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在床上疯了一会,谨哥儿枕着母亲的手臂依在大迎枕上。
十一娘就揽了儿子的肩膀:“快点,你还没答娘的话呢!”
谨哥儿抿了嘴笑:“七弟看到我的好东西,到时候肯定眼馋。”十分得意的样子。
十一娘笑道:“然后呢?”
谨哥儿不解:“什么‘然后呢’?”
十一娘细心地道:“你说你想让诜哥儿眼馋,我就想知道,诜哥儿眼馋了你的东西,然后你准备怎么办?”
谨哥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考良久,道:“他稀罕我的东西,那就说明我的东西好啊!”
“可这样一来,诜哥儿肯定也想要一个吧?”十一娘笑盈盈地望着儿子。
谨哥儿点头。
十一娘道:“那他肯定会向你五婶婶要了!”
谨哥儿再次点头。
“这匣子是我专门从多宝阁订做的。你五婶婶就是差人去多宝阁买,多宝阁照着做一套,也要好几天的功夫。诜哥儿要是一时要不到,肯定会吵你五婶婶。你说是不是?”
“嗯!”谨哥儿又点了点头。
“你五婶婶要告诉你二姐绣花,还要照顾你八弟。”十一娘柔声道,“三更半夜的,你七弟吵着要东西,你五婶婶一时又办不到,肯定着急,说不定还会喝斥你七弟…”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谨哥儿已坐起来,大声道:“上次七弟把我的锦鸡抱回去,五婶婶知道了,就我们家锦鸡到处拉大便,八弟一脚踩了上去,哭着连鞋都不要了。七婶婶就喝斥七弟了。还说,要是七弟再把锦鸡抱回去,就要告诉五叔,让五叔把七弟狠狠地打一顿。”语气忿然,像告状似的。
十一娘强忍着笑,道:“你既然知道,那还到诜哥儿面前显摆啊!”
谨哥儿一愣。
十一娘趁机道:“诜哥儿是你的弟弟,平时和你形影不离,你有了好东西,明明知道他会眼馋,就应该和他分享,或是让娘也帮诜哥儿定做一个才是,而不是让他因为你的缘故被五婶婶教训这可不是做哥哥的样子!”
谨哥儿低了头。
“这件事,娘也有不对的地方。”十一娘笑着搂了搂儿子,“娘只想到了谨哥儿要上学了,没想到诜哥儿会稀罕你的东西。要不我们暂时把这匣子放在箱子里?娘让多宝阁的师傅再做一套,等东西到了,你再拿去给诜哥儿。一人一套。你说好不好?”
“好!”谨哥儿声音宏响地道。
“我们谨哥儿是个好哥哥!”十一娘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
谨哥儿展颜欢笑。随即又敛了笑容,轻轻地拉了十一娘的衣袖,小心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吞吞吐吐地道:“能不能不雕小猴子…小猴子是我的…”
十一娘忍俊不禁。
什么事都要一步步的来。谨哥儿吃独食惯了,能这样,也是个不小的进步。
“好啊!”她笑眯眯地望着儿子,“你说给诜哥儿雕个什么?”
娘亲刚说了让他着弟弟,他就不让弟弟雕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猴子…谨哥儿担心娘亲生气,心里正不安着,见十一娘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不由精神一振,眼睛也有了光彩,兴致勃勃地道:“我们雕个猫,七弟喜欢猫…他也喜欢狗,雕个狗好了…”
十一娘由着谨哥儿,两人在那里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给诜哥儿雕个老虎。十一娘这才哄着儿子睡下,回了内室。
“嘀咕什么呢?”徐令宜等了她半天。
“没什么!”十一娘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
徐令宜觉得十一娘处理的很好,道:“明天一大早就差了管事去跟多宝阁的说。让他们快点。我们加点工钱都行。”
十一娘笑着应了,徐令宜问起徐嗣谕的事来:“他们那边的行李收拾得怎样了?要不要添几个人跟在身边?”
徐嗣谕三天后启程去乐安,项氏会留在永平侯府伺候公婆。
“我今天去看了看,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十一娘道,“至于跟谕哥儿去的人…”她说着,问徐令宜,“谕哥儿屋里的文竹,侯爷还记得吗?”
“文竹?”徐令宜语气里带着几分猜测的味道,“谕哥儿屋里的大丫头?”显然根本不记得。
“嗯!”十一娘笑,“过年的时候谕哥儿媳妇来跟我说,文竹一直在谕哥儿身边服侍,还想让文竹继续跟着去乐安。只是文竹年纪不小了,和谕哥儿商量了,想把文竹配了谕哥儿的小厮墨竹。来问我的意思。我让他们自己做主。前些日子,谕哥儿媳妇就选了个吉日,让两人成了亲。准备一起跟着谕哥儿去乐安。”说完,笑道,“谕哥儿现在成亲了,是大人了,屋里的事自然有媳妇帮着操心,我们就别管了侯爷也要慢慢习惯才是。”
徐令宜失笑,很轻挑地朝她的屁股拍了一下:“快去洗漱了早点歇了!”
十一娘“哎呀”一声站起来,瞪了徐令宜一眼,这才去了净房。
第二天,琥珀进来给十一娘问安。
十一娘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瞧。
人丰腴了不少,珠圆玉润,曲线因此更显分明,像朵正盛放的花似的,充满成熟的芳香。
十一娘笑道:“孩子才刚周岁,管青舍得你来?”
