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后,他们起身继续找那种蘑菇。
太阳慢慢的向下滑,山里的温度也逐渐低了下来。
最初姜谣还兴致勃勃,但接连走了四个小时,她已经有点倦了。
季渃丞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他们该回去了。
“哎,我看到了!”
姜谣兴奋的拍了拍他的手,朝前跑去。
不远处有一棵被闪电劈倒的腐木,在腐木下面的阴暗潮湿处,长着一小排凉山菇。
难得能看到这么多珍贵的蘑菇,连摄影师都觉得惊奇。
只是这长得地方太偏了,正巧被腐木压着,伸手都够不到。
得想办法把木头移开,或者用工具在不破坏蘑菇的情况下取出来。
但已经四点了。
可是找都找到了,怎么也要采了再说。
姜谣跪下去,伸着胳膊努力够了够:“要是能有个长刀就好了。”
季渃丞把她拽起来,替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来。”
他在腐木上掰了一根树枝,掂量掂量重量,然后用小心的把蘑菇一个个的刮下来,拖到腐木外。
捡好了所有的蘑菇,已经四点半了。
摄影师难得嘟囔一句:“天怎么暗的这么快。”
季渃丞闻言一顿,抬头向天上看去。
就在他们专注采蘑菇的时候,太阳已经被浓密的云遮住了,完全没了身影。
这团云又厚又暗,从西面飘过来,正往他们头顶遮盖。
季渃丞眯了下眼睛:“要下雨。”
姜谣也有点慌了,没有了太阳,他们真的就只有手里的指南针可以依靠了,
摄影师的镜头晃了晃:“不,不会吧,我们之前看了天气预报没有雨啊。”
季渃丞神色还算镇定,他把蘑菇放在背包里,攥起姜谣的手。
“我们快点走,争取在下雨之前出去。”
他拿出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拉着姜谣朝东面走下去。
摄影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腾出手接了电话,导演的语气有些焦躁:“你们赶紧下山,要下暴雨,我让村长去接你们,真是根本没说...”
声音断断续续,信号已经不清晰了。
姜谣不由自主的加大了手劲,紧紧攥着季渃丞。
她也知道,在山林里遇到暴雨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可能招来闪电。
季渃丞安抚她:“别害怕,我能带你出去。”
摄影师点点头:“对,我这里有定位,村长很快就能找到我们,跟着他就没事了。”
姜谣不是小孩子了,她手心全是汗。
“你给他们俩编的手镯收起来了么?”季渃丞问。
姜谣一怔,点点头:“收起来了。”
“这地方有名的美食叫土锅鸡,晚上带他们俩尝尝,斯沅爱吃蘑菇,郁明喜欢吃肉。”
姜谣反驳道:“胡说,郁明喜欢吃土豆,他不怎么吃肉的。”
季渃丞轻笑:“是么,我那天带他在小区门口吃饭,他吃了挺多。”
姜谣嘟囔:“怎么可能,我带他去他怎么不吃。”
季渃丞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方向。
他接连不断的说,说日常,说两个孩子,给姜谣放松心情。
她不能害怕,一害怕就手脚冰凉。
而且她胆子特别小,大概是经历过两次车祸,亲眼看到两次生死边缘,所以特别惜命,很少做危险的事情。
季渃丞默不作声的安抚着姜谣的情绪,和摄影师对视了一眼。
摄影师的脸色也不好看,树林里的风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下雨,而且一下就是大雨,到时候脚下全是泥泞,举步维艰,视线也不好,就更难走出去了。
正想着,雨却已经淋了下来。
树叶被拍打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杂乱的像爆炸的鞭炮。
季渃丞快速脱下了外衣,遮在姜谣头上。
姜谣赶紧推开,着急道:“你干什么,赶紧穿上。”
本来树林里就冷,被雨打湿了身上就更冷了。
季渃丞坚持披在了她身上,他的衣服比姜谣的大很多,防水性也很好,像个简易的雨衣。
“听话。”
他的语气空前的严肃,姜谣咬着下唇,眼圈有点红:“季老师......”
