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嗣谕恭敬地揖礼应“是”。
徐令宜朝着十一娘点了点头,然后由小厮簇拥着急步出了垂花门。
十一娘待徐令宜的身影不见了,这才淡淡地道:“乔姨娘留下,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的目光都在乔莲房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给十一娘行礼,各自散去。
乔莲房目光有些闪烁,道:“夫人留我可有什么吩咐?”
“我们边走边说。”十一娘笑道,“乔姨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乔莲房道:“托夫人的福,一直吃着药。只是我底子虚,时好时坏的,让夫人挂念了。”
十一娘听了在心里暗暗叹气。
和她说话竟然一副夫人小姐间的社交辞令。
做人小妾不可怕,怕的是做了小妾还没能正确地找准自己的位置…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就好。”十一娘笑道,“快过年了,姨娘要早些好起来才是。到时候侯爷看着也高兴。”
乔莲房微微地笑,脸像三月的桃花。
两人一路朝前走,十一娘笑道:“要不要换个太医瞧瞧?”
换个太医吃些汤药,趁机好了算了。
乔莲房却摇头笑道:“不用。这个章太医就挺好。”
十一娘在心里叹气。
机会自己已经给了…
她淡淡地笑:“乔太太很久没来看你了吧?不如差了人请乔太太来看看你。有她陪着你,你心情也可好些。说不定病就好了!”
乔姨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可十一娘的话正正说中她日夜思母之心,她笑着向十一娘道谢。
十一娘就吩咐身边的琥珀:“去安排一下,明天接乔太太过府叙叙。”
琥珀忙恭声应“是”。
一行人回了院子。
十一娘刚回到自己住的上房,文姨娘就来求见。
她想了想,让小丫鬟带文姨娘进来。
文姨娘脸上堆满了笑,进门就殷勤地好好地夸了十一娘一番,什么侯爷出门还让姨娘们一起相送,胸襟大度,她是平生未见之类的话。
十一娘想到自己刚开始找客源的时候,也这样到处陪着笑脸,索性直言道:“姨娘,我不方便见文三奶奶。”
文姨娘的笑容就凝在了脸上:“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您见见。”
十一娘让人端了小杌放在炕边,道:“姨娘,我是徐家媳,也是罗家女。你的处境我何尝不知道。我是笨人笨想法。觉得做人家媳妇的,和做朝臣的一样。那庙堂好比是婆家,宗族好比是娘家。只有一心一意为朝廷尽忠,为社稷出力,才能有高官享厚禄,受万世敬仰,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同样的道理,做人家媳妇一心一意维护婆家,知道孝敬公婆,善待兄弟妯娌,教养子嗣,才能得到婆家人的尊敬。婆家人不敢怠慢了媳妇,自然也就不敢怠慢媳妇的娘家人了。姨娘想想,我说的可在理?”
文姨娘听着怔住。道:“可我,并不是谁家的媳妇…”
“那就更应该严于律己,循规蹈矩才是啊!”十一娘笑道,“一样米养万样的人。同样是丫鬟,也分那三六九等;同样是媳妇,婆婆相待也有亲疏。这可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全凭着个人的造化呢!”
文姨娘垂了眼睑,半晌没说话。
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十一娘见南永媳妇进来,知道已是卯正,等会还要去太夫人那里问安,打发她:“姨娘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
文姨娘起身告辞,目光有些暗淡。
回到屋里,秋红低声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敲打敲打乔姨娘,怎么说起我们来?”
十一娘的话让文姨娘感触良多。她对乔莲房怎样一点也不感兴趣。难道她失宠了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不成?反正压下去一个乔莲房,还不知道有多少个乔莲房在前面等着。而且,乔莲房越是高调,对她越有利──十一娘肯定要拉拢她们这些生过孩子的姨娘,她们的日子只会更好过。
文姨娘把十一娘的话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秋红:“…她是正妻,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坐着她的位置,和她一样想得通透──反正这个家是我的,得失之间好比做生意。今天赔了,明天再赚回来。算起帐总是赚的时候多,赔的时候少就成了。想当初,没有罗元娘,我们那些生意能做得成吗?侯爷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维护着罗元娘,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觉得是我搅得家宅不宁。也不想想,我就是那下迷魂汤的,也要她罗元娘心甘情愿地喝下去才能成局。出了事,还不是我背了这黑锅。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罗元娘是妻,我是妾罢了。我一心一意向着徐家,只怕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秋红听了迟疑道:“那,那我们怎么办?以前有罗元娘撑着,现在罗元娘不在了…侯爷可发了话,徐家没有亲戚做生意,要是有人说是徐家的亲戚找到内务府,全是冒充的官眷,直接入狱,不用跟他说什么。今年这么大的雪,做棉花生意肯定是一本万利。最少能嫌个十七、八万两银子。三夫人是个眼孔小的,有贼心没贼胆。五夫人指甲太深,一分钱不投,竟然要四、六开帐…没有了罗元娘这层关系,我们只能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谁说不是!”文姨娘望着漫开的雪花,“我看着这天上下的不是雪,全是银子。偏偏我们没本事把这银子捞到自己手里。你不知道,我一想就觉得心痛肉痛的,觉都睡不着。”
说话间,秋红已给文姨娘上了热茶:“照您这口气,我们这位新进门的四夫人要做那贤良淑德的好人了?”