琥珀脸一红,有些虚张声势地道:“我嫁过去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哪由得他愿意不愿意!”
十一娘大笑。
琥珀脸更红了。
十一娘携她的手进了内室。
“你别为这事和管青生隙。”十一娘正色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说什么也比不上你们过得好!”
“我知道!”琥珀听着眼睛一湿。夫人是念旧的人,她们这几个从余杭跟过来的又何尝舍得离开夫人。竺香年纪不小了,再不嫁说不过去了。听说那些来议亲的,最差都是徐府正当红的小管事,竺香是不可能留在十一娘身边了。万大显如今在司房独挡一面,滨菊又怀了身孕,还多事地收养了个弃婴,就更不可能进府了。虽然夫人今日不同往昔,可在她心里,夫人再强,也要个人帮衬,她不跟在身边,怎么能放心。“是我想来的。”她说着,语气不由带了几分娇嗔的味道,“您不知道带孩子有多累。有事没事就哭一场。刚喂了奶又吐得一身,洗了衣裳,又尿了,尿片子还没有换下来,他又哭着闹着要吃了…比下田还累我就天天盼着夫人让我进府当差。”然后道,“要是您再不差人去问我,我就要进来向您毛遂自荐了!”
“还下田呢?”十一娘听着好笑,打趣她,“你什么时候下过田?我不知道带孩子有多累?谨哥儿是怎么长大的?”
“我小时候是下过田的!”琥珀道,“在田里摘棉花。太阳晒得人恨不得死了算了。后来到了余杭,就发誓无论如何不去种田,怎么也要当好差…”
两人说着从前的一些旧事,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
滨菊带着长子长安和收养的次子长顺来给十一娘问安。
第六百二十章
滨菊的长子长安,名字还是太夫人给取得。比谨哥儿大一岁。长得像万大显,眉眼方正,只是皮肤显得有点黑。相比同龄的孩子,他的个子也算高大的了。他抿着嘴,紧紧地攥着三岁的弟弟长顺,神色略有些紧张。不像从前来给十一娘问安的时候那样活泼。
“这是怎么了?”十一娘笑着招手让长安和长顺过去,“去年还跟着随风喂鸟,今年话也不说了!”
每到过年的时候她都十分的繁忙,滨菊和琥珀等人就会等正月十八、过完了元宵节来给十一娘问安,又因为长顺的原因,滨菊每次来都带着两个孩子。
“他平时就跟着公公。看林拾柴,洒肥捉虫的,越来越木讷了。”滨菊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吩咐他,“还不快去给夫人磕个头。”
长安红着脸,带了长顺过去给十一娘磕头,被十一娘拦了:“刚才已经请过安了,不用再磕头了。”然后抓了把糖给他们兄弟俩人,柔声道,“要不要去花园里找随风玩?”目光却落在了长安身边的长顺身上。
孩子长得有些瘦,但小脸白里透着红,一双眼睛明亮灵活,精神抖擞。看得出来,滨菊对这孩子很上心。
长顺听着眼睛一亮,张大了眼睛望着哥哥,一副很想去的样子。
长安犹豫了片刻,对长顺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望着十一娘,虽然有些赧意,却声音宏亮清晰地道:“回夫人的话,我和弟弟就在这里陪娘亲。”
十一娘有些意外。
可能是在田庄里长大的,长安很喜欢到徐府的后花园里玩。特别是随风那里,养了很多的小动物,他每次来都会在随风那里盘桓很长的时间,直到滨菊去喊,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母亲回去。
滨菊想到长顺,以为十一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虽然琥珀在一旁,她还是支了儿子:“既然夫人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吧!只是记得别和随风打闹,要看着弟弟,别让弟弟把六少爷的东西弄坏了。”
长安听了,温顺地应了声“是”,带着弟弟给十一娘行了礼,跟着小丫鬟出了房门。
十一娘让小丫鬟端了杌子给滨菊坐,问她什么生产,怀像好不好,说起家长来。
滨菊立刻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夫人只是单纯地怕孩子在她面前不自在而已。
她立刻有些不安起来。
夫人待他们和气,那是夫人仁厚,要是他们因此而不知道好歹,以为可以在主子面前做张做乔,别人看在眼里,不仅要笑话夫人治下无方,还会笑话他们轻狂、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得抽空把两个孩子叫回来才是。
儿子在山林间长大,虽然很会侍候那些鸟啊!狗的,可徐家后花园养的毕竟是六少爷的东西。没有六少爷点头,随随便便地动了,总是不好。
思忖间,就听见窗外传来谨哥儿好奇的声音:“你不是长安吗?你怎么站在我们家的屋檐下啊?”
十一娘也听见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两个孩子没去后花园,竟然站在屋檐下,不由都支了耳朵,想听听长安是怎么回答的。
一时间,内室安静得连颗针落下来都可以听得见。
“我娘来给夫人问安。”长安的语气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吐词清晰,“夫人和我娘在说话,我们就在这里等我娘。”说完,安静了片刻,又道,“六少爷,小的给您问安了!”
