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吧。”赵锦辛不满地说。

黎朔笑笑:“我去开门。”他以为是赵夫人忘了带东西,直接打开了门,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几个月前,他和这个人也是隔着这一道门尴尬相望,只不过位置要换一下,他在外面。

Ken挑了挑眉,抬手挥了挥:“Hi~”

黎朔点点头:“Hi。”

赵锦辛走了过来,看到Ken愣了愣:“你怎么…”

“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Ken的中文发音很有意思,有些含糊,干脆换了英文,“但是今天可能不方便?”他看了看黎朔。

黎朔绅士地一笑:“不会,请进。”

赵锦辛表情不太对劲儿,他偷偷朝Ken使了个颜色,Ken显得很无辜。

Ken带了一些补品,黎朔顺手接了过来,并做了个“请”的姿势:“喝茶吗?”

“好啊。”

黎朔去沏茶的时候,赵锦辛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Ken耸耸肩:“只是看看你,我不知道他在。”

“谢谢,但是我希望…”

“放心吧,我会尽快走的。”

黎朔走出厨房,就看到了俩人交头接耳的小动作,他眯了眯眼睛,若无其事地端着托盘走了过去,并递给Ken一杯茶:“我们见过几次,也算有缘,但从来没有好好认识一下,我叫黎朔,是个审计师,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银行工作。”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黎朔问道。

赵锦辛莫名地有些紧张,黎朔表现得越平常,他越是担心。

“我们在美国就认识了,朋友的聚会上。后来我调来了这里,知道他也来了这里,所以就联系上了。”Ken摊摊手,“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们已经…呃…”

“没关系,过去是每个人的自由。”黎朔笑呵呵地说。

Ken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很棒。”

黎朔的笑容不变:“对了,你们最后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

Ken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赵锦辛脸色也变了。

黎朔温和却不依不饶地看着Ken,等着他回答。

Ken看了赵锦辛一眼,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锦辛轻声道:“这个我们过后讨论好吗?”

黎朔看着他,看了足足四五秒,才点点头:“好的。”他朝Ken抬了抬手,“这个茶很香,你尝尝看。”

Ken赶紧低头喝茶,掩饰情绪。

黎朔也喝了一口,而后拍了拍赵锦辛的膝盖:“锦辛,我约了朋友谈事情,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赵锦辛一把抓住他的手,莫名地紧张:“你不准走。”

黎朔笑了笑:“我还回来,我答应阿姨晚上过来吃饭的,好吧?”

赵锦辛皱起眉:“有什么事情,我们先解释清楚。”

Ken低下头,搓了搓额头。

“没什么事情,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紧张。”黎朔拍了拍他的手,而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赵锦辛再次一把抓住:“Ken,回答他的问题。”

Ken哭笑不得:“哥们儿,你让我怎么回答?我并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这种…无论这是什么。”他站起身,朝黎朔摊了摊手,“我们做爱,是的,但都是从前,现在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祝福你们,祝你早日康复,再见。”他迫不及待地退向门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黎朔和赵锦辛四目相对,一时没有人说话。

黎朔率先开口了:“我真的有事要去谈,我可以先走了吗?”

“你心里既然有疑虑,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赵锦辛诚恳地说,“无论你有什么问题,我都愿意去解决。”

黎朔深深看着赵锦辛,默默地换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极其在意赵锦辛那所谓的43天里发生的事,可他又想表现得大气。其实他并不真的那么想知道赵锦辛在这件事上,有没有对他撒谎,毕竟有时候真相很丑恶,当他决定给赵锦辛一次机会的时候,他就必须放下过去的所有,放不下也要说服自己放下。

这件事真正重要的,是他要给赵锦辛的态度,和赵锦辛要给他的态度,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

他要的是赵锦辛以后不会对他撒谎。

他想了想,正色看着赵锦辛:“关于那段时间,你到底是做了,还是没做?你只有这一次坦白的机会,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接受,但如果你在我们重建信任的期间还对我撒谎,性质就不一样了。”

