起去。

姜氏和诸人都熟了,笑语殷殷地应酬着,英娘却是第一次,虚扶了十一娘的手,紧跟在身后,开始还有紧张,见过几个人后就镇定下来。十一娘被原来的林大奶奶、现在的威北侯林夫人请进正院东厢房坐下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帮着端茶递水。

黄三奶奶望着窗外正和忠勤伯世子夫人、中山侯唐家大少奶奶说话的姜氏,笑着指给十一娘看:“像不像我们那个时候?”

屋里的人都随着她的手望过去。

忠勤伯世子夫人穿了件水绿色素面妆花褙子,戴珍珠头面,说不出的淡雅素净。

“我没有看见你。”唐四太太笑道,“我看倒和徐四夫人当年有点像。”

十一娘微微地笑。

黄三奶奶感慨道:“时过境迁,当的我们这些站在屋檐下说话的,如今都坐到了屋里!”

甘夫人大笑:“我可没有站过屋檐,你不要把你的事说成我们的事。”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回到家,徐令宜正倚在床头看信。

“谨哥儿的。”他扬了扬手中信纸,十一娘已迫不得已地坐到了床边,“说的些什么?”急急地夺过了信纸。

徐令宜笑起来,十一娘顾不得和他说什么,一目十行读起信来。

信是从宣同送过来的,虽然很短,但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却交待的很清楚。

知道谨哥儿一路平安,十一娘心中微定,但还是看了又看,这才放下。

“别担心。”徐令宜起身搂了搂十一娘,“谨哥儿挺好的。再过十几天就到嘉峪关了!”

十一娘点头。

过了十几天,谨哥儿又有信来。把他到了嘉峪关是怎样去拜访的嘉峪关总兵,嘉峪关又说了些什么,住在什么地方,住的地方有多大,分到了哪个卫所,事无巨细都写了。

因为落了脚,十一娘给谨哥儿写了封信去,又差了人去给滨菊报平安。

过几天,谨哥儿不仅有信回,还让人带了一套胡人的衣裳和一些葡萄干回来,说衣裳是给十一娘的生辰礼物。葡萄干是给大家过端午节的。

十一娘很高兴,私下穿了胡服给徐令宜和英娘看,把葡萄干用精美的纸匣子装了,各处送一些去。甘太夫人回了鞋袜,曹娥则做了套衣裳:“…有人去嘉峪关,一起带上。”十一娘又兴趣勃勃地给谨哥儿写信,端午节前给谨哥儿写信告诉他家里准备怎样过节,端午节后告诉他家里的是怎样过节的。每五天一封,也不管谨哥儿回不回,都雷打不动地差人往嘉峪关送。

谨哥儿十天回一封。开始还只是简单的报平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开始给十一娘讲一些训练上或是卫所的事。

到了六月中旬,英娘被诊出有了喜脉。

全家人喜出望外,这个时候,罗振兴又治县有方,升了沔阳州知州。

“…虽然水难成灾,十分贫脊,好歹是从五品的知州。”徐令宜笑道,“只要不出什么错,过几年再调个富庶些的州,升布政司同知、布政使是迟迟早早的事。”

十一娘自然替罗振兴高兴。

府里的人看英娘又不一样。英娘倒有些荣辱不惊的模样。每天还是早上给十一娘问过安后就去后花园的暖房和季庭妇媳一起伺弄花草,待十一娘午觉睡了,过来陪十一娘说话、做针线,或陪着她到各处转转,晚上留在十一娘那里用晚膳,一起去给太夫人问过安,送十一娘回屋后再回自己的住处。

十一娘本想免了英娘的晨昏定省,可见徐嗣诫每天早上陪英娘过来,晚上陪英娘回去,就把这话咽了下去。

谨哥儿知道自己马上又要做叔叔了,送了一块雕着事事如意的上好和田玉过来,还在信里猜是侄女还是侄儿,如果是侄女叫什么名字好,如果是侄儿,叫什么名字好。

十一娘见他字里行间都透着几分欢快,知道他已经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心里也很愉快。和英娘笑了他一阵,给他送去了冬衣。

可这种欢乐的氛围并没有维护多久,十月份,嘉峪关那边连续发生了几场小规模的战争。谨哥儿在信一字未提,可谨哥儿在嘉峪关,大家对嘉峪关的自然特别的关注。回事处那边一得到消息,十一娘就知道了。

她心急如焚:“说有胜有败的时候,而且还是败的时候多,胜的时候少!”