十一娘忙侧过身往窗外瞧。就看见长安带着长顺要给谨哥儿行礼。
谨哥儿也不管长安在给他行礼,高兴地拉了长安的手:“你来的正好我和七弟正想蹴鞠,四哥跟爹爹出去了,五哥要练大字。你和我们一起玩吧”说着,就要拽长安走。
长安却甩开了谨哥儿的手,有些固执地把没有行完的礼行完了,道:“我不会蹴鞠。我给少爷捡球吧!”
谨哥儿听着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又不会蹴鞠了?上次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和我一起蹴鞠了的吗?”说着,他露出恍然的表情,“你定是回家没有鞠蹴了,所以忘了不要紧,等会你走的时候,我送个你。你以后在家里练习,再来给我娘问安的时候,就可以陪着我蹴鞠了。”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说完话,立刻吩咐身边的黄小毛,“去,给长安拿个鞠来!”
长安愕然。
黄小毛已应声而去。
长安望着黄小毛的背影嘴角翕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轻轻地向谨哥儿道了声谢。
谨哥儿则道:“这下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蹴鞠了吧?”
长安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六少爷,我要在这里等我娘出来!”
“让小丫鬟说一声就行了!”谨哥儿有些不耐烦地道。
长安又道:“我还要带弟弟!”
谨哥儿就喊了跟在身后的阿金:“你帮长安带着长顺!”然后道,“快走,七弟还在后花园等着呢!”
长安再一次挣脱了谨哥儿的手:“我,我不能去!”
谨哥儿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望着长安。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拒绝他。
长安低下了头。
长顺则被谨哥儿吓着,躲到了哥哥的怀里。
长安忙安慰地抱了长顺。
“夫人,这孩子,被我公公教得有些倔强!”站在炕边张望的滨菊羞得满脸通红,忙歉意地道,“我这就去说说他。”
十一娘看着却心中一动。她朝滨菊摆了摆手:“不用!”想看看等会长安会怎样。
“你,你,你…”谨哥儿气得小脸涨得发紫,“我请你,你还不跟我玩…”他气呼呼地在那里转了半天,质问长安,“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一副你不去,让你好瞧的模样儿。
长安低声道:“我爷爷说了,来给夫人问安,要守规矩。不能到处张望,不能四处跑动…”
谨哥儿才不管这些,没等长安的话说完,盯着他问“你去不去”,脸色很不好看。
娘亲曾说过,见到了六少爷,要毕恭毕敬的!
长安的表情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谨哥儿已经跳起脚来,朝刘二武叫嚷道:“把他绑起来,给我打十板子看他还听话不听话!”
别说是刘二武了,就是屋里的众人,也被他这话说的一呆。
滨菊忙道:“夫人,我去给六少爷陪个不是!”
十一娘再次拦止了她:“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处置好了。我们做大人的,就别插手了”依旧坐在那里看。
滨菊求助地望了琥珀一眼。
琥珀也不知道十一娘是什么意思,无奈地朝滨菊摊了摊手。
滨菊不敢吭声,心急如焚地站在十一娘身边看。
那刘二武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朝着黄小毛使了个眼色,高声应着,慢吞吞地捋着衣袖,嘴里还大声嚷道:“让你不听我们六少爷的话!”
黄小毛也明白过来。
这是在夫人的屋檐下,他们这样大的动静,夫人听到了肯定会出来看。到时候怎样处置,自然有夫人做主。
他也学着刘二武的样子捋着衣袖,大声喝道:“我们六少爷让你陪他玩,那是抬举你,你竟然还敢不听。看我们不把你绑了狠狠地打上十板。”
关心则乱。
滨菊不由在心里怪起公公来。
一天到晚跟长安讲什么本份,陪少爷玩不也是做下人的本份吗?这要是十板子真的打下去…她一想,心里就刀绞似的痛,眼泪涌在眼眶里,可眼角瞥过夫人的身影,又不敢往下落。
琥珀看着,轻手轻脚地过去,拉了拉滨菊的衣袖,又指了正盘坐在炕上朝外望的十一娘,摆了摆手,无声地笑了笑。
滨菊眼底露出几分困惑。
琥珀看着叹气。
这个滨菊,从头到脚都少了点灵性。
她只得附耳悄声而紧促地道:“夫人怎么可能看着长安被打!”
一语点醒梦中人,滨菊长透口气,这才心中微定,踮了脚,顺着十一娘的方向朝外望去。
黄小毛和刘二武装腔作势了半晌,正屋也没个动静。两人不由暗暗急起来,又不敢不听从谨哥儿的吩咐,上前扭了长安的胳膊,低声道:“你就认个错好了六少爷不是不懂道理的人!”
长安的表情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长顺看着抱着哥哥的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去踢黄小毛和刘二武:“不许欺负我哥哥,不许欺负我哥哥!”
还好长顺平时被滨菊娇生惯养,力气并不大,要不然黄小毛和刘二武人没有绑成,自己先被打了一顿。
长安忙喊弟弟:“不许打人不然再也不领你出去玩了!”