赵锦辛垂下了眼帘,睫毛微微颤动着。

黎朔叹了口气:“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个谎言。”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赵锦辛猛地扑上来,用力抱住了他,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你不要生我气,我当时…”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最好一次都说完。”做了自以为完备的心里铺垫,黎朔发现自己还是难受得厉害。他不是不知道赵锦辛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需要巨大的勇气跟他再走一遭。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赵锦辛用力攥紧黎朔的腰,他生怕一撒手,就发现能跟黎朔再次并肩的画面,只是一个虚妄的梦,他真的对黎朔离去的背影感到恐惧。

黎朔心里又恼怒、又怜惜,他狠下心拍了拍赵锦辛的手背,然后移开了他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门,黎朔甚至来不及等电梯,快步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足足下了四五层楼,他才靠在楼道的墙壁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锦辛,现在一定也很难过吧…黎朔克制着返回去的冲动,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晚上,他自然找了个借口没过去吃饭,但他知道赵锦辛会来,特意炖了补血的汤。

约莫11点的时候,门铃响了,黎朔正在看书,他慢腾腾地下床、去开了门,赵锦辛看着他,小声说:“你睡了吗?”

黎朔点点头:“阿姨要是知道你乱跑…”

“她不知道。”赵锦辛抱住了黎朔,闷声道:“你说晚上过来吃饭的。”

“你也说过谁都没碰的。”黎朔平淡地说。

赵锦辛身体僵了僵,沉声说:“黎朔,你别这样,我发誓再也不会对你撒谎,你说过给我这次机会的,不要收回去。”

黎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不收回去,我的承诺,一向说到做到,除非你先做不到。”

“我做得到,我绝不再骗你,绝不会找任何人,我只要你。”赵锦辛把脸埋进黎朔的颈窝处,“不要生我气,黎叔叔,我很害怕。”

“你害怕什么,有一天如果你找了别人,那只能证明你想去找别人了,到时候我会‘体面’的和你分开,成全你。”黎朔说着说着,心脏就跟着往下沉,他明明只是想给赵锦辛一点教训,却无法不去想象最糟糕的未来,他很怀疑,他还有没有可能真的再一次信任赵锦辛。

“不要!”赵锦辛急切地说,“没有任何人,我不需要任何人。”

黎朔在心里苦笑,他真是自讨苦吃,今天白天,也许他根本不该问,他太高估自己的心胸了。可其实他一直在怀疑那件事,不在出发之前消除路障,他们只会走得更加磕磕绊绊,他也不想用以后的时光去反复猜忌,把事情戳破了,也足够给赵锦辛一个警告。

他轻声道:“锦辛,我说了,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个谎言,你承认了,我接受了,再没有下次。”

“永远不会再有。”赵锦辛深深地看着黎朔的眼睛:“我知道,你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信任我,但我要和你共度一生,所以我有的是时间,让时间证明我。”

黎朔专注地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我不敢再对你撒一个谎,真的。”赵锦辛低头吻住他的唇,苦笑道,“黎叔叔,我真的害怕你。”

“怕我什么。”

“怕你的背影。”

“…背影?”

“对,你的背影。”赵锦辛闭上了眼睛,“代表拒绝的背影,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

“锦辛,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在感情上,你可以任性、可以霸道、可以不那么好,但只要你绝对的忠诚,我会永远对你敞开怀抱。”黎朔抚摸着他的脸,“反之,你一辈子只能看我的背影。”

赵锦辛顿了顿,猛地将黎朔按在墙上,用力堵住他的唇,狂烈而粗暴地亲吻着。

黎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被着赵锦辛吻得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那个吻掠夺他的氧气。

当俩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赵锦辛哑声说道:“有时候,我恨不能吃了你,让你的一切都融入我的骨血,再也分不开。”那种浓烈得好像要溢出来的感情,碰撞着对失去这个人的恐惧,让他时时体会到钻心的焦虑。

黎朔偏过头,轻轻咬住他的耳朵:“这个想法不错,但是不现实,有没有更好的?”

“大概只剩下让你怀孕了,可惜更不现实。”

黎朔掐了他腰侧一把:“是不是找打?”