“没事,没事。”徐令宜安慰她,“不管是胜是败,谨哥儿所在的卫所比较靠后,也比较偏僻,不是大规模的进犯,不会打到他那里去。而且我早派人去兵部问过了,他那一带都没有什么事。”又保证,“如果他那边有什么事,也有人会给我报信的。”

十一娘心里还是不安。

谨哥儿的信到了。

给十一娘的信依旧是报平安。给徐令宜的信却谈及了这次战争。不仅如此,他还谈到了嘉峪关总兵的用兵。胜利的一律没有评论,失败的却在信里一一例举过失。

十一娘直皱眉:“谨哥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激了?还好你赋闲在家,要是你在五军都督府,听了这样的闲话闲语,只怕这嘉峪关的位置就要坐不稳了。”

“孩子血气方刚的,有这样的反应是正常。”徐令宜笑道,“人是只一味的歌功颂德,那我就要担心了。”然后笑道,“不过,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嘉峪关总兵西征的时候是管粮草的,因为性情稳重,所以才任了嘉峪关总兵一职,谨哥儿的话虽然欠妥当,也很稚气,却也不是全无道理。”他说着,神色间隐隐露出几分骄傲。没有回书房,就在东梢间十一娘的读书的地方给谨哥儿回信。

十一娘在一旁磨墨。

徐令宜把自己对战争的看法告诉了谨哥儿,还建议谨哥儿把嘉峪关这百年来重大的战事做个了解,然后说说为什么会赢?为什么会输?

谨哥儿虽然还是如从前一样,每隔十天就给十一娘写封信来。可过了快两个月才给徐令宜回信。他在信中把嘉峪关百年的战争详细地例举了一遍,然后说了自己的看法。信足足有四十几页纸,装了好几个封信。

徐令宜对他的来信说了自己的看法。

父子俩你来我往,谈论着用兵之道。常常是前一天刚刚收到一封谨哥儿的来信,第二天又接到一封。

府里的人不知道徐令宜和谨哥儿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书信来往频繁到了几乎每隔二、三天就一次。不免有人咋舌:“就这六百里的加急,得花多少银子啊!”

“又不是花你的银子!”有人笑道,“侯爷都不心疼,要你心疼。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众人哄笑起来。

回事处的赵管事目不斜视地从那些人身边走,神色冷峻地求见徐令宜。

十一娘立刻想到谨哥儿…

她急急去了外院的书房,和赵管事打了个照面。

赵管事恭敬地给她行了个礼,匆匆出了书院。

“你别急!”没等十一娘开口,徐令宜已笑道,“不是谨哥儿的事。”说着,上前几步在她耳边低声道:“是长顺的事。”

“长顺?”十一娘脸色一白,“长顺出了什么事?”

李霁提福建指挥司同知的时候,有人就提起他的父亲李忠,认为李忠当年“责罪过重”。皇上勃然大怒。要不是陈阁老出面周旋,李霁那个同知恐怕就要丢了。

徐令宜和十一娘到书房后的暖阁说话:“王家派人来,想把长顺接到辽东去。”

十一娘愣住:“他们家还有人?要带长顺走的会不会是假冒的?”

“不是假冒的!”徐令宜道,“这件事只有我和王家的人才知道,而且来接长顺的人我认识,还拿了当年的信物。”然后叹道,“我这几年我虽然没有联系王家的人,却一直在关注王家的事。他们被流放到了辽东。辽东有海。王九保的小堂叔也是个人物,过去没两年就和卫的人搭上了,在辽东采珠,帮着卡卫所的人贩私货,不仅狠狠地赚了一笔,还打开了局面。只是他们骤然从福建到辽东,一路辛苦,到辽东后又很不适应,几个孩子都夭折了,长顺如今是王家唯一活着的孩子,王家安稳了,想长顺回去认祖归宗也是常情。”

“能回去当然好。”十一娘沉吟道,“跟着滨菊,长顺最好不过像长安。我只是担心王家在辽东是不是真的站稳了脚根?过几年王家的事会不会又被人提起?至少要保证他的安全才行。”

“这种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徐令宜道,“但我想王家现在要把长顺接回去,肯定是有几分把握的能保住长顺的安危。要不然,长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王家岂不绝了嗣?”

绝嗣可是件大事!