“她做不做好人我不管。”文姨娘皱了眉,“要是这次三奶奶进京不能见到她,文家每年上奉给我们的二十万两银子只怕到时候没那么顺利地拿到手。这才是大问题。”
“不会吧!”秋红犹豫道,“说起来,您为文家可做了不少事。要不是有您,文家的米哪能那么顺利地换成盐引?而且还是一比一的兑换,满大周文家可是头一份。您为他们赚了多少钱啊!”
“所以才每年给我二十万两银子的红利啊!”文姨娘无奈地叹气,“你以为真有天下掉馅饼的事?”说着,她抚了额头,“真是件头痛的事。”
“大不了不要这二十万两银子。”秋红道,“我就不信,他们就没有用得上我们的时候!”
“你知道什么。”文姨娘苦笑,“托我们办的事我们没办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在徐家不像以前那样有说话权了。一个没有说话权的人,对文家来说等同于弃子。你爹原是我的奶兄,你又是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我把你从没有看外,事事都不瞒你。我就实话对你说吧。文三奶奶早几年就在家里的姑娘里挑了两、三个养在身边,为的就是这一天,我年老色衰在侯爷面前没了体面的时候送进来。你还以为文家非我不可?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得想办法让文三奶奶见见十一娘的原因。我怕她多心,以为我挡着她不让她往里送人。到时候文家真有什么事,我就是那千古的罪人。这名声,我可担不起!”
秋红傻了眼。
文姨娘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别人家都知道扬州文家送了嫡女到永平侯府做妾,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羡慕,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想走这条路。只是侯爷这人,不相熟的一律不走动,又不出入秦楼楚馆,家里也没有年轻貌美的小妾,大家摸不清楚他的脾气;罗元娘为子嗣的事闹心,怕外面的人养不家,生出儿子来坏了她的事,只在贴身的丫鬟里给侯爷找通房,遇到这种事一律装做听不懂的。所以才没有人肆无忌惮的拉关系。要不然,文氏哪里舍得每年分我二十万两子!
说起来,我最佩服祖父。要不是他老人家,文家又怎能有今日!
当年徐家不过是个皇子的外家,当今皇上别说皇位,就是与储君之位都相隔千里,谁也没有料到会由皇上继承大统?谁又会料到有一天徐家大姑奶奶会做了皇后娘娘?还生了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而徐家要不是元月里死了二爷,开春罗元娘又小产了,老太爷也不会郁火攻心病倒了。要不是老太爷病入膏肓了,徐家也不会急着给侯爷纳妾、给通房停药了。要不是时间仓促,文家就是把我送来,估计也轮不到我进门。有时候想想,这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声音里有浓浓的怅然。
秋红是在徐府长大的,这些隐隐都听说过,现在文姨娘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她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晌才讷讷地道:“我们再找找机会吧!说不定过几天就有了转机呢?”
文姨娘听了沉思了好一会,轻声问秋红:“我记得十一娘有个姐姐叫五娘的。好像在西大街开了一家干果店,租的还是顺王的铺子,当天开张,侯爷还去喝了杯茶…你想想办法,我们和她走上关系。我就不相信,她罗十一娘小小一个庶女,有机会在娘家人面前显摆的时候不显摆,能真正看得透这名利富贵?”
秋红听着眼睛一闪:“姨娘好计谋。我听说,那五娘嫁了个穷举人,全靠她的嫁妆过日子。要不然,她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怎么会急巴巴地开铺子做生意?今年的冬天长,她的干果铺子生意肯定不好…”
…
永南媳妇小心翼翼地将赤金嫦娥奔月的簪子给十一娘戴上,然后收了梳蓖。
十一娘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月白色的绫袄,玫瑰紫的净面妆花褙子,在衣角和袖口绣了大朵大朵的粉色牡丹花,墨绿色的综裙,镶了玫瑰紫的襕边,头上首饰明晃晃地,看上去虽然端庄华丽,却比实际年纪大了三、四岁。
不过,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她毕竟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出现,那些娇柔的东西还是留给贞姐儿吧!
十一娘带着绿云和红绣去了太夫人那里。
贞姐儿穿着白绫袄,杏黄色的素面褙子,边角用金丝线绣了窄窄的一道云纹。白色的挑丝裙子,乌黑的头发绾了个纂儿,并戴着两朵珠花。手腕上还戴着十一娘送的珍珠手串。
太夫人正拉着她上下打量,看见十一娘进来,忙朝她招手:“你看怎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十一娘眼角瞟了一下贞姐儿手上的珍珠手串,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再看贞姐儿红着脸望着自己,眼神带着一点点怯意,可爱的让人心疼,心里又软软的,忙上前携了贞姐儿的手:“很漂亮!”
贞姐儿抿着嘴笑,神色间比刚才松懈了很多。
“不过,这珠花戴着有点平常。我那里有种赤金的菊花簪子,等会找出来给你戴着。”
贞姐儿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颌首道:“既然是你母亲赏你的,你收着就是。”
贞姐儿低声向十一娘道谢,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
谆哥看着就叫贞姐儿:“…要去哪里?”
十一娘笑着弯下腰摸他的头:“我和姐姐有事,你陪着祖母。”
谆哥在一旁嘟了嘴:“我也要去!”