长顺就大声哭起来。
谨哥儿看着乖乖被黄小毛和刘二武扭了胳膊的长安,又看了看哭闹不休的长顺,露出踌躇之色:“你,你答应陪我玩,我就不让他们打你的板子!”语气有些心虚。
长安虽然是仆妇的儿子。可永平侯府赫赫有名,万大显是府里有体面的管事,母亲滨菊是服侍过十一娘的人,二叔在徐家保定的田庄上当管事,娶了回事处赵管事外甥女,姑姑又在徐嗣诫屋做大丫鬟。而且万家行事一向谦和忍让,很得大家的喜欢。他走出来比一般的人家的孩子还体面。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
“我,我祖父不让我和少爷玩!”他喃喃地道,“说上下有尊卑,不可坏了规矩…没有了规矩,就不能成方圆…”重复着祖父万义宗的话,他的心智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帮少爷捡球好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你,你…”谨哥儿气急败坏地指着长安,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大家都喜欢和他玩,他平都嫌烦,不太搭理。有时候心情好了,给个脸色,那些人就都会急巴巴地跑过来向他示好。这次是他主动找长安玩,长安竟然还推三阻四的!
他要打长安的板子,长安竟然也不低头求饶。
想到这里,谨哥儿心里有些懊恼。
长安的母亲曾经服侍过娘亲,而且娘亲还很喜欢,常常赏东西给滨菊不说,滨菊每次来给娘亲请安的时候都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空手来,只有她,还带着孩子,娘亲每年都会打赏长安和长顺,还让允许长安和长顺到后花园里玩。现在他要打长安的板子,娘亲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要是不打,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爹爹说过,不能随便开口说话,但说出去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娘也是这么说的。人要言而有信,以后说话,别人才会相信你,才会听你说话…
早知道这样,就不说打长安的板子了!
谨哥儿犹豫了半晌,咬着牙道:“给我打十板子!”
等会给母亲陪不是好了…总比在众人面前说话不算话的好!
黄小毛和刘二武不禁交换了个眼神,一边高声叫嚣着,一边去拿了板子来。
正屋的门帘“唰”地一声被撩开,两个人惊喜地回头,就看见个妩媚的花信少妇笑盈盈走了出来。
“六少爷!”她曲膝给谨哥儿行了礼,“夫人听见您的声音,又没看见您的人影,有些奇怪,特意让奴婢出来看看。”说着,讶然地“噫”了一声,望着长安和长顺,“你们两个不是去后花园玩了吗?怎么在这里?”一副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忙引荐长安和长顺给谨哥儿,“这是万大显万管事的长子和次子。万大显您知道吗?他是司房的二等管事。是夫人的陪房,跟着夫人从余杭嫁到燕京来的。他们的娘亲您肯定知道,就是常常来给夫人问安的滨菊。她也是夫人的陪嫁,而且是从小服侍夫人的,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万大显和滨菊的婚事,还是夫人做的媒呢…”
琥珀啰啰嗦嗦的,在黄小毛和刘二琥耳朵里却如果佛言纶音般的悦耳动听,两人个看着她的眼睛都充满了感激。
谨哥儿却有些烦。
他知道这妇人,从前也是娘亲身边的丫鬟,是在春节过后进府给娘亲问安的人之一。听宋妈妈说,她很得娘亲的喜欢,娘亲屋里两个管事妈妈的份额,另一个就是留给这个叫琥珀的。秋雨和红纹说起来时,他还记得秋雨当时眼底闪过一丝畏缩,显然很怕琥珀。
她话里话外全是讲长安的父母如何如何,分明是要他手下留情,饶了长安一次。
可长安不低头,他怎么饶他啊?
既然琥珀出了面,娘亲肯定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谨哥儿不想让十一娘担心,想了想,索性打断了琥珀的话,问长安:“你到底陪不陪我玩?”
琥珀这几年虽然不在府里,可府里的事却一直留心。知道如今府里六少爷最得太夫人和侯爷的喜欢,阖府上见到他先让三分,因此养成了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却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六少爷还是要追究这件事。
她忙朝长安使眼神,示意长安快点应了再说。偏偏长安被万义宗教成了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这一低头就能解了围,可想着祖父的叮咬,道歉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来。
琥珀看着着急,只好笑道:“长安、长顺,你们给六少爷问过安了没有?还不快给六少爷磕个头!”
长安虽然直,却并不傻,知道琥珀这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忙跪下去给谨哥儿磕了个头,喊了声“六少爷”,又轻轻推了推长顺的背,让他也跟着磕头、喊人。
琥珀就撩了帘子,笑吟吟地称着“六少爷”,道:“奴婢服侍您去见夫人吧!”
谨哥儿虽然有气,却不违逆娘亲的话,斜睨了长安一眼,进了屋。
琥珀松了口气,急步跟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已转身端坐在炕上的十一娘笑着问谨哥儿,“娘在内室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谨哥儿脸上还留着几分不虞,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母亲:“…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要打长安十板子!”
他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
十一娘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心里还有这样乾坤。这算是他们教育的成功呢?还是算是失败呢?
她有点啼笑皆非。但望着儿子望过来的期待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挡。
“既然你的话已出了口,那就打长安十板子吧!”十一娘说着,朝琥珀轻轻点了点头,“我还有话和你说,就由管青家的去外面看着吧!”
没有说少爷有错,还把少爷留顾屋里。
琥珀立马明白了十一娘的用意。
她笑着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谨哥儿小脸瞬间如夏日的阳光,焕发出明亮耀眼的光芒。
“娘!”他拉着母亲的衣袖,看着屋里咬着唇、快哭出来的滨菊,又看了一眼窗外被黄小毛按在春凳上的长安,略一思忖,道,“是长安不对等会我给他请个大夫!”