十一娘微微颔首。尽管这样,徐令宜还是做了一些查证,这才借口给谨哥儿送东西,把王家接孩子的带去了嘉峪关…

冬至的时候,从嘉峪关传来消息,说长顺水土不服,突然暴病夭折了。

滨菊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是很伤感。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记得我?”

“会的!”十一娘握了她的手,“你对他那么好,他会记得的。”

“我也不是要他记得。”滨菊含泪笑道,“我是怕他过得不好。清贫有清贫的好,富贵有富贵的险。”

这话有道理。

十一娘不由点头。

第七百章

十一娘和滨菊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她留滨菊吃饭,刚坐下来,万大显赶了过来。

滨菊心里一紧。

万大显为人一向谨慎、沉稳,明知道她进府来见十一娘,就算是有什么事,也不会这样冒冒然地登门…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十一娘也很意外。她忙吩咐小丫鬟:“快请万管事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滨菊眉宇间露出焦灼之色。

“你别担心。”十一娘安慰她,“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帮着想办法。”

滨菊大定。

有十一娘做主,再大的事也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万大显进来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严肃,他恭恭敬敬地给十一娘行了个礼,笑着喊了声“四夫人”,那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

十一娘遣了屋里的小丫鬟。

万大显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从胸口搭出一个小小的紫红色姑绒小袋子:“夫人,您看!”

滨菊忙接了过去拿到十一娘面前打开。

两人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整整一袋子珍珠,个个龙眼大小,珠光宝气,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样品相的珍珠,别说一小袋了,就是单个单个的卖,一个也能卖四、五十两银子。

难道是王家?

十一娘脑中一闪。

他们家在辽东落脚以后不是采珠吗?

滨菊惊呼:“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长顺不在了,爹和娘给他在我们家果园附近立了个衣冠冢。”万大显苦笑,“累了,坐在坟前喝水。有个自称是行商的人说迷了路,问爹怎么走。爹帮他指了路,他向爹讨了口茶。爹当时也没有在意。第二天要去山上,拿柳筐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袋子。在长顺坟前等了四、五天也不见有人来问。又不能总这样等着,就叫了我回去商量。”他说着,朝十一娘望去,“我就把东西带了来。看夫人怎样处置。”

“既然是无主之物,落到你们家,也是天意。”十一娘道,“你们就收下吧!要是到时候失主找回来向你们在东西,你们让他找我就是了。”

万大显和滨菊交换了一个眼神,万大显有些不安,滨菊也有些犹豫。

他们都是老实人,就算是捡的,也不能安心的用。

“放心吧!”十一娘提醒他们,“据说王家现在是辽东最大的马帮,要是哪天有人落了虎皮、狼皮落到你们家,你也只管安心收下就是了。”

两人恍然。

滨菊道:“那我就更不能要了。”眼角又有泪光闪烁,“我当初也没准备他回去。”

万大显神色也有些黯然。

“我何曾想到。”十一娘不禁叹了口气,“东西就当是个念想吧!”

两人点了点头。

既然万大显来了,她也就不留滨菊吃饭了。但面子还是要给滨菊的。

十一娘赏了一桌子菜给他们俩口子带回去。

晚上徐令宜回来,十一娘把这件事说了。

“王家还算有心。”徐令宜点了点头,不再提这件事,说起十一月份的万寿节来,“…皇上五十岁整寿,听顺王的意思,是要大办。翰林院的韩大人为此还专门写了一个折子上去。据行人司的说,皇上看了好几遍,最后虽然留中不发,宣几位阁老进殿议事的时候却把那折子放在了桌面上。我看,我们早点准备寿礼,免得到时候好点的东西有钱都买不到了。”

“皇上什么都不缺。”十一娘道,“只怕还要在寓意上下功夫。”

“我也是这么想的。”徐令宜道,“准备明天就招了回事处的人,赵先生一起说说,看送什么东西好。”最后送了对紫檩木象牙雕彭祖图的插屏做为寿礼。虽然不出彩,却也不标新立异,四平八稳,也符合永平侯的风格。

到了进宫贺寿的那天,皇后娘娘为了体恤太夫人,特意吩咐朝见过后带太夫人到偏殿旁的暖阁歇息。

“五弟妹陪太夫人在这里歇息吧!”十一娘和五夫人商量,“我到偏殿等开席。”到时候请太夫人和五夫人一起去坐席就是了。

虽然是皇上的恩典,却也不能太嚣张。她不露面说不过去。

五夫人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娘的!”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有人喊着十一娘进了偏殿。

屋里的人循声望去,就看见穿着大红绣金礼服的大公主蝴蝶般地飞了进来:“谨哥儿在哪里?”