“下次带你去。”十一娘笑着给太夫人行礼,拉着贞姐儿去了自己屋里,找了那对有酒杯大小的赤金菊花簪出来给她戴上,整个人明亮了不少。
十一娘这才发现贞姐儿没有穿耳洞。笑道:“过腊八的时候把耳洞穿了吧!”又翻了一个小小的赤金耳环出来,“最多一个月就能好了。到了春天我们去踏青,就能戴耳环了。”
贞姐儿红着脸,喃喃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一娘拉她去了东次间。
“等会我们就在这里招待林夫人。你到时候只要跟在我身边,看着我们大人说话,慧姐儿无聊的时候朝她笑笑。有机会说两句也行,但不要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插嘴。”
贞姐儿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
“说话的时候要捡了对方感兴趣的话说。不要只顾着自己说自己的。这样别人才会有兴趣继续说下去…”十一娘零零碎碎地交待了一些小细节,秀兰进来:“夫人,林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口。”
十一娘带了贞姐儿在正厅迎接。
林夫人和林大奶奶带着个和贞姐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大红五彩刻丝小袄,宝蓝色拽地裙,雪白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眼角眉梢都带着肃然,看得出来,不是很高兴。
想来就是林家的慧姐儿了。
十一娘看了贞姐儿一眼。
贞姐儿表情惊愕,好像被慧姐儿的样子吓着了似的。
十一娘不由微微一笑。
她身边的女人都是低眉顺眼的,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人是这样的一副表情吧!
十一娘笑着和林夫人、林大奶奶见礼,又互相引见了贞姐儿和慧姐儿。
慧姐儿脸色微霁,落落大方地和贞姐儿打招呼。
贞姐儿虽然看上去有点害羞,但也举止优雅,进退有度。
林夫人和林大奶奶看着都很喜欢,一个送了羊脂玉的玉牌给贞姐儿做见面礼,一个送了一对南珠珠花做见面礼。十一娘当然也不能小气,送了一个翡翠玉蝉给慧姐儿。
大家移步到正厅旁的耳房喝茶,然后去太夫人那边给太夫人问了安,林夫人留在了太夫人那里,大奶奶和慧姐儿则去了十一娘住的上房,坐到了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慧姐儿和贞姐儿则各自坐在母亲身边的锦杌上。
丫鬟们捧上茶和点心。林大奶奶和十一娘闲聊了几句,就说到了正题:“…想让你帮着指点指点绣艺。”又对慧姐儿说,“永平侯夫人可是得了仙绫阁的真传,你要好好跟着学学才是。”
林大奶奶说话的时候,十一娘一直观察着慧姐儿的表情,见她眸子里闪过不耐,知道她对此不以为然。就笑对慧姐儿:“说学绣艺是小,主要是我们两家住隔壁,你和我们家贞姐却不认识…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一见罢了。”
慧姐儿听着一怔,转头望向贞姐儿。
贞姐儿脸色微红,朝着她笑了笑。
慧姐儿脸色又缓和很多。
那林大奶奶听十一娘这么一说,脸上已闪过焦虑。十一娘就趁着慧姐儿望向贞姐儿的时候朝着林大奶奶使了个眼色。
自家闺女心里怎样想,林大奶奶自然一清二楚。可这事由不得她,就是要打要骂的,多多少少也要学一些。要不然,嫁到了婆家只怕会被人轻瞧的。能成为当家奶奶的,没有一个不是百般伶俐的人,见十一娘朝着自己使眼色,她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又看见女儿的态度没有刚才的生硬,知道十一娘的话起了作用,遂朝着十一娘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
十一娘就笑道:“慧姐儿平日都有些什么消遣?”
慧姐儿眼中露出戒备。礼貌地起身,恭敬地道:“我最喜欢读书,特别是史记。”
十一娘很感意外,也起了好奇之心,笑道:“印象最深的是哪些呢?”
“《通鉴》。”慧姐儿目光骤然明亮起来,“几千年间发生的事就在眼前,是件多有趣的事…”
林大奶奶听着轻轻咳一声,慧姐儿顿觉无趣,但还是转移了话题,笑着问贞姐儿:“妹妹平日有什么消遣?”
贞姐儿飞快地睃了十一娘一眼,见她一直笑盈盈望着自己,这才笑道:“我喜欢弹琴。”
慧姐儿立刻笑道:“可惜没琴,要不然到可以听听妹妹的雅音。”又道,“我喜欢琵琶,也喜欢萧。两件乐器都可随身带着,方便。早知妹妹喜欢弹琴,就应该带了萧来和妹妹合凑一曲的。”
十一娘笑道:“改天慧姐儿带了萧再来!”
慧姐儿大方地道:“一定再来!”