滨菊忙曲膝行了个礼:“多谢六少爷了他就是这样个犟脾气,六少爷快别生他的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夫人该担心了!”
谨哥儿点了点头。
十一娘就对滨菊道:“你也去看看长安吧!”
滨菊应了一声,步履有些乱慌地出了内室。
十一娘想私下和谨哥儿说说这件事,就遣了屋里服侍的:“…等会把人打完了,再让他们母子进来见我。”
丫鬟们应声而去。
谨哥儿看见屋里没人了,忙道:“娘,都是我不好,不该打你的人!”垂着头,搭拉着肩膀,满脸的懊悔。
“现在知道后悔了?”十一娘板了脸训他。
“嗯!”谨哥儿连连点头。
“你要学着压住自己的脾气才行。”十一娘循循善诱,“人一生哪能总是事事顺意。娘看着小丫鬟笨手笨脚的,还想教训几句呢可人有聪明的人,有笨拙的,他们来我们家不过是做事的。做不好事,就换个人好了。要是没有人可换,那就聪明的人做聪明的事好了;不聪明的人做些简单的事好了。总不能因为了天性如此,就要被娘喝斥吧?何况长安做得对。他只是陪着母亲来给娘问安的,又不是你的贴身小厮,为什么非得陪着你蹴鞠不可啊?就算是你身边的小厮,随风养着你养的那些鸟兽,黄小毛和王二武专司陪着你玩,你总不能让随风不去养你的鸟兽了而整天像黄小毛、王二武这样陪着你玩吧?长安本来就不应该被打,现在娘帮你打了人,却是错上加错。可为了你的面子,却只好如此”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让长安受委曲了!”
谨哥儿听着,脸上露出惶惶然的表情来:“娘,那,那怎么办?”
十一娘反问谨哥儿:“你说该怎么办好?”佯作出有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谨哥儿只好自己认真地想这件事。
“陪长安银子?”他迟疑地道,“或者,赏他些东西?”
十一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言传身教。
她也好,徐令宜也好,平时有什么事都打发别人银子,出了事,孩子第一个想的就是打发人银子。不过,这个社会如此。对于地位和他们不等的仆妇,他们只能通过打发银子,或对人温言细语来表达道歉或是喜欢。
“这都是次要的。”十一娘温和声道,“你要学着三思而后行才是前两天你父亲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她和儿子在内室说着悄悄话。滨菊却望着王二武轻轻落在儿子屁股上的木板,但心地问琥珀:“这样,行吗?”
“你啊!让我说什么好?”琥珀无奈地道,“要是夫人真心要打长安,早交给白总管了。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妇孺、孩子来打!”
“我,我这不是心里乱糟糟的吗?”滨菊脸色一红。
已经领完板子的长安一跃而起,忙过来安慰母亲:“娘,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那是夫人手下留情!”滨菊沉着脸教训儿子,“六少爷让你陪着他玩,是看得起你。你陪着他玩就是了。竟然这样顶撞六少爷。等会回去了,我要告诉你爷爷和你爹,看他们怎么教训你…”
长安听着母亲的叨唠,露出困惑的表情来。
还好秋雨出来解了围:“滨菊姐姐,夫人让你和长安、长顺进去!”
滨菊忙整儿子整了整衣襟,又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领着儿子进了内室。
谨哥儿就赏了长安二两银子。
长安不解地在滨菊的示意下接了银子。
“有所为,有所不为。”十一娘笑望着长安,问他,“你想不想进府给谨哥儿做贴身的小厮?”
长安不知道。
他们家里的人都在徐府当差。爷爷也说过,等他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也要到徐府来当差的。可他还没有到年纪,还要带长顺…
他朝滨菊望去。
滨菊又惊又喜,忙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多谢夫人!”眼角看见儿子还愣愣地杵在那里,忙拉着儿子的衣角,示意他跪下,“还不谢谢夫人和六少爷!”
长安忙跪了下去,还没有开口道谢,就听见十一娘又问道:“长顺,你愿不愿意和你哥哥一起进府?”
长顺望着十一娘炕桌上的八宝掐丝珐琅的糖果盘子,毫不犹豫地大声应了句“愿意”。
第六百二十二章
“这么说,谨哥儿现在又多了两个贴身的小厮了?”徐嗣谕放下手中的书,笑着接过了项氏奉上的茶盅,“而且一个还只有三岁?”
项氏点头,笑道:“我去给婆婆请安的时候,那个叫长顺的正坐在屋檐吃糖。六叔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在一旁看着他。听婆婆的口气,长安还会跟六叔一起跟着庞师傅学武技。”
徐嗣谕啜了口茶,道:“长安父母都是母亲的陪房,长安会跟着谨哥儿也不稀奇。到是长顺,那么小的年纪也跟了过来…”说着,他笑了笑,“只怕是母亲的意思──谆哥儿和诫哥儿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总想着法子领着他们玩。长顺定是母亲为谨哥儿找来的玩伴。”
项氏笑道:“我看长顺那孩子挺招人喜欢的。不仅白白净净的,而且还不怕生。”说着,她想起孩子来…成亲四个月了,她还没有动静,婆婆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姑姑和母亲都为她有点着急起来。过两天徐嗣谕就要去乐安了,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些,她不由神色一黯,语气也显得有些无力起来。
离他去乐安的日子越近,项氏的怅然就越深。虽然她话里话外全是让他“安心读书,我会在家里好好孝顺公公婆婆”之类的话,可他还是能觉查到妻子的不舍。
见妻子的情绪有些低落,徐嗣谕想了想,轻声道:“我会常常写信回来的!”
