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十一娘笑眯眯地望着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贞姐儿却突然坐直了身子,讪讪然地笑道:“母亲忙不忙?要是不忙,我等会再过来。”

可能是想起了上次的事!

十一娘笑道:“下午没什么事。”

贞姐儿听了这才又伏到她的肩头:“慧姐儿和邓公子已经过了庚贴。芳姐儿就说去帮慧姐儿看看。十二姨不肯去,李小姐却嚷着要去。芳姐儿就说不去了。背着两人却把我给拉去了。”

“等等,”十一娘打断了她话,“你们难道跑到邓公子的住处去了?”

“不是,不是。”贞姐儿连连摇手,“我们在林大奶奶正屋的宴息处喝茶,听到小丫鬟说邵家的几位公子和邓公子来给林大波问安,隔着屏风看了一眼。”

十一娘笑起来。

想到了甘兰亭。

“后来呢?”她问。

贞姐儿道:“小丫鬟说邓公子穿着件青莲色的锦袍。可那群人里有两位穿青莲色锦袍的。也不知道哪个是的。不过,两位公子都玉树临风的,和慧姐儿倒很搬配。”说这话的时候,她脸色微微一红。

十一娘看着好笑。道:“慧姐儿的外祖父和舅舅亲自选的,想来不会有错。”

贞姐儿点头,道:“不过,听说林家五姑姑的婚事又黄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她看不上人家吗?”

“不是。”贞姐儿道,“好像八字不合。”

这样看来,是男方看不上女方了!

这位林五小姐的婚事可真是一波三折啊!

“所以林夫人很不高兴。”贞姐儿道,“弄得家里气氛也有些紧张。”

“那你们摆春宴,林夫人可说了什么?”

“没有。”贞姐儿笑道,“不仅没说,而且下午还和我们一起游园了。慧姐儿也说,还好摆了这春晏,要不然,真是闷死人了。”

想必林夫人也为女儿的婚事心烦,趁着机会散散心吧!

十一娘思忖着,问道:“那慧姐儿一时半刻只怕嫁不了!”

“嗯!”贞姐儿颌首,“所以大家听了又高兴起来。”然后掩袖笑,“我们可不是希望林家五姑姑嫁不出去啊!”

样子很活泼。

十一娘笑起来。

贞姐儿有了同龄的好友,开朗了很多。

两人说说笑笑,看着天色不早,贞姐儿回韶华院换了衣裳,和十一娘、徐嗣诫一起去太夫人那里晚膳。

太夫人问起她春宴的情景。

“…厨子做了一种萝卜糕,不像一般的萝卜糕有涩味,反而入口很绵长香甜!”贞姐儿笑盈盈地回着太夫人的话,隐去了她和芳姐儿看邓家公子的那一段。

不一会,徐嗣谕和谆哥下了学。

大家行过礼。

徐令宜还没有回来。

太夫人正要让杜妈妈去外院看看,照影过来:“侯爷说有客人,不过来吃晚饭了。请太夫人和夫人别等。事一忙完就过来给太夫人问安。”

“谁来了?”太夫人听了奇道。

照影笑道:“是马左文马大人来了!”

太夫人不再追问,笑着对十一娘道:“既然他不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吃饭吧!”

十一娘笑着点头,簇拥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晚上,徐令宜很晚才回来。

十一娘已经歇下,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喊了声“侯爷”,听到有人应承,她又迷迷糊糊地翻身睡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抚摸她。

“徐令宜!”她含含糊糊地嘟呶。

“嗯!”耳边传来醇厚的低笑声。

十一娘抬睑,看见明亮凤眼…慵懒地闭上眼睛,搂了身边人的肩膀…

早上醒来,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体的衣裳整整齐齐,让她有片刻的怔愣,分不明昨天晚上是一场绮梦还是真实的存在。

她起身掀了中衣。

和湖色抹胸上绣着的点点红梅交辉相映的是初雪般肩头上残留的殷红色吻痕。

十一娘驼鸟似钻进被褥绻缩了半晌,才喊了值夜的雁容进来服侍她穿衣。

“侯爷一大早就出去了。”雁容低声道,“二少爷、大小姐、五少爷和姨娘们都在外面等着给您问安。”说着,她语气一顿,“乔姨娘也来了!”

“哦!”十一娘挑了挑眉,穿了件樱草底素面妆花褙子,选了对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戴了,去了厅堂。

乔莲房清减了很多,穿了件青碧色杭绸小袄,石青色的综裙,乌黑的青丝随意绾了个纂儿,眉宇间含着几份浅愁,如花照水,楚楚动人。

看见十一娘进来,她拂花分柳般地上前几步盈盈曲膝:“夫人!”姿态放得很低。

十一娘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文姨娘已经笑吟吟地上前给她行了礼:“夫人,您今天的气色可真好!”

十一娘看见一旁牵了徐嗣诫的贞姐儿,笑道:“可能是春天来了!”