赵锦辛已经无处发泄那种又爱又恨的疯狂,他咬牙低笑着:“至少我们可以完成这件事的前半部分,比如,把我的…”

“我上过生理课。”

“太好了,那就不用讲解了,我们直接实践吧。”赵锦辛用完好的那只手抚过黎朔柔软的唇,动作温柔,目光却很放肆。

黎朔看着赵锦辛眸中的火焰,身体的某处也被点燃了,他舔了舔嘴唇,反身将赵锦辛按在了沙发上。

第87章

有些东西压抑得越久,释放的时候越是热烈,欲望是如此,感情亦是如此。

黎朔尚且怕碰到赵锦辛的手,动作有些畏缩,赵锦辛却是无所顾忌,疯狂地亲吻着他的面颊和唇,用全部的热情和专注去感受黎朔的温度。

情绪逐渐失控,愈演愈烈,深夜是如此安静,对方的呼吸声连接着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敲打在灵魂深处,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可就在巅峰之时,赵锦辛却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的眼眸被掩藏在汗湿的刘海后面,平添了几分诡秘,他抚摸着黎朔透红的面颊,轻声说:“其实,我有个疑惑。”

黎朔坐在赵锦辛身上,此时浑身如蚁噬,过快的心跳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难受地扭动着身体,咬牙道:“…疑惑?”

“对。”赵锦辛一眨不扎地看着黎朔,“我没把我受伤的事告诉任何人,公司里都几乎没人知道,Ken,我们已经不联系了,他更不可能知道。”他轻轻移动身体,惹来黎朔一阵战栗。

黎朔倒吸一口气,咧嘴一笑:“是吗,所以呢。”

“我问了他,他说,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以我们共同朋友的口吻,告诉了他。”赵锦辛眯起眼睛:“我要不要去查一下,那个号码是谁的呢。”

“不用了。”黎朔俯下身,在赵锦辛殷红的唇上印下一吻,轻声说,“没错,是我的。”他甚至没有换一个号码,他知道赵锦辛一定会查,而他要的就是他去查。

赵锦辛没说话,只是张嘴咬住了黎朔的下唇,力道不轻不重,但足够黎朔体会到一点刺痛。

黎朔用指尖描绘着赵锦辛的眉骨,语调沙哑而柔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的谎言能瞒得住我,要么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是因为我不在乎你,否则,你撒了谎,我一定会知道,不要自作聪明。”

赵锦辛眼神一变,翻身而起,将黎朔压在了身下,他咧嘴一笑,那笑容恼怒中还带着兴奋,神情复杂极了:“黎叔叔真坏啊。”

黎朔抓住他的后脖子,强按下他的脑袋,用力亲着他,并含糊地说着:“比不上你现在停下来…”

赵锦辛没有片刻迟疑,再次开始猛烈的征伐,黎朔感觉自己从里到外的不再受自己支配。

“我没看错,我们,果然,很般配。”赵锦辛恨不能将黎朔永远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让他出去迷惑别人,因为他会让人倾其一切也想拥有。

黎朔在沉沦之际,紧紧抓着赵锦辛的手臂,用迷蒙的双眼看着他:“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赵锦辛的目光是那般笃定,“我后悔没有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向你求婚。”

黎朔在被激烈的情绪折磨得几近溃败时,依旧逞强一笑,“还敢对我撒谎吗?”

“不敢,永远都不敢。”赵锦辛捏着他的下巴,反复亲吻着他的唇。

黎朔露出迷离的笑容,他紧紧搂住赵锦辛的脖子,放纵自己陷入那甜蜜又罪恶的深渊。

俩人折腾了大半夜,最后相拥睡去,由于体力消耗太大,第二天谁都没起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赵锦辛但凡在不做爱的时候,都娇俏可人得像个小媳妇儿,枕着黎朔的胳膊发腻,不肯下床,也不让黎朔下床。

黎朔看了看表,懒洋洋地说:“已经快中午了,你不饿吗?”

“我们叫外卖。”

“你不告诉阿姨你出来,她该着急了,你还是回去吧。”

“我一会儿就给她打电话,她知道我来找你,就不着急了。”

“那你也得让我起床吧。”黎朔无奈地说。

“我们要是起来了,你一定会赶我回家。”赵锦辛抱着黎朔的腰,摇摇头,“我不想回家,你不要赶我。”

“我们说好了的。”

“我知道,但我只是留宿一晚,不算同居。”

“现在一晚已经过去了。”

“没下床就不算过去。”赵锦辛手脚并用地缠住黎朔,“你想吃什么,我让助理送来。”

“送到床上来?”