项氏听着微赧。
丈夫已经决定回乐安后就悬梁刺股,可能过年都不回来…她最敬佩丈夫的就是他那股坚韧的品质!
“相公放心!”她低了头,喃喃地道,“妾身会好好的”再多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屋里的气氛却很温馨。
徐嗣谆和徐嗣诫从退步出来,两人还在议论元宵节时做失败了的那盏灯笼:“…早知道这样,就应该不用琉璃而是用堆纱的。”
“我们要的多。琉璃得请管事们忙着到专门的铺子里订,太麻烦了。”徐嗣诫笑道,“还是用堆纱吧!大不了我多做几次,找到解决的法子!”
自从那天伏在十一娘膝头哭过后,徐嗣诫有什么事就尽量不麻烦别人。
徐嗣谆自然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让火清库房要就是了。”说着,看见徐嗣诫屋里的喜儿正和一个还没有留头的小丫鬟站在过道说话。那小丫鬟他认识,在十一娘屋里当差。两个人也不顾过道有风,脸吹得红红的,依旧在那里说的喜笑颜开。
“怎么也不换个地方说话!”徐嗣谆笑道,“别看开了春,这两天的风还是挺厉害的。”
喜儿和那小丫鬟忙上前给两行礼。
徐嗣谆见喜儿眼角眉梢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不像从前那样端正肃然,又因喜儿是十一娘赏给徐嗣诫的,徐嗣谆也好,徐嗣诫也好,不把她当寻常的丫鬟,因此笑着打趣:“喜儿姐姐有什么好事,也说出来我们听听,我们也跟着欢喜欢喜?”
喜儿听到相熟的小丫鬟过来给她道喜,知道两个侄儿马上就要进府在六少爷身边当差了,心里实是欢喜。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在六少爷面前露脸,前些日子还有人因为太过急进而被打了板子。她的侄儿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六少爷屋里当差…可见夫人待她家是如何的亲厚了。
她进府的时间不短了,又在徐嗣诫屋里当差,管事、管事妈妈、丫鬟、婆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有大家对四少爷、六少爷的观望与期待,她都看在眼里。见问话的是四少爷,强压着心底的高兴,笑着说了句“也没什么大事”,然后转身帮两人撩了帘子,要服侍他们进屋。
十一娘屋里当差的小丫鬟却不以为然。
夫人这样的抬举,换成谁都要乐得合不拢嘴。何况刚才喜儿一直在笑啊!笑的。还以为喜儿是不好意思自己说出来,就凑趣道:“喜儿姐姐的侄儿马上就要进府当差了!”
徐嗣谆和徐嗣诫一愣。
喜儿不由嫌那小丫鬟多事,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忙笑着解释道:“我大嫂今天带了两个侄儿进来给夫人问安,夫人看着我两个侄儿有趣,就问他们愿不愿意到陪六少爷玩。我两个侄儿年纪还小,长安今年才七岁,长顺才三岁。不懂事。每次跟着嫂嫂进府都有糖吃,有赏钱拿。听说能到府里来,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了。”四少爷在内院的时候,身边也不过两个三等的小厮,是到了外院后,才又添了两个三等的小厮,四个没入等的。现在六少爷屋里已经有两个小厮了,夫人又帮着添了两个…她尽量地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只是他们年纪小,夫人也只是随口问了问,到底怎样,还不知道呢?”
徐嗣诫觉得十一娘待滨菊、琥珀等从前服侍过她丫鬟的孩子都很喜欢,因为看到孩子有趣说出这样的话来完全可能,并没有多想,道:“长安进府当差还差不多,长顺来了,只怕还要安排一个人照顾他!”说着,就想起长顺怯生生伏在滨菊怀里的样子,不由失笑。
徐嗣谆却想到他小时候,十一娘就很喜欢让他身边的小厮带着他玩。还说,男孩子就应该和男孩子一起玩。总和小丫鬟丢沙包,以后就只知道拿针线。还常常鼓励他多跑多动,偷偷陪着他跳百索。看着两个小厮有趣,让他们进府来陪谨哥儿玩,像是十一娘的手笔。
他也跟着笑起来。
那小丫鬟只当喜儿是在谦虚,两位少爷也满脸是笑,忙道:“既然夫人答应了,侯爷肯定会答应。到时候喜儿姐姐两个侄儿进府的事还不是铁板定钉的事!”
喜儿眉头蹙了蹙,眼角不由打量徐嗣谆的神色。
徐嗣谆轻轻颌道,显然很赞同小丫鬟的说法。
“六弟皮着呢那些丫鬟、婆子根本就看不住他。是应该多安排两小厮才是。”他笑着对徐嗣诫道,“你不知道,前两天我去暖房挑兰花,正好遇到了结香姐姐,也在那里搬兰花。听说六弟在韶华院画竹子,就跟过去想给二伯母问了个安。谁知道进了院子,二伯母正满头大汗和丫鬟、婆子在找六弟!”
