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梵这么侧目看了她一会,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这句话犹在耳边,让她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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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人手已经充足,随安然上下班的时间又开始恢复规律。

第三天去酒店上班,她闲下来之后,先往温景梵的房间打了一个回访电话。针对酒店VIP客户,三天都会打一个回访电话,问询意见。

这两日,因为她答应了要去试试配音,倒是一直和温景梵有短信上面的联系。他工作忙,她的时间也不规律,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也聊了下来。

电话被接起时,随安然清了下嗓子才开口道:“温先生您好,我就盛远酒店的大堂经理随安然。打扰您一分钟时间,向你征询下对酒店服务的意见可以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可以。”

声音里掺杂着淡淡的倦意,带着微沉的沙哑,竟是刚刚睡醒的状态。

“请问您对酒店的服务还满意吗?”

“满意。”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这一次没有任何停顿。

反而是随安然,听着他那慵懒磁性的声线,被迷得耳根子都有些发软:“谢谢您的配合。”

“你平常给客人回访……都是这样的?”他的声音清晰,那慵懒之感倒是散了几分。

随安然到嘴边的一溜台词被他这么一打断,全部咽了回去,她想了想才回答:“是啊,回访的都是酒店尊贵的VIP客人。”

话落,她才似想起什么,看了眼时间,问道:“……我吵到你睡觉了吗?”

已经是早上十点了,她原本以为他已经起床在工作了,这才挑了这个时间打过去。

“没有。”他大概是坐了起来,听筒那端除了他的声音外还有细碎的杂音,他像她刚才那样清了下嗓子,这才补充道:“正好也该醒了。”

……这个回答,分明是拐着弯告诉她,你打扰我睡觉了啊!

随安然的“抱歉”刚到嘴边,就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顿,很快说道:“那我不打扰您……”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端很清晰的吐字:“喂?”

随安然:“……”大人,你两手抓不累吗?

她正准备悄悄挂断电话,听筒刚挪开几许,就模模糊糊得听见温景梵温和的声线瞬间收紧:“梵希生病了?”

随安然呼吸一静,放轻了些许。但偷听客人讲电话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她连犹豫都没有,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正处理着琐碎的日常工作,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了几声,那感觉反而变本加厉。她起身去倒茶喝,抿了几口后,想起那还有一大半的铁盒子润喉糖,便去拉抽屉。

刚一拉开,随安然就看见了被她洗干净,正妥帖放在抽屉夹层里的保温杯。

自打那日喝了药之后她的感冒便好了很多,至少工作时间不会因为吃了感冒胶囊犯困犯得厉害。

隔日洗干净保温杯去还给温景梵时,他先是问了一遍药效,随即侧过身让她看见摆在一堆工作文件中的大保温杯,理所当然地说道:“正好送来了,你再带点回去喝吧,不是说喝了有效果吗?”

然后,她就这么……又拿了回来。

今天再去还给他的时候,一定要说她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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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随安然趁着午休的时间去还保温杯,大抵是知道她午休的时候会过来,门已经微微开了一条缝。

随安然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门后的声音清冷淡然。

随安然推门而入,转身把门掩好,这才轻声走过去。

他正坐在沙发上,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白光打在他的脸上,越发添了几分柔和。

室内的温度适宜,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微微翻折起,露出一大截手腕来。那手骨分明,越发衬得他的手修长白皙。此刻那十指正快速地在键盘上跳跃着,发出轻微的敲击声,赏心悦目。

随安然走到另一侧距离她最近的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保温杯轻轻地放在桌上。

这轻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他侧目看过来,那敲打键盘的声音也因为他转移的注意力而停止。

他没说话,只那双深邃沉敛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随安然立刻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那个……谢谢你,我的感冒已经好了。”

“感冒好了?”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浅淡,倒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随安然怕他不信,点了点头,语气更加诚恳:“真的好了。”

“那正好喝点辛姨刚做的鸡汤补补身子。”他把保温杯拿过来,熟练地拧开盖,瓶口对着瓶口往里倒。

那盖子一旋开,鸡汤浓郁鲜美的香味就四溢而出,保温杯的保温效果好,加上刚送来不久,正热气腾腾,一层袅袅而起的白雾。饶是随安然刚吃过午饭,此刻也觉得那香味溢入鼻端实在勾人食欲。

但她看见那香喷喷的鸡汤正往保温杯里灌时,心尖像是浸了黄连的汁水,苦得她眉头微皱:“温景梵……”

这三个字的话音刚落,随安然就隐隐看见一道影子飞快地往她这里飞来。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避了避。

而同一时间,温景梵也注意到了,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梵希,回来。”

随安然心神刚定,听到他这句话,这才凝神看向因为她的闪避正落在她刚才坐过位置上的……那只猫。

是一只美短,身姿轻盈地落在沙发垫上,它此刻还保持着刚才落下来时的姿势,身子略微后仰,留有一条退路。脑袋微微扬起,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带着几分警觉的审视,眼神明亮又清晰。

那碧色,浓郁又纯净,就像是上好的宝石,灿然生辉。

随安然惊讶的不止是这只猫就是梵希,更惊讶的是这只猫……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温景梵在一人一猫僵持间已经绕过茶几走了过来,他抬手拎住梵希的后脖颈,顺手抱进了怀里。手指落在它的身上,轻轻地顺着毛。

“它有些不舒服,被送到了我这里来。刚换了陌生的环境,会很警惕,对陌生人的防心也有些重,但并没有恶意。”

随安然看着在他怀里格外温顺的猫还有些出神:“……它怎么进来的?”

