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把大家招呼到一个柜台前，指使导购小姐把里面的一个玉石挂坠拿出来，导购小姐笑容可掬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阿坤随随便便地提在手里道：“在送礼物之前我先教大家几个识别真玉的不传之秘，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把这个行业中的秘密教给大家，你们以后就再也不用受骗了。”
人们不自觉地围拢上去，阿坤顺手从导购小姐头上拔了一根头发缠在那挂坠上，随即抄起一个打火机在下面烧着头发：“真正的玉性子发寒，所以头发绑在上面用火是烧不断的。”他看看众人好奇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又用那挂坠在一块散玻璃上划着，“再有就是真玉是可以切断玻璃的，你们回去以后可以试试，要是打滑那就说明是假的。”他开始向人们展示玻璃上的划痕……
导购小姐有些焦急道：“白总，您说得太多了。”
阿坤作色道：“这没你说话的地方，你们又不卖假货，怕什么？”众人一阵哄笑。
杨戬见哮天犬始终没有表示，愈发摸不着头脑，小声跟我说：“这厮说得都是真的？”
我嘿嘿一笑，所谓的烧头发划玻璃根本就是烂大街的办法，绝对和“不传之秘”没半毛钱关系，地摊儿上10块钱的石头老板也会跟你这么介绍，只不过这阿坤到底弄什么玄虚我也有点看不清了，他说他在澳门有赌场我是绝对不信的，那么大的家族企业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旗舰店？不过也说不准，现在三四线城市都有肯德基，你不能说那也是假的，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也说不定，很多实力雄厚的连锁店确实都是从鸟不拉屎的地方发展起来的。
阿坤神侃了半天，又让导购小姐把一条锁在柜子里、标价3万多的红宝石项链拿了出来，他神秘兮兮道：“下面我再教大家如何识别红宝石——关灯！”他一声令下，有人把房间内的灯都关了，阿坤操着一个手电在项链上照着道，“很简单，真正的宝石在夜里是会发光的！”他用光束照射着项链，声音转为轻柔，好像生怕惊扰了谁似的，然后让我们看上面反射回来的光……
人们为了捧场开始或真或假地发出感叹声。我在后面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这游戏我们小时候都玩过，暗地里你就算照火筒子那都是有反光的，你要把手电支在下巴上照自己还能吓唬人呢。
阿坤叫人把灯打开，一挥手中的项链道：“这就是我今天要送给大家的礼物！”
人们一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阿坤笃定道：“不错，不用怀疑，今天所有116团的朋友们都会得到一条我阿坤送的红宝石项链！”
人们开始自发地鼓掌……
阿坤摆摆手道：“项链我是送给大家的，不过我也想图个喜气，白给大家东西也是对大家的不尊重，这样——”他问导购小姐，“你们这种项链平时卖多少钱？”
导购小姐道：“3万块。”
阿坤再次一挥手道：“现在大家只要封个三百块钱的红包给我，3万块的红宝石项链拿走！”
导购小姐急道：“白总，这可不行呀！”
阿坤瞪眼道：“怎么我说了不算是吗？知道你们老板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可是……”导购小姐欲言又止，终于迫于阿坤的“淫威”没敢再说什么。
我忍不住又乐了，我是现在才看出来阿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这是要兜售染色玻璃！
要说他前面做的那是真不错，转承启合都中规中矩，故事性和真实性足以以假乱真，但是“三百块”这个数字就有点露怯了，你要是真想图个喜庆不在乎钱，让人随便封个五块十块也就是了——那东西看做工值个二三十块钱，就为他的故事我花一百都认了，可是三百块这是什么节奏？好比你去面馆吃了碗拉面，老板今天生了个大胖小子忽然要给你免单，这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老板要跑到你面前说“本来今天这顿面值10万块，看在我生了儿子的份儿上你就给三百块就行了”你难道不抽他？
这会人们大概也都起了跟我一样的疑心，毕竟谁也不是傻瓜，你一个澳门开赌场的大老板开口跟人要三百块钱，这事儿本身就透着不靠谱。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做声了。
阿坤一见冷了场，尴尬道：“大家不用考虑我赔不赔钱，真的！”
众人嘿然无语，已经有人开始带头往外走了。