十一娘和她闲聊几句,不提一句刺绣的事,她渐渐放松下来。十一娘说的时间长了,就端起手边的茶啜了一口,然后从衣袖里掏了帕子沾了沾嘴角。
慧姐儿不由打量了她的帕子一眼。
白绫的底子,四周绣了绿色的藤蔓,藤蔓间缀着盛开的牡丹花。这牡丹花和一般的绣法不一样,它只绣了个轮廓,然后将其中的花瓣都剪成了缕空的,看上去显得与众不同。
这是十一娘特意从箱底找出来引诱慧姐儿的。
可她只看了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好像那帕子是件什么毒物似的,一副避之不急的模样儿。
十一娘暗暗觉得好笑。
慧姐儿真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孩子。
大家又说了几句,杜妈妈来了,请大家去太夫人那边吃饭。
林大奶奶和十一娘走在前面,慧姐儿和贞姐儿肩并着肩,一行人往太夫人那里去。
十一娘携了林大奶奶的手快步上前,把两个小的甩开了一段距离。这才低声道:“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林大奶奶苦笑:“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她做事样样顺当,偏生女红总不能入门,自己也烦起来,更没有耐心学。一来二去,自然看着就头疼了。”
这就好比功课上十项全能的学生不会做饭一样。又不是没有吃的,又觉得是浪费精力,更加不愿意花精力做这件事,到不是真的就做不好。
十一娘低声道:“大奶奶就更要有耐心才是。”
后面的贞姐儿和慧姐儿说话:“你平日花很多精力读书吗?”
慧姐儿点头:“那是自然。没有比读书更有意思的事了。”
贞姐儿笑道:“我原来也花很多精力弹琴。以前常在我二伯母住的韶华院里练琴,在后花园,不会吵着别人。后来五婶在后花园里养胎,就不太弹了。”
“你二伯母,就是那个写了《八股精要》的吗?”慧姐儿好奇地道,“大家都说她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我倒觉得她这样挺好,可以一心一意做学问。”
贞姐儿就打断了她的话:“二伯母是长辈,她的事我们做晚辈的不便议论。”
慧姐儿见到她坦诚不造作,比和家里的几个姑姑在一起舒服的多,就起了结交之心。立刻道歉道:“是我考虑不周。”
贞姐儿见她为人大方磊落,也很喜欢。就朝着她笑了笑,算是原谅了她无心之语。
慧姐儿就笑道:“你们家后花园那么大,你想练琴,她在东,你就到西,她在西,你就到东边好了。因为这样就不练了,你也小心的过份了。”
贞姐儿想想,笑道:“姐姐说的有理。我到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实际上是因为谆哥跟在自己身边,她不敢到花园里去。要是有个万一,只怕自己和文姨娘都活不成了!
慧姐儿就笑道:“要不,你明天来我们家玩吧?我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又很空旷,你可以来练琴。”
贞姐儿颇有些心动。
她长这么大,记忆里只出过一次门──九岁的时候跟着太夫人去护国寺上香。
可一想到谆哥…她的心又冷了下去。婉言拒绝道:“这需要母亲同意才行!”
慧姐儿就朝着她眨眼睛:“你看我的好了!”
贞姐儿大惊,怕她说出什么话来让十一娘误会,正要说什么,慧姐儿已道:“你放心,我知道她是你继母,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明天给你下帖子,她为了颜面,定会同意你去我们家里玩的。”
“她对我很好。”贞姐儿忙道,“你别为难她。”
慧姐儿听了睁大了眼睛,觉得贞姐儿心底善良,十分可怜──继母再好,毕竟不是生母。她虽直率,也是生在公卿之家,知道轻重。
“你放心吧!”慧姐儿笑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心里却觉得贞姐儿是个真正敦厚之人,比自己身边的人要好得多。
大人和小孩各说各的,去了太夫人那里。
谆哥看到慧姐儿睁大了眼睛,一直好奇地望着她。
大家见过礼,吃了饭,太夫人招待林夫人在自己暖阁里歇脚,十一娘和林大奶奶带着两个小姑娘要去十一娘的住处。
谆哥拉着贞姐儿衣角不放,太夫人好言劝了几句,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当着林家人的面,自然不好训孩子,十一娘笑道:“让他跟我们去吧,您也可以好好歇着。”
太夫人无奈地答应,只是叫谆哥跟前的全都跟过去服侍。
第一百五十章
谆哥跟着来了,十一娘要招待林大奶奶,贞姐儿要招待慧姐儿,十一娘就让人把陶妈妈叫来:“可仔细了,不能出一点点的错。”
陶妈妈知道厉害,连连点头:“夫人放心,我眼睛一刻也不离。”
她既然是元娘留下来的人,谆哥有事,对她的伤害最大。没有比共同利益更牢固的关系。十一娘笑着点头,把谆哥交给了陶妈妈,自己和林大奶奶去了西次间,让三个孩子去了东次间。
不一会,东次间就有传来谆哥儿稚嫩的说话声和慧姐儿的愉悦的笑声。
十一娘笑道:“你也别担心,孩子和孩子在一起熟悉起来可比大人快。”
林大奶奶就叹气:“你说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我们那会可不像现在。妈妈们说不准咧了嘴笑,就不敢咧了嘴笑;妈妈们说走路不能有声响,凤钗之类的东西就不敢戴,生怕被其他姊妹们笑话自己没规矩。我生了两个儿子,加起来也没慧姐儿一半淘气,我真怀疑自己当初怀她的时候是不是给菩萨少上了两炷香──本来应该生的是儿子,结果半路上变成了女儿。”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看奶奶说的。我瞧着慧姐儿活泼开朗,言语爽直,极好。”
林大奶奶听了也笑起来:“可惜你们家谆哥年纪小了些,要不然,我把慧姐儿送给你做媳妇,看你还说不说这样的话。”又道,“你家谆哥和姜家的婚事怎么说了?先前听到有人说,后来你姐姐故去,这事反而没人提了。”眼底流露出关心,看得出来,到不是打探什么。
十一娘笑道:“奶奶也是知道的,谆哥的婚事,我反而不好插手。要听侯爷和娘的。”
林大奶奶点头,理解地道:“这也是。像甘家两位小姐的婚事,甘夫人就不大好插手。全由甘大人做主。那七小姐的还好说,梁家毕竟是知根知底的,蒋家那位姑爷,却是谁也没有见过的。”
十一娘听着不由暗暗心惊:“怎么?可是有什么话传出来?”