三人忙起身给大公主行礼。

大公主一把就扶住了太夫人:“您快坐下吧!免得像郑太君似的,被人抬去了后殿。”

太夫人闻言大惊:“郑太君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大公主道,“应该没什么事吧!要不然,太医院的人应该回来禀明母后的。”然后问十一娘,“谨哥儿去哪里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他?他也不在交泰殿。”

十一娘笑道:“他出去游历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大公主吃惊地嚷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去西北走一圈。”十一娘说的很含糊,“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要看行程。”

大公主嘟了嘴:“我说他怎么端午节、中秋节都没有进宫问安,我还准备过年的时候让他和我一起蹴鞠呢!”

“大公主要他蹴鞠,那是他的福气。”十一娘笑道,“我来写封信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如果能够,我再来回公主的话。”

大公主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太夫人忙道:“你们快去打听打听郑太君怎样了?”

十一娘应声而去。

外命妇歇息的偏殿嗡嗡声一片,都在小声议论郑太君的事。

十一娘悄悄找了黄贤英,还没有开口,有宫女匆匆走了过来:“没事,郑太君只是一时气短胸闷,现在没事了。”

黄贤英长透了口气。

要是今天出了什么事,总归是不太吉利。

十一娘得了信,回去禀了太夫人。

太夫人握了五夫人的手:“以后这种宴请还是越少越好。”

“那我去跟皇后娘娘说说?”五夫人笑道,“这样,您也可以好好在家里歇着了。”

太夫人默许了。

偏殿传来一阵嘻笑声,有人高声问:“怎么不见永平侯夫人?她躲到哪里去了?”

十一娘愕然,和五夫人交换了个眼神,急急赶了过去。

说话的是唐四太太。

十一娘上前拍了她的肩膀:“这么大声,吓我一大跳!”

唐四太太呵呵地笑。

一旁有人道:“恭喜永平侯夫人了,万岁爷开了金口,封了你们家六小子孝陵卫都指挥使,正四品。世袭罔替。”

十一娘心中一跳。

孝陵卫,就是专门解决皇亲国戚的儿子、公主的附马就业问题的一个机构。说的是为祖宗守陵,实际上在那里守陵的都是那些户军、把总,他们这些世袭罔替的武官,不过是皇上去祭祀的时候穿上官服陪着走一趟──宫里里有奉先殿,又有斋宫,天、地坛,皇上十年也去不了一趟陵宫,他们这些人就天天呆在家里拿干晌。比西山大营还要闲散。西山大营至少要到营地里住着,至少还要拉出去练练身板,孝陵卫的人可是连卯都不用点,什么也不用干。

“你们是听谁说的?”她心里惊涛骇浪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刚从内书房里传出来的。”唐四太太笑道,“贺公公已让人去写圣旨传吏部了。这两天吏部的文书就应该到了。”她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到时候你可要摆几桌酒宴好好地请我们吃几顿才行。”

“如果是真的,随姐姐说吃几顿都可以。”十一娘道,“只是不知道这话是怎样传出来的?”

“是真的!”说话的是甘太夫人的嫂嫂,她笑道,“皇上在内书房召见几个公卿,大公主让人拦了永平侯要人。皇上知道永平侯把你们家六少爷送去了嘉峪关,就下旨封了你们家六少爷都指挥使…”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大公主闯了进来。

“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您快让把谨哥儿找回来。”她得意洋洋地道,“父皇封了他孝陵卫都指挥使,让他快回来接圣旨。”

十一娘现在脑子乱乱的。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对谨哥儿去嘉峪关是怎么看的?徐令宜又是什么想法?有什么打算?

她只能曲膝行礼给大公主道谢。

大公主没等她跪下就携了她的手:“你记得让他快点回来就是了。初四的时候我约了皇弟们在东苑蹴鞠。他一定要来啊!要不然,我肯定会输的。”

十一娘恭敬地应“是”,心里却发苦。

大公主高高兴兴地走了。黄贤英奉皇后娘娘之命请她去说话。

“…皇上是万民之父,文治武功,四海震遐。怎么会因为大公的一句话就随意封赏?”皇后娘娘的话很含蓄,“永平侯是怎样的人,皇上心里很清楚。这次不过是趁着万寿节顺水推舟罢了。你回去跟永平侯说,让他高高兴兴地接旨就是了。宫里,还有我呢!”