就在这时门口急匆匆冲进来一个身穿黄衬衫的中年男人，一进来就急赤白咧道：“阿坤又拿我的东西送人情了？”
导购小姐如遇救星道：“老板您终于来了，您弟弟要把咱们的红宝石项链三百块一条都卖了！”
黄衬衫跺脚道：“你胡闹，你知道我这卖的都是成本价，三百块钱一条你不是让我倾家荡产吗？”
阿坤笑嘻嘻道：“大哥说笑了，弟弟我今天家里有喜事你也知道，我借花献佛添添喜气，你最多少买辆车，怎么也不至于倾家荡产吧，哈哈。”
黄衬衫怒道：“不行，我这货都是有数的，年底跟家里汇报赔多少还不是我出？这里有20多个人，每人拿一条我就赔3万，60多万的亏空你出啊？”
阿坤不悦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大家了。”
黄衬衫断然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众人一听他们兄弟为了钱起了内讧，顿时又来了兴趣，纷纷问阿坤：“诶，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阿坤一拍桌子道：“当然算数！按我刚才说的，原价三万的红宝石项链现在三百块钱拿走！”
当下立刻有人抱着贪便宜的心态掏出钱来道：“那我来一条。”
黄衬衫急道：“我说不许拿！”
掏出钱那人捏着钱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等着阿坤最后发话。
阿坤满脸通红道：“大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非在兄弟大好的日子截我的面子吗？好！”他手一挥道，“你今天赔多少钱我个人还给你——”
黄衬衫愤愤道：“摊上你这样的弟弟真是倒霉！”说着站到一边去了。人们见他们这一闹，反而踊跃掏钱。
我看了半天，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一出苦肉计，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捉妖，于是叹口气摆摆手道：“走吧，就是一伙骗子而已。”
这时李靖忽然冷冷道：“你们两个的好戏也该收场了吧？”
第102章 小钻风
李靖一说话我就是一愣，我知道他们这些所谓的大神都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但我们又不是警察，这伙人虽说很明显是骗子，但你要砸人饭碗肯定会引仇恨，再说这种事对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也是个教训，我原本是不打算管的。
我拉了拉李靖道：“李哥，这事儿不归咱们管。”
杨戬看哮天犬没什么反应，也懒得搭理。
李靖却一指阿坤和黄衬衫道：“这事儿咱们必须管！”
阿坤听有人来踢场子，小眼睛一翻道：“这位先生有什么指教？”
李靖冷笑道：“你们两个还没认出我来？”
我诧异道：“你们认识？”
阿坤挠挠头道：“我们认识你吗？”
李靖哼了一声道：“两位虽然不算是妖，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游客们见这边起了争执，纷纷道：“怎么回事？”
吕洞宾一边摆手一边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俩人是骗子！以后长点眼，都散了吧！”
我赶紧道：“我们是物价局的，根据游客举报说这里有人招摇撞骗，我们是特意来调查这件事的！”
游客们一听顿时恍然，稀里哗啦全跑了。
阿坤见到嘴的肥肉飞了，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黄衬衫也站在他身边，不住恶狠狠地打量着我们。
李靖冷丁把宝塔托在手里道：“你们不认识我，应该认识我这座玲珑塔吧？”
黄衬衫还没说什么，阿坤骤然变色道：“托塔天王？”
我和杨戬面面相觑——能认识李靖宝塔的，那必然不是一般骗子！
我跟李靖说：“李哥别卖关子了，这俩人到底是谁？”
李靖微笑道：“说起这两位来可是大有来头，按身份和辈分来讲，他俩还要叫我一声叔父，而且当年还去我家里做过客。”李靖顿了顿道，“这两人就是平顶山上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我吃了一惊道：“是他们两个？”随即我马上警戒起来，这俩货出名，可最出名的是他们俩手里的宝贝，好像叫羊脂玉净瓶和紫金葫芦，逮什么收什么，比吃货还可怕！
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被人叫破身份也是吃惊非小，看样子黄衬衫是金角大王，而演技派的阿坤正符合银角大王诡计多端的脾性，两个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顺着二楼窗户就要往下跳，杨戬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金角大王，吕洞宾也抢先一步堵住了阿坤的去路，贵宾室里的导购和服务生还以为是警察来抄老窝，一股脑全跑没影了。