“话到没有。”林大奶奶叹道,“只是有时候不免想,要是三小姐的生母还活着,肯定不愿意把女儿嫁到福建去。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燕京。”
也是。隔得那么远,就是受了委屈,也没个商量的人。家势再显赫有什么用!
十一娘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将这话题跳了过去:“我听说奶奶娘家是沧州的?”
林大奶奶点头,眉宇间已有了傲然之色:“我是沧州人。沧州邵家人。”
十一娘之前问过杜妈妈林家所有人的身世背景了,自然知道林大奶奶的出身──自前朝到现在,沧州邵家出过十三个武进士,子弟多在军中效力。西北军的高级将军,十之三、四与沧州邵家有关系。提起这个话题,也是有些用心的。
她笑道:“听说你们家的姑娘一根擀面杖就能撂到一个大汉,是真的吗?”
林大奶奶掩袖而笑,道:“那是从前的老黄历。”
十一娘就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看奶奶这身段,比那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细条婀娜几分…你定是怕我吵着要学你们家的绝学,所以不承认。”
林大奶奶听着高兴,笑道:“哪有什么绝学。你只要记得‘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保你到时候比我还要苗条。”
两人说了会闲话,十娘说起慧姐儿的事:“欲速则不达,不如让慧姐儿多到我这里来走动走动。我见缝插针地把她往那上面引。”
林大奶奶很感激:“快过年了,你还要服侍太夫人,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多麻烦你。”
“两家隔壁住着,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十一娘笑道,“再说,慧姐儿性格活泼,我们家贞姐儿性子腼腆,她来了,家里说说笑笑,不知道有多热闹。”
话音未落,那边又传来了谆哥儿和慧姐儿的笑声。
林大奶奶听了笑道:“那就让她来吵你好了!”
“不吵,不吵。我喜欢着呢!”十一娘笑道。
林大奶奶听了笑道:“你看我下次什么时候送慧姐儿来好。”
十一娘沉吟道:“要不这样,让贞姐儿下了帖子让她过来玩。反正这几天我也准备让贞姐儿帮我做些针线,让她们姊妹私下里去说这件事去。”
她私下问过贞姐儿,知道她跟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学女红,一般的鞋袜也能做,只是不大精通。
针线也是个熟能生巧的事,想着她要读书,还要抽出时间来练琴,估计做在女红上的时间不多,所以才不大精通。趁着这段时间功课也停了,琴也不方便练了,她想给贞姐儿些针线活,让她多练练。
“这法子好!”林大奶奶见十一娘不像别的人,一味的给慧姐儿讲道理反而被慧姐儿说的哑口无言,而是用贞姐儿来影响她,觉得这样行事更好。
两人商量好了,又说了些别家的闲话,看着时候不早,带了孩子们去太夫人那里吃饭,又遇到过来问安的徐嗣勤和徐嗣谕、徐嗣俭兄弟。因是通家之好,孩子们年纪也不大,没太讲究。三个半大的孩子低眉敛目地站在那里,余光却都瞟向了慧姐儿,十一娘看着不由暗暗好笑。等三夫人到了,贞姐儿领着慧姐儿到东稍间去重开一桌,谆哥儿跟着坐了过去。其他人分长幼坐了,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送走了林家的人。
三夫人就问起慧姐儿的事:“…不知道说了婆家没有。和我们家二少爷倒是很般配。”
徐嗣谕是庶出,刚才林大奶奶开玩笑的时候却是提也没有提徐嗣谕一声的,三夫人这样就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了。
十一娘淡淡地道:“说起来,三少爷和我们家二少爷一样的年纪。”将了三夫人一军。
三夫人听了一怔,继而有些讪然。
在太夫人面前十一娘不好多说,笑着和太夫人商量贞姐儿的事:“…想让她帮我做点针线。”
太夫人点头,笑望着贞姐儿:“你母亲的针线是极出色的,你趁着这机会跟着好好学学才是。”
贞姐儿腼腆地笑着应“是”,曲膝给十一娘福了福,然后由乳娘带着和谆哥儿回了屋。
太夫人就问她:“贞姐儿行事可还大方?”