徐嗣诫吓了一大跳。
二伯母孀居,所以他们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去打扰的。
“出了什么事?”他忙问,“母亲知道这件事吗?”神色很焦急。
“也不是什么大事!”徐嗣谆一面说,一面进了屋。徐嗣诫跟了进去。“二伯母听说六弟要画竹子,就在院子的石桌上铺了宣纸。六弟一会跑到竹林里看半天,一会跑回石桌画两笔。二伯母坐在一旁看着,眼看着一幅竹子就要画成了。二伯母就吩咐小丫鬟把埋在屋后的旧年雪水取出来煮茶。六弟听了也要去。二伯母让他专心画画。他当时应了,结果却从林子里穿到了后院去帮小丫鬟取雪水了。二伯母看到他进了林子半晌没有出来,忙让人去找。”
说着话,两人在内室的大炕上坐下。
关于谨哥儿的事,喜儿很关心,亲自给两个奉了茶。
“他跑到后院去了,哪里找得到。”徐嗣谆想到当时的情况就很想笑,又觉得涉及到二伯母的体面,不应该,表情因此而显得有些怪异,“韶华院比别处都高。二伯母当时脸就白了。把跟在六弟身边的丫鬟叫来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急得不得了,满院子找人。”
徐嗣诫听着心都揪了起来,倾着身子望着徐嗣谆:“后来怎样了?”
“后来二伯母把黄小毛和刘二武叫进去找。这才把满身是泥的六弟找到。”徐嗣谆笑道,“二伯母哭笑不得。把那小丫鬟训斥了一顿,又借口六弟画画把墨滴到身上,让阿金回去给六弟拿了件干净衣裳过去换了,亲自帮六弟梳洗了一番,这才算完事。”
徐嗣诫松了口气。
“这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只怕谨哥儿又要被教训了!”
“就是!”徐嗣廓笑道,“所以二伯母让大家别告诉母亲,免得母亲知道了担心不说,谨哥儿也要被训斥。”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了给徐嗣谕送行的事:“…三哥的意思,明天到城南新开的一家李记去吃一顿,算是给二哥送行。说什么春熙楼、听鹂馆的,吃来吃去总是那些东西,没什么意思!”
“去城南啊?”徐嗣诫犹豫道,“会不会太远了点?也不知道那个李记到底怎样?”
“远点才好!”徐嗣谆笑道,“听三哥说,那地方很不错。他们的同僚常到那里去吃饭。”
过了年,徐令宜渐渐对他们开了门禁。去哪里只要跟侍卫处的说一声就行了。徐嗣诫听着也不由心动。
“那二哥怎么说?”徐嗣谕一向稳重,而且见多识广。徐嗣诫觉得如果徐嗣谕同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二哥也觉得好!”徐嗣谆笑道,“三哥让我们明天己初就走。到李记吃午饭!”
“好啊!”徐嗣诫也来了兴致,两人议论起明天怎么去城南来。
喜儿这才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四少爷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站在台阶上,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
第六百二十三章
听说长安和长顺要到府里来当差,徐令宜笑着打趣十一娘:“行啊!这可是一箭三雕啊!既给了谨哥儿一个教训,也给了万家一个体面,更是不动声色地把长顺给弄进府来…只怕谨哥儿那里你要跟他好好说说才是。他刚打了人,你立刻就把人放到他身边做了个小厮,只怕他一时拉不下这个脸来!”
不得不说,徐令宜非常了解这个儿子。
听说长安和长顺给他做小厮,谨哥儿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待滨菊、长安、长顺走后,他在十一娘身边磨磨蹭蹭了半天,想让十一娘改变主意,又不敢开这个口。
毕竟是谨哥儿要用的人,她勉强安进去,谨哥儿要是根本不让长安近身,不仅误了长安的前程,也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十一娘和细细地说了半天“知错能改”、“宽和大度”之类的话,谨哥儿听着渐渐高兴起来,觉得自己不计前嫌让长安在自己身边正应了爹爹说所的“心胸宽广”,很爽快地答应了十一娘的安排。
徐令宜听了哈哈大笑:“谨哥儿可不是一般的要面子。”说着,脸色沉凝下来,“我看,这个毛病要改一改才好!”
“孩子还小。”十一娘笑着收拾手里的针线,准备歇息,“他只知道这样做父母会不高兴,那样做父母会高兴。父母高兴的,就会使着性子去做;父母不高兴的,想做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做。哪里懂那么多大道理。只能一件一件的来。要紧的是我们不能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做些自相矛盾的事,让孩子分不清楚父母的态度。”
“说的像训小狗似的。”徐令宜听着失笑,夺了她手里的藤筐,柔声道,“又在做什么?小心眼睛实在要做,不是还有谕哥儿媳妇吗?这两年身子骨刚好些了,你就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我知道了!”十一娘笑着横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心里却腹诽着,难道你的东西我也交给谕哥儿媳妇做不成?
徐令宜却没有多想,他在想谨哥儿的事。
谨哥儿身边服侍的人本来就多,现在又加了长安和长顺,特别长顺,只怕还要两拔个丫鬟专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这样跟着谨哥儿住在正房的暖阁也不是个。
“诫哥儿不是搬出去了吗?”他沉吟道,“要不,让谨哥儿住到原来诫哥儿的厢房去吧?那边好歹是间厢房,又宽敞这样黄小毛和刘二武也可以一起般过去,他们也不用每天从外院进来,晚上内院落了匙,他们也能在谨哥儿身边服侍!”