杨戬把金角大王按在桌子上，纳闷道：“他们怎么没有妖气呢？”
李靖道：“二郎有所不知，这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原本就不是妖类，他们二人本是太乙真人门下弟子，被送往太上老君那里学炼丹药，论身份，他们还是哪吒的师弟，所以我以前见过他们。”
杨戬恍然道：“原来如此！”他脸色一沉道，“既然入了邪道，那就要按妖魔论处！”
金角大王一边挣扎一边道：“李天王，看在哪吒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吧！”
李靖沉吟不语，那边银角大王阿坤被吕洞宾挡住了去路，吕洞宾笑嘻嘻道：“怎么，还想跑？”
阿坤也赔个笑脸道：“诸位，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吕洞宾笑道：“你的四姨太呢，我们想见见。”
阿坤往后退了几步，忽然从柜台里抓出大把的石头朝我们丢过来——这些东西刚才还贴着昂贵的标签摆在那里，现在就成了暗器，本来就是一堆玻璃和石头，打在人脸上格外疼。
阿坤一边丢一边朝门口跑去，吕洞宾一把没抓住他已经跑出了门口，就在这时刚才领人进来那个小瘦子却顶头冲上来，顿时跟阿坤撞在一起，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地，小瘦子仓惶道：“大王，出什么事儿了？”
吕洞宾提着两人脖领子把他们拎回来，说道：“看来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实话金角和银角的战斗力远远弱于我的想象，法宝没有也就算了，这两人居然好像一点功夫也不会，说他们是哪吒的师弟，这也有点太耸人听闻了。
我拍拍阿坤的脸道：“小样，实力派啊你，还知道国民党，还四姨太，你撸管还翘兰花指啊？”
金角大王沮丧道：“二弟，事已至此，咱们就认了吧。”
阿坤辩驳道：“我们又没害人！”
我说：“三百块钱买块玻璃不是害人？”
阿坤委屈道：“那你让我们怎么办？现在的人界比以前还薄凉，没钱就寸步难行，你难道要我们活活饿死不成？”
我问他：“你们的宝贝呢？”
阿坤说到这个就来了气：“我们哪还有什么宝贝？自从被太上老君抓回天界以后我们就被罚在忤天监打扫茅房，这次天界动乱，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就被扔下来了，本想混口饭吃，不想才几天就被你们打上门来。”
那小瘦子也连声道：“是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我好奇道：“你又是谁？”
小瘦子道：“小的是狮驼山上一个喽啰名唤小钻风，这次被迫下界了无生计，只好跟了金角银角二位大王。”
“小钻风？”我挠头道，“你是不是会唱‘大王派我来巡山哟’那个？”
小钻风受宠若惊道：“正是小的。”
吕洞宾道：“这几个人该怎么处置？”
杨戬道：“要我说一起扔进李天王的塔里干净。”
金角和银角一听同时大惊失色道：“李天王饶命！”
李靖犯难道：“要说这俩人也不算妖怪……而且他们和哪吒终究算师兄弟……”
杨戬冷眼道：“李天王是要徇情枉法吗？”
吕洞宾抓着二人脖领子道：“怎么处置？你们说了算。”
我想了想道：“要我说，这俩人确实罪不至死。”
杨戬不耐烦道：“你又来和稀泥！”他一指小钻风道，“那这个呢，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妖！”
吕洞宾笑道：“以小强的个性，恐怕照旧是下不去手。”
小钻风一听他话里意思，上前一把抱住我大腿喊道：“小强爷爷，你得给我说句好话呀！”
我无奈地摊摊手，吕洞宾说得没错，不管是人是妖我都下不去手，尤其是这种生杀大权在手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想给别人留条活路，因为我觉得就算把染色玻璃三百块卖给别人被警察抓住也就无非批评教育一番，你非把人往绝路上赶有点不厚道，不是有那么句话嘛，一个人犯了死罪你杀了他这不是权力，你赦免他这才是权力——就冲我这胡思乱想的劲儿我要生在十七八世纪的欧洲说不定也是启蒙导师什么的！
杨戬道：“难道就放任他们在这里继续行骗？”
阿坤苦着脸道：“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要有辄的话谁愿意在这遭白眼啊，刚才那个团的人都算傻的，有的团听我说到四姨太那就全跑了……”
我哭笑不得道：“知道你哪最不到位吗？”