十一娘笑着把她表扬一番:“立刻和慧姐儿像亲姊妹似的了。”
太夫人听着就叹了口气:“先帝晚年时,大家都惶惶不安,去哪里脑袋后面都带着双眼睛,哪里还有心情去管这几个孩子。后来皇上登基,老四一直东征西伐,你姐姐身体不好,光顾着谆哥,怡真是孀居之人,以前的朋友几乎都断了,这孩子更是没有机会见什么人。我看你也喜欢她,以后就带着她吧!”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喜。
跟着自己,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孤孤单单。
而且还有一桩好处。这样一来,谆哥和贞姐儿就得分开了。贞姐儿对谆哥那样好,谆哥肯定舍不得,到时候肯定会三天两头往自己那边跑。小孩子,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是能感受到的。自己就有了和谆哥改善关系的机会。
她正要应“是”,太夫人却道:“不过,你少让她和文家的人接触。”
十一娘听着觉得有些意外,又感觉在情理之中。
徐嗣谕可是跟着秦姨娘长到十岁才去的外院,贞姐儿却是从小在太夫人身边长大的。想来是太夫人对文姨娘有成见,所以才亲自教养贞姐儿的。
思忖间,太夫人已冷冷一笑:“我索性对你说了吧!那文家,真是太可笑了。赚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有几份斤两了。竟然动起贞姐儿的脑筋来。她虽然是文姨娘生的,却是我们永平侯府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可不是随便拎出个阿猫阿狗之类东西就能配得上的。你要记住我这话。”话说到最后,声音已很是严厉。
十一娘心中一跳。
如果真是这样,那文家的确太过份了…别说他一个姨娘的娘家,就像自己这样做继母的还不能和元娘那样的元配相提并论,随意决定贞姐儿的婚事。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太夫人对贞姐儿越是重视,贞姐儿的未来越有保障。太夫人毕竟认识的人多,由她老人家把关,自己到时候再帮着看看,想来不会出太大的错。
十一娘忙应了一声“是”,保证道:“娘放心,我会把贞姐儿带在身边。”
太夫人见她语气郑重,脸色微霁。正好杜妈妈拿了皇历进来,就商量着让贞姐儿十一月二十八日就搬到十一娘那里去。
十一娘犹豫道:“那谆哥儿…”
“原来是因为元娘刚去,贞姐儿又是个细心的孩子,这才让贞姐儿陪着谆哥。”太夫人道,“现在一年多了,他也应该振作起来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分开。”
“还是娘考虑的周到。”十一娘暗暗点头。
每个人性情都不一样。像谆哥这样从小被元娘抱在怀里养大的,骤然把他放在一个需要独立的环境里,他未必就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改变,最好还是像太夫人这样,慢慢地改变。
太夫人又嘱咐:“需要什么家具、摆设的,你拿了我给你的对牌,内院外院的库房随便支取便是。”
十一娘立刻应“是”,一回到院子,就叫了琥珀几个来,让她们明天一早就把东厢房腾出来给贞姐儿住。
来给十一娘问安的文姨娘听到这消息却呆在了那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秦姨娘安慰文姨娘:“这下好了,你可以天天见到贞姐儿了!”
文姨娘却咬了咬唇:“有什么好见的,我是能给她找个好婆家?还是能出了事给她撑撑腰?”说着,甩了衣袖进了屋。
秦姨娘忙跟了过去,正听到十一娘在和琥珀说话:“…陪着贞姐儿去库里看,她喜欢哪样的就用哪样的。再去找了白总管,让他算算,把我们院里的穿堂改成三间带耳房的正房,在西边加盖三间带耳房的厢房一共要多少钱。冬天暂时住在东厢房无所谓,到了夏天可不成。把穿堂改了,我来劝侯爷把书房搬到那里去,把西厢房让出来给贞姐儿…”看见文姨娘和秦姨娘进来,就打住了话题,“来了!”
两人曲膝行了礼。
十一娘让丫鬟端了小杌子给两人坐。
文姨娘一改往日的聒噪,很是沉默。
总不能没话说让场面冷下来。可十一娘遇到她们话也很少。
秦姨娘看了文姨娘一眼,只得硬着头皮和十一娘说话:“夫人,是贞姐儿要搬过来吗?”
十一娘点头:“太夫人看了皇历,这个月二十八号是好日子。”
秦姨娘笑道:“这可是件大事。可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夫人只管开口。”
“暂时没有。”十一娘道,“要是想起来有什么事要姨娘帮忙,到时候再请你过来也不迟。”
“那奴婢就等候夫人的差遣!”秦姨娘恭敬地应了。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说。场面冷了下来,递了眼色给文姨娘,偏偏那个全没了往日的灵活,神色有些茫然地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秦姨娘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找话说。瞅了瞅,看见炕桌上供着的水仙花,笑道:“夫人的水仙花还没有开吗?要不要问问暖房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秘方,让这花早点开。”
十一娘笑道:“我准备养着春节的时候开花。到也不急。”
秦姨娘喏喏应了,又没了话。
十一娘看着两个人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没话找话,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和两人交流的,就端了茶:“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秦姨娘松一口气,站起身来,见文姨娘还坐在那里,忙用手指在她后背戳了戳。文姨娘回过神来,忙站了起来,两人给十一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也松了口气。
虽然姨娘们晨昏定省是规矩,可她实在是没什么话和她们说。大家少见面,彼此都轻松些。
而琥珀几个连夜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就搬到了后罩房,又差人叫了向婆子来,把收拾东厢房的差事交给她,并承诺她约来的人每人赏两串钱,向婆子听了喜滋滋地去叫人。十一娘看着时候不早,去了太夫人那里。
贞姐儿和谆哥都已得了消息,谆哥抱着贞姐儿直哭,贞姐儿也不停地抹眼泪。
太夫人看着叹道:“你们都大了,总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十一娘笑着摸谆哥的头:“大家还是在一个院里住着。”
谆哥抽泣着不说话。
三夫人来了:“这是怎么了?发大水了!”