赵锦辛认真地点点头。

黎朔拧了拧他的耳朵:“起来。”

赵锦辛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黎朔下了床,去浴室洗漱。

等黎朔洗完脸刷完牙,出来一看,赵锦辛还在床上没动,他抱胸看着赵锦辛:“难道你要在床上赖一天啊。”

赵锦辛滚了滚:“我困。”

黎朔坐到床边,想把他拽起来:“起来了,今天还要去医院换药,看看伤口愈合得怎么样,我担心昨天我们…万一裂开了。”

“昨天真棒。”赵锦辛舔了舔嘴唇,“裂开了也值得。”

黎朔拍了拍他的脑袋:“起来。”

赵锦辛抱住他的腰,还是摇头。

“你到底怎么了。”

赵锦辛沉默好久,才道:“你把Ken引过来的时候,有几分把握?”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黎朔把手指插进赵锦辛浓密的头发里,轻轻抚摸着,他淡道:“一半吧。”

赵锦辛苦笑道:“看来我在你心里,真的没有信用了。”

“你以为呢。”黎朔其实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毕竟他的行为也并不光彩,他叹了口气:“我做得也不对,但这件事,在我心里是个结,我不解开,就会一直梗在心头,早晚有一天会出事,早一点解开,避免以后这个结变成一个炸弹。”

“我明白。”赵锦辛闭上了眼睛,苦笑道,“当时我一心想在你心里挽回一点好的形象,哪怕一丁点…结果却越来越糟糕…”

黎朔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我只在乎你的以后,我要你全身心只属于我一个人,这就够了。”

赵锦辛收紧了手臂,小声哀怨地说:“我这么年轻,就交待在你手里了。”

黎朔扑哧一笑:“我都说了,你随时可以后悔。”

赵锦辛抬起了头:“我也说了,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见你的第一眼就向你求婚,明明你符合我所有的理想。”

黎朔微笑:“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比自己大的?”

“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天生的。”

“对,天生的。”赵锦辛亲了他一口,“我天生就会喜欢你。”

黎朔浅笑不止:“现在你该起来了吧,我送你去医院,然后送你回家。”

“那你去我家吃晚饭,补上昨天那顿。”

“好吧。”

“正好我爸妈都在家,谈谈我们俩的事儿。”

黎朔被噎了一下:“谈什么?”

“他们想和你谈谈。”赵锦辛耸耸肩,“怎么,你害怕吗?”

黎朔沉默了一下:“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不到时候。”

赵锦辛眨了眨眼睛。

黎朔捏了捏他的脸蛋:“锦辛,你忘了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吗?做我们早就该做却一次次被你放弃的事——重建信任,在那之前,我不跟你的父母讨论我们的事。”

赵锦辛垂下了眼帘,掩饰眸中的情绪,他抿嘴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我…我爸妈,有点急躁了。”

黎朔忍不住抱住了他,轻叹着说:“我们以前太急躁了,这一回,我们慢慢来,你也想清楚,我也想清楚,这一辈子太长了。”

“嗯。”赵锦辛眼中难掩失望,但心中依旧感到欣慰,毕竟能重新拥抱这个人,他已经无比地满足,对比那段昏暗的、绝望的、疯狂的时光,此时的难过,简直能够称为救赎。

赵锦辛最后还是被黎朔拖下了床,俩人简单煮了碗面,吃完之后,黎朔开车带他去医院。

换药的时候,赵锦辛一直缩在黎朔怀里喊疼,把黎朔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轻声安慰着。六十几岁的老医生看不下去了,也不管赵锦辛是院长叮嘱过特别照顾的对象,不客气地批评他娇气、不像个男人。

黎朔在一旁有些尴尬,憋了半天,才温和地说:“曲医生,所谓的像不像男人,是没有明确定义的,但怕疼却是人的天性,您行医这么多年,应该可以理解,希望您也能体谅患者的心情。”

赵锦辛舔着嘴唇偷笑。

老医生抿抿唇:“我看他是惯的,你出去他肯定就不叫了。”