“辛姨带进来的。”他低头看了眼猫,神色柔和了几许,原本顺毛的手势也改为轻捏,手指勾住它的下巴轻轻抬起。

而梵希也顺着这个姿势抬头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微微眯了眯眼,甜腻腻地“喵”了一声。

“这里是不让宠物进来的吧?”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勾着它下巴的手指顿了一下。

随安然看着那只原本还高冷警觉性非常强的猫就这么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修长的手指,微微侧头卷着舌头舔了他一下,顿时心都柔软了几分:“是啊,不准带进来的。”

温景梵眉头微微一皱,白皙的手指落在它的脑袋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神情里漾开一抹无奈:“本来是寄放在熠方那里的,他临时要出差,加上梵希肠胃有些不舒服。老爷子又对猫毛过敏,只能让辛姨先带到我这里……”

短暂的停顿后,他又补充道:“等会找家寄放宠物的,我会把它送走。”

“要送走吗……”她迟疑地看了眼把脑袋枕在他手心里的梵希,想着它肠胃不适还要被送去寄放,就涌起淡淡的心疼来。

她犹豫着伸出手去,抬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刚一动,梵希就突然扬起了脑袋,那双碧绿的眸子就这么凝视着她。

随安然被它看得不敢动,僵持几秒后,她先投降,有些紧张地抽回手。不料,手刚抽到一半,就听它声音轻软细腻地叫了一声,脑袋一扬,自己凑过来,在她掌心里蹭了一下。

那柔软的触感在手心里摩擦而过,细细软软的,却让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大抵是刚才那威风凛凛的下马威的作用,此刻它主动示好,随安然还真有了几分受宠若惊……

温景梵似乎也是有些诧异,目光落在随安然的脸上,若有所思。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她还在专心地摸着猫,那原本只亲近他,分外高冷傲娇的梵希却微微眯着眼,微侧着脑袋蹭她的掌心。

久违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从窗口透进来,梵希一眨眼,眼底的碧色如琉璃在那阳光下近乎透明。

“安然。”他突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随安然“嗯”了一声,抬头去看他,唇边还挂着一抹来不及掩去的笑意,一双眼睛神采奕奕。

“如果方便的话,梵希能不能在你那住几天?”

随安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家里那仅剩下的七天金鱼:“……它会吃金鱼吗?”

温景梵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想到她那一缸的金鱼了,弯唇笑了起来:“告诉它那是不能吃的它就不会吃了。”

既然七条鱼命能保证,随安然很爽快地就接手了梵希。约了下午把梵希送过去,随安然这才离开。

下午上班有闲暇的时候,她便开始恶补如何养猫,那认真程度……倒是跟她每次考试前临时抱佛脚差不多。

风平浪静到快要下班时,才听总台的张咪说了一个消息——周小燕离职了。

随安然正站在总台看一则资料,闻言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等回过味来,才觉得诧异:“怎么那么突然?”

张咪一脸的不忿:“不止这样呢,听说是被另一家五星的酒店挖角了,办完离职直接过去任职大堂经理。平时倒是对谁都亲热黏糊的,这会回来办离职,趾高气扬得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随安然没见着周小燕自然也不知道这个“趾高气扬”有多高调,但听说明天就有一个新来的副经理后,半点不关心地抱着自己要看的资料回了办公室。

走到门口时,倒是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正收拾好东西要离开的周小燕。

她捧着纸箱站在门口,身后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长。她此刻微微眯了眯眼,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尾上扬,竟生出一分凛冽的味道来。

随安然对着她并不友善的表情愣了一下,这才扬起唇角对她笑了笑,客气地侧过身子让她先行:“来收拾东西?”

周小燕“喏”了一声,颠了颠自己怀里抱着的纸箱:“是啊,收拾东西。”

话落,她轻咳了一声,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说起来还要多谢随姐平日里的关照。”

随安然想起平日里两个人相处的情景,抿唇笑着,笑意却淡了几分。

周小燕见她不接话,也觉得甚为无趣。但大家都是出了社会,还在一个酒店工作过的同事,就算平日里有些不愉快,如今她离职,各不相干,也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这么一想,她倒是弯了弯眼睛笑道:“随姐你对谁都好,我离开前倒是也要说上一句,别人都以为我是被挖角,其实我不过是找了个男朋友,他又正好有点那酒店的股份……”

随安然这才认真地看向她。

周小燕又如以往那般对着她笑,弯着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是讨人喜欢的样子:“我很快就要订婚了,随姐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吧。就算是不直接考虑结婚,你一个人孤身在A市的,有些时候是需要一个男人在身边的。”