十一娘望着皇后娘娴静温和的面孔,心里不由嘀咕:也不知道您行不行…却一点也不敢怠慢地跪下去谢恩。

皇后娘娘满意笑了。

携了她的手:“走,我们一起去大殿。看这时辰,也应该要开宴了!”

第七百零一章

“侯爷,”十一娘有些担心地望着徐令宜,“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封了谨哥儿一个世袭罔替的官职不说,还是专门封给皇亲国戚的孝陵卫…”

“我们难道不是皇亲国戚?”徐令宜显然心情很好,先和十一娘开了一句玩笑话,然后低声道,“没事,现在不像从前,皇上放眼四海,我已不在让他忌惮的人了。”说完,高笑了一声,“我看,皇上只怕是‘沛公舞剑,志在项羽’”

志在项羽,也就是说,别有打算可不管是什么打算,用谨哥儿做诱铒,让人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侯爷看出什么来了?”十一娘沉吟道,“妾身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是正常的。”徐令宜打趣着她,“要是你都能看出来,那皇上还怎么摆布那些朝臣。”

“哦?”十一娘扬了扬眉,索性和徐令宜耍花枪,“我听侯爷这口气,怎么像是在夸自己啊!──皇上连那些朝臣都摆布了,却偏偏让我们侯爷给看出来了啧啧啧,我们侯爷可真是厉害!”

徐令宜忍俊不禁,亲昵地搂了搂十一娘,这才道:“平时看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今天不好使了?你动动脑筋,仔细想想这件事怎么会这样蹊跷?”

蹊跷?

十一娘脑子灵光一闪,脸色已是一沉:“难道,皇上想要谨哥儿尚公主?”

皇上的随意,皇后娘娘的镇定…还在公主的年纪。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猜对了一半。”徐令宜笑道,“公主一般都不好嫁,何况大公主都及笄了。再不商议附马的事,就迟了。可要说是想让大公主尚谨哥儿,只怕未必!”

涉及儿子的未来的幸福,十一娘顾不得和徐令宜说笑,忙催徐令宜:“侯爷说清楚点!”

“如果是想让谨哥儿尚公主,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和我们家是通家之好的人来悄悄递个音才是,要不然,我们家谨哥儿要是已经订了亲,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事先一点音讯都没有,那皇上对大公主的婚事就别有打算了。”徐令宜徐徐道,“凭由大公主随意进出内外宫,因为能陪大公主玩,大公主一个嗔怪就对一直被他防范的永平侯幼子另眼相看不说,还赐了个孝陵卫世袭罔替的都指挥使…你说,这是多大的恩典啊…”

“妾身明白了!”没等徐令宜的话说完,十一娘表情已隐隐透着几分激动,“别人一看,大公主竟然这样得圣宠,这样是真的做了大公主的附马,岂不是富贵无边皇上这是在为大公主的婚事造势呢何况这好处又是给了我们府上,正是一箭双雕的事!”

“不错,不错!”徐令宜佯装宽慰的模样儿,“总算聪明了一回!”

“侯爷!”十一娘失笑,“您就不能正经些”然后敛了笑容,“那,谨哥儿怎么办?要让人带信他回来吗?还送不送谨哥儿去边关的卫所?”

“谨哥儿要接旨,回是肯定要回来的。”徐令宜正色道,“至于说送不送谨哥儿去卫所,”他思忖着,“一旦开始给大公主说亲了,也就没谨哥儿什么事了。何况孝陵卫又不用点卯,又不用当差。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说到最后,语气已透着几分斩钉截铁的味道,“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就别担心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我是怕他得了这样的官职,整天无所事事,好好的一个孩子给玩荒废了!”

“我知道!”徐令宜握了十一娘的手,“你放心,授之于鱼,不若授之于渔。我心里有数。”

十一娘放下心来,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给二夫人、姜氏等人讲着当时的情景:“…你们没有看见他们的眼神,个个恨不得这都指挥使是落在他们家里。”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英娘道:“祖母,那我们岂不要开了流水席大肆庆贺一番?”