“我让贞姐儿搬到十一娘那里去。”太夫人简短地把事情说了。
“这是件好事啊!”三夫人听了笑道,“虽然说我们这样的人家穿衣、吃饭都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张罗,可一个女人家,总不能连自己男人的贴身小衣也全由针线上的人帮着做吧?贞姐儿趁着这机会正好跟着四弟妹学学女红。”
贞姐儿听着满脸涨得通红,牵了谆哥就回了自己的住院。
太夫人也皱眉:“当着孩子的面乱说些什么?”
三夫人委曲道:“我可说的是大实话。断文识字固然重要,可这女红针黹也不是小事。别的不说,陈子祥陈阁老家,那不是什么寒门祚户吧,可人家娶媳妇,第一桩事就是要看针黹。要是我们贞姐儿嫁到这样的人家,您就是给置办了一百二十四抬的嫁妆只怕也难讨婆婆的欢心。”
太夫人听着皱了皱眉。
十一娘看着气氛有些僵,忙笑道:“娘,我想等会领了贞姐儿去库房里挑几件她喜欢的摆设──她自己的屋子,自己布置更好!”又把想将穿堂改成厢房的事和太夫人说了,“让贞姐儿睡东厢房,太委屈她了。”
太夫人听着连连点头:“那你带贞姐儿去吧!改穿堂的事我来跟白总管说。”
十一娘正为银子的事犯愁,如今太夫人一口包揽了…她高兴地向太夫人道谢。
太夫人有着老年人的通病,喜欢做散财童子让小辈们高兴,笑盈盈地催她快去。让三夫人的计划落了空──她本是想来请十一娘和她一起去回事的地方见见那些管事的婆子。
十一娘进了贞姐儿的暖阁,贞姐儿正小声地劝谆哥:“…要是祖母同意了,你也可以到我那里过夜啊!”
看见十一娘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谆哥更是拦在贞姐儿前面,一副生怕十一娘把贞姐儿带走的样子。
十一娘略一思忖,坐了下来。
小鹂忙给她倒了热茶。
十一娘就低声问贞姐儿:“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搬走?”
贞姐儿表情复杂。
“我没有别的意思。”十一娘把她当成朋友一样地解释,“总觉得你大了,不能就这样躲在自己的暖阁里。要出去走走,认识一些朋友。你想不想试一试。如果觉得实在是不喜欢,我再商量祖母,让你搬回来。”
贞姐儿突然泪盈睫上,摇了摇头:“我就是舍不得祖母和谆哥。我搬走了,谁来照顾她们。”
十一娘见她小小年纪,却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来,分明是从来不知道任性为何物的人。眼睛也跟着湿了起来。
“你虽然跟着我住,每天还是要跟着我来祖母晨昏定省,到时候留下来陪着祖母说说话也是一样。”说着,她看了一眼谆哥,“这样对谆哥也好。他毕竟是男孩子,总不能养在内宅吧?”
贞姐儿抹干净眼泪,点头道:“我知道了。”
谆哥却嚷道:“我就要和姐姐在一起玩!”
十一娘笑道:“又不是不让你们一起玩。只是你们两人都陪着祖母,总得分一个人去陪我吧?”
谆哥听着怔住:“我们为什么要陪你?”
“因为我一个人也会害怕啊!”
谆哥嘟了嘴,却不再说什么。
十一娘笑起来,蹲下身来和他说话:“你以后要是想贞姐儿,就到我们那里玩。这样一来,你一下有了两个玩的地方,还不好吗?”
谆哥想着这句话不对,可要说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要祖母同意才能去。”
“我们谆哥可真是懂事。”十一娘立刻表扬他,“知道要祖母同意,不让大人担心。”
谆哥听了,眼底有一丝笑意。
十一娘趁机拉了谆哥的手:“我们和贞姐儿一起去给贞姐儿选家里的摆设好不好?到时候把贞姐儿的屋子布置的漂漂亮亮的,你说好不好?”
谆哥立刻大声称“好”。
十一娘就牵着她往太夫人那里去:“我们要去库房,得跟祖母说一声。不然,祖母会担心的。”
谆哥点头,立刻拉了贞姐儿的手:“我们去给你挑漂亮的东西去。”
贞姐儿有些担心地望着十一娘,犹豫道:“这,这可以吗?”
十一娘拿手里的对牌给她看:“祖母给的。”
贞姐儿看着眼眶红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十一娘去辞了太夫人,由魏紫带着几个小丫鬟跟着去了库房。
十一娘在库房前的台阶上就停住了脚步,笑道:“贞姐儿,这是你自己的屋子,你想怎样布置就怎样布置。我和谆哥在外面等你。你挑好了,列个清单,一式两份,然后让粗使的婆子持了清单帮着搬到我住的地方去。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让小丫鬟搬了两把太师椅,和谆哥一左一右地坐了翻绳玩。
贞姐站在扇门半开的库房前望着和谆哥笑盈盈玩翻绳的十一娘心乱如麻。
因为眼前这个人,原来沉寂的日子好像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面对这种变化,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魏紫看着贞姐儿发呆,笑着轻声喊着“贞姐儿”。
贞姐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笑着朝魏紫点了点头,进了库房。
十一娘有意不跟着进去的,她不想让贞姐儿去猜测自己的喜好并因此而选择那些摆设。她想让贞姐儿挑选自己喜欢的。
她和谆哥正翻绳翻得高兴的时候,有小丫鬟跑过来道:“夫人,程国公府的乔三太太来了。”
倒把这事给忘了。
她跟贞姐儿交待了几句,又哄着谆哥回了太夫人那里,这才带着绿云和红绣回了自己的住处。
乔太太穿了件宝蓝色十样锦的妆花褙子,表情依旧那样的矜持。
十一娘让小丫鬟端了小杌子给乔太太坐,等小丫鬟上了热茶,这才缓缓地道:“请乔太太来,一是乔姨娘身体不好,想着你来了,她有个说话的人,病也可以好的快一点。二呢,也是有件事想让乔太太忙着拿个主意。”
乔太太身姿笔直如松地坐在那里,淡淡地笑道:“不知道有什么事妾身可以帮四夫人的?”