她话音刚落,就偏了脑袋越过随安然看向她的身后。眸子里有一瞬的迷茫,随即想起来人是谁时,眼神略有些复杂:“咦,我还真的是白操心你了。”

随安然听得一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去。

温景梵正站在不远处,微垂着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这边。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白衬衫,袖口却已经放下来了,就这么站在灯光下,长身玉立。

见两个人都看过来,他这才往前走了几步,迈到灯光下,对着上下打量他的周小燕微点了一下头,视线很快转移到随安然的身上:“我等你下班。”

随安然这才想起两个人约了她下班的时间把梵希带回去,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正好到她下班的点。

周小燕闻言已经明白两个人之间怎么回事了,对着温景梵颔首,说道:“随姐动作倒是挺快,下班了赶紧去约会吧,我先走了。”

随安然刚往前迈了一步,立刻僵住,看了眼面色如常的温景梵,解释道:“没有,我们只是正好有事……”

“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说完这句,她对着随安然挤了挤眼,抱着纸箱就走了。

随安然被她这么堵回来,很是尴尬地对着温景梵笑了笑:“我晚点打电话再跟她解释。”

温景梵“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她离职了?”

“是啊,回来办了离职手续收拾东西。”她边说着,边进去收拾了一下桌子。好在她刚才就已经整理好了,把资料文件归类一下就能离开。

温景梵只站在门口并未进来,目光随意地扫视了一遍她的办公环境:“既然离职了也不用刻意解释,在她眼里反而更像掩饰。”

随安然关好抽屉,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迟疑地反问道:“……会吗?”

温景梵只是一笑,并未接话。

梵希已经被他提前抱进了车里,两个人直接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的温度比酒店低了不少,随安然迈出电梯时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一凉,她边裹紧外套,边抬头看他:“你就穿这么少,不冷吗?”

“衣服在车里。”他回答,旋即想起什么,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猫也在车里。”

那声音放低之后,微微的沉,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随安然想起很多次看见的,他抱着猫时的样子,心里不免柔软又嫉妒——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解了锁,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她刚抬腿坐上去,原本趴在后座无声无息的梵希一下子就跃了过来,在她膝头踱了踱,寻了刚舒适的位置就趴下了。

他从车头绕到驾驶座时,随安然微倾了身子在扣安全带,但碍着腿上趴着的梵希便有些束手束脚。

他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倾过身子从她手里接过:“我来。”

随安然没及时松开,他的手指就覆在了她之上,温热干燥。她抬头去看他,恰好他也抬头看过来,视线相交时,她微微愣了一下。

正想要说些什么,一直趴在腿上的梵希突然伸了个懒腰,伸出爪子搭在安然的左手上轻轻挠了一下。

随安然被它这么一挠,下意识地松开手,低头去看猫时,它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轻舔着自己的爪子,微微眯着眼睛看她。

“梵希很安静也很懂事。”他“咔嗒”一声扣上她的安全带,“我带它回来A市之后,工作很忙,经常顾不上它。它会自己找乐子,这次大概是不舒服很久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发现。”

随安然轻轻地摸着梵希的脑袋,梵希像是感知了些什么,咕噜了一声,舒展着身子,前爪往前,搭在她的手臂上,把脑袋靠过去,一动不动。

等随安然许久没有察觉到它的动静,凑过去看时,它已经睡着了。

中途去了一趟温景梵在朝阳名邸的公寓拿梵希的日常用品,等再到随安然家时,天色已经黑沉得没有了一丝光。

到家之后,温景梵就放下了梵希,见它在客厅转了一圈四处探索后,又下去了一趟拿猫砂,沙盆,以及梵希的猫粮罐头小零食。

时间已经不早,随安然见梵希一切正常,便去厨房看有什么食材。

正好昨天买了三条小黄鱼,不知道梵希能不能吃?还有青菜,可以做一盘素菜,再烧一锅青菜汤。还有她原本打算过几天做的可乐鸡翅,才两个菜一个汤……还不够啊。

她眼神一喵,看见不远处桌上洗好放在竹篓里的西红柿,原本打算生啃的……正好切了肉,滚上鸡蛋,再做一个菜。

温景梵回来的时候,她刚烧上饭,正在洗菜。

他把东西放在客厅里,去寻梵希时才发现它正一本正经地蹲在鱼缸旁,虎视眈眈。细看之下,还能看见它前爪已经湿漉漉的,显然已经和那缸金鱼亲密接触过了。

温景梵一眯眼,脸上带了几分厉色,唤它名字时也带了几分严厉。

梵希抬头看过来,依依不舍地歪头看了眼受惊吓不小的那缸金鱼,悄无声息地跃了下来。

温景梵蹲下/身子,捏了捏它的肉垫,手指微曲,在它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不可以。”

梵希抬头看着他,一双碧色的双眸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它有些不高兴地抬了抬爪子“喵”了一声。

“不可以。”他重申。

梵希歪头看他半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