季渃丞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冷静道:“前面是个陡坡,这说明我们下山的方向没错,但接下来我不能拉着你,你跟在我后面,如果我下了没事,再接你下去。”
他停了片刻,摸了摸姜谣沾水的头发:“宝贝儿,别怕啊。”
雨水下的又急又狠,很快就把脚下的泥地冲的松软了。
上山的时候,他们也经过这个坡,姜谣清楚有多高有多陡。
这时候遇到下坡是最危险的,摩擦力变低了,向下走根本就停不住,而地下都是碎烂的树枝,如果不小心被插到划到,连止血消毒的东西都没有。
摄影师早就把机器关了,只是他扛着那么笨重的家伙,也没办法帮季渃丞。
季渃丞在松开姜谣的手之前,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抓住一边的草枝,慢慢向下走。
惯性很大,淤泥也很多,但得益于树根盘桓交错,脚下的坡还算实。
他尽量贴着地面,把重心放低,但最后冲下去的时候,手心还是被树枝划了一下,微微有点刺痛。
他回头朝摄影师点点头,摄影师很快顺着他的脚步滑了下来,狼狈的蹭了满身的泥。
但他还是小心的保护着怀里的贵重机器。
季渃丞扯了他一把,没让他摔倒。
然后季渃丞冲姜谣招招手:“放心走,我接住你。”
暴雨把脚下的泥都打了起来,看着汹涌又吓人,姜谣咬了咬牙,向前走了几步,踩到下坡,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滑。
有那么一瞬间,姜谣以为自己肯定会摔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失重感,让她脑子一白,茫然无措。
然而下一秒,她就狠狠的撞在季渃丞怀里,平安无事。
季渃丞踉跄了一下,环住她的腰,安抚道:“没关系,下面的坡都小了。”
姜谣的心砰砰跳,手指捏着季渃丞的肩膀,剧烈的喘息。
季渃丞的肌肉绷的很紧,她知道自己的冲击力一定不小,但季渃丞还是接住她了。
姜谣心里莫名的心安,喃喃道:“你身上全湿了,冷么?”
季渃丞的衬衫紧紧身上,满是褶皱和泥污,他摇摇头:“一点也不冷。”
姜谣弯着桃花眼笑笑,眼睫毛上都挂着雨水。
不信,但她并不想反驳季渃丞。
好在又走了一小段路,村长带着节目组的人找到了他们,把雨衣裹在三人身上,顺着最近的小路,急匆匆的往下走。
有村长带路,效率明显高了不少,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看到了村子里面亮起的灯。
暖炉,干燥的衣服,淋浴水也早就收拾好了,导演相当愧疚,谁也不知道山上会突然下暴雨。
季渃丞和姜谣一踏进屋子,就看到姜斯沅在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季郁明拉着弟弟的手,看见满身都是泥的爸爸,沉默不语的掉眼泪。
其实天一变阴,季郁明就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执着的看着山林的方向。
节目组慌乱的派人进山,打电话通知姜谣和季渃丞返程。
然而一直到下雨,两人都没回来。
姜斯沅害怕,哇的就哭出来了,季郁明还强撑着,安慰弟弟别乱想。
但真的见到父母,他也忍不住。
姜谣把**的外衣脱下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哭什么啊,我们没事,妈妈爸爸先去洗澡,等会儿带你们吃饭。”
说罢,她拉起季渃丞的手,季渃丞轻微的抖了一下。
姜谣一愣,但没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走进浴室,她立刻把季渃丞的手心翻过来,一道挺深的划痕横贯掌心,还不断渗着血。
季渃丞缩回手,轻轻攥了攥拳:“我都没注意。”
姜谣抬起眼盯着他,抿了抿唇,眼底微微泛红。
季渃丞轻轻撩了撩她额前的碎发,故作轻松道:“想报答我的话,就帮我脱衣服,再帮我洗洗头,身上好多泥,我忍了半天了。”
姜谣哭笑不得,把眼泪收了回去,帮季渃丞把黏在身上的衣服解开,扔到一边。
两人冲干净泥,洗去寒气,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从浴室出来。
姜谣坐在床上,用碘酒帮季渃丞涂抹手上的伤口。
季渃丞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头发披散着,皮肤又白又嫩,睫毛长长的翘起,神情专注,还不自主的轻轻吹气,脸颊一鼓一鼓。
有种毫无攻击性的服帖的美。
“真把我当孩子了?”季渃丞嗓音异常温柔,轻轻吻了一口姜谣的头发。
“才没有呢。”姜谣呢喃。
其实这句话倒是准确。
姜谣对季渃丞,要比对两个儿子更专注。