“要庆贺,要庆贺!”太夫人连连点头,“我们谨哥儿,是个有福气的。我也不用为他担心了。”话说到最后,有了些许的嘘唏。

“娘才有福气的。”二夫人柔声安慰着太夫人,“三伯、五叔、勤哥儿、俭哥儿、谆哥儿都恩了荫,现在又多了个谨哥儿。如花似锦,还有好日子在后头等着您呢!”

太夫人很受用,不住地点头。

徐嗣谆看了在一旁凑热闹:“祖母,我这去写信告诉二哥,还有三井胡同那边,也差个人去报个信。这可是件大喜事!”

“不用这么急!”徐令宜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只顾着议论这件事的人这才发现他和十一娘,纷纷站起来见礼,徐令宜点了点头,和十一娘坐在了太夫人身边的太师椅上。“还是等圣旨下来了再说。世袭罔替,还要经过内阁商议。虽然不会驳了皇上的话,但有些过场是要走的。”

“稳沉点也好!”太夫人嘴里这样说,却嘱咐十一娘,“你快去给谨哥儿订做一件四品都指挥使的官服,接了圣旨,是要进宫谢恩的。”

十一娘笑着应“是”。

太夫人的话题又回到了谨哥儿被诰封的事来:“万圣节上皇上的口谕,我们就是想瞒只怕也瞒不住。说起来,我们谨哥儿今年才十二岁十二岁的都指挥使,整个大周,只怕是头一份。”老人家的神色间透着几分得意,显然很喜欢说这件事,“到时候我们要大摆宴不说,还要把燕京三大戏班都请来唱戏…”说到这里,“哦”了一声,对十一娘道,“你记得了,赏人的银锞子铸五千两。只要来的,全都有赏。从我的体己银子里拿出来…”

“不用这么多!”十一娘吓一大跳,这就有点超出正常的范围了,“也不能用了您的体己银子。我们来出就是了。”

“你们是你们的,我是我的。”太夫人不悦,“这是我的打赏…”

太夫人在那里说着话,五夫人神色有些恍惚。

十二岁的都指挥使虽然少,可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像她女婿,周岁的时候就袭了职。一样是正四品,谁又敢说没人和她女婿一样呢?

她没有查觉到,她的表情中已带了几分羡慕。

徐家人压抑着心中的喜悦等着圣旨,十一娘还要倾着耳朵听外面的消息。

没几日,中山侯家、镇南侯家都开始托了人委婉地向皇后娘娘问起大公主的婚事来。就连一向镇定自容、低调内敛的定国公府都坐不住了,国公夫人亲自拜访十一娘,隐晦的求十一娘做中间人。

事关重大,她和徐令宜商量:“我要不要进宫?”

“去,怎么不去。”徐令宜笑道,“你不去,岂不把郑家得罪了?何况这种事我们又不能做主,行与不行,还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句话,我也就只能带句话而已。”

十一娘笑着递了牌子进宫。

皇后娘娘正歪在暖阁的罗汉床上和黄贤英说着话,见她来了,让宫女搬了锦杌放在床边,道:“你来的正好十天以后传旨,谨哥儿赶不赶得回来?”

十一娘算了算日子:“应该能赶回来!”

“那就再过十五天传旨吧!”皇后娘娘笑道,“时间长些,谨哥儿也可以从容些。”又道,“他要是回来,你就让他进宫一趟。快过年了,我这里另有赏赐给他。”

十一娘忙代谨哥儿道了谢。

皇后娘娘就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在给大公主挑个合适的人,你也听听,看哪家合适。”然后示意黄贤英继续说。

十一娘没有机会说明来意,就静下心来仔细地听黄贤英讲。

有尚大公主之意的约有二十几家,都是公卿之家的次子或是幼子。有几家的孩子,还真的很出挑。

皇后娘娘也很满意的样子。待黄贤英说话,她问十一娘:“你说,是在湖广给大公主置办一万亩良田的嫁妆好?还是在山东好?”

开口就是一万亩…真是大手笔!

“各有各的好处。”十一娘笑道,“湖广是鱼米之乡,山东物产丰厚。臣妾看着都好!”