文姨娘听了不住地点头:“可不是。天气温和了,人的精神都好起来。”

秦姨娘趁机上前给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坐到了厅堂的太师上。

徐嗣谕领着贞姐儿、徐嗣诫给她行了礼。

十一娘端茶让几位姨娘散了,留孩子们吃了早饭,然后去给太夫人那里。

谆哥已在屋外侯着,给十一娘行了礼,一起去太夫人那里请安。之后徐嗣谕和谆哥去了学堂,贞姐儿回了韶华院,南永媳妇抱徐嗣诫回了丽景轩,十一娘则去了花厅。

管事的妈妈鱼贯着进来请她示下。

结香求见。

“…二夫人想回娘家一趟。烦请四夫人帮着拔辆马车。”

十一娘让琥珀拿了自己的对牌去安排二夫人回娘家的事。

晚上两人在太夫人那里碰见,她笑着朝十一娘点了点头。

十一娘客气地和她见了礼。

太夫人道:“老四说今天有事,让我们别等他!”

十一娘笑着应“是”,吩咐小丫鬟们摆饭。

二夫人则搀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饭后,二夫人和贞姐儿回韶华院,十一娘服侍太夫人歇下,又问了问谆哥的功课,这才回了垂纶水榭。

迎面却碰到了二夫人。

十一娘错愕。

二夫人已笑着和她打招呼:“四弟妹回来了。”又道,“侯爷让我打听件事,我特意来回侯爷的。”解释着自己的到来。然后带着结香袅袅而去。

十一娘怔了半晌才回屋。

徐令宜看见她满脸的高兴,朝她招手:“我有个事要和你说!”

十一娘狐惑地走了过去。

“我准备和项家结亲!”他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帮谕哥和项家的二小姐订亲。你看怎样?”

前两天徐令宜拜访韶华院,今天二夫人回访徐令宜…一切好像都明白了,又好像全然不明白。

“侯爷什么时候决定的?”

十一娘眉宇间的温柔渐渐敛去。

徐令宜看着神色一滞:“那天见到项大人后就有了这个想法。”

也就是说,并不是二夫人的意思。

“项家可同意了?”十一娘望着徐令宜的目光虽然平静,却也清冷。

“刚才二嫂来,就是说这个事。”徐令宜感觉到十一些娘的不悦,神色也渐渐淡了下来,“项大人同意了。”

“侯爷决定和项家联姻,然后托了二嫂去项家说项,订下了项家的二小姐。”十一娘声音冷静、从容,却有一种轻霜般的冰冷,“既然一切都已成定局。不知道侯爷刚才招妾身,还有什么事吩咐?”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十一娘在徐令宜的心中一直是温和恬静,宽容大度,甚至有点敦厚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十一娘。

神色从容镇定,说话柔中带刚。

一时间竟然语凝。

十一娘垂下眼睑:“侯爷这样,让我情何以堪!”语气很是伤感,颇有些垂泫欲泣的味道。

徐令宜大为尴尬。忙道:“这件事有些复杂,不是我事先不和你商量…”

“侯爷!”没等他话音落下,十一娘骤然抬睑望着徐令宜,“您是一家之主,儿女们的婚事本该由您做主。”她没有笑容的面孔如皑皑雪峰般冷寂,“想来是妾身见识浅薄,所以侯爷才把挑选媳妇的事交给了二嫂。”说着,她语气里流露出几份沮丧来,“既是如此,妾身谨遵侯爷吩咐就是。”让看惯了十一娘笑颜的徐令宜心里很不是滋味。解释的话就脱口而出:“先前只是我自己有这打算,也不知道项家同意不同意,因此不好跟你说。后来马左文来,给我的那份皇长子妃的人选解了我这几个月以来的困惑,我忙着安排区家那边的事,没机会说…项家那边一定下来,我不就第一个跟你说了吗?”话到最后,已隐隐透着几份无奈。

十一娘很是意外。

第一个?难道这件事徐令宜连太夫人也没有商量?

又好奇皇长子妃的人选为什么解了徐令宜这几个月以来的困惑。

可想到徐令宜的所作所为,她不由强压下心底的狐惑,侧脸朝窗外望去。

而徐令宜看见妻子一副拒绝听他解释的样子,不由苦笑,起身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默言,有些事,你不清楚。”徐令宜神色微凝,“徐家是公卿之家,走的是荫恩。谕哥是庶子,以后爵位与他无缘。偏生我为家族安危三次拒绝了皇上的封赏…”说到这时,他语气一顿,“断了谕哥儿的前程。做为永平侯,我无愧列祖列宗。可做为父亲,我却亏欠谕哥良多。”

十一娘渐渐有些明白。

“我总得为这孩子找条出路。”徐令宜语气有些唏嘘,“好在他还算聪慧,与其让他像五弟那样无所作为地等到我晚年为他求个荫恩,还不如让他试试走科举入仕。何况他没有五弟那样的根基,与他不能相比…这样一来,他们兄弟各有各的路,也许能更亲热一些。”