这样自然好。
谨哥儿大了,的确不再符合总住在暖阁,可十一娘有点舍不得儿子。脸上由不露出几分犹豫来。
徐令宜看在眼里,觉得在这件事上十一娘太婆婆妈妈了。索性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让白总管安排人把厢房重新粉一粉,该添些什么就添些什么。二月初一就让谨哥儿搬过去。”态度有些坚决。
十一娘咬着牙应了。
第二天,徐嗣谕几个给十一娘问了安就去了城南吃饭。十一娘则回避去了丽景轩,让白总管带了工匠去看西厢。
滨菊陪了婆婆进府给十一娘磕头谢恩,说好了正月二十送两个孩子进府。
太夫人也听说了。
杜妈妈笑道:“例钱由四夫人自己垫上。长安陪着六少爷读书、习武,长顺就在屋里跟着红纹学规。”
太夫人还是挺关心这件事的,吩咐杜妈妈:“两个孩子进府的进府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一声,我要看看!”
杜妈妈笑着应是。
待送走了徐嗣方谕,西厢房也焕然一新。
十一娘特意去看了看。
青石砖重新打磨了一遍,地面光鉴照人。宝蓝色的幔帐换成了明快的鹅黄色,黑漆的家具换成了梨花木,相比从前,多了几份明快,少了几分庄重。
她很满意。
带了谨哥儿去看。
谨哥儿听说这是自己的屋子,而且以后黄小毛、刘二武、长安和长顺都会陪着他住在这里,他立刻高兴起来,在屋里子跑来跑去,还要把诜哥儿叫来:“…他晚上就可以睡在这里了。五婶婶就不会说我住的地方太小了。”
五夫人哪里是嫌弃暖阁太小,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总这样跟着谨哥儿不着家有些不好吧!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
谨可儿犹豫道:“娘,我这可不是要和七弟显摆我是想他和我一起玩!”
十一娘笑着抱了抱儿子。
有小厮进来:“夫人,您在多宝阁的大掌柜把您订的笔墨送过来了!”
谨哥儿欢呼一声,跑过去就把黄杨木的匣子抱了过来:“娘,娘,我们去七弟那里吧!”
他一直没跟诜哥儿说自己得了套有趣的笔墨之事,感觉憋得有点慌。
“好啊!”十一娘笑着应了,和谨哥儿一起去给诜哥儿送东西。
五夫人看着有些意外,笑着向十一娘道谢。诜哥儿则和谨哥儿到一旁去交头接耳去了。
没几日,滨菊把长安和长顺送了过来。
十一娘特意陪着滨菊和孩子们去给太夫人磕头。
太夫人看这两个孩子眼神都十分清明,很满意,渐渐放下心来,两个孩子也就安心地住进了谨哥儿的东厢房。
谨哥儿对长安的到来还是有点讪讪然,长安进府后很相信祖母和爹娘,情绪也有点低落。长顺却恰恰相反,他很喜欢跟在谨哥儿屁股后面跑。谨哥儿因此常常拿了点心给长顺吃,长顺就跟着他跑得更欢了。以至于谨哥儿向徐令宜求情,让长顺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习武堂:“…人多了,好玩!”
徐令宜自然应了,只是嘱咐庞师傅:“年纪还小,不用勉强,等大一些了再好好地学。”
诜哥儿知道了很是羡慕道:“可惜八弟什么点心也不缺,要是他像长顺一样该多少啊。”语气很遗憾的样子。
丫鬟们听了直笑。
五夫人听了气得够呛,又听说徐令宜还准备让黄小毛和刘二武、长安等小厮也跟着庞师傅习武,五夫人不由找了徐令宽嘀咕:“这样有点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适合的!”徐令宽笑道,“既然要习武,身边自己要有几个陪着过招的人。要不然,学些花拳绣腿有什么用啊!”
五夫人不好反驳,过了几天,偷偷去看孩子都在干什么。
庞师傅住在离双芙院不远的秀木院。
秀木院原是个武堂,为了让孩子们习武,徐令宜特意在一旁盖了个小小的三间瓦房安置庞师,还特意拔了小厮给庞师傅用。
五夫人扶着丫鬟的肩膀,站在墙院上的青石条凳里透过花墙朝里望。
谨哥儿、诜哥儿、黄小毛、刘二武、长安,五个人一字排开,正在院子中央蹲马呢春寒微峭的时候,几个孩子额头上都有汗。
庞师傅四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脸庞方正,沉着脸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显得很威严。喝斥在几个中间穿行的长顺:“你给我老实待在一旁。不然,你也跟着去蹲马步去。”
长顺一听,立刻学着谨哥儿的样子蹲了个马脚。可不过几息的功夫,他就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六少爷,大哥…”
长安有些担忧地回过头去,刚想劝慰弟弟两句,就看见庞师傅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像拎小鸡似的把长顺拎到了太师椅旁,然后拿着茶几上放着的戒尺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划过空气的戒尺发出“叭叭”几声响,这才神色冷竣地重新坐到了太师椅上。
长顺乖乖地立在庞师傅的身后,再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