要是季郁明或者姜斯沅磕了碰了,以姜谣大大咧咧的性格,大概不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她小时候也挺能疯的,身上带伤是常事。
但是季渃丞不一样,她就是心疼,就是不舍得,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破口,她也能着急半天。
就连最爱撒娇的姜斯沅都知道,妈妈最向着的人是爸爸。
季渃丞缩回手,搂住姜谣:“好了宝贝儿,再抹就愈合了。”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幼儿园放假, 季渃丞带着两个孩子去盘龙影视城探班姜谣。
姜谣这次接了一部谍战电影, 饰演一名妖娆美艳的军-统卧底香尧。
她原本是被派遣到共-党队伍中窃取军事情报的,然而在工作的过程中, 却爱慕上了直系领导李贺伟。
是李贺伟动摇了她心中坚定不移的信念,开始怀疑军-统的用心。
香尧经历了一个复杂又痛苦的挣扎过程, 与军-统的同事们慢慢疏远。
李贺伟不动声色的策反了香尧, 诱导香尧将所有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
他明知道香尧对自己的心意, 却嫌弃她曾经是军-统的卧底,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也根本绕不过心里的疙瘩。
有一次, 组织上有一个派遣外出的任务。
李贺伟为了淡化两人的感情,将香尧派了出去。
如果这次香尧能够成功,他决定选择信任她。
然而这次香尧没能够回来。
她在任务中正撞上自己在军校时的医学老师, 对方认出了她, 并指认了她。
得知她被枪毙的消息, 李贺伟在基底吐了一大口血。
这个任务原本不应该派给香尧,她被认出来的风险太大了,可惜, 他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念, 断送了香尧的性命。
李贺伟终生未娶。
季渃丞拉着两个儿子赶到的时候, 剧组刚拍完一场室外戏,转而进入室内。
姜谣有时间休息一下, 她拿了几块小蛋糕给两个儿子。
季郁明小声问:“妈妈你打扮的好特别。”
姜谣弯了弯唇角:“这是民国时期的军装。”
姜斯沅嘴里塞着蛋糕, 含糊不清的说:“好看, 妈妈穿什么都是大美人。”
姜谣把季渃丞的那块小蛋糕送给了姜斯沅。
季渃丞疼惜的用纸巾擦擦姜谣鬓角上滑下来的汗:“天气这么热,你还穿这么多,辛苦了。”
现在是炎炎夏日,盘龙影视城又在南方,温度得有四十多,姜谣穿着严严实实的军装,基本上里面都湿透了。
“对了,要不你先带儿子回宾馆休息吧,我怕他俩受不了。”姜谣担心道。
的确是热,但是做演员的,她也习惯了。
季渃丞摇摇头:“到时候让冯连带着他俩去便利店呆着,我就在这陪你吧。”
冯连也是满头大汗,他拎了一兜子冰水从门外迈进来:“这地都要起火了,怎么就不能阴个天呢。”
他把冰水给几个人分了分,自己一仰脖咕嘟嘟喝下去大半瓶。
季渃丞推了推季郁明和姜斯沅:“你们跟冯叔叔到吃点下午茶,凉快凉快,晚上爸爸妈妈再带你们逛一逛。”
冯连乐不得去冰凉凉的冷饮店,一手领着一个,把俩孩子带走了。
现在只剩下季渃丞和姜谣。
姜谣神情有点犹豫:“你确定要看下面这场戏?”
季渃丞眨了眨眼:“怎么了?”
姜谣清了清嗓子,揶揄的看着季渃丞:“下场戏拍我撩拨李贺伟。”
季渃丞:“......”
季渃丞:“我知道这是拍戏,怎么会在意,你放心演吧。”
姜谣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导演执导好调度,走过来瞄了一眼,笑着问道:“谣谣,这是谁啊?”
姜谣拉住季渃丞的手:“这我老公,今天来探班。”
导演虽然没见过季渃丞,却听说过他是个得过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立刻肃然起敬,过来跟季渃丞握手:“这就是季教授吧,听说过听说过。”
季渃丞跟他回握,客气道:“麻烦您照顾谣谣了。”
导演摆摆手:“互相照顾,互相照顾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季渃丞,越看越觉得他斯文又英俊,风度翩翩又机警敏锐。
“导演,可以开始了!”
场记扯着嗓子喊,调度已经做完了,替身也帮着灯光师一起走好了位。
化妆师赶紧冲上来给姜谣补妆,汗流的太快了,因为是现场收音,所以根本不敢开风扇和空调,这么多人和灯挤在屋子里,热的像蒸笼。
“好啦,准备开始拍,全场保持安静!”
导演坐在镜头后面,环视了一圈,给了场记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