阿坤道：“哪？”
“你要再喝点酒就更像了，你四姨太刚给你生了儿子，按这点儿你应该是刚办完喜酒回来，不喝得酒气熏熏说不过去啊。”
阿坤一拍脑袋：“疏忽了！还是对现在的人心理把握得不够。”
杨戬和李靖无语地看着我们。
我忽然道：“娃娃，你说这几个人怎么处理？”当初抓鹿力大仙他们，一则是因为他们作乱太过，二来从他们身上可以得到情绪币，哪吒这俩师弟身份特殊又没啥本事，处置起来我也犯了难。天界娃娃歪主意最多，所以我得问问它的意思。
可是我一句话问完半天也没人回话，我把手伸进口袋道：“喂，跟你说话呢。”天界娃娃还是没有动静，我把它掏出来放在手上道，“你不会是睡着了吧？”回应我的依然只有沉默。我抓住它又拍又打，同时心头浮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吕洞宾小心翼翼道：“它昨天就说困了，难道……”
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如果天界娃娃现在睡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后勤，最重要的，再也没人给我胡出主意了……
正当我万分纠结的时候，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打了进来，我接起来一听，魔礼青在那边道：“小强是我。”
我心烦意乱道：“要没什么重要事儿的话以后再说。”
魔礼青急忙道：“是大事儿！”
“怎么了？”
魔礼青道：“苏墨虞的女儿菲菲今天放学以后失踪了。”
我诧异道：“怎么会失踪的？”
魔礼青道：“菲菲每天这时候放学，今天保姆去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人带走了。”
我一听就知道确实是出大事儿了，以苏墨虞的身份，她的女儿一但被绑架了那不光是恶性事件，更会产生政治上的轩然大波，当然，这些都不是我该操心的，我现在还是最想知道菲菲被什么人带走了。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魔礼青道：“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正在四处帮着找人，我们作为保安刚入行就碰上这样的事，当然得负起责任来，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是真的很担心菲菲，小丫头每次见了我叫叔叔都叫得特别甜，特别依赖我，我要是连这点忙都帮不上，我于心难安呀。”
我说：“你先别急，你们现在在哪？”
魔礼青道：“在菲菲的学校门口，我们几个人生地不熟，脑子也不大好使，只能求你过来想想办法。”
“你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对李靖等人说：“四大天王那边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这三个人……”我想了想道，“你们负责先带到敖广那边吧。”
吕洞宾道：“我和李天王一起带着他们找敖广，你和二郎神先去四大天王那。”
李靖道：“一辆车也坐不下啊。”
我随手一指小钻风道：“你跟我们走。”我又对金角银角说，“你们要是不跑，我答应不伤害你们。”
金角银角没口子道：“不跑不跑，有了吃饭的地方就不跑，待在这骗人一天也才百十来块钱，连肉都吃不起。”
我让吕洞宾和李靖他们自己打车，把小钻风赶在我车的后座上，飞快地赶奔事发地点。
一路上杨戬不断恶狠狠回头看小钻风，小钻风则像周星驰《功夫》里的理发师一样报以温柔的笑……
杨戬道：“小子你隐藏得不错啊，连我的狗都认不出你！”
小钻风道：“不是小的藏得好，实在是小的法力低微不值得二郎神出手。”他趴在我座位靠背上道，“小强爷爷，其实这次从忤天监掉下来的大多是身不由己，小强爷爷要是愿意发慈悲，小的有把握劝他们改恶从善，都投在小强爷爷门下。”
“你先坐好！”我盯着后视镜道，“第一，你不用叫我爷爷，第二，你要真能劝降几个我给你记大功！”
小钻风连声道：“是是，小的一定努力。”
我赶到菲菲学校时校门口正围着一堆人，除了焦头烂额的四大天王之外，苏墨虞家的保姆、菲菲的老师校长都在，苏墨虞双眼微红、愁眉不展，对我的到来懵然无知。
菲菲的保姆一个劲儿念叨：“平时我都是掐着点儿来，就今天晚了几分钟没想到就出事了！”这里面要追究起来她责任确实最大。
我悄悄问魔礼青：“报警了吗？”
魔礼青道：“苏墨虞不让报，说怕万一有歹徒要赎金。”
我暗暗点头，看来苏墨虞也明白自己树大招风，而且能看出她会为了菲菲不惜一切代价。
这会这里都是当事人，就我一个脑袋勉强还算清醒，我问菲菲的校长：“你们学校门口有监控录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