十一娘吃惊地望着徐令宜。

徐家的子弟不是不走科举入仕的吗?当年三爷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考了个秀才就没再下场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徐令宜见妻子脸上少了几份清冷,语气更是柔和,“之前我虽然有这想法,却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次我见到项大人,发现他比从前更加务实、干练。只要他不出什么大错,再有个十几二十年,封疆大吏指日可侍,如果运气好一点,入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也知道。我们既是公卿又是外戚,我又是带过兵打过胜仗的人。寻常人沾了一头都要被人眼红,何况我们家三样占尽。谕哥走荫恩的路子还好说,凭我的余威,故交的情份,军中多多少少要给几份颜面。可要是走科举的路子,他的出身反而成为被那些清流攻讦、同僚排斥的原因,不受我连累就是好的。”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

十一娘默然。

御史最喜欢弹劾外戚和公卿。

在他们眼里,外戚能享受国家奉养,全是“一人道师鸡犬升天”的原因,公卿则是一群靠着祖宗余恩浪费国家粮食的蛀虫──他们对得道之人尊敬,对开国功臣尊崇,可对于跟得道之人升天的鸡犬、早已没有了祖先峥骨的纨绔子弟却没有客气的道理。偏偏这些人还比你的官大,享受的权利比你多,不免让人那些经过十年寒窗苦才有了今天的士大夫们心中不喜,要时时找这些人的错误来证明自己对这些人的轻蔑的理由。

何况徐令宜还是个带兵打仗、让文人轻视的大老粗!

“我不能维护他,只能帮他找个能维护他的人。所以才起了和项家联姻的心思。”徐令宜望着十娘,“谕哥是庶子,生母又是婢女。如果换了其他的人家,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可二嫂是看着谕哥长大,谕哥的秉性如何,她是知根知底的。所以我才想到和项家联姻,想托了二嫂去说项。别说是项大人了,就是二嫂,当时听了也有些为难。这种情况下,我就更不好跟你说什么了。至于说让二嫂从几个侄女中选一个,那也是因为二嫂一肩托两头,两边的孩子都比较了解。妻好一半福,总比我们懵懵懂懂找了一个性格要强的进来的好。要知道,以后接你手主持中馈的可是谆哥的媳妇。”

徐令宜的坦诚让十一娘怨气渐消,可不并代表她就因此而原谅了他的举动。

“侯爷说的都在理。”她语气真挚,“可妾身心里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徐令宜见到妻子愿意和自己好好的说话,心里一松,认真地道:“你说,我听着呢!”

“侯爷为何要向我说这些?”

徐令宜微愕,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因为你性格宽厚又明事理…”

“那到底是因为妾身性格宽厚呢?还是明事理呢?”十一娘打破沙锅问到底。

徐令宜一怔。

“侯爷不可敷衍妾身。”十一娘已道,“侯爷怎么想的就怎么答了妾身。”她望着徐令宜的目光很是郑重。

徐令宜不由心中肃然,道:“当然是因为你明事理。我把事情的经过跟你一说,你自然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和项家联姻。”

“既然如此,侯爷为什么不事先和妾身说说呢?”十一娘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声,让徐令宜微微一滞。

“在侯爷心目中,妾身宽厚又明事理,侯爷在决定为谕哥求娶项家二小姐之前和妾身商量,难道妾身就不能明白侯爷的为难之处?”十一娘定定地望着徐令宜,“反而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才来跟妾身说一声。妾身又怎能不伤心难过?”说着,她眼神微黯,“竟然连这样的大事都不吱会一声…妾身乍一听,真是又羞又怒,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只盼有个地缝能钻了进去,也免得让人知道了笑话妾身没有容人之量,连继子的婚事都要瞒着…心灰意冷,想丢了手什么也不管才好…现在听侯爷这么一说,心里更不好受了…妾身秉承敬顺之道,侯爷却只记得妾身的宽厚好说话…”

坦然却悲伤地说着心事的十一娘让徐令宜心里泛起了一道道涟漪,更让他如坐针毡般的不安起来。

“十一娘…”他声音苦涩,望着她的目光有些犹豫,嘴角翕翕半晌,也没有说出第二句话来。

十一娘微微有些失望。

婚姻,是两个家族结好,所以和谁联姻,由丈夫决定。娶媳妇回来是要操持家务的,所以娶谁做媳妇,是由妻子决定的。徐令宜愿意向她解释,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却不愿意向她道歉。是因为男尊女卑的原因?还是久居上位的矜持?

她朝着徐令宜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窸窸窣窣地下了炕,“时候不早了,侯爷从马大人给的皇长子妃名单里看出了蹊跷,想来这些日子也有些忙。早些歇了吧!”然后起身去给他铺床。

“默言!”徐令宜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十一娘站直了身子没有动。

两个人就这样静立了片刻。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徐令宜的声音徐徐在她耳边响起,“下次会注意的。”

十一娘转过身去,目光笃笃地望着徐令宜:“侯爷,我想见见项家的三位小姐!”

徐令宜脸色微变。

十一娘静凝了他好一会,一言不发地转身铺床。

徐令宜伫立在原地,一直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铺好了床,把灯移到床头的小杌子上。

“侯爷,妾身服侍您更衣吧!”十一娘声音轻柔,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徐令宜缓缓抬起手臂。

十一娘帮他脱了外衣。

夫妻俩一里一外地歇了。

羊角宫灯散发着柔光的光芒。

十一娘翻了一个身。

眼睛睁得大大的徐令宜听得清清楚楚。

不一会,十一娘又翻了一个身。

徐令宜闭了上眼睛。

又听见十一娘翻身。

然后十一娘又翻了个身。

他睁开眼睛,看见十一娘翻身。

徐令宜忍不住开口:“默言。这件事,原是我的意思…”

对,的确是徐令宜的意思。可二夫人提出让项家的二小姐和徐嗣谕订亲,徐家难道就不能提出异议?

“侯爷也说,不能娶个性子要强的进门。”十一娘的声音有些无力,“我想仔细看看项家的三位小姐!”

“嫡长女是肯定不能行的…”徐令宜还想劝阻十一娘。

“不是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吗?”十一娘的轻轻地道,声音里却透着淡淡的坚持。

徐令宜眉头微皱,没有做声。

十一娘翻过身去,背对着徐令宜。

徐令宜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把十一娘搂入怀中:“默言…”

十一娘没有转身。

远远传来的更鼓声中,隐隐有烛花的爆破的声音。

而位于徐府东南角的项府,项大人和项太太此刻却怒目相对。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听着渐渐隐去的更鼓声。项大人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怡真。”他眉宇露出几份疲惫,“等那边先头永平侯夫人的除服礼后我们两家就交换庚贴…”

项太太气得满脸通红,胸脯起伏不停。

她望着态度坚决的丈夫,猛地冲到门边,大声喊了自己的贴身妈妈:“…让小厮备车,你让三位小姐准备好行李,我们这就去舅老爷家去。”

项大人赶过来拉住了妻子的胳膊:“蓉娘,你别这样!说起来,谕哥那孩子也不错…”

“亏你说的出口!”项太太听着急得眼睛都红了,“一个丫鬟生的,也叫做还不错?”

“蓉娘,”项大人听着脸色一沉,“英雄不问出身。选婿当先才,你不要盯着脚尖子过日子!”

“是啊,先婿当选才。”项太太语带讥嘲,“不知道永平侯爷的那位二少爷是中了状元还是中了探花?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什么才学。”

那边贴身的妈妈见了朝着厅堂服侍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屋子里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那位贴身的妈妈还贴心地带上了厅堂的大门。

“他从小在怡真的身边长大,为人怎样,怡真难道还不知道吗?”项大人劝着项太太,“何况怡真如今孤身一个。柔讷过去了,也可以和姑姑做个伴…”

“怡真,怡真,你就想着怡真!”项太太勃然大怒,“可曾想过柔讷。她可是我们的女儿。又乖巧,又懂事…”说着,潸然泪下,“你就忍心让她去给那个丫鬟出身的秦姨娘端茶下跪。何况永平侯的继室不过大她两岁。那可是她正经的婆婆。说不定我们柔讷走不动了,永平侯夫人还精神百倍。人家做媳妇的总有熬出头的一天,我们家柔讷要是真嫁过去,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要她一辈子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不成?”她拉着项大人的衣袖,抬起着满是泪水的脸望着项大人,“老爷,不是我不顾着大姑奶奶。我也知道,当初大伯是想把五弟送过来的,是公公看着你在家处境艰难,不顾你的年纪把你要了过来,你跟着公公读书写字,才有了今天。别说是老爷,就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也一辈子感激公公。怡真嫁的时候,说的是只有三十六抬嫁妆,可母亲陪嫁的六千亩良田、一座油坊、家里的藏书可全给了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念着她是公公的亲骨肉,声也没吭的。可到了今时今日,她不仅没有一丝感激,还要把我的女儿做人情。老爷。你不如给我三尺白绫算了。要我同意这门亲事,是万万不能的!”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蓉娘,蓉娘…”妻子的一番话让项大人也眼角微湿。

他生母早逝,生父又娶。继母生了儿子,就看前头生的不顺眼。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借口找不到好先生,到了十岁还没有给他启蒙。伯父膝下空虚要过继个儿子,原来看中了刚满周岁的五弟,后来见他日子不好过,不顾伯母的反对,把已经十二岁的他接了回去。又怕他颜面上过不去,亲自在家里给他启蒙,手把手地教他写字…过了两年,见他有了些底子,这才请了先生在家里坐馆。为这件事,后来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到死都耿耿于怀。所以父亲死的时候,他当着父亲的面立誓,只要他有一口饭吃,就先让自己的这个妹妹。

时至今日。他不仅中举做了四品的官员,还继承了父亲从辈祖那里得来的祖产。而本家的那些兄弟,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最后只活下来一个幼弟,败了家产不说,如今还要靠他过日子。

想到这里,他嫁二女儿的心就坚定了。

“蓉娘。”项大人把妻子扶到内室临窗的大炕坐了,“这份陪嫁当时之所以没有写在礼单上,一来是因为徐家的三爷和四爷都在议亲。怡真怕到时候让别家为难,也怕妯娌间为此而生隙。二来这是母亲的意思,她想把自己的陪嫁留给怡真。男得家当女得吃穿,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项太太听着丈夫的口气,好像是在劝自己不要和项怡真争产业似的,她不由怒火中烧。

“老爷,我和你二十年的结发夫妻,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吗?”她语气生硬地打断了丈夫的话,“我要是想和她计较这些,又何必要等到今天。”说着,她盯了项大人,“这么多年了,老爷对她的照顾还少吗?中秋端午春节的年节礼,一年四季的冷热衣裳…我可曾有半句怨言。可她呢,要我嫁女儿,商量的却是她哥哥。何尝把我放在眼里…”

从中午知道了怡真的来意后,夫妻俩就为此争吵到现在。项太太说来说去只有两个意思──大姑奶奶为侄女做媒为什么不与嫂嫂商量反而和哥哥商量;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她要这样糟蹋我的女儿。

项大人知道,再说下去,妻子所表达的也不过是这两个意思。

他不想再和项太太绕弯子了。干脆地问妻子:“你到底是不满意这门婚事?还是不满意怡真没有和你商量?”

项太太听着怔了怔。道:“我两样都不满意!”

“那好,我们先来说这门亲事。”项大人拿出了处理公事时的冷静、理智:“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谕哥生母是个丫鬟,身份低微。可他再低微,他也是永平侯徐令宜上了祖谱的长子。要不然,怎么会和我们项家结亲。而且永平侯既能对自家的兄弟都那样照顾,何况是长子的谕哥。”

“我…”项太太刚张口想说什么,项大人已大手一挥,“你先听我说完。”然后道,“永平侯今年才二十八岁,他最少也有三十年可活。什么爵位之类的,总得要等他死了儿子才有戏吧!”说着,他冷冷地看了妻子一眼,“与其空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不如趁着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分府单过。难道不比嫁给一般的官宦子弟要强上百倍?难道那位姨娘还能不在嫡妻面前服侍跟着谕哥儿过日子不成?再说怡真没和你商量的事。”说到这里,项大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意,“你让怡真怎么和你商量?当年柔谨供奉痘娘娘的时候,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宫里求来了和解之药,你是怎么说的?这药怎么能乱吃。然后让丫鬟当着怡真的面收在了柜子里。后来亦嘉要启蒙,正好以前教过怡真经史的先生闲赋在家,她把人推荐给你。你又是怎么说的?孩子太小,还是先把《幼学》认全了再读经史…”

项大人越说声音越大,项太太越听脸色越差。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你只会怪我,怎么不说说大姑奶奶。她当时又说了些什么?她是从宫里给我求来了和解之药,可她看到我嫂嫂送来的和解之药时是什么说的,你知道吗?”项太太冷冷地一笑,“说什么不知道根底,还是小心为妙。难道只有她给的是药,我嫂嫂给的就是毒不成?亦嘉启蒙的时候她是推荐了先生来。可她又是怎么说的?什么诗词歌赋都是邪门歪道,只有诸子百家才是正经…只当人人都不识字,只有她熟读经史,是个懂道理的人。”

“怡真什么时候说诗词歌赋都是邪门歪道了?”项大人不由目瞪口呆,“她只是说你哥哥给亦嘉介绍的那位先生太过注重诗词歌赋。亦嘉以后是要参加科举的。与其花精力学这些,不如放在《四书注解》上。何况这也是父亲在世的话。你这完全是无中生有!”

“我无中生有!”项太太怒目圆瞪,“我什么时候无中生有了。她把我女儿当人情卖给永平侯府是事实…”

“算了,算了,”项大人轻轻摇头,决定适可而止。免得等会项太太恼羞成怒又在琐事上纠缠不清,“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我们也不想再提了。现在说的是儿女的婚事。不能因为和怡真置气就给耽搁了…”

项太太气极而笑:“我怎么会和大姑奶奶置气。我又凭什么和大姑奶奶置气。老爷说的对。这是儿女的婚事,可不能给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耽搁了。柔讷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忍她嫁过去吃苦,是不会同意。而老爷看在大姑奶奶的份上却是一定要同意的。既是如此,我看,也不用听我的,也不用听老爷的。我们去找我爹说理去──我爹和公公是故交,又曾经做过顺天府尹,熟知大周刑律,不知道断过多少案子,总不会对你信口开河吧!”说着,高声喊贴身的妈妈。

遇到个不顺心的事就要回娘家找岳父、舅兄论理!

项大人怒气填胸:“也好。我也一直想找岳父说说。想当年,大姑爷不在了,徐家正是多事之秋的时候,换了哪个做嫂子的都要去安慰安慰。你到好,非要和我到任上去不可。不仅此,还只留了几个老人管宅子,家里的管事小厮、丫头婆子,要么散了,要么带到了任上。怡真回个娘家都没有招待。正好,趁着这机会跟岳父说说去。看遇到这样的事,大周刑律怎么个判法!”说完,看也不看项太太一眼,径直出门叫了管事,“安排车马,我和太太要去舅老爷那里一趟!”到把个项太太膈在了那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徐令宜却没项大人这样理直气壮。

他轻声地对十一娘道:“谕哥是庶长子,不是庶次子,按惯例,是要分府的。可成亲后一时半会也不好立刻分了出去,总要在家里住上几年,让大家熟悉熟悉才是。要不然,大家各过各的,见了都觉得面生,还谈什么妯娌和睦。所以我托二嫂看看项家三位小姐中哪一位性情最是温驯。这样的女子嫁过来,一来可以照顾弟妹、在你面前服侍,为后进府的妯娌们做个表率。二来分府的时候,也不至于有太多的非份之想,生出怨怼之事来让谆哥的媳妇为难。默言,人选的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当时甚至想过,万一项家的三位小姐都不符合这一条,只能忍痛放弃…”

十一娘承认,徐令宜说的都对。她对二夫人也没有意见──毕竟她只是受了徐令宜所托。至于告诉不告诉她,那也是二夫人的自由。

她不喜欢的是徐令宜处置这件事的方式。

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做了决定。那自己算什么?

“侯爷,”十一娘不由双臂抱胸,淡淡地道,“妾身不想和您说话!”

徐令宜呆住。

“什么?”满脸的不相信。

不和他说话?

竟然直截了当地说“不和他说话”。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

十一娘已转个身。她目光平静地望着徐令宜:“侯爷,谕哥的婚事您直接就决定了媳妇的人选,根本没有把妾身当成谕哥的母亲,也没有把妾身当成您的妻子。虽然您说的都有道理,可妾身还是觉得气恨难消。再说下去,只怕也没有什么好话,不如就此打住,免得说出让彼此都后悔的伤心话来。”说完,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了徐令宜。

这样绝然的十一娘,让徐令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道:“默言,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这样置气也不能解决事情。”

“妾身就是不想和侯爷置气,所以才不想和侯爷说话的。”十一娘轻轻地道,“何况这件事侯爷都说的很清楚了,也没什么解决不解决的。”

是不是脾气温和的人一旦拗起来就会特别的犟?

徐令宜想了想,笑着侧身支肘喊她:“默言…”

十一娘闭着嘴巴不做声。

徐令宜继续笑着喊她:“默言…”

这不是哄一哄,逗一逗就能过去的事。这是原则问题。如果这次不能让徐令宜明白他所犯的错误,不能以此为诫从而有所改变,那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他就会有种惯性思维,认为只有他行事有道理,与不与自己商量关系不大,只要事后说明、解释、哄逗一番就行了。

十一娘窸窸窣窣地下床,穿着单衣从高柜里找了床被子铺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垫半边裹半边地躺下:“侯爷也早些歇了些。妾身明天卯正就要起呢!”

望着炕上微微凸起的一团,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件事,虽然是自己不对。可找二嫂去项家说项、请二嫂帮着挑人的也是自己…如果再让十一娘去相看,岂不是出尔反尔?不仅对项家不敬,自己也失信于人!

如今之计,只能让十一娘改变主意了!

徐令宜想了想,挤到了临窗的炕上:“默言。这件事我们好好说说。”

十一娘不理他,起身躺到床上。

徐令宜又跟了过去。

十一娘重新去了临窗的炕上。

如此几个回合,徐令宜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一娘衣衫单薄,万一受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倒在炕上睡了,把床留给了十一娘。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隔着窗,雨声清晰,一点点,一滴滴,好不容易他才入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刚刚抽芽的嫩叶被雨水洗的干净清亮,天地间都变得澄清起来,让人精神一振。

“夫人,下雨了。”雁容高高兴兴地捧了衣裳进来,“天气会越来越暖和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吩咐雁容:“侯爷还歇着,别让人进来吵了他!”

雁容的眼角掠过临窗的大炕,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笑着应是,出去嘱咐小丫鬟们都在外面侯着,自己服侍十一娘梳洗一番去厅堂。

接受了孩子们和姨娘的问安,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刚说了两句话,五夫人抱着歆姐儿过来。

互相见了礼,太夫人让杜妈妈抱了歆姐儿过去。

“怎么看着瘦了些?”太夫人眉头微蹙。

五夫人忙道:“这几天肠胃有些不好。”

“请太医院的谢太医来瞧瞧!他最擅长看小儿病。”

五夫人曲膝应“是”。

太夫人问起济宁来:“…法事做完了吗?”

“做完了!”五夫人道,“只是以后每逢初一差人去慈源寺上炷香就行了。”

二夫人来了。

她客气地和十一娘见礼,什么也没有说。

十一娘也没有问。服侍太夫人去了佛堂,她就去了花厅。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还弥漫着雨水的湿意。

院子里站满了人。

管事的妈妈们立在屋檐下,服侍的丫鬟、婆子立在院子中间。

看见十一娘进来,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短了半截。

十一娘由琥珀、绿云等丫鬟簇拥着,目不斜视地穿过院子进了花厅,开始听管事的妈妈们回事。

新上任的内院厨房管事妈妈黎家的把要回的事在心里又念了三遍,觉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才定了定神。

她虽然是府里的老人,却与几房都沾不上关系。要不是当初三夫人掌家的时候晚香闹得欢实,甘老泉实在没人可用了,也不可能让她帮着管厨房,不可能在甘老泉随着三夫人去任后被现在当家的四夫人暂定为厨房的管事妈妈,更不可能因为晚香的浮燥被任命为了厨房的管事妈妈。想到晚香一家被四夫人送回了弓弦胡同…听说后来被撵出了燕京,她对着四夫人的时候就有些战战兢兢。

轮到她进去回话的时候,已是巳初过三刻。刚说完事,绿云进来。

“夫人,威北侯府大小姐身边的两位贴身的妈妈过给大小姐问安!”

十一娘微微笑起来。

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在捣腾些什么,慧姐儿身边的妈妈一天过来两趟。

“你差人带到韶华院去吧?”

绿云应声而去。

十一娘见事情都办完了,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下来到开始绣字。

绣了半个字,徐令宜回来了。

他喊十一娘给他更衣。

十一娘温顺地服侍他更衣。

徐令宜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十一娘紧闭着嘴巴不做声。

雁容见了忙朝着屋里服侍的丫鬟使眼色,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就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怎么?真不跟我说话!”

十一娘扭过头去,帮他系好腰间的绦带,端了杯热茶给徐令宜,然后默默地收了花架。喊雁容:“时候不早了,要去太夫人那里用午膳了。”也不等徐令宜,自己出了内室。

徐令宜失笑,跟了上去。

到了太夫人那里,人多,十一娘笑盈盈的,倒也没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晚上两人依旧各睡各的。

第二天,徐令宜起得早,喊十一娘服侍他梳洗。

十一娘不言不语,帮他倒水、换衣裳。吃早饭的时候也和往常一样帮他端了粥放在面前。

徐令宜觉得很有趣。

就像看一个小孩子在生闷气似的。

可渐渐的,他笑不出来了。

先是十一娘不再主动帮他端茶倒水,然后早饭开始各吃各的,最后去太夫人那里也不叫他了。神色越来越冷。然后发展到有次他喊十一娘帮他更衣,十一娘动也没动,喊了夏依进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再也没有之前的温馨安宁,充满淡漠与疏离。

徐令宜感觉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糟糕。

他在东,她就在西。他在左,她就在右。有时候他主动坐过去想和她说点什么,她却女红不离手,全神贯注地做着针线,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

徐令宜想了想,说起她之前很关心的事来。

“你还记不记得区家!”

十一娘没有做声,但徐令宜发现她拿针的手顿了顿。

他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个话题选对了。

“我一直就纳闷。皇贵妃所生的六皇子年纪那么小,区家怎么会这个时候出手。就算是帝后失和,可只要皇后娘娘不犯什么错,皇长子和皇三子就固若金汤。他们这样,完全是在铤而走险。”

十一娘低着头,飞针走线,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后来凤卿的事,区家却表现的很是阴狠。到了攻讦我‘德行有失’时,手段又有些变化──少了几份毒辣,多了几份老练。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区家行事怎么没有什么章法。所以这次皇长子选妃,特意嘱咐了马左文到时给我回个信。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十一娘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抽了丝线,眯了眼睛穿针。

徐令宜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道:“我发现这次推荐的皇长子妃人选很有意思。杨家推荐的全是和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区家却有些不一样。只推荐了两家世交之女。还有两家,明面上是由礼部的人推荐的,可仔细一查,却和区家有着若隐若现的关系…”

皇长子选妃,涉及到庙堂。本来就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的。区家自然会打伏笔,这是肯定了,有什么好说的。

十一娘在心里腹诽。

不动声色地低头绣花。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十一娘不做声,徐令宜大为无趣。

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低下头去喝茶。

“侯爷发现了什么?”屋子里突然响起一管轻柔的低呐声。

徐令宜一怔。抬头望过去。坐在对面的妻子垂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上的绣品忙着──如果不是看见她嘴角微翘,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几天不和自己说话,现在突然开了口…是自己的话让十一娘好奇了?还是十一娘的怒气已经消了呢?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打破彼此间的坚冰已是一个机会。徐令宜当然不会放过。

他眉宇间有了淡淡的喜悦。

“区家明着推荐给礼部的女子,在地方上都是以贤名著称,而暗中推荐给礼部的女子,我派人一打听,据说都是容貌极其出众的。”徐令宜的声音一如刚才温和从容,却透着几份轻快。

这几天他都有些不自在,现在又愿意放低了姿态和自己搭话…十一娘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露出了倾听的神色,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冷战只是为了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态度,但过长时间的冷战除了让夫妻失和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这次是给皇长子选妃而不是给皇上纳妃,只选一位正妃。容貌出色的怎及得上品行高洁更有利于入选?按常理,区家应该事先就从中挑选一个德容出众的女子为其造势,然后再辅以一、两个女子以备不时之选,以确保推荐之人能最终进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眼睛才是。可区家的人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明面、暗中的都在使劲,以至于区家在礼部的人非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竟然让杨家拔了头筹。”

十一娘抬头望着徐令宜,露出吃惊的表情。

徐令宜看着微微一笑:“不生气了?”

“生气!”十一娘认真地望着徐令宜,很干脆地道,“上次诫哥的事也是这样。侯爷一句交待也没有就把孩子丢给了妾身,让妾身好一阵担心。这次又是这样…遇事从不知会妾身一句,妾身怎能不生气?”

“妾身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掷地有声。您虽然和项大人只是句口头的约定,可那也是您答应的事。妾身纵是心里再不愿意,为了侯爷的颜面,也不该说什么去见项家小姐的事,也要把这桩婚事办得体体面面、热闹热闹。只是明白归明白,妾身心里到底意难平。”

她说着,脸上又露出几份不悦来,“侯爷也说了,给谕哥说这门亲事,一来是为了谕哥的前程,二来也是为了府里的安宁。兄弟们各自有了奔头,才不会只惦记着家里的那些财业。妾身听着十分有道理。您事事考虑周全,安排的妥当,又找了慧眼识珠的二嫂说项。您要是事先细细地跟妾身说了,妾身就是再蠢钝,想着侯爷对儿女的一片苦心,想着项家把嫡女许配给谕哥的恩情,对项家、对二嫂只有感激的份,哪里还会愤愤不平地说出要看项家小姐,泼了您、项大人和二嫂面子的话来?侯爷当时不答应,肯定是在怪我不识大体吧?”

徐令宜听十一娘说“再不愿意,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也会体面、热闹地把谕哥和项二小姐的婚事办了”的时候,不免有些讪讪然,再听到十一娘说“愤愤不平地提出要看项家小姐”的时候,知道十一娘只是一时的气话,心中一喜,待十一娘问他“是不是在怪我不识大体”时,忙道:“没有,没有!”

十一娘只当没听见。继续道:“您不知道,那几天我遇到了二嫂,可是提也没提一句,更别说是说几句感激的话。这要是心胸宽广些的,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要是气量小一点的,暗地里笑话妾身不知图报是小,觉得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却枉奔波了一回。您让妾身知道了实情如何面对二嫂?又如何和二嫂提起此事?”

徐令宜很是尴尬。喃喃地道:“二嫂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

这句话十一娘却听到了,叹道:“正因为二嫂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侯爷和妾身就更应该以诚相待、尊敬有加才是。要不然,妾身也不会这样不安了!”又道,“说起来,项家二小姐要是真如二嫂所说的性格极是温驯,与谕哥倒是很相配。我虽是他的继母,也指望着他好,指望着他们兄弟、妯娌和和睦睦,能让徐家兴旺昌盛。这样好的一桩事,偏生出这多波澜来!”说着,看了徐令宜一眼。

他不由神色窘迫。但心里还惦着十一娘要去看项家小姐的事,硬了头皮:“那项家小姐?”

“自然要看看的!”

徐令宜苦笑。

“人家项大人同意把嫡女嫁过来,难道我这个做婆婆的问也不问一声?”十一娘嗔道,“再怎么说,二嫂也是项家的姑奶奶,难道还让二嫂去跟项太太商量订金、聘礼不成?”

徐令宜心里一松:“那是应该去看看!”脸上不禁有了笑意。

十一娘起身喊雁容进来帮她更衣。

“这个时候就去?”徐令宜跟着站了起来,惊讶地望着十一娘,“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谁说这个时候去了!”十一娘横了他一眼,“怎么也要等到大姐的除服礼之后吧!我这是要去二嫂那里去!”

“去做什么?”徐令宜愕然,神色间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