只问问题,却不保证自己一定会帮十一娘。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十一娘听了乔太太一番话,对乔莲房的那一点点同情都烟消云散了。
她笑道:“你看,这都快过年了。为乔姨娘的病,太医院的太医看了个遍,问是什么病,只说是身子骨弱,一味地补着。要不,再换个太医来瞧瞧?府里是有规矩的,生病了的人要另居静室修养的,想来府上也是有这样规矩的。”她说着,压低了声音,“你年纪比我长,见识也多。会不会是乔姨娘的爹想着乔姨娘,来看她…被缠上了。”说着,坐直了身子,“我看,不如换个法子。到庙里去静养一些日子。在佛祖面前,也许这病就好了呢!乔太太,您说呢?”
任乔太太再老练,也被十一娘柔里带刚的一番话说的心惊肉跳。
竟然说是被莲房的爹缠上了…岂不是在说闹鬼!
她望着眼前这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怨怼,却又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十一娘冷冷地望着她:“乔姨娘是你一手教大的,这话你去说最合适了。是换个太医来瞧瞧呢?还是就照着现在太医的单子继续吃药?你代我去问问乔姨娘的意思吧!”说着,端了茶盅。
乔太太气得嘴唇直抖,却只能起身告辞,由小丫鬟领着去了乔莲房那里。
乔莲房在乔太太进门时就得了消息,正站在门口等,见了母亲,立刻迎上前去:“娘,您可来了。”说着,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起来。
乔太太看着,满腔怒火就丢到了爪哇地里。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从一点点好不容易养到如今亭亭玉立…
她抓住女儿的手,眼角有些湿润地上下打量她:“你还好吧?”
乔莲房脸上飞起两道霞色。
乔太太忙拉着她往屋里去:“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乔莲房点头,温顺地跟着母亲进了屋。
两人坐到临窗的大炕上,端了茶进来的绣橼一面将茶奉上,一面忍不住满脸喜色对乔太太道:“太太,侯爷在我们这里连歇了两夜,还和以前一样疼爱我们家小姐。”说着,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来。
乔太太听着目光一亮。
乔莲房红着脸嗔道:“要你多嘴。还不快下去守在门口,我和娘还有话要说。”
绣橼笑嘻嘻地退了下去。
乔太太有些迫不及待地道:“侯爷在秦姨娘和文姨娘那里各歇了几夜?”
乔莲房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角,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各歇了一夜。”
乔太太听着就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朝着西边揖了揖:“阿弥陀佛!这就好,这就好!”然后望着女儿,低声地道:“我告诉你说的话,你可对侯爷说了?”
乔莲房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道:“我照您的话…说我这是心病…侯爷,侯爷待我和以前一样好!”
乔太太笑起来:“再不可使小性子了。要知道,男人在外面行事多说违心之言,行违心之事,累得很。回到家里,就想看一张笑脸儿。你好在是遇到了侯爷,要是遇到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只怕抬脚就走,更别说什么恩爱了!”说着,已语带怅然,“这里和乔家没什么两样。我们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偏偏你又没有机会见到太夫人,就是有个万一,连个替你申辩的人都没有。更应该万分小心,不可让人拿了把柄才是。”
乔莲房听着直点头,商量母亲:“娘,我们要不要买通太夫人身边的魏紫或者是姚黄的…”
“不用。”乔太太摇头,“徐家比乔家的规矩严,同样的事,在乔家行,在徐家未必行的通。特别是我们没有那个闲钱。”
乔莲房听着说了一声“您等等”,就进屋去开了箱笼,拿了两锭二十五两的雪花银子给乔太太:“您拿回去慢慢用。”
乔太太看着脸色大变:“你向侯爷要东西了?”
“不是,不是。”乔莲房忙道,“您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上呢。我没有向侯爷要东西,是上次侯爷来的时候,正好我的珠箍散了,几个小丫鬟都匍在地上找珠子,侯爷当时只说‘再去串一串就是’,谁知道第二天就让白总管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我就兑了五十两,正想让人给您带过去…”
“荒唐!”乔太太脸色铁青,“既然是侯爷赏你的,你就照他的话买了漂亮的珠箍戴着给侯爷谢赏才是。把这钱兑了银子是怎么一回来着?”
“娘,”乔莲房急急地辩道,“我去问过了,那珠箍只要三十几两就行了。我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的月例,吃的穿的都是公中的,也用不了什么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