皇后娘娘考虑了一会,道:“那就湖广好了人不能没有粮食。”

那口气,就像现代的人说“人不能没有钱”一样。

不过,也的确是一样的。

古代又没有银行,又没有保险公司,有田防老,心里才踏实。

黄贤英忙提笑记下。

皇后娘娘这才问起十一娘的来意。

十一娘委婉地说了。

皇后娘娘让黄贤英记下,和十一娘说着大公主的嫁妆,看着时间不早了,还赏了一顿饭,这才让她出宫。

回到家里,车一停下来琥珀就嚷起来:“夫人,夫人,六少爷回来了。”

闭目养神的十一娘一惊,忙撩了帘子看。

永平侯府的大门内正停着几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谨哥儿的随从长安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搬箱笼。

“长安!”琥珀坐到了车辕上。

长安小跑了过来,匆匆行了礼,没等她们开口,已道:“六少爷现在和侯爷在书房。”

十一娘下了车,去了书房。

第七百零二章

“娘!”正和徐令宜说话的谨哥儿丢下父亲,张开双臂,上前几步紧紧地把十一娘搂住,“您想我了没有?”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枕在了十一娘的肩膀上,全然不顾他比母亲还要高半个头。

“想啊!”十一娘吻了吻儿子的面颊,“来,让娘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轻轻地推开了他,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把他打量。

十二岁的谆哥儿身材匀称、挺拔,皮肤白皙、细腻,目光明亮、清澈,笑容灿烂,如秋日的阳光,干净、爽朗。

十一娘笑弯了眉眼。

“娘,”谨哥儿感觉到母亲的喜悦,笑得更加灿烂了,“我好生生的,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十一娘点头,轻轻拧他的面颊:“我听说嘉峪关的太阳很烈的,你怎么一点也没有黑?不会是偷懒,没去卫所吧?”

“那怎么可能啊!”谨哥儿大喊冤枉,“我就是照不黑,有什么办法?”还挺委屈的。

十一娘哈哈地笑。

谨哥儿重新搂了母亲:“娘,我想你做的红烧狮子头,还想家里的绿豆糕。”

十一娘心都软了:“知道你这两天要回来了,天天让家里准备着呢!”

徐令宜在一旁直皱眉:“这么大了,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站直了说话!”

谨哥儿朝十一娘做了个鬼脸,站直了身子。

十一娘舍不得儿子,拉了谨哥儿的手:“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吧!让他先去梳洗梳洗,再去娘那里问个安。”

徐令宜点了点头。

母子肩并着肩出了书房,低声说起来话来。

“娘,皇上真的封了我一个孝陵卫都指挥使?”到底是小孩子,开口就问起这件事来。

“千里迢迢地把你叫回来,这还能有假?”十一娘笑道,“我刚刚从宫里回来,皇后娘娘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让你回来了就进宫一趟,她别有赏赐给你。还有大公主那边,说过年的时候让你进宫陪她蹴鞠。”

谨哥儿啧啧不已:“大公主好大的面子。”然后道,“娘,我这都指挥使竟然是因为蹴鞠得来的。您说,会不会有人叫我蹴鞠都指挥使啊?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非常担忧的样子。

十一娘忍俊不禁,逗着儿子:“还真有这个可能!”

“娘!”他瞪着十一娘,大大的凤眼亮晶晶的,“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还笑我!”

“好了,好了,不笑,不笑。”十一娘揽了儿子的肩膀。

谨哥儿不依。

“是我不对。”十一娘陪不是,“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

谨哥儿阴转多云。

走在他们身后的徐令宜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他们说话,见谨哥儿板了脸,神色就有些不悦,待十一娘给谨哥儿道歉谨哥儿才高兴起来,他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有人这样跟母亲说话的吗?”他沉声喝斥道,“把你宠得没大没小了!”

“是!”谨哥儿忙低头,“是我不对。以后再不这样了。”乖巧地搀了十一娘,不敢说话了。

十一娘看着又好笑又好气。

三个人沉默着走了快一盅茶的功夫,谨哥儿忍不住,又小声地和十一娘嘀咕起来:“娘,我给您带回来的胡服您穿得吗?那是回回的衣裳。嘉峪关那边还有蒙人的衣裳,还有维维的衣裳…都不一样。我刚去的时候,不认识,就买了铺子里最漂亮的一件。我这次回来,就给您带了好几件胡服,还有很漂亮的头沙…”

“还带了漂亮的头沙啊!”十一娘小声道,“听说他们的帽子很漂亮,你有没有想到买几顶帽子回来?”

“娘,你可真行!”谨哥儿道,“我瞧着他们最漂亮的就是帽子。买了好多回来…”

两人一路小声说着话,徐令宜在他们身后直摇头,露出无奈又